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家
第五章 家
晉珠剛跨上三層石頭堆砌的小臺階，站到了自己家門前的平地上，被一股迎面來的臭味熏得急退了好幾步，晉珠也就明白了為什麽周水仙連家門都不進就急匆匆地離開了。
“大姐，怎麽不進來？”晉楊看見晉珠站在門外的平地上皺眉，一臉嫌棄地打量周圍的一切，不由得微微閃過一絲訝異。
晉珠确實是嫌棄上了。
她想過這家窮，想過這家髒，可是，這髒和窮依舊是在她的想象之外，更別說，還有臭。
眼前的竹樓一看就很舊很破，整座房子的建築呈一個九十度轉的l型，晉珠的左手邊這一豎就是一個吊腳樓，樓下就是臭味的來源，是一個牲口棚子，樓上就是一個伸出來的露臺，有一個專有的名字，叫美人靠，上面的欄杆扶手上還曬着兩件衣服，正前方，就是這一橫，卻是一棟木頭做的老房子，從外面看進去，黑乎乎的。
晉珠正要跨進大門，只見從裏面跑出來一只一尺多高的黑狗，大狗沖晉珠和晉柳搖着尾巴，晉柳伸手在它頭頂摸了摸，“黑虎，你也餓了吧？”
“黑虎可是我家的大功臣，要不是黑虎叼着晉牛，晉牛肯定就沉下去了，大姐，我們今晚給黑虎做點好吃吧。”晉楊站在屋子裏看着門外的晉珠說。
“好。”
問題是，晉珠自己現在餓得都要發暈了，這人都沒有什麽好吃的，狗還能有什麽？
“晉柳，你來幫二姐燒火，二姐先給豬煮點吃的，然後再做飯，讓大姐和晉牛先歇歇。”晉楊看晉珠仍是一臉的狀态之外，只好自己先安排起來。
晉珠跟着晉柳進了屋，眼睛适應了一會才看出了屋子裏的陳設，房子不大，進門就是堂屋，堂屋擺了一個方桌和四根長條木凳，此外還有四把竹椅子和幾個小板凳，正對着的長條案桌下有一個小方桌，上面擺了一個方形的物件，晉牛進門就打開了那方形物件，上面居然有人在說話，還是彩色的，晉珠看着這東西神奇不已，好像是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面前，連眉毛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大姐，你和晉牛坐着看會電視吧，我和晉柳去忙着。”晉楊見晉珠盯着電視看，那種怪怪的感覺又來了。
“好。”晉珠的确需要時間來捋順下這前身的記憶。
屋子裏的一切看着很陌生，可是又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如果不把前身的記憶捋順，她就是一個陌生的闖入者，肯定會露陷的。
晉珠站在堂屋裏看了一下，右邊應該是廚房，她往左邊走去，有一個小木樓梯，樓梯左邊靠牆是一個木倉，右邊有一間屋子，她推開了屋子的門，這屋子裏應該很久沒有住人了，除了一張床和一個衣櫃，堆放了很多雜物，晉珠一看沒有興趣，轉身上了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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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有兩間小小的屋子，除了床和幾個舊木箱子，也沒什麽東西，但是晉珠認出了其中一間屋子是她帶着晉牛住的，裏面多了一輛帶着輪子的書桌，上面還放着幾本書，晉珠坐在了床沿上，閉上了眼睛，慢慢躺了下去。
這具身體的前身叫楊晉珠，今年十二歲，周歲，因為這裏的人習慣用周歲表達，在村子裏念小學六年級，已經畢業考完了；晉楊十歲，還在念四年級，晉柳八歲，二年級，晉牛就在村子裏的幼兒園。
還好，一家子都在念書，這裏的規矩是女孩子也可以出去念書的，和男孩子一樣，沒有什麽男女大防。
記憶中的母親，這裏叫媽媽，媽媽李小蓮是一個脾氣很溫順且有點懦弱的人，剛嫁過來那幾年，李小蓮有一門做衣服的手藝，能接一點活，加上那會孩子少，日子還不算難。
