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顧漣當初在商業圈還是蠻有名頭的,冬籬很快便搜到關于她的一篇篇報到。
最後,冬籬點開一篇新聞稿。
“青年企業家顧漣車禍身亡”。
報道的內容嚴肅簡潔,沒有一個多餘的字。
冬籬看完整篇報道後,臉色蒼白地埋下頭,指尖微微顫抖。
那時伊萊恩生産,顧漣和流火在美國呆了一周後才回國,一下飛機,顧漣就趕去公司,也因此遇到了那輛貨車。
而顧流火……顧流火當時不在車上。
冬籬稍微想想,就知道顧流火去哪兒了。
當時她已經一周沒和顧流火聯系,所以顧流火下飛機後,大概第一時間就趕去學校了!
冬籬突然明白顧流火現在對她的态度為什麽是這樣了。
如果當初顧流火不急着去找她,是不是顧漣就不會回公司?是不是就不會死?
冬籬心中湧起大片的罪惡感。
冬籬冷靜一會兒後,又在搜索框中摁下“伊萊恩·魯珀”幾個字。
很快,頁面上就跳出大把的相關新聞,大多還是幾年前她“吸毒酗酒家暴”的稿子。
冬籬耐着性子往下翻,幾頁過後,看見了一個不起眼的報道:
“哥大女學霸難産死亡。”
一下子,好像什麽都理清楚了。
冬籬看着手機屏幕,慘淡地笑了笑。
她在顧流火最需要她的時候,沒有留下任何解釋,一言不發離開了顧流火。
并且當初自己的離開,很有可能害顧流火失去了姐姐。
其實冬籬也知道,或許事情沒有這麽巧,或許,如果當初顧流火不趕着去學校找冬籬,她也可能跟着喪生在車禍中。
但冬籬逃不出那種深深的罪惡感。
一切都已經發生了,顧姐姐已經不在了,現在後悔又有什麽用呢?不管怎麽做,都沒法将顧姐姐救回來了不是嗎?
冬籬下意識又想逃避,甚至産生一輩子不再在顧流火面前出現的想法。
她害怕她的存在都是對顧流火的一種傷害。
又在床上躺了許久,冬籬點開訂票軟件,緩緩輸入“川城”兩個字。
最近的一班機票就在淩晨。
冬籬看着訂票按鈕發呆時,頁面突然切出去。
顧流火打電話來了。
冬籬臉上神情立刻變得心虛害怕,不自然地垂下眼眸,手指卻不由自主摁下接聽鍵。
顧流火的聲音仍然有些冷,大概是工作的原因,還透着幾分疲倦。
“冬籬,給你一周考慮時間。”
冬籬知道,顧流火指的是去她公司工作的那件事。
冬籬艱難地咽下唾沫,“.…..嗯。”
她摸不透顧流火的想法,但知道當年的事情後,總感覺顧流火應該是無比厭惡自己的。
沉默了一會兒,誰都沒挂電話。
最後顧流火又說了一句:“我只想要肯定的回答。”
“嘟,嘟……”
電話挂斷了。
冬籬偏着頭想了會兒,這次沒有猶豫,買下了今天半夜回川城的機票,又定了回巴縣的火車卧鋪。
……
處理完公司裏的事情後,已經是十一點過了。
顧流火公司裏幾乎都是年輕人,此時幾個人都沒有睡意,幹脆跑到附近一家燒烤店坐下。
小夏開了幾瓶啤酒,又幫顧流火遞了瓶椰奶過去,“老大,怎麽感覺你今天心情不太好啊?”
“沒有。”顧流火喝了口椰奶,鼓着腮幫子搖頭。
公司裏的人都知道,小顧總精明又護短,工作上絕不會讓自己人吃虧,但生活中更像一個孩子,需要哄的那種。
另一個員工急忙把好幾串肉推到顧流火面前:“老大,沒什麽事是一串烤肉不能解決的,如果有,就兩串!”
顧流火狠狠咬了一口肉。
小夏賊兮兮笑道:“老大你看,咱公司周年慶就要到了……”
顧流火的公司雖然才在國內發展沒幾年,員工都沒幾個,充其量就是個小作坊。但背後有國外的魯珀集團撐腰,資金雄厚,顧流火也舍得花錢,之前每年的周年慶都花了大價錢。今年員工們更是商量着想去迪土尼樂園玩。
顧流火眨眨眼:“是嗎?”
“是呀是呀,就在下周四。”有人急忙接話道,還不忘瘋狂眨眼暗示。
“哦……”顧流火放下烤串,想了想,“延期到下下周吧,正好到時候有一批新人入職。”
小夏臉色一下子變得比哭還難看。
下一批整整有七個人呢!而且都是剛招進來的純新人。迪土尼門票不便宜,這下估計是去不了咯。
沒想到顧流火補充道:“還是去迪土尼玩。”
“耶!贊美老大!”
“碰杯!”
