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
“當——當——”
天木山的那口銅鐘,發出清脆的聲音,在群山之間回應……
包括天木九劍在內的衆弟子聚集到劍氣廳,在這種情況下,首領湘天夢通常是有話要說的。
花衣行和于古立于湘天夢下首,神色頗為嚴肅。
關于這兩個人為什麽要上天木山,天木弟子一直不明所以,總不成真是來給盟主請安的吧?
“彩雲和阿玉怎麽還沒來?”湘天夢看看大廳裏的八個大弟子,皺着眉頭問向他們道。
“這個……豬……”路平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
“什麽豬?”湘天夢眉頭鎖的更緊了,都怪自己平時只顧修煉,疏于對弟子的管理。
“嘿呀嘿呀!”外面傳來一陣奇怪的號子聲,“師姐,加油,一二三,上!”
“砰”的一聲,一頭小胖豬從門口飛了進來,跌在地上,睡的正香。
滿頭大汗的楓林玉和湘天彩雲随後走了進來,腳步踉跄,呼呼喘氣。
“師姐,終于擡上來了——”
“是啊,這頭死豬,可把我累死了!”
“你們兩個給我站好!”湘天夢怒喊道,“像什麽話,怎麽擡進一頭豬來!”
“師父,不是的,那是我的聖獸!”楓林玉委屈的說道,“是神豬!”
“就算現在的聖獸不能回到靈界,可你可以向它下達等候的命令啊,你沒看到師兄們的聖獸全都等在大廳外面嗎?”
Advertisement
湘天夢壓抑心中怒氣,盡量用平和的語調說道。
“可是……我的豬睡着了,它聽不到我的命令啊?”
“這……好了好了!”湘天夢心道:“我真服了你了!”嘴上卻命令的對大家道:“把它擡到角落裏,這像什麽話,還四仰八叉的躺在神聖的劍氣廳裏,簡直是對祖師的亵渎!”
衆弟子一起動手,将那頭豬扔到角落,每個人都在拼命忍笑,于古更是滿臉通紅,如果不是在這種莊嚴的場合,他肯定又要昏過去了。
“大家聽好!”
湘天夢面容一整,高聲道:“從今天開始,我們将陸續下山,趕往賀蘭山界!”看着弟子們疑惑的表情,湘天夢微一沉吟,又道:“此中情勢,讓阿行和大家說說!”
他看向花衣行,點了點頭。
花衣行微一彎腰,向前站了一步,大聲道:“我們此去賀蘭山界,當然是要剿滅妖獸——從上個月起,賀蘭山外出現大量妖獸行蹤,已經連占了邊界兩座城市。
“楓葉之都的軍隊損失慘重,末羅神院已經向天下發起了號召。
“我們五派聯盟裏,東西北三個劍派已經等在賀蘭山南五十裏處的元日城,飛花禪院的七大弟子也已經離開了天涯海,而末羅神院的學生軍,更是已經與妖獸,短兵相接了。
“另有人間界無數劍士組織,已經向着元日城開進。家父已經通知了飛花禪院的大弟子秀山兒修女,整個人間界的力量将齊集元日城與妖獸決一死戰!”
“哦,又要打了嗎?”楓林玉心裏這樣想着,嘴唇翹了一下,“每次都說得這樣嚴重,結果每次都連妖獸的尾巴也捉不到!”
“這次與往日不同……”花衣行繼續說道,語氣變得擔憂起來,“因為,聽說魔王将重現人間界——”
“啊!”
聞聽此說的天木弟子一起驚叫起來——魔王的震懾力,早在幾千年前就已經在人間界深深的植根生長了。
湘天夢臉上白光一現,說道:“根據有淚送來的消息,與阿行所說的這一切完全相符。天下義士齊集元日城,這是大事,我們天木派居于最南方,行動難免慢人一拍,所以,我們眼下立即出發,希望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元日城!”