父親，也叫爸爸，卻是一個沒什麽本事又愛貪杯的男人，而且這男人脾氣相當的暴躁，喝多了就愛拿老婆孩子撒氣，動手揍人是家常便飯。
随着村子裏的壯勞力越來越多地往南邊發達省份去打工，寄回來的錢變成了一棟棟嶄新的大房子，楊大山的心理越來越不平衡，喝醉的時候也越來越多，當然打人的時候也越來越多。
終于有一天，李小蓮再也忍受不了了楊大山的暴力，偷着跟村子裏相好的姐妹去了南邊，她會裁縫，很快就在一家成衣廠裏找到了工作，但是，她卻再也不肯回這個家了，用身上的傷殘證明換了一張離婚證。
李小蓮一走，楊大山非但沒有醒悟，反而變本加厲地折磨晉珠四個，春節的時候，楊大山的弟弟楊大力夫妻兩口子從南邊回來，看見大哥家這種狀況，好說歹說把他帶了出去，把家裏的幾畝地租給了別人，只跟別人要了晉珠姐弟四個的口糧。
楊大山知道晉珠幾個都會做飯，家裏有足夠的糧食，平時再讓自己老娘過來關照一下，倒是也放心地跟着楊大力兩口子走了。
再說周水仙這人，一共生了四個孩子，兩兒兩女，最早是夫妻兩個自己過，後來丈夫沒了，是兩個兒子輪子養，一家一年。
在大兒子家住的時候，因為嫌棄李小蓮生不出兒子，加上李小蓮脾氣也溫順老實，沒少在在一旁挑撥離間，推波助瀾，這個家庭的破裂絕對有她的功勞。
後來楊大力夫妻兩個跟着村子裏的人出去打工，就把周水仙接了過去照看兩個孩子，周水仙也就一心一意地跟着小兒子過起了日子。
再後來，楊大力家蓋起了嶄新的大房子，周水仙就更懶得回大兒子家這破舊的小屋了，再因着對李小蓮的嫌惡，嫌李小蓮丢了老楊家的人，居然鬧起了離婚跟別人跑了，所以周水仙對晉珠姐弟四個也是嫌得跟狗屎似的。
晉珠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睡夢中這些前身的記憶紛沓而來，加上晉珠離世前的那一幕也真實地在夢裏再現了，晉珠捂着自己的胸口，夢魇了。
“大姐，大姐，你醒醒，大姐，醒醒。”晉柳見晉珠渾身是汗，一個勁地喊疼，喊血，喊爹什麽的，吓壞了，一邊推着晉珠一邊喊晉楊上來。
晉楊見到這樣的晉珠也是吓了一跳，姐妹兩個合夥把晉珠推醒了，這時晉牛也上來了，三個人見到晉珠渾身是汗，衣服都濕透了，以為晉珠的病還沒有好，都吓得嘤嘤哭起來。
睜開眼睛的晉珠看到眼前的三張帶淚的小臉，琢磨了好一會，才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她現在是楊晉珠，不是那個将軍府的嫡女了，當然就更不是什麽康王妃了。
“大姐有些累了，睡着了，做了一個惡夢，沒事了，你們別怕。飯做好了？”晉珠摸了摸三個弟弟妹妹的頭。
不管怎麽說，這一世她雖然沒有什麽好父母，但是有三個乖巧聽話的弟弟妹妹，她一定好好好守護他們三個長大。
“好了，走，大姐吃飯去。”晉楊一聽晉珠只是做了惡夢，不是病倒了，忙擦了眼淚，把晉珠扶了起來。
姐弟四個下了樓，晉珠看見方桌上放了四碗飯，一碗蒸臘肉，一碗炒蕹菜，聞着這臘肉的香味，晉珠真是餓了。
還好，這米飯不至于難以下咽，只是待晉珠把筷子伸進去夾臘肉時才發現，一共就切了四片大臘肉，臘肉的下面是四根鹹蘿蔔。
這鹹蘿蔔蒸臘肉？晉珠搖搖頭，咬了一口，才知道這菜究竟有多鹹，難怪一人一片臘肉一根鹹蘿蔔就可以吃一碗米飯了。
飯後，晉珠恢複了些體力，開始分派幹活了，她已經把原主的記憶接收得差不多了，當然也就知道這些活該怎麽幹了。
“晉柳，你去洗碗，晉楊，你去燒一壺熱水，晉牛，記得一會自己把藥吃了，大姐給你放在桌子上了。”
至于晉珠自己，先去把家裏的窗戶都打開了，然後拿起了掃把，她得先把這一家子的衛生好好搞一搞，清理一下，否則，她真心覺得自己一天也住不下了。
掃完地天色已經黑了，好在這個時代還有一種東西叫電燈，晉珠帶着姐弟四個分別把澡洗了，然後又把家裏的涼席都擦了一遍，這才上了床。
直到姐弟四個睡着前，周水仙都沒有再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