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又一個難纏的
第八章 又一個難纏的
晉珠拿一個小籃子撿了二十個雞蛋，拿完之後，見原來的籃子裏還剩了一半多，再看看自己的籃子還空了這麽多，晉珠再拿了十個，楊小蘭看着晉珠的動作，想說什麽，又忍住了。
那畢竟是四條人命，三十個雞蛋算什麽？
晉珠拎着籃子，憑着前身的記憶，沿着一條小上坡路往村子東頭走去，這一帶都是吊腳樓，而且都是那種老式的木制或者是竹制的吊腳樓，看得出來，這些人家的條件都不太好。
村子裏現在兩級分化比較嚴重，那些家裏有勞力外出打工的人家基本都蓋了新的大樓，磚石構造的，都在村子東頭的山坡上，山下就是農田和河流，學校和村委都在那一片。
李想家也在村子靠東頭的山腳下，他家的房子比晉珠家的大不少，是那種磚木混合的，雖然有點舊了，但是比晉珠家的房子要好多了，連吊腳樓都多了一座。
梅蘭站在他家靠西邊的吊腳樓下，見一位六十多歲的婆婆正坐在美人靠上做針線活，晉珠認出了她就是李想的外婆，姓什麽晉珠不清楚，只知道老一輩的人叫她麻嫂子，中一輩的叫她麻嬸子，晉珠這一輩的叫她麻婆，至于這麻是她的姓還是夫家的姓晉珠就不清楚了。
“麻婆，我是晉珠，來多謝阿想的救命之恩的。”晉珠在下面喊了一句。
麻婆擡起眼皮子往下打量了晉珠一眼，冷冷地說，“上來吧。”
晉珠拐到旁邊，剛要上樓梯，只見屋子裏走出了一個少年，少年比晉珠高了不止一個頭，穿了件白色背心和短褲，晉珠雖然沒細看，可也認出了這就是她的救命恩人李想，可問題，對方這樣衣不蔽體的，晉珠哪裏好意思對着他說話？
雖說這時代的風俗是男女不避嫌，可晉珠才來一天，她腦子裏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哪裏是一天就能清除的，所以晉珠很快扭過身子，“你，你，你。。。”
晉珠“你”了半天也不知該說什麽，想罵對方是“登徒子”，可這是在人家家，晉珠是上門道謝的。想讓他去把衣服穿上，可這種話晉珠一個女孩子哪裏好意思說出口？
“你什麽你？我堯子救了你家四條人命，聽說你不但沒有說一句感謝的話，反而打了我堯子一個耳光，你來的正好，我正打算上門去問問你呢，你的意思是我堯子救錯你了，還想去尋死？”麻婆在樓上見晉珠背對着李想，以為晉珠還在怨恨李想，哪裏知道是因為他堯子的衣服穿少了的緣故？
鄉下孩子粗野，大夏天的經常是光照身子在外面跑，李想跟那些孩子一比還算是斯文一些，至少穿上了背心和大褲衩，老人家看慣了，自然沒覺得不妥。
晉珠也知道對方是誤會自己了，忙說：“麻婆，我不是這個意思，那天是誤會了，我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麽事情，這不，聽晉楊解釋了清楚了，我今天特地趕來道聲謝，也順便說聲對不起。”
這番話晉珠說得很慢，因為用的是地方方言，雖然她這兩天已經适應些了這些方言，可那也是聽得多，說得少，不得已開口也是短話，當然，除了剛才跟村長那番告狀訴苦的話，那番話她洗衣服時打了半天腹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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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珠說完，把心一橫，也不往李想那邊看，而是低着頭直接踩着樓梯上了，把半籃子雞蛋放在了麻婆旁邊。
麻婆掃了一眼這雞蛋，“你這雞蛋哪裏來的？”
她對晉珠家的事情多少也有些耳聞，她可不認為這雞蛋是周水仙拿來讓晉珠道謝的。
“我二姑來看我們了，給拿了點東西來，我就把這雞蛋送到這裏來了，麻婆，多謝了阿想哥的救命之恩，晉珠現在能力有限，但是這份恩情我記住了，他日有條件了一定銜環相報。”