江有淚是湘天夢的第三個弟子,前日在花衣行向盟主報告此消息的時候便離開天木山趕往賀蘭山界。賀蘭山附近有天木山的探子負責監視妖獸行蹤,衆弟子聞聽此言,知道師父早已經把握到人間界的動态。
“大家去準備一下吧,用和、哈理和阿玉就留下來守山!”湘天夢說道。
“什麽……師父!”楓林玉急叫起來,“為什麽不讓我去?”
“阿玉,守山也是很重要的任務!”
“那師姐呢?”
“彩雲要進行魔法劍的試煉,這無疑是一個好機會,自然和我們一起去!”
“師弟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湘天彩雲一嘟嘴,看着父親威脅起來。
“你不想去也行,就留下來和阿玉一起守山吧!”
“啊?”湘天彩雲急了,“阿爸,你……”
湘天夢算準了這愛熱鬧的丫頭絕不會錯過這次出行的機會,拈須微笑道:“怎麽樣,去不去你自己考慮吧!”
“阿爸,你就讓師弟一起去吧,他不去,我一個有什麽意思啊!”湘天彩雲走到父親身邊,拉着他的袖子撒嬌。
“哈哈哈!”湘天夢開心的笑了起來,看着花衣行和于古已經走出劍氣廳,猛然臉上笑容一收,嚴厲的看着楓林玉:“阿玉,我不讓你去是在罰你,你看看你,整天就知道胡言亂語,差點就把于古這孩子給逼的自殺,你知不知道錯了!”
“又不是我讓他抹脖子的……”楓林玉眼角含淚,委屈的說道。
“你還說!”湘天夢站起身來,指着楓林玉,“你那樣侮辱一個血性男兒,誰能受的了!”
“我哪裏有侮辱親愛的于古師兄,那些都是他自己說的嘛!”
“哎——”湘天夢頹然坐下,跟這瘋瘋癫癫的徒弟,什麽也說不清楚,惱怒道:“反正這次你給我乖乖的留下來,不要再說了!”
“那我呢,師父?”方哈理在旁邊像條哈巴狗一樣讨好着問道。
“最可惡的就是你了,你還有臉問,立即給我上幽思峰關禁閉去!”湘天夢大聲呵斥着。
“嗚嗚嗚……我這是何苦來的呢!”方哈理耷拉着腦袋向門口走去,“最可憐的就是我那聖獸,一條癞皮狗!”
“用和,山上的事情就全交給你了!”湘天夢向一直等在旁邊的莊用和說道,“管教好這兩個師弟,委決不下的事情去後山請教師母,我們多則一年,少則半年,一定可以回來!”
“師父盡管放心,一切有弟子打理,絕錯不了!”莊用和恭敬的說道。
在天木九劍裏,雖然路平是大師兄,年紀也最長,但說到穩重多智,卻以這位二弟子最為出色,也因此,湘天夢把留守的重任交給了他。
“阿爸,我還有兩天禁閉沒有關呢,要不,我就不去了!”湘天彩雲忽然這樣說道,表情極其不舍,又像是委決不下,眼睛卻看着楓林玉。
湘天夢一楞,心道:“女兒的脾氣竟然會改變嗎,那可是天木山‘三大堅定’之一啊,看來她真的是長大了!”
“師姐,你去吧,別惦記我,記得給我拿些好玩的東西回來就好了!”楓林玉看着不高興的湘天彩雲,理解的說道。
“可是,師弟,我舍不得你!”她這樣說着,牽了牽楓林玉的手。
“就算師父讓我去,可能我也去不了!”楓林玉無奈的看着角落那頭還在呼呼大睡的豬,“我們總不能一路擡着它吧?”
湘天彩雲“噗哧”一聲笑了起來,走過去摸摸那頭胖豬,“死豬、臭豬,都怪你,害師弟不能和我做伴!”
