第59章 心疼
溧江刺殺一事,令大燕滿朝震驚,其中崇安帝更是發了雷霆之怒,當日下達了死令,定要找到這幕後主使,五馬分屍碎屍萬段。
然事實并不能如人所願,這些突襲暗殺的此刻,絕大多數為禁衛軍剿滅,餘下的活口在最後被抓獲之時,個個吞毒自盡。
血色狼藉過後,旭日已僅落下,夕陽紅豔一片浸染了天色,與赤血染紅的溧江江水,水天相連。
此番參與暗襲的刺客皆亡,除卻屍身與狼藉,未能留下任何有用的線索。唯一可以斷定的是,這些人的頭要目地是為崇安帝而來。
值得一提的是,在其餘觀景樓閣中,被暗殺致死的臣子們不占少數,朝堂遭受這一番血洗後,幾乎是要重新更替了。
除卻死去的大人們,還有受了重傷,輕傷的。其中便有薛家大爺,還有李大人。兩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輕傷,不算礙事。
而李問筠因送去的及時,現已恢複了意識,只是手臂受重傷,李夫人勒令她近段時日再不得出府。
經歷了那一場浴血厮殺,柳長妤已記不清自己與秦越吻了多久,又是何時才回到府上。
她只記得自己到最後将唇都咬麻了,可秦越卻不放過她,直到兩人皆是氣喘籲籲,唇瓣紅腫麻木才分開。
柳長妤的唇瓣出了血,卻叫秦越吻去了。他動作輕柔,小心翼翼地生怕會弄疼了她。
但實際上,柳長妤已經感覺不到痛意了。因此,她任由秦越耐不住地吻着自己,而她也不住地回吻他。
只有這樣親密不分彼此的舉動,才會讓她覺得,這個人的真實的,是屬于她的,眼前的這個人是絕不會離開她。
秦越同樣害怕,他停不下自己心頭那股欲吻柳長妤的迫切沖動。
兩個人彼此心中的擔驚受怕,終于因這深沉而又親密的吻,而沉于安心。
第二日,太皇太後身邊的向梅前來汾陽王府,是為接柳長妤入宮。太皇太後老人家聽聞了溧江血案後,心中止不住地擔心,便意欲傳喚柳長妤入宮。走至宮中,身處之地這四周沉寂無聲,無一人走進亦或走出,在這清早時刻,應會有別宮去往福壽宮請安才是。柳長妤不禁問道:“向梅,為何本郡主未見過慈元殿的宮人
,前來福壽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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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後既已出山,按道理來說,太後身為皇媳,理應當親自前來福壽宮請安。可幾番入宮,柳長妤是從未見到過慈元殿派人來。
“郡主,若是他人問奴婢這話兒,奴婢多半不會答什麽,可您,奴婢不想隐瞞。”向梅笑着,只稍頓便回道:“這其中的緣由,乃是太皇太後娘娘不願見太後娘娘。”
她聲音壓得低,到底是宮中事,在宮中待了這麽些年,誰也不是個傻的。
“哦?”柳長妤挑眉。
“太後娘娘打從太皇太後未閉宮禮佛起,就不喜太皇太後娘娘了。”向梅又搖頭:“太皇太後娘娘一樣不見待太後娘娘,至于這恩恩怨怨,郡主,奴婢又怎會知曉呢?”