“什麽報不報的我不稀罕，我就知道我堯子挨了你一個巴掌，這筆賬怎麽算？”
“這？”晉珠沒想到這麻婆也這麽不依不饒的，難怪周水仙說她不管了，讓晉珠自己去解決，敢情是早就了解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那依麻婆的意思如何？”
“笑話，是你打了我堯子，現在反倒問我如何？”
晉珠聽了這話，看這婆子一眼，身上穿的是天藍的交領短袖上衣，頭上包的也是天藍的頭巾，黑色的百褶裙，靛藍的圍裙，坐在一張竹椅上，旁邊放着一個大笸籮，笸籮裏是五顏六色的彩線，而她的膝蓋上則搭着一塊兩寸來寬的長布，老太太手裏還拿着針，這是在繡花邊。
“好漂亮的花邊。”晉珠不由自主蹲了下去，仔細看了起來。
雖然遇到重大的傳統節日，大部分的苗人都會穿傳統服飾出來游玩或者是走親訪友，可晉珠沒有那樣的衣服。
這樣的衣服都是手工刺繡，花紋很是繁瑣，當然也漂亮，
李小蓮沒離婚之前一天除了要照顧幾個孩子還要下地幹活，偶爾也接點裁縫活，根本沒有時間做這種傳統服飾，李小蓮走後就更沒有人給晉珠幾個做了。
“別動，仔細弄髒了，我這是要拿去賣的。”麻婆嫌棄地拍了下晉珠伸出來的手。
“麻婆，這些可以去賣錢嗎？”晉珠覺得如果有樣本的話她應該也能繡出來，而且她繡的花鳥不比老人家差。
“怎麽不可以？我就是靠着做這個把我外堯子養大了。”麻婆頗為自豪地說。
“麻婆，我能跟你學繡花嗎？”晉珠問，總得師出有名吧？要不然她怎麽把她的手藝拿出來。
“去去去，我問你，你打我堯子這巴掌怎麽算？”
晉珠沒想到這老人家這麽執拗，非要在這個問題上讨一個說法，正不知該怎麽回答時，李想在樓下說：“外婆，算了吧，她也不是故意的。”
“憑什麽算了？我養大的孩子我都不舍得動一根手指頭，她憑什麽一巴掌扇你？”
“那老人家，你說怎麽辦？”
“好辦，你打了我堯子一巴掌，我也打你一巴掌，這才扯平。”
晉珠聽了這話，再一看這婆子的臉，膚色焦黑，眉眼有些耷拉了，跟周水仙的吊稍眉完全不同，但是這麻婆的眼睛可比周水仙厲害多了，嘴唇偏薄，這樣的人絕對不是一個好說話的。
可是再不好說話，晉珠也不想去挨這個耳光，先不說這麻婆的手這麽粗糙，一個耳光到晉珠臉上肯定也得腫半天，就這屈辱晉珠也受不了。
她打李想不是故意的，是以為對方在對她行不軌，可是她讓麻婆打一巴掌，她怎麽也難以接受。
“麻婆，我打阿想哥是我不對，要還也是讓阿想哥打還我，這樣才算扯平。”晉珠賭的是那少年的善心，不舍得對她動手。
“阿想，上來。”
李想聽了走了上來，見晉珠低着頭不敢看他，以為晉珠是害怕了，“外婆，別鬧了，她一個小女娃，帶着一堆弟弟妹妹也不容易，趕緊讓人家回家去做飯吧。”
李想雖然對晉珠不熟，但是晉珠家的事情還是知道不少的，村子裏就這麽大地方，誰家有點什麽事情不用刻意地打聽就會往你耳朵裏灌，尤其是知道晉珠姐弟四個為什麽尋死後，李想更是同情這家子。
“不成，這一巴掌你要不打，我可就出手了，我這人活了大半輩子，吃什麽也不能吃虧。”
麻婆說完放下了手裏的花邊站起來，李想見此忙拉着晉珠的手下了樓梯，沒等晉珠甩開他的手，他先松開了晉珠的手，“你快回去吧，我外婆上來那脾氣很擰的，等我好好再勸勸她。”
“往哪裏走？這筆賬不算我能饒了她？”
晉珠見此反而不想跑了，這以後總不能成天躲着這老婆子吧？不就是一巴掌嗎？多大的事？
“我不走，我就站在這裏，讓阿想哥打我一下，以後，我就不欠你們的了。”
晉珠說完站直了，面對着李想，但是她沒敢睜開眼睛，是因為不敢看李想。
不過這樣一來，麻婆和李想反倒以為晉珠是豁出去了，臉上似乎有一種凜然的決絕，不由得對這個女孩子有些刮目相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