她站起身來,看着楓林玉,兩個人都覺得從小到大還沒有這樣分開過,不禁心裏都涼涼的,眼角出現了淚花。
“我在山上等你回來!”楓林玉捏了捏湘天彩雲的小手,溫和的說道。
“嗯!”彩雲低下頭,“我……我要把賀蘭山的雪給你拿回來!”
“就怕半路融化了……”
“我讓花師兄用水派魔法凍住,差不多就可以了!”
“就怕花師兄不肯啊!”
“他不肯,我就一劍殺了他!”
“……”楓林玉的心裏忽然沒來由的一陣抽搐,仿佛某種不好的事情将在未來的不久發生,這種感覺有過幾次,每次都很靈驗——他很害怕這種感覺。
湘天夢就是有這樣一個不好的習慣,每次都是在行動之前才把消息通知給門下弟子,以致每次都搞的很慌亂,但也成就了天木弟子行動快速的作風——一個小時之後,天木山上就只剩下莊用和、楓林玉這兩大弟子了,還有十幾個三代弟子,守護山門。方哈理在幽思峰關禁閉可忽略不計。
楓林玉爬上天木山主峰,望着迤逦而去的南魔法劍派的主力隊伍,忽然心裏變得寂寞起來。
在那條隊伍裏,彩雲師姐可能還在逗她的小狐貍玩吧!她是不是也在回頭觀望自己呢?
這一去就要幾個月的時間哦,聽說這次妖獸大範圍出擊……
他并不在乎妖獸有多少,也不在乎妖獸攻擊哪裏,對他來說,那些還都是很久遠的事情。
他只在乎彩雲師姐會不會經常想着自己,而他,将每天都在這天木峰上守望。
“怎麽搞得自己像個怨婦似的……”
楓林玉啞然失笑,“若幹年後,彩雲師姐還沒有回來,我就在這山上風吹日曬,終于失去生命,變成石頭,人稱‘望婦石’?
“要是也像你這頭豬一樣該多好!”
楓林玉摸了摸腳下的小豬,這豬偶爾也會清醒一下,但卻不吃什麽東西,讓楓林玉奇怪它為什麽會那麽胖?所以還是煉了幾顆沒有靈力的丹丸,逼着那豬吞下去,而那豬,顯然因此承受了極大的痛苦。
“你不快點長大,又不能出入靈界,以後可不就是我的絆腳石了!”楓林玉氣苦的對那頭豬說,“我們結了盟,雖然你是豬,但我也不能抛棄你!”
豬在清醒的時候,就會點點頭,哼唧一下,然後繼續睡去。
他快要爆炸了……
二師兄是個穩重的人,每天勤于魔法修習,躲在自己的房間裏,偶爾會往後山跑。楓林玉知道他是有事情彙報,或者是有劍術上不明白的地方去請教……那後山只住着一個人,就是彩雲師姐的母親、自己的師母,白露夫人。
楓林玉拜入南魔法劍派十年,只見過師母幾次,還是跟着彩雲師姐去的。
一般情況下,彩雲師姐是不會帶自己去的,這也是唯一兩人會暫時分開的時間。
所以楓林玉對那位師母并沒有什麽好印象,見她的那幾次,也是在黑色的帳子後面,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聽到一個冰冷的聲音。
這就是白露師母給自己的印象:神秘,神秘,還是神秘。
但是師兄們卻對那師母感覺很不錯,北河白家的劍術獨樹一幟,白露師母也願意指點那些親傳弟子,相較于對劍術毫無興趣的楓林玉來說,這些弟子無疑是更讨白露師母的喜歡。
而自己,似乎很被對方讨厭,否則彩雲師姐也不會在見過母親之後就對自己……那個又打又踢的。
總之,他對後山那位沒什麽好感,也因此從不往後山去,當然也不會去打擾二師兄的用功。
他于是去幽思峰對面那個老地方唱歌——“山上的妹妹喔,聽我把歌唱哎——什麽花兒開在冬啊,什麽鳥兒尾巴紅啊,什麽魚兒想變龍啊,什麽人兒在心中啊……”
“滾開,你這豬!”
