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菲米絲的馬讓我體會到什麽是生不如死，強烈的颠簸讓我覺得全身都散架了，而這種颠簸從正午一直到天完全黑下來還未停止。
當月光灑在嘩嘩作響的小河上，當馬蹄在淺淺的岸邊踏出水花，他終于勒住缰繩，将我從馬上提了下來。
那一刻，當我那雙失去知覺的腳落地的那一刻，我幾乎立刻站立不穩的摔倒在水裏，潮濕尖銳的石子劃破了我的手和臉， SHIT！真疼！
反綁的手讓我站不起身，掙紮無果的嚴實繩索告訴我菲米絲是個老手。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将缰繩換到左手，有力的右手一下把我從水裏拉了起來，寬大的手掌托住我的胳膊便大步往前走去。
水珠順着我的頭發劃在臉上，很涼。濕淋淋的裙子讓我不住的踉跄。
“你不能慢點嗎？！”當我第三次在水中滑倒時，我有些怒了。
“不快一些，天亮之前趕不回去！”
“趕回去？去哪？”
他沒有回答。
那種安靜讓我不安，我立刻後退了一步，用力定住身子，“他們沒有追來，你現在可以放我走了！”
“放你走？”他仿佛聽見了一個笑話般的笑了一聲，那雙綠瑩瑩的眸子轉向我，像狼一般，“你是個不錯的人質。”
喔！他的話讓我皺起眉，我緊緊繃住身子，抗拒着他向前的力量，“你想用我要挾...亞...汀斯？”這句話的語氣連我自己都覺得古怪。
“不錯。”他微笑着回答，用力拉了我一把迫使我就範。
“噢...”我不知道該不該笑，但是我知道我想笑又笑不出來，“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一點也不重要。”說着他回頭看了我一眼，“你那是什麽表情？”話音未落，他一腳踏上了滑溜溜的石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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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
兩聲驚叫，他帶着我摔了下去。
嘩---
沒膝的水濺起了巨大的水花。
“噢！”我在他胸口咳了兩聲，他胸腔裏加快的心跳讓我想仰頭嘲笑他，可是當我擡起頭時，月光裏，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卻讓我什麽也說不出來。
他的鼻尖對着我的臉，噴灑着讓我口幹舌燥的熱氣。
或許，他是誰真的一點也不重要。
“為什麽這麽看着我？”他坐直身子，綠瑩瑩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你很像一個人。”
“一個人？”他沉吟了一下，“博格？他是誰？”
我微微一笑，沒有回答，“閉上眼睛可以嗎？”
“為什麽？”
“因為他的眼睛是湛藍的。”
“喔！你想在一個男人身上尋找另一個男人？”
“我可以閉上眼睛。”沒有理會他的驚訝，我半跪起身子，吻了他。
我知道他不是他，可是那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讓我的心靈脆弱了。
是的，來到塞拉密之後的種種磨難讓我的心在這一刻崩潰。
我想從他那裏得到慰藉，或者說我想從那張熟悉的臉上得到慰藉，很想，非常想。
我輕輕的吻他嘴唇，吻他的下巴，吻他的脖子，試探，邀請，引誘。漸漸灼熱的溫度讓他的喉結開始滾動。
“博格...救救我...”
“噢！該死的！”菲米絲低聲咒罵了一句，緊緊攬住了我，有些野蠻的撬開了我的唇齒。他摸出了匕首，銷斷了我手上的繩索，讓我可以擁抱他，讓我可以更瘋狂的回應他。
月光照在河水上，寂靜的夜裏回蕩着潺潺的流水聲與清脆的蟲鳴。
直到駿馬不耐煩的在水中踩出巨大的聲響，那個吻才結束。
這時候，我想我不得不面對現實，尤其是看見河岸那邊幾道寒光的時候。
“菲米絲殿下？”河岸那邊忽然傳來驚喜的呼聲，“是菲米絲殿下！！”
“吉奈爾？是我！”菲米絲微笑着回應，起身迎了上去，他欠身看了看吉奈爾身後幾個影子，問，“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吉奈爾興奮的沖了上來，長靴踏出一排水花，“我們聽說您刺殺德普失敗後被救走，所以就沿路來找您。”
“噢...”菲米絲的聲音黯淡下去，“父王...生氣了？”
“...陛下确實生氣了，不過不是為了刺殺失敗，而是為了那些鐵器...再加上那幾個老家夥碎言碎語...”