柳長妤應了聲,點了點頭。
向梅卻又道:“有一件事,奴婢倒還真知道些皮毛。想來興許是娘娘被招了恨。”
“你說。”
“祭祀之日,福壽宮的人瞧見了慈元殿的宮女,曾事先尋了當日負責清掃祭壇的宮女攀談。”
向梅一雙明眸望着柳長妤。柳長妤頓時心裏明白她意,有些事情不用多說,各位皆心知肚明。
太後不喜太皇太後,這便設計陷害了太皇太後,甚至已到了想要太皇太後死的地步。柳長妤萬般驚詫,她竟是不知這深宮之中,還有如此一道過往深仇。
這事或許魏源心裏清楚是怎麽一回事,卻沒做出什麽舉動來,也許是魏源并不知情。
到底是為何,太後會如此恨太皇太後,恨意深入骨。
柳長妤補道:“向梅,你可多注意些,太皇太後老人家全要靠福壽宮的人了。”
這宮中腌臜事向來不少見,經歷的多了,這一樁樁事端愈發讓柳長妤大開眼界。
“娘娘心裏早便清楚如今的處境,郡主不必擔憂。”
柳長妤點點頭,随着向梅走。那日太皇太後跌下祭壇之後,太皇太後與她談過話,言語裏已經明了是何人為之,而她卻欲言又止。
那時太皇太後便是想說是太後所為吧。
柳長妤垂首暗自思忖,腳面将走了幾步,便止住了。擡起眼時,目光直直冷而厲的射向了身對面的公主面上。
在她還未見到太皇太後,便先在宮中偶遇了臨江公主。
入目的是魏昭飽受一番折磨的面容,柳長妤唇角一挑,便緩緩而笑了。經了昨日那一遭,臨江公主一夜未宿。她在江河裏浸泡了多時,那時候肚子裏不知道吞了多少水,心裏頭苦苦支撐着她的,便是能等到秦越入水救下她,那之後便可下嫁
秦越。
臨江公主是為這而奮力撐着。可誰知道一醒來,她未候到秦越親手救起她,反而發覺自己被兩名侍衛擡扛着。而秦越呢,她一瞥眼望見他一舉清滅餘下的刺客去了,甚至他還碰上了祈陽郡主,順手救
了她。
臨江公主心裏恨吶,她就這般平白錯失了一個絕好的機會。
這件事她全算在了柳長妤的頭上,她真憤惱,恨不得柳長妤當場便就死了也好。
就秦越抱了她的那一下,魏昭心裏燃起了熊熊烈火,連她都沒能得過秦越的另眼相看,這祈陽郡主何能何得?
魏昭心中嫉妒萬分,層層情緒揚起,這蓋不住地嫉妒之意皆化作了恨意。
恨着得了秦越一抱的柳長妤。
這祈陽郡主不是傳聞會入宮為後嗎?魏昭滿心想着,就這樣的女子,不堪作她的嫂嫂。大燕之後位如何能叫她坐了上去,她絕不能讓這個女人得逞。
因此當魏昭一聽說太皇太後接了柳長妤入宮,立馬趕着來與她會面了。
柳長妤所見到得,便是魏昭徑直步至她面前,與自己不過一步之遠。她靜站在原地,而對方便擡下巴,似一副扯高氣揚地神情,斜眼瞧看于她。
只是魏昭面色青白,眼裏布着血絲,即便是上了胭脂,擺出一副傲然,仍是能看出她身心的疲倦。
“臨江公主殿下。”柳長妤淡淡福禮,姿态并不比她低多少,且隐隐還有高于她之勢,“今日與公主一見面,見公主面色不好,莫不是昨日并未睡好吧。”
她心裏經不住嗤笑。這臨江公主故意栽下樓閣,不就是為了要與秦越綁在一起嗎?
可結果呢,她那如意算盤是完全落了空。衆目睽睽之下,魏昭花容失色地被擡出了水。
大燕公主的儀容當衆是全失了,日後呢,怕是更無人會心甘情願地迎娶她了。
不過啊,魏昭一心只秦越,興許也不願嫁給除他以外的男子了。
柳長妤不禁思忖,到底是秦越給魏昭下了什麽蠱了,導致這位公主生生兩世都纏着秦越不放手,受了冷眼亦無所畏懼,被明确拒絕了仍死纏爛打的。
還真是難纏的不得了。
“祈陽郡主看起來,今日氣色很好啊。”臨江公主陰森森地笑道,誰不知道她語氣作怪,哪裏像是盼着柳長妤好的樣子。
柳長妤淺笑,面上流露出幾許喜色,“本郡主未傷着,亦未落進水裏,自然昨夜是一夜好夢。”
話裏話外不都在說,臨江公主遭到了暗殺,還因此成了落湯雞,丢大臉了。再配上她含笑的鳳眸,看在魏昭眼裏那就是得意,她在幸災樂禍,在嘲笑自己落了水。
而且柳長妤還得了秦越的相救,這是魏昭最恨的一點。
“本郡主是休息好了,但公主看似并未好眠。唉,本郡主多勸一句公主殿下,這夜晚啊可千萬不能多想事情,您可要好好歇息啊。”柳長妤笑着關心她。
這話聽是關心,可深意卻更似嘲笑,魏昭聽在心裏更是怒火難耐。
她可不就是因為柳長妤與秦越的接觸,擾了一晚上沒能睡着覺嗎。柳長妤這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故意的!