一聲爆喝從幽思閣裏傳出來,方哈理滿臉怒氣的出現在欄杆旁邊,“你這混蛋,不要在這裏制造噪音,你打擾到我了知不知道!”
楓林玉灰溜溜的溜下山,滿腔的浪漫情懷被方哈理那一嗓子破壞得了無痕跡!
他太寂寞了……
沒想到沒有彩雲師姐的日子是那麽難過,雖然山上也有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弟子,但大多都是路平和莊用和的徒弟,見面也要叫自己一聲“九師叔”,很是無趣。
年齡相仿的同輩,也就方哈理和彩雲師姐。彩雲師姐走了,八師兄似乎對自己有着“沒來由的恨”,竟然無視自己甜美的歌喉,簡直不可原諒。
他就這樣像個幽魂一樣,每天在天木山的大山小山之間游逛,莊用和管教了他幾次,讓他拿着把劍修煉。
可是他練着練着眼睛就直了,看着胡子拉雜的二師兄的眼神也變得溫柔起來,有一次甚至伸出一只手撫摸他的臉孔,叫道:“彩雲師姐……”
莊用和因此而變得害怕起來,漸漸的也就不管他了,在師父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證忘記得一幹二淨,任憑楓林玉無所事事。
這幾天唯一一個愉快的情緒竟然是來自那頭豬,它竟然縮短了睡覺的次數,偶爾會站起身來走幾步,俏皮的小尾巴蜷成一個圓圈,支在肥大的屁股上面,扭來扭去,哼哼唧唧。
每當此時,楓林玉的心情就會好一些。
這樣百無聊賴的過了十來天,天木山上冷冷清清,那留守的十幾個三代弟子也都是資質魯鈍的低手,一個個也懶似野豬,每天在練武場上睡覺,只有在莊用和象征似的督促之時,才起來伸伸胳膊動動腿。
這一天,楓林玉心血來潮,破天荒的逛到了試煉場上,看着睡倒一片的十幾個天木弟子,忽然一股責任感油然而生,“這還了得,老貓不在家,耗子都成精了……
“都給我起來!”他尖着嗓子大喊了一聲。
那些天木弟子都吓了一跳,條件反射似的蹦了起來,還以為路平回來了呢——路平教徒嚴格,不像莊用和那樣懂得“因材施教”。
“是……是九師叔……”弟子們站起身來,“九師叔早!”
“早個屁啊,都中午了,你們這是幹嘛,我大師兄不在家,你們就不知道自律一下嗎?”楓林玉因為心情不好,出奇的想表示一下威嚴,“都給我把劍拿起來,練一練給我看!”
弟子們都納悶了:“從來沒聽說過九師叔會指點小輩們練劍啊,聽說九師叔一套大摩蘇劍法耍的出神入化,如果能得到他的指點,說不定以後可以在同輩中一鳴驚人呢!”
弟子們互相使了個眼色,一起弓腰行禮道:“請九師叔現身說法,指點我等一二!”
楓林玉一楞,擺手道:“我只想看你們練一練,我自己嘛,這個劍法認得我,我可不認識它!”
衆弟子并不感到驚奇,都知道九師叔是“大隐朝市”,在天木山九位師叔伯中,只有九師叔是最為神秘的一個,群弟子當中甚至傳出,在劍法上,九師叔甚至已經高過了大師伯。
畢竟通過彩雲師姑的關系,九師叔得到了白露師奶的親自指點。
機會難得,衆弟子再次恭請,齊聲應求。
楓林玉可沒想過偷雞不成蝕把米,正自為難之時,忽然一股異樣的感覺在周圍泛起,他支起耳朵:“什麽聲音?”