“太糟糕了，看來我回去要被鞭打了。”
“您沒事就好。”吉奈爾鄭重的說，接過缰繩，随後，又偏頭看了看我，“她是誰...”
那一刻我感覺菲米絲想把我往後推，可是沒來得及藏住我，我已經被吉奈爾抓了出去，“淡金色頭發，金色的眼睛...”他眯起眸子，刀子一般的目光掃着我的臉，“她不是腓特烈所說的亞汀斯的姘頭嗎？！”
他的話讓我微微一怔，腓特烈？如果我沒有記錯，亞的商隊中有那麽一個人。
“殿下，這個禮物大概可以免除你的鞭刑了！”
“吉奈爾！”菲米絲似乎想說什麽，卻終究沒有說出來，他看了我一眼，轉身，“我們回營地去吧，這裏不安全！”
那一刻，我皺起眉。
菲米絲是某位國王的兒子，而他卻刺殺艾倫的攝政王...
更有甚者，鐵器，這讓我不由想起了亞的商隊運送的那些，讓人看着就能想象出血流成河場景的寒光...
“你最好祈禱亞汀斯乖乖聽話，不然，陛下會讓你生不如死！”吉奈爾冷冷的說。
我咬緊嘴唇，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話，還因為他推着我往前走的同時用力扭着我的手臂，很疼。
菲米絲快步走在最前面，那個冷漠疏離的背影讓我火大。
岸邊就是樹林，層層疊疊的枝丫濾出一地銀輝，讓那片昏暗閃耀出奇幻的色彩。
對，奇幻的，包括那些突然出現的鐵騎。
“亞！！”昏暗裏，那雙漸近的血紅的眼睛讓我有些驚心也有些...興奮。
駿馬的蹄聲在四周旋轉，長矛的铿锵掩蓋了潺潺的流水聲。
“菲米絲。”亞微笑着掂了掂手中的長劍，驅使着馬緩緩走過來，“多彌王迪埃的兒子。”
“亞汀斯...”菲米絲皺起眉，抽出了手邊的長劍，劍身與劍鞘劃出刺耳的聲響。
乒---
劍與劍交錯而過，尖銳的碰撞聲幾乎要撕裂我的耳膜。
“菲米絲殿下小心！”那一刻，吉奈爾的手微微一松，說時遲那時快，我立刻旋身擺脫了他的束縛，又從他腰間拈出匕首，隔開了他追尋而來的手。
“啊！”他痛呼一聲，觸電一般縮回手。頓時，空氣裏有了血味。
我立刻向後退去，直到一只有力的手臂将我提上馬背，讓我撞進一個如火的胸口。
躁動的馬噴灑着鼻息，帶着我們回到騎隊中。
“做的不錯。”亞在身後低笑了一聲，說着，他擡起手輕輕一揮，手持長矛的騎士們便緩步逼了上去。
我想我明白那個手勢，殺。
壓倒的人數讓菲米絲退後了幾步，那張與博格酷似的臉沉了下去。
“在看什麽？”亞扳過我的臉，微笑着問。
“他...”沒有等我回答，他已經俯□，嘴唇像脫缰的野馬一般瘋狂的輾碾着我的。
我擰起眉，眼角的餘光捕獲了那道從我身上一掃而過的綠瑩瑩的目光。
耳邊的聲音不斷。
喊殺聲，劍器碰撞聲，身體墜地聲，痛呼聲，呻吟聲，随後是越來越遠的馬蹄聲。
亞放開我，拉菲般的眸子望向那個消失在夜幕裏的背影，微微一笑，“我們回去。”
我趴在軟榻上，輕輕咬着手腕上那顆冰冷堅硬的藍寶石，眼角的餘光打量着那名在我傷口上小心翼翼塗抹的女人。
她看起來很娴靜，一舉一動都昭顯着她是個标準的貴婦。
可是那雙灰褐色的眼睛裏卻時不時透出一抹焦急。
是的，她在擔心她的兒子，布魯。
因為在奧爾多，有人指認他與多彌的巫女在一起，所以，他被德普送進了囚車。
當聽她講述到“巫女”這個詞的時候，亞不由微微一笑，與她一齊将目光投向了我。那種眼神讓我明白他們都知道巫女是在說誰。
噢，那種感覺不好，很不好。
“我知道了。”聽完她的話，亞微笑着說，身影從門口消失。
房子裏，只剩下我與她靜坐着，燭火輕輕的搖擺，讓寂靜變得有些沉悶。
“懷特...夫人？”
“你可以叫我維埃娜。”她溫和的對我笑了笑，眼睛好奇的盯着我。
“莎拉。”我也笑了笑，有點尴尬，“布魯...”