魏昭死咬牙,雙眼極力掩飾自己激動的情緒,“不勞郡主關心了,本公主昨夜歇息的可好着呢。”
她身為公主的自尊,不允許她在柳長妤面前充當下風。
“既然公主殿下休息好了,那本郡主便沒什麽可擔心的了。”柳長妤面作不在意,而又輕笑道:“本郡主還需面見太皇太後娘娘,這就不與公主多閑聊了。”
只要柳長妤越是淡然,魏昭心裏便會越是惱怒。
魏昭從前至今所恨得,不過就是柳長妤那一副無論如何都不會動容,且又華貴的氣韻罷了。
柳長妤此番就是故意的。
魏昭越是生氣,她便越從容,兩人之間無論出了何事,如跳梁小醜的只會是魏昭一個人而已。
“臨江公主,再會。”柳長妤又稍福了個禮,轉過了身子。
魏昭站在原地,目光幽幽盯在柳長妤的背影上,轉瞬間露出一道陰森地笑容。她擡起了手,朝後一揮衣袖。
跟随魏昭同來的宮人中,有位宮女向前走了出來,她朝臨江公主恭敬行禮,若仔細瞧些,便能發覺她手中還多拎了一座鳥籠。
魏昭陰森森笑道:“開籠吧。”
那宮女低頭應,“是。”言罷,便擡手開了鳥籠。
柳長妤還未走兩步,院內便刮起了大風,這風吹亂了她的發絲,驚得她連忙探手将發絲撫向腦後。
風将停下,柳長妤耳朵一動,便只聽有一道利風在一陣“撲哧撲哧”聲中,自她身後沖來。她沒有絲毫遲疑,抽出銀鞭回身便是一甩。
迎上她鞭身的是一只白色鹦鹉。那鹦鹉個頭極大,鳥喙彎曲看起來強勁有力,一雙鐵翅扇動,便打飛了柳長妤的鞭子。
柳長妤當下想起來了,這鹦鹉是崇安帝賜與莊子婵的,那只貢品鹦鹉,名為小白。
“小白,小白,壞人,小白,壞人。”
小白只重複地說着,喳喳叫喚個不停,又拍打着翅膀向柳長妤飛來,那勢頭是要啄咬到她才罷休了,為了阻止它,柳長妤又甩出了鞭子。
這一回,用了全力,沒有再留情。
小白到底是只鳥,身子靈敏,只朝上一飛就躲開了鞭子。柳長妤便手腕一抖,鞭身徑直朝上向它揮去,要将它打下來。
“小白,壞人。”小白又叫了兩聲,腳趾快速一禽,便将柳長妤的鞭子,禽在了爪裏。
柳長妤面色一怒,再度使力甩開它,然而小白力道極大,它一旦禽住了的便不會輕易放開手。
無論柳長妤怎麽用力,小白都緊緊攥着鞭子,甚至才與柳長妤争起了鞭子,有幾次柳長妤差一點就脫力失了銀鞭。
這邊柳長妤與鹦鹉作着鬥争,兩人為了鞭子暗中教着勁兒,那邊始作俑者魏昭在旁看得可是津津有味,她滿心感激賢妃割愛将這小玩意交給了她。
她再知道不過小白的威力。
這別國送來的貢品,可是八哥裏的兇悍玩意,尤其好擊咬搏殺,柳長妤在擺脫它之前,肯定會吃一番大苦頭。
今日魏昭便要用小白,好好給柳長妤一個教訓。
尤其是當魏昭一看柳長妤拿小白毫無辦法的模樣,心中更是快慰極了。她就盼着小白能狠狠咬上柳長妤一口,将她那張臉抓個花爛。
便在這時,小白突然大力朝旁飛去,打了柳長妤一個措手不及,魏昭激動地快要蹦起來了,不過顯然柳長妤反應更為迅速,雙手使力将鞭子又硬生生扯了回來。
沒看到柳長妤出醜,魏昭心裏頓時失落了。
趁着這拉回的力道,柳長妤又借力猛地朝地上摔去,小白見狀趕忙松開了腳趾。
鞭子得了空,當即朝它身上抽去,小白又是一越,在躲開了柳長妤銀鞭後,張開嘴便向柳長妤的面頰飛撲過來。
魏昭立馬攥緊手,按捺不住激動之情了。她幾近要吶喊出口:毀了她臉!