“嗚——”似乎是某種竹哨,又似乎是有人把兩種硬物放在一起摩擦。這聲音響了一陣,又變成“吱吱——”
的低鳴,從不知哪個方位傳來。
“是樵夫新發明的樂器嗎?”
楓林玉側耳細聽,“可惜全是低音兒,不夠高亢!”
那些天木弟子擡起身,也眯縫着眼睛聽了一會兒,一個弟子捂着胸口說道:“感覺好悶,這聲音讓人聽着不舒服!”
其他弟子一起點頭稱是,有人坐下身來撕下一塊布條塞在耳朵裏,其他人便也照着做。
楓林玉搖頭嘆道:“雖然是低音,但也自成音律,你們這些……咦,怎麽好像越來越近了,而且速度……真快!”楓林玉面色一緊:“好像不太對勁兒!”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莊用和閃身而來,道:“大姑娘,你聽這聲音是什麽樂器?”
“這個……我用過很多樂器,卻沒有一個似這般古怪的!”楓林玉皺眉道。
“你沒有什麽不适感嗎?”
“沒有啊,這音樂滿好聽的,你聽,該轉的時候不轉,這裏卻又忽然高了起來,真是奇哉,怪也!”楓林玉搖頭晃腦的說道,忽然大叫起來,“聽音樂聽到嘴角流血,你是哪個師兄門下,我輸給你了!”
他走到一個正盤膝坐在地上的弟子面前,看他耳朵上雖然塞了布條,但臉色鐵青,緊咬雙齒,表情極其難受,嘴角留着一溜血絲。
“你既然想聽,就不應該塞住耳朵嘛!”楓林玉伸手去拔那弟子耳朵上的布片。
猛然一只手伸過來擋住了他,正是二師兄莊用和。
“你想害死他啊,這聲音裏含有內勁兒!”
莊用和面容嚴肅,單手啪啪啪啪啪在十幾個弟子身上各擊一掌,大喊道:“都退回總部!”
那些弟子撒腿就跑,片刻後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們也走!”莊用和向着天空四周掃視一眼,心道,“大姑娘畢竟也是師父的關門弟子,這聲音還是影響不到他,不過奇怪的是,我怎麽會感覺很不舒服呢?”
“你還等什麽,快走啊,房間裏面可以隔音!”莊用和看着楓林玉催促。
“可是我的豬!”楓林玉苦着臉,看着地上昏睡的笨豬,“二師兄來幫幫忙!”
莊用和長嘆一口氣,兩人擡起那豬,退入總部大廳。
那些弟子們臉色好了不少,不過卻沒人敢把布條從耳朵裏面掏出來,那怪聲似乎有攝人心魄的邪異力量。
莊用和自信憑自己的靈力,可以短暫的發出聲波傷敵,但卻絕不會這樣長久。也許師父可以做到,但那也是極耗靈力的功夫,不會有人願意輕易使用。
那聲音漸漸變得低沉,仿佛又已經遠去,過了半個小時,聲音愈來愈微弱,終至不聞。
衆人又在屋子裏等了一會兒,有弟子忍不住要出去,莊用和揮手制止——別看他胡子拉雜的莽漢樣子,做事其實謹慎細心。
這樣又過了半個小時,那聲音始終沒有再響起,莊用和推開房門走出去,但見房外青天白日,微風徐徐,仿佛那聲音從未響起過一般。
“你們不要去試煉場修習了,就在這房子左近活動,不得我同意,不準四下走動!”
莊用和說完這句話,看了一眼楓林玉,“大姑娘,看着他們點!”
