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茂密的枝葉随着風在身邊簌簌作響,我再一次回頭看了看背後,可依舊沒有看見有人跟上來。
SHIT!
“喔~你在擔心你的小情人?”
我惡狠狠的咬了一口山雞,望向聲音的來源,“希蘇,如果你管不好你的嘴,從今以後,就閉上它。”那句話的聲音很低,卻帶着毫無遮掩的警告。
她笑了一聲,貓一般的眼睛掃了我一眼,“我剛才說的都是實話,他...”
“如果你再說這些,我不介意把你扔給多彌人。”我咽下了嘴裏的東西,盯着她,一瞬不瞬,“說不定你還能和你那個見鬼的未婚夫團聚。”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随後,移開,“我知道了。”
“那就好。”我對她扯了扯嘴角,繼續享用自己的野味,香濃卻毫無滋味。
卡拉雷靠在對面的樹下,花白的胡子随着喘氣不住的抖動。他展着地圖,向四面看了看,“我們快到了,北面哨卡,應該就在前面。”
“我們要等到晚上麽?”維埃娜輕聲問。
“不,夫人,只要有機會,我們就過去,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卡拉雷回答,随手将地圖扔給了我,“或許白天通過那道山崖更安全。”
“山崖?”我撚起那幅标記的莫名其妙的地圖,掃了一眼之後把它放進了維埃娜懷裏,“從奧爾多到凡蒂有那種地方麽?”
維埃娜點了點頭,動手将它折平整,“曼普之巅,很高,下面是溪澗。”
“某些一直呆在馬車裏的 ‘貴婦’當然不會知道。”卡拉雷滿臉譏諷的看了看我,只不過那句話讓維埃娜的臉色也變了變。
“父親!”朱蒂不安的喚了一句。
卡拉雷看了看她們,尴尬的咳了一聲,“得有人去注意那邊的情況,一旦有機會就回來通知我們。”
“南吉大人,為什麽大家不一起去呢?”我繼續嚼着山雞,不懷好意的望着他,“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我們可以一起逃。”
“一起逃?”他冷笑了一下,“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或許,我們誰都逃不了。”他的話是對着我說,精亮的眼睛卻瞟着朱蒂懷裏的萊莫。
喔~我挑了挑眉梢,閉上了嘴。
“我去吧。”布魯站了起來,陽光透過枝丫的罅隙,将他的臉照的一片斑駁。他向維埃娜點了點頭,轉身隐入了樹叢。
看着那些搖晃的枝丫,又看了看沉悶的人群,我也站起來,跟了過去。
上午的太陽漸漸炙熱,将草叢烤的滾燙。
我輕輕嘶着氣,慢慢爬向了那個向外凝望的男孩,也許聲音驚動了他,他猛的回過頭,下一秒,驚訝的張開了嘴,“莎拉?!”
“噓---”我悄悄趴在他身邊,臉湊到了他扒開的一線草叢後。
果然,百米之外橫着一道懸崖,不足三米的石子路沿着崖邊向前延伸,又在一座山口,彎向了山丘之後。
在這個位置,我看不見懸崖下有什麽,但是,狂亂的水聲不住的從那邊傳來,震的大地瑟瑟發抖。
幹燥的石子路上,手持長矛臉的士兵們騎着駿馬來回奔馳,有力的馬蹄在地上濺起了一陣陣煙塵。
“噢...”我輕咳了一下,“看起來,他們人不少。”
“是的,我猜還有更多停在山那邊的哨卡裏。”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說着,我指了指那道懸崖,“那就是曼普之巅?”
“對。曼普之巅這條路并不長,過了哨卡,再過一道天然石橋,最多三百米,我們就可以進入對面的北方山林。”
“我們真的不去奧爾多麽?”
他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卡修閣下的話很對,我們應該去北方山林。因為,從這裏到奧爾多的一路上都沒有什麽很好的遮蔽。”
我沒有答話,而是把手裏的山雞繼續塞進了嘴裏。
他的話讓我覺得逃生有些夢幻。
是的,一眼看過去,從樹叢到山口這一段距離也沒有什麽遮蔽。
巡邏的騎士與哨卡上瞭望的士兵讓我們靠近哨卡都成了問題,更別提什麽沖過曼普之巅,逃進北方山林了。
“布魯...”半晌,我張開嘴,剛想說些什麽,一隊騎士忽然出現在從南而來的石子路上,他們呵斥着駿馬從我們隐伏的草叢前馳了過去,馬蹄後拖着幾具磨的血肉模糊的屍體。
噢,我的天!
那種突如其來的刺激景象讓我渾身僵了一下,嘴裏的山雞差點兒掉在地上。
是的,如果我沒有看錯,那幾個人應該是被多彌人俘虜的老人。因為,雖然他們的頭發上都沾滿了血痂,但是還是透出了銀白的底色。
難道說,那些人,已經被抓住了?
這麽說,那些馳援的士兵很快就要回防了?
噢噢,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布魯,看來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我盯着煙塵消失的方向,擰起了眉。
“...也許,我們可以想辦法引開他們,然後...”