她沖我搖了搖頭，“亞汀斯殿下會救他的。”
噢，她的話讓我吃驚，那個拉菲般的男人有那麽...似乎還是有點...值得信任...
“您臉上和手上有傷，我幫您上藥吧。”沉默了一會兒，她忽然提議。
我看了看手上狼籍的傷口，背上的傷痛也開始在那種刺痛中覺醒，于是我微微一笑，配合的趴到軟榻上，“謝謝，如果能幫我把後面的傷口也包紮一下的話。”
我背上的傷讓她輕輕抽了口氣。
“對不起，維埃娜，我想作為貴族小姐你一定沒有...”
“不是的，莎拉。”她輕聲打斷我，用手将我撐起的肩膀按了下去，“我曾經常常給人上藥。刀傷，劍傷...”
她輕輕的将藥膏塗在我背後，冰涼的指尖掠過傷口，讓我輕顫，“您需要靜養，不然傷口會愈合的很慢。”
“你很在行，維埃娜。”我專心的嗅着藥膏裏清香的酒味，試圖用那種味道來抗拒背上那種不是很疼，卻又撩動人心的感覺，“可是一名貴族小姐，為什麽會經常給人上藥呢？你是醫師？”
她輕輕笑了一聲，“不是。因為凡...”她忽然打住，不再說下去。
“凡？”她的欲言又止讓我好奇。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立夫的話，不由惡意的問，“他是你的丈夫嗎？”
我想我受到了神的懲罰，因為她的手輕輕顫了下，正點到我的傷口上，那種痛讓我輕呼了一聲。
“噢，對不起！”她丢下藥膏轉到我跟前，灰褐色的眼睛擔心的看着我，“您沒事吧？”
“沒事。”我咬着牙，手幾乎要扣進軟榻裏。
她點了點頭，轉回去繼續為我上藥。但是眼底那絲落寞被我捕了個正着。
接下來是一段死寂，那種寂靜讓我輕輕咬着惡魔之眼，用眼角的餘光細細的打量她--那位娴靜美麗的貴婦。
“維埃娜，為什麽你會向亞求助？”當她将繃帶的末端系在我肩上時，我忍不住問，可是沒有等她回答，鐵靴已經跨進了門內，燭火中，那雙拉菲般的眸子與紅寶石耳墜像豔紅的血。
“亞汀斯殿下！”維埃娜立刻用裙子蓋住我，起身走了過去，“布魯...”
“我們出發吧。”
“去奧爾多嗎？”她欣喜的問。
“對。”說着，他走向我，蹲下，灼熱的手指摩挲着我的嘴唇，那種觸感讓我微微一笑，向他吹了口氣。
他挑了挑嘴角，“維埃娜，請出去一下。”
我微微一愣，但是他的氣息讓我瞬間明白将要發生什麽。
SHI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