“行,沒問題,我會盡到做為九師叔的責任的!”楓林玉毫不猶豫的回答道,他還不明白,其實莊用和最怕的就是他這個九師叔到處亂走。因為是自己師弟,又不能像對待自己徒弟那樣可以罵幾句踹兩腳,所以很麻煩。
莊用和面色凝重,向着後山掠去,雖然不想打擾師母,但這聲音來的奇異,以他穩重細微的天性,絕不會等到事發才再去想應付辦法的。
“九師叔,你說這可以傷人的怪聲是不是某種妖獸發出來的!”莊用和走後,一個弟子小心翼翼的問道。
“咦,你不是剛才那個吐血的嗎?”楓林玉笑道,“我還以為你是聽到美妙音樂激動的呢,不過,那聲音真的會傷人嗎?為什麽我沒事?”
“九師叔功力深厚,修為爐火純青,小小噪音當然傷不到您!”那弟子雖然是大拍馬屁,但其中也有一半以上是發自內心,畢竟九師叔揮灑自如姿态寫意,不像我等狼狽不堪。
楓林玉嘿然一笑,心道:“九師叔修為爐火純青,自己聽了都臉紅,虧他是怎麽說出來的呢!”
不過自己沒什麽影響倒是不争的事實,難道無意之中功力竟然大進?本派前輩高人當中,确實有一位游戲風塵的異俠,生性恬淡,從不修習魔法劍術,但最後五派大比武中卻一人連戰十八位大高手,為南劍派贏得了榮譽,雖然最後他放棄了盟主之位,但其傳奇般的事跡卻一直被後人誇為美談。
楓林玉試着提氣內視,發現本身靈力還只那麽一點點,他運氣于掌,嗖的一聲向前揮去,毫無反應。嘆了口氣,知道自己與那位游戲風塵的奇俠根本是兩個檔次,相差十萬八千丈哩。
衆弟子看着九師叔在空氣中反複揮掌、若有所思的樣子,還以為九師叔在推敲那怪聲的來源,不禁心中都充滿了期待——“好了,去吃飯吧,我考慮了一下,今天就吃紅燒排骨吧,大鍋肉,師叔親自下廚,呵呵!”
楓林玉站起身來,奇怪的發現衆弟子早已經倒了一排。
一直到傍晚,天木山的弟子們吃過了紅燒排骨,在驚嘆九師叔高超廚藝的同時,也為九師叔處變不驚的良好心理素質感到由衷的敬佩。
而那怪聲也一直沒有響起,倒是莊用和緊張兮兮的樣子,讓大家還是不敢放松警惕。
看看天色,卻早紅日西沉,鴉雀奔林高噪。山影淺淡,霧影朦朦,孤煙缭繞,天木山上寂寥一片,銀燈掌起,在廳堂中無聲點照。
月上柳梢,卻只有微微的一個芽兒,于是天空依然是黑暗的一片。山谷中樵采聲淡,古道默默,時聽猿啼虎嘯。
忽然一下子就靜了下來,沒有任何預兆的,高聲喧嘩的十幾個人一起停止了說話,仿佛有人在下命令一樣,就連夥夫和雜工也都停下了手頭上的活計,十幾個人的心髒一起快速跳動起來——他們感覺到一股奇異的氣勢,正向着天木山上漂浮過來。
“叮!”楓林玉用勺子在碗邊輕輕敲了一下,“大家怎麽了,表情怎麽這麽凝重!”
“九師叔,你沒感覺到嗎……不是人類的氣息!”一個天木弟子顫抖着聲音對楓林玉說。
“這個……這個……我當然感覺到了,不過那又如何!”楓林玉心裏一陣發窘,“什麽叫不是人類的氣息嘛,難道是我腳下這頭豬?”
氣息倏地又消失了。
整個廳堂裏的氣氛為之一松,節奏立即跳動起來,鍋碗瓢盆開動,話聲卻依然全無,每個人的臉上都變得緊張起來,楓林玉的小豬也擡起豬頭,小眼睛眨巴眨巴,沖着窗外瞪視。
“今晚大家小心些,山門不要守了,全都退回總部!”莊用和低聲說道,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連那一抹月牙兒也不見了,“今晚會有事情發生吧!”