就在小白要撲來的那一剎那,柳長妤朝側面一退,手中鞭子順勢抽來,小白躲閃不及,只得用鳥喙咬住了鞭子。
它死命地撕扯着,而另一方柳長妤邊甩手掙脫它,邊試圖将鞭子拉回。
可那鞭子似定在了小白口中,竟是一動不動的,柳長妤惱怒十分,使力掙甩着但仍是無濟于事。
這鹦鹉實在是太難纏了!
柳長妤若還不明白此事是臨江公主有意為之,那她真是白活了。這鹦鹉是臨江公主帶來的,還偏偏沖着她一個人而來。
若不是她有點身手,今日在宮裏她大抵會被臨江公主毀了容。
柳長妤氣極,手心奮力向宮牆擲去,小白見狀松開了對鞭子咬力,飛起一旁而躲開,那鞭身便直直砸在了宮牆面上。
“你們,還有你們,都愣着做什麽,還不上去幫祈陽郡主!”魏昭興致高漲,偏作出一副狐假虎威地樣子,命令自己的宮女們上前幫忙。
可她這話一出後,竟無一人上前。
魏昭裝作生氣道:“怎麽回事你們,連本公主的話都不聽了是嗎?”
仍然無人回應于她。
臨江公主自己所帶的宮女們,對臨江公主的心思再了解不過,今日若是有人膽敢上前,幫那祈陽郡主一把,待日後沒了小命的便是那人了。
因此無人應話。
不過魏昭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她得意一笑,反過來朝柳長妤大聲喊道:“祈陽郡主,本公主這鹦鹉不聽話,你可要小心吶。”
柳長妤冷冰冰地瞪了她一眼。
這個魏昭,不就是想報複她嗎。很好,她接了。
柳長妤并非是個輕言放棄的,她眯起眼找準了機會,這一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地一鞭子抽打在了小白身上。
正打中了它身體。
那鞭子再抽過小白之後,竟突然直直在魏昭臉皮子上狠狠一刮而過,頓時留下一道血痕。
魏昭大呼,“柳長妤,你膽敢傷了本公主!”她竟然用鞭子扇了她的臉!
回應她的又是一鞭子,這鞭頭從魏昭另一半臉上劃過,又回打到了小白。一人一鳥皆被她抽了兩鞭子,柳長妤心底痛快多了。
不是想欺負她嗎,那先叫魏昭嘗嘗鞭子的滋味。
柳長妤勾唇,“臨江公主,我只是在鬥這鳥兒,您可要小心着吶。離得近了,再打到了您,我概不負責。”
“你……你!”
魏昭捂着臉怒瞪着柳長妤,眼神幾乎能将她殺死,然而柳長妤的鞭頭再度飛揚,似又要抽上她側臉來,頓時驚得魏昭連忙大步後退。
她可不想再被打到了。
這鞭子又是一下打在了小白身上。
“小白,嗷——”
小白糟了柳長妤重重一擊後,在空中撲哧撲哧更快地扇動着羽翼,做了俯沖便咬住了柳長妤的鞭子。
這回它撕咬着,蠻橫地咬徹着柳長妤手中的鞭子。鞭柄在柳長妤的手心磨出幾道血痕,她當下疼得驚呼出了聲,這一驚呼鞭子便被小白給甩飛了。
柳長妤心道不好,便要沖去撿起鞭子,然而這時小白已經向她張嘴咬了過來,柳長妤想,她只能先行躲避了。
她朝旁一躲,小白再度撲來,這次速度實在是太快,躲不及了——
“祈陽!”