“引開?”我側頭看了他一眼,那雙一直暗淡的眼睛裏閃出了躍躍欲試的光芒,噢,那種目光有點危險,“布魯,他們可不會為了追一個人而傾巢出動。”
他似乎想說些什麽,可是,在他答話之前,我已經握住他的手腕,靠近了那張被烈日烤的通紅的臉,“而且,我的騎士,我有些頭暈,先送我回去可以麽?沒有您的帶領我怕我會迷路。”
樹林裏依舊光影斑駁。
卡修已經将多雷帶了回來,只是那個小家夥獨自坐在一邊,低垂着頭,劉海将眼睛遮的嚴嚴實實。那一刻,我不由狠狠的瞪了希蘇一眼,她則扯了一下嘴角,望向了別處。
“怎麽?”卡拉雷開口問道,精亮的眼睛掃過我,落在了布魯身上。
而我們的話卻讓他的臉凝重下來。
是的,他不會不清楚清楚,一旦多彌人回防,他們就會有大把的時間把我們搜出來,然後,再要我們的命。
“我們得趕緊想辦法逃出去。”他皺着眉站了起來,話音未落,一大群栖鳥忽然撲棱棱的從樹叢深處竄了出來,黑乎乎的一片,遮天蔽日。
噢,那一下,吓了我一跳,我像彈簧一樣一下子蹦到卡修身邊,緊緊的抱住了他的胳膊,“有人來了?!”
“不,不!別說話!”卡修推開我,迅速往栖鳥飛離方向走去,他擡起枝丫,向那邊掃了掃,半晌,“沒有人。”
是的,除了栖鳥漸漸遠去的鳴叫,樹叢裏只剩下風過樹搖的聲響。
那麽,剛才是什麽?!
沒有等我問出口,朱蒂已經抱着萊莫站了起來,她與我剛才一樣驚慌失措,“我們得立刻離開這裏!這麽大的動靜,多彌人肯定會過來看個究竟。”
“離開這裏,早晚我們也會被他們在其他地方抓住。”卡拉雷望着哨卡的方向,“我們得逃出去。”
“可是,父親,我們該怎麽逃?”
“首先,我們得弄到馬。其次,我們得盡量接近哨卡。”
“弄到馬?怎麽弄?接近哨卡?怎麽接近?”
一陣沉默。
半晌,多雷忽然開口,“多彌人有馬,而且,他們也能接近哨卡。”他的語氣泛着冷,卻帶着殺伐。
“多雷...”我不由眯起了眼睛,因為那張臉忽然之間給我一種陌生的感覺。
“...你是說,殺了...”
“是的。”沒有等卡拉雷說完,多雷飛快的回答了他的話。
卡拉雷看了看他,沉吟了一下,“或許只能這麽辦。那麽,我們先在附近藏好...”
沒有過多久,一小隊士兵如期的走進了叢林。
長矛磕着他們腰間的匕首,發出了一陣陣刺耳的聲響。
我緊緊挨着維埃娜,一瞬不瞬的盯着樹下。
那些士兵們搜尋的很仔細,忽然,其中的一個在樹叢裏踢了踢,“這裏有人來過,看,還有半只沒吃完的山雞!”
士兵們聚在了一起,“還很新鮮,他們一定還在附近!”
對面的多雷向我點了點頭,随後,我們把手裏的石子一齊扔了出去,不同的方向。
突兀的聲響讓士兵們警覺的往四面看了看。
“你們兩個,去那邊!你們兩個,去那邊!我在周圍看看。記住,出了事就大聲喊,那些艾倫狗一個比一個狡猾。”
“是!”
懸在嗓子裏的心微微放下了一些,看起來,事情似乎進展的挺順利。
沉重的腳步聲遠去。當樹下只剩下一名士兵時,卡修忽然落在了他身側,并在他出聲前按着他的嘴扭斷了他的脖子。
咯啦一聲脆響後,一線刺眼的鮮血從士兵的嘴角流了下來,那一刻,我清楚的感覺到維埃娜攥緊了我的手臂。
卡修俯身摸走了屍體臉上的面具,并對多雷與布魯打了個手勢。
少年們無聲的滑下樹幹,合力将屍體抛進了樹叢深處。
做完那些,多雷轉身跟上了卡修,走了兩步,他忽然回頭看了看依舊呆在樹叢前的布魯,眉擰了起來,“嘿!”他輕聲喚了一句。
布魯仿佛從夢裏醒來一般猛的睜了一下眼睛,他歉意的笑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噢...”透過枝葉的罅隙,那一幕,我看的很清楚。我不由轉向了維埃娜,“我們是不是...不該讓他去?”
她咽了口口水,搖頭,臉色有些發白。
一動不能動的蹲在樹幹上是一種煎熬,尤其是當樹叢深處隐隐傳來讓人心驚肉跳的聲響的時候。
我不知道是不是幻聽,我總覺得我聽見了骨骼斷裂的聲響,聽見了刀劍沒入血肉的聲響,還聽見了模糊不清的低語,甚至到了最後,我聽見了利器碰撞聲。
噢,我不由用力的在手背上咬了一口!牙齒沒入血肉的刺痛讓我差點叫出來。
SHIT!
那不是幻聽!
可是,只是幾秒鐘,那陣利器碰撞的聲響便平息下去。緊接着,是一陣死寂,耳畔只剩下炙熱的風在胡亂的縱橫。
維埃娜急促的喘着氣,她緊張的發抖。那種情緒輕易的感染了我,讓我緊緊捏着樹幹,手心直冒冷汗。
忽然,枝葉簌簌的搖晃起來,一陣腳步臨近。
那一刻,我盯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渾身僵硬起來。
近了,更近了...
幾個赤-裸着上身的人影停在了樹下,他們仰起頭,青銅面具在破碎的陽光下泛着寒光。
SHIT!
那一刻,我屏住了呼吸,手按在了大腿上別着的匕首上。
滾開,夥計們,快滾開!
我在心底默念着,向茂密的枝葉裏縮了縮。
可是,他們似乎知道樹上有人,一直向上望着,甚至其中的一個拍了拍樹幹,“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