楓林玉帶着一頭霧水走進自己的房間,感覺所有的人都怪怪的,自己卻沒有任何不良反應,所謂的“非人類氣息”好像并沒有讓自己過敏。
他爬上床,熄了燈,早早的就歇息了,自從那頭豬侵入自己的領地,它獨特的呼嚕聲讓自己幾乎夜夜失眠,所以必須要早睡,才有可能在豬清醒的時候輪到自己來睡。
今天豬很乖,眯縫着的小眼睛睜大開來,一瞬不瞬的望着窗外,似乎在思考些什麽——假如豬會思考的話。
楓林玉連一秒鐘都沒耽誤,立即沉入了夢鄉。
“嗯——師姐,不……不要啊……不行……這樣不好……啊!”楓林玉大叫一聲從美夢中驚醒,“我的初吻!”
豬在拱他的臉。
“臭豬,耍流氓!”楓林玉大聲罵道,忽然心裏一陣律動,“什麽味道?”
他側身下床,摸索着要點燈,卻怎麽也找不到火。
就在這時,他感到有一雙眼睛在看着他,仿如尖銳的針芒,刺在他皮膚的每一處空隙,讓他不敢妄動,“是……誰?”
無人回應,一個微小的聲音在房間裏響了一下,那股被盯視的感覺消失了。
“好沉重的壓力!”他摸摸自己額頭,竟然冒出一層冷汗,“不會是鬼吧!”心髒立即不争氣的急速跳動起來。
依照記憶,走到門邊,他打開門縫向外看去,但首先起作用的不是眼睛,而是鼻子——他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啊!”輕叫一聲,總算及時捂嘴收住,就算再白癡的人,此刻也該感覺出危險的氣息了。
月亮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出來了,雖然還只是一片月牙兒,但在如此漆黑的夜晚,卻顯得越發的明亮。
他将門縫逐漸擴大,當漸漸可以容下他一個身體時,他輕輕跪下身來,雙手着地,一點點向前爬行。爬到左數第二個房間的時候,他向前一推,卻撲了個空,門是開着的!
“二師兄!”楓林玉壓低聲音呼叫,沒人應承。
“以二師兄的靈力,怎會不知道我爬進他房間來?”
這樣想着的時候,楓林玉試探着,一點點爬起身來,向着床鋪上一摸,粘粘的……
他伸出手掌就着月光一看,是早已凝固的鮮血——“天!”楓林玉低呼一聲,心髒如欲穿胸而出,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天木山上已經危機重重,“難道二師兄已經……”
他不敢想下去,飛快的轉身向自己房間跑去,“砰!”的一聲,撞到一個軟軟的物體上。
“啊——”
楓林玉大聲慘叫起來,在寂靜的天木山上,如同平靜的水面被一把巨大的刀子劃開,宿鳥紛紛驚起,周圍一股無形的壓力立即沉重起來,并且壓力的源頭向他飛速靠攏。
楓林玉呼呼喘着氣,向後連跳三步,兔子一樣蹦上二師兄的床鋪,關于自己是天木山大首領湘天夢的關門弟子這個不争的事實,早已經随着恐懼忘到了腦袋後面——在沒有彩雲師姐的鼓勵下,說他膽小如鼠簡直侮辱了老鼠!
他向自己撞到的那頭物體看去,立即火冒三丈,同時一顆懸着的心也向下稍微放了一點,暫時不用擔心會通過喉嚨吐出來——是自己那頭神豬,竟然無聲無息的一直跟着自己。
楓林玉跳下床來,狠狠拍了豬屁股一掌,低聲罵道:“臭豬,不裝鬼會死啊,是不是吓死我你才心滿意足,白天睡的像個木頭似的,大半夜的倒來了精神!”
胖豬無語,只是眼睛裏面有些憤怒又有些無可奈何的——滄桑感!