不知為何秦越地高聲呼喊突現,只見飛身而來,他撲在柳長妤身前,右手t同一時迅而抽刀揮去。
只是用刀柄抽打出了一擊過後,小白便落了地。
它翅膀在地面撲騰了半晌,也無法從地上飛起。
它的翅膀被秦越打斷了。
“小白……小白。”小白又哀叫了兩聲,就頭一垂趴在了地上。
“秦,秦越?”這突然現于自己眼前的男子竟真是秦越,柳長妤呆愣住了。
“秦大人?”
臨江公主為這突然出現之人亦是大吃了一驚,欣喜還未湧上來,便再度被嫉妒所淹沒。憑什麽,秦越每次出現,都會救了柳長妤,憑什麽!
“秦大人!”臨江公主又大喊了一聲,但是柳長妤和秦越都沒看她。
“皇妹。”崇安帝也趕到了,他當下站在臨江公主身前,詢問道:“你與祈陽究竟發生了何事?”
崇安帝是與秦越一同的,聽小太監禀報說祈陽郡主遭了難,是臨江公主的一只鹦鹉正啄咬祈陽郡主,恐會出不測,兩個人便急忙跑來了。
到時正巧趕上小白差點咬傷柳長妤的一幕,秦越便不管不顧沖上去救人了,連與崇安帝半聲招呼也未打。
然事出情急,在這一點上,崇安帝并不會怪罪于他。
臨江公主畏畏縮縮了,她試圖在崇安帝這兒裝傻,“皇兄,皇妹并未與祈陽生何事啊。”
“臨江,你最好想清楚再說話。”崇安帝隐有怒氣,他平日雖常帶笑,可一旦生起氣來,那是很有氣勢的,“朕最不喜有人意圖欺瞞于朕。”
身為天子,天子之尊不容許任何人挑釁。
他不是傻的,也不是個瞎的,自然能瞧見魏昭側臉上所留的兩道血痕。她還敢說,未與祈陽生出事來?
“皇,皇兄……”臨江公主最怕崇安帝生氣了,她立刻賣乖道:“其實是小白不知道怎麽得,就一個勁的要啄祈陽,皇妹命人阻止了,可是……”
她說是阻止了,可壓根沒想真正阻止過。
崇安帝半信半疑道:“真的?”
“你看,皇妹都被不小心打着了。”魏昭臉上還留着兩道血淋淋的疤痕呢。
臨江公主保證似得,一臉真誠地說道“此事當然是真的,皇兄你一定要信我。”
崇安帝沉吟了片刻,沒有在說話。
另一邊秦越正心急柳長妤有沒有出事呢,他用目光将柳長妤全身掃了個遍,擔憂道:“長妤,你沒事吧。”
剛剛那一幕實在是太驚險了,若他晚來那麽一步,那鋒利的鳥喙便會直接咬在柳長妤的身上,那該會有多疼啊。
柳長妤對他的關切很受用,心裏暖烘烘的,“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秦越來得及時,一刀解決那只八哥,免了她遇難。柳長妤越想越高興,眉眼彎彎笑道:“剛有點懸,我鞭子被那鳥兒奪去了,還好你來了。”
“嗯。”秦越沒心思去聽事情的經過究竟為何,他眼下更為關心的是柳長妤可否出事。剛應了聲,他便眼尖發覺柳長妤悄悄背過了右手,似乎想隐藏什麽。秦越立刻伸手去抓,他這動作卻遭到了柳長妤的抗拒,這更讓他心覺裏頭有鬼,便以強硬地力道将她
手執到了眼前。
這一看,心裏如被刀割了一般,生疼生疼的。
柳長妤的右手心遍布紅痕,想必是與那鳥兒争鬥時所留下的,這紅印在她白皙的手上觸目驚心。
更甚的,自那紅印之處,緩緩溢出幾滴血滴,沿着柳長妤的掌心而落下。
這比秦越哪一次上戰場受了重傷,都更令他內心絞痛。
柳長妤其實是不願秦越為自己擔憂的,她就是怕他太過擔心,才會想把手藏起來不給他看,誰知道還是被他發現了。
這樣一來,柳長妤心裏也不好受了。
秦越輕聲問道:“長妤,疼嗎?”