……
冬籬已經幾年沒回過巴縣了。
下火車後,她四下望去,周圍還是絲毫未變的田野風光,仿佛時間的流逝,對于這一座小縣城來說,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但對冬籬卻不一樣。
她差點兒就沒找到通向母親墳前的那條鄉間小道。
一時間,冬籬竟有一種自己是被這座小城抛棄的人的感覺。
清晨,田野裏空氣涼爽清醒,沁人心脾。
冬籬回川城本就是臨時起意,身上沒帶什麽東西,踏在鄉間小道上的腳步愈加輕快。
很快,冬籬就到了目的地。
柳枝的墳前竟然擺了一朵白色小花,旁邊還插着三炷香,墓碑上挂着墳飄,和以前無人問津的模樣完全不同。
冬籬又走到奶奶墳前,亦是如此。
冬籬是想給母親說什麽的,想要解釋自己為什麽幾年沒回來,可又怕說出口之後讓母親傷心。
冬籬擡手摸了摸額頭的疤痕。
這兩天她都擦了顧流火送的祛疤膏,但暫時還看不出效果。
“冬、冬籬!”
沙啞悲怆的男聲突然響起,冬援國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小路那一頭,怔怔看着冬籬。
仿佛是為了确認自己沒有眼花,冬援國使勁揉了揉眼睛。
冬籬不動聲色地蹙眉,又舒展開。
“父親。”
這幾年,她完全沒有和冬援國聯系,但陳寒偶爾會發消息過來,告訴冬籬說冬叔叔過得還不錯。
再後來,冬籬雖然仍然沒有主動聯系過父親,卻翻出以前存的銀行卡號,每個月都會給他打一筆錢。
聽到冬籬的聲音後,冬援國眼中一下浸出淚水,他踉跄往前走幾步:“冬籬,真的是你。你、你回來了?”
“.…..”冬籬嘆氣,“我回來看看媽媽。”
随着冬援國走近,她也就看得愈加清楚。
冬援國好像一下老了很多,眼睛渾濁,頭發灰白,就連臉上的皮膚也粗糙許多。
冬籬看着怎麽能不心酸?
但長大後的冬籬已經漸漸明白,有的事情只能放下,卻不能原諒。
見女兒沒有說話,冬援國主動解釋道:“我、我每天早晨都會來看你媽媽和奶奶,沒想到你也回來了……”
冬援國說話時竟然有幾分哽咽。
冬籬想到以前,冬援國對她永遠是一副上位者的語氣,趾高氣揚,滔滔不絕地分享他的那些人生經驗。
冬援國似乎有些慌了,又趕忙問:“你、你在海城過得好嗎?”
“還不錯。”冬籬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冷靜,“工資兩萬左右,朝九晚五,不算太累。”
……騙子,明明才被炒了。
冬援國眼中爆發出一陣欣慰的光彩,又問:“你還是一個人嗎?”
“不是。”冬籬脫口而出,“我和顧流火在一起了。我的高中同桌。”
她微微頓了頓:“.…..國外同性也可以結婚。”
……騙子。
明明現在還沒有做好準備再去面對顧流火,更不知道顧流火究竟是什麽态度。
冬籬看見冬援國的表情明顯呆滞了。
冬籬說:“希望您能理解。”
不理解也無所謂。
冬籬只是想起他們最後一次吵架時說的話。
多年不見,冬籬想再次,認真地将自己不願聽從他的意願,呆在小縣城裏的想法告訴他。
兩人尴尬地沉默一會兒,冬援國神色複雜地苦笑一下,主動轉移話題:“冬籬,要不要回縣裏逛逛?”
冬籬原本打算的是中午就回火車站,但她考慮一下後,還是點頭。
她看得出來,冬援國接受了。
人是會變的,而冬援國是變老了。
冬籬和冬援國一前一後走在小道上。
“小縣城發展了很多,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冬援國不時說一句。
等走出鄉間小道,冬籬才發現,如今的縣城果然和車站那邊的風景截然不同。
冬家所在的老城區仍然破舊,但店鋪卻不再全是私人開的,更多的是各種連鎖加盟店。城區西邊則建起了一棟棟高樓。
“那邊的電梯房快要建好了,聽說年底就能交房。”冬援國指了指。
冬籬點頭。
在城裏逛了小半圈後,冬籬問:“父親,您現在過得怎麽樣?”
冬援國一攤手,“還好呗,辭了工作,但明華鎮那邊房租漲了,每個月還能存不少錢。也沒多少事情做,每天就在城裏逛,輕松得很。”
當初冬籬悔婚一事,其實對陳家來說,算不得多大的影響,陳廠長也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炒了冬援國。
但冬援國那麽好面子的人,怎麽可能還想留在廠裏。
冬籬掃了眼父親花白的頭發,勸道:“您還年輕,或許可以再找個工作……如果不願意,給自己找些興趣愛好也好。看書、健身、打牌……您喜歡什麽就去做什麽。”
小縣城裏,由于閱歷眼界以及生活環境的限制,居民的精神世界往往是無比貧乏的。
就像冬援國,他之所以好面子,因為向人炫耀就是他以前唯一的愛好。
自己肚子裏沒貨了,就将女兒當做炫耀的資本。
可後來女兒一走,他失去了唯一的愛好,精神世界裏的花一下子枯萎,這兩年才會老得這麽快。
冬援國低下頭,脊背也微微駝下去,“現在這樣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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