楓林玉罵了一會兒,稍解怒氣和恐懼,趕緊跑向自己房間,在床底下摸摸索索,找出一把長劍來。
這是自己十三歲生日那年師父親手所賜,只有那次去鬼堡用過一次,平時都是珍而重之的藏在床下——其實是沒機會用,也不想用。
“不知何方鼠輩,竟敢到天木山上來撒野!”楓林玉學着戲臺上的言詞,念了這麽一句來給自己壯膽,聲音卻小得比蚊子還不如。
“如果是二師兄……那可如何是好?”楓林玉背靠牆壁,長劍出鞘,“不會的,二師兄修為高深,又老成穩重,怎麽會……可是那床上的血跡?”
“也許是二師兄拍死了一只蚊子吧,蚊子可是吸人血的!”他嘟嘟囔囔的念叨着,“不過怎麽會有那麽大的蚊子?”
自己也覺得說不過去,既害怕又着急,最要命的是整個天木山竟然聽不到一點聲音,而那壓力卻越來越濃。
“怎麽辦,怎麽辦才好呢?那些師侄都跑到哪裏去了呢,怎麽沒人來看看九師叔!”
楓林玉胡言亂語,猛地一腳踹開自己的房門,大叫着向外沖出去,“來吧來吧,我不怕你——”閉上雙眼,揮舞着長劍,直向天木後山沖去——這個時候,腦袋裏只有那個自己不太喜歡,而對方也不喜歡自己的白露師母,成為了他的依靠人選。
“砰!”的一聲,腳上絆了一跤,摔倒在地上,掙紮着爬起來,向地上一看,不禁大吃一驚,渾身也顫抖起來,腳下如同生了根兒,竟然再也走不動了。
是一個天木弟子,日間吃自己的紅燒排骨時,屬他叫的最響,自己的馬屁也沒少拍,然而此時的他只是一具屍體,圓睜着雙眼,似乎在看着楓林玉,“九師叔,救我!”
楓林玉明明知道這人已經死了,可他就是覺得這屍體在對他說話,在請他救援。
一道黑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楓林玉身後,幾乎是在同時,後山上一股耀眼的白光猛然閃起,天木峰上半個天空都被照亮了,接着是同時傳來幾聲慘嚎,接着又靜了下去,白光随之黯淡。
“好一招天木神意!”那黑影喃喃說道,“哼哼,第二劍!”
楓林玉眼見那白光閃起,知道是天木絕藝裏,僅次于無邊綠意的終極技。
師父曾經演練過,師姐偷學之後在鬼堡也使用過一次,并且因為那次失誤差點讓兩個人喪命。
此刻再次看到此招,立時興奮起來,白露師母是不會這種高級魔法的,只有二師兄,原來他沒有死!
就在同時,他聽見了身後黑影對二師兄的贊美之詞,“第二劍”指的當然就是天木山的第二親傳弟子莊用和。
“還有條漏網之魚!”那黑影向楓林玉逼近,“嗯,竟然還有靈力如此之差的修行者,也真是不容易了!”
那黑影感受着楓林玉的氣勢,高高舉起左手,“死吧!”
“草木皆兵!”楓林玉一揚長劍,血浪噴出,人也同時向後倒去。
“咦?”那人一楞,左手沒有擊下,左右看了一眼,知道:“草木皆兵”是召喚虛拟怪獸的一招中級魔法,不得不小心一些。
沒有任何反應。
“騙我!”黑影怒喝一聲,左手風刀向楓林玉劈去——“哎喲,我還不想死!”楓林玉大叫着閉上眼睛,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還有大好青春,我還沒有結婚,我還要參加第十七界茶花城歌手大賽,我還要給師姐洗內褲啊……咦,我沒死嗎?”
只聽耳邊風聲霍霍,腳下白雲朵朵,竟已是身在半空,順着月光往下看去,那黑影正糾纏在一群鴨子中間,顯然被鬧了個措手不及,不知道鴨子是鴨子,還以為鴨子是刀子呢——自己那招草木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