“不疼”兩個字就卡在柳長妤唇邊上,只要她想吐便能輕易吐出來。可如今這副場面,她不知為何就眨着眼睛,軟語道:“疼,可疼了。”
柳長妤輕聲說話時會不自覺帶上柔意,當這話落在秦越心口上時,他心作軟成了一灘。
“秦越,我好疼。”柳長妤沒用撒嬌的語氣,可偏偏流露出幾許委屈,聽得秦越真想替她受了這罪。
“這麽疼?”秦越自問自答,“那我給你呼呼。”
說完,還真俯身輕輕在柳長妤地手心呼氣了,那氣息是溫和的,卷着舒适怡人,似真有藥效一般,平複了柳長妤手心的痛楚。
柳長妤彎彎鳳眼,嫣然一笑。
前世的時候,有回她偷溜出府,從馬車上跳下了時手背擦破了皮。那時秦越亦在,她喊了疼,秦越便呆呆地問她怎麽辦才好。
她笑着撒嬌道:“你給我呼呼氣,就不疼了。”
那本是她的一句玩笑話,沒成想秦越當了真。他還真為她呼氣療傷了,雖不可愈合傷口,卻是她心裏的靈丹妙藥。
“還疼嗎?”秦越擡起頭問她。
柳長妤面色緋紅,搖頭笑道:“已經不疼了。”
她這副帶點小嬌羞的模樣,秦越心裏又猛然溢起一股沖動。一想起那日兩人的接吻,柳長妤花般嬌嫩可口的唇瓣,他就有點忍不住了。
如若這四下無人,他可還真想抱着柳長妤再多親一親。
然秦越可沒忘記,崇安帝與臨江公主就站在身後呢。
“秦愛卿,祈陽可有事兒?”崇安帝出聲詢問,打破了柳長妤與秦越兩人的氛圍。
柳長妤的身子有秦越所擋住,而秦越又是背對着崇安帝與臨江公主,是以兩人偷摸着暗地裏眉目傳情,崇安帝并不知情。
“啊,祈陽郡主并無大礙。”
秦越将柳長妤手放下,回身禀道:“只是手心因揮鞭而受了點小傷。”
臨江公主聽柳長妤無事,又再度拿一雙憤恨地眼眸瞪着她。這兇狠地目光當即被柳長妤發覺了,她以冰冷而回之。“陛下。”柳長妤上前走了幾步,刻意露出自己紅痕遍布的手心,“今日臣女奉命入宮面見太皇太後娘娘,然半路遭到公主鳥兒的突然襲擊,若非秦大人到的及時,出手相幫
,臣女今日興許是要破相了。”
那樣一張如花的面容,若真破了相,該是多令人不忍。
崇安帝憐意一起,聲音軟和不少,“祈陽表妹,此事朕定會為你做主。”
他側首狠戾訓斥臨江公主道:“臨江,向祈陽郡主賠罪!”
“皇兄,我……”臨江公主不服氣,她可是叫柳長妤打了兩鞭子呢?但崇安帝眼神一下來,她就心虛了。只好敷衍地與柳長妤行歉禮,“祈陽郡主,是本公主不好,宮女未管好小白,讓你平
白受驚了。”
話裏話外,皆說這是一場意外,無人會覺得這是臨江公主有意為之的。
“祈陽啊,”崇安帝又笑道:“你瞧臨江被你打了,也與你道歉了,此事你便原諒她吧。”
柳長妤皺眉,冷聲回道:“那便聽陛下的吧。”
她心裏已經是惡心的不行了。魏源嘴上說得好聽,會為她做主什麽的,實際上還不是先偏幫魏昭,想就此将事情一揭而過。
魏昭被鞭子打到,分明是她該得,說得倒更像是她的過錯一般。
此時她是無力反駁,可她和魏昭的事情,不會就這麽算了的。
“那臣女先行福壽宮了。”柳長妤福禮道。
“去吧。”崇安帝擺手應了。
柳長妤一刻也不想與崇安帝,還有臨江公主待一處,她只默默與秦越對視幾眼後,便随宮女離開。向梅時刻關注着宮中異動,柳長妤一出事,她便先将臨江公主有意刁難柳長妤一事,禀報給了太皇太後。因此柳長妤到福壽宮時,太皇太後已命向萍備好了藥膏,為她傷
口敷藥。
望見她手心的紅痕,太皇太後好一陣冷哼道:“臨江那丫頭,最是自私心狠,很會記心眼,一看便知是太後親手所教出來的女兒。”
聽這語氣,太皇太後老人家對太後,還有魏昭皆不大滿意啊。
柳長妤邊留意着傷口,邊探問道:“太皇太後,您似乎對太後認下臨江公主,并非贊同。”
當年還是貴妃的太後,認養魏昭時,自然有多人不應允,太皇太後便是其中一位。
“唉,偏先帝糊塗吶。”太皇太後好生哀嘆,“皇室血脈豈能随意容外人所頂替的,即便是救了先帝一命之人的遺孤又如何,賜封亦或賞賜皆可,偏封為了皇室中人。”
因着太後認了魏昭為女兒,先帝對太後更加另眼相看,獨寵了好一段時日。“何人所認,何人所養,如今這臨江吶,可與太後相差無別。”太皇太後譏笑,又提點柳長妤道:“孩子,在這宮裏,你若是偶遇這兩人,遭了難的話,不必懼怕。你只派人
報于哀家,哀家定不會讓這兩人欺負于你。”
“謝太皇太後娘娘了。”柳長妤淡淡笑回。
太皇太後點頭道:“臨江與太後一樣,皆那等是能為了自己所決意之事,能做出任何事來之人。因此,你一定要多小心。”
“祈陽記下了。”
對于柳長妤,太皇太後是能多提一點那就多提一點,“孩子啊,這宮往後你可要少不得進來了,慈元殿那兒,太後會時常傳喚你入宮。”
太皇太後意思很明确,太後是有意讓柳長妤入宮為後,才會多番傳柳長妤入宮面見。
但太皇太後又笑道:“若是祈陽常留宮中,哀家心中可更為開懷呢。”
柳長妤若是坐上後位,太皇太後是不反對的,有柳長妤在宮中,她反而更高興。柳長妤不會不明白太皇太後的意思,她鬥膽說出了實情,“娘娘,祈陽若是受您傳喚進宮,那麽祈陽極為樂意。可若是旁的事情,其實祈陽并不願過多入宮。皇後之位未定
,大選又近在眼前,祈陽不願多生事端。”
她足夠婉轉地表達出了自己的意願,那就是她對皇後之位并不感興趣。
柳長妤入宮,只是想多陪陪太皇太後老人家。
“祈陽,你當真不願?”太皇太後沉思過後,低聲問了這麽一句。
“娘娘,祈陽心小無大志。”柳長妤語氣誠懇,姿态絕不似假的,“祈陽只願身邊之人,這一世能平安康樂。”
太皇太後是從皇後走過來的,她懂柳長妤想說得意思。皇後之位一旦坐上,連帶世家皆會被卷入紛難,再無平靜之日。
“哀家明白了。”太皇太後向後靠去,在瞥見柳長妤緊繃的面色後,她沉靜一剎淡然笑道:“你這孩子不必緊張,哀家說過,不過強迫于你的。”
柳長妤大為送氣,感激不盡道:“祈陽謝太皇太後娘娘成全之意。”
在太皇太後娘娘明知她不願入宮後,她仍是願意站在自己這一邊。有太皇太後娘娘相幫,柳長妤不怕自己還會被太後選中入宮。
說着,便要行大禮跪下,太皇太後連忙虛扶道:“你先起來,哀家只是不強求你入宮,可還未答應幫你呢。”
柳長妤一愣,在擡眼見太皇太後滿臉笑意後,她亦笑了。太皇太後娘娘,這是應許會作考慮了,她這一答,只與應下偏幫柳長妤,僅一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