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
日出東方,紅光萬道,天木山橫亘南方大地,晨光中仿佛霞帔下的新娘,紅裝輕裹,嬌豔如火。
滿山各種樹木,青松翠籠,暖風嗚咽,在樹尖兒上掠過,一群吱吱喳喳的小鳥随風而飛,印證着“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這句話,歡快的撲閃着翅膀,片刻後向四方散去。
靠山腰的一排排房屋中,已經有炊煙升起,那是南劍派的廚房,再往上是劍派的總部,時間尚早,那裏還是一片寂靜。
首領湘天夢以及一些親傳弟子,此刻正端坐練功床上,閉目養氣,默念冥思。
這是魔法劍派修習靈力的主要方式,經年累月下來,這種方式往往能令後天靈力有極大的精進。
冷霧缭繞,一滴露水在雲杉樹的葉子上落了下來……
在這片寂靜當中,日光漸漸明亮,天空卻還有着黎明前的黑蒙蒙,不知名的沙沙聲輕微的響動,這是大自然的聲音,天木山的人對此已習以為常。
猛然,一個尖銳的聲音忽然在天際響起,進而回蕩于整個大山之間,連連綿綿,經久不息……是一首山歌:“嗨哎——對面的妹妹你可好哩,哥在山對面,天上鳥兒雙分散,哥心中思念……”
不一會兒,另一個更加尖銳的聲音忽然回應起來,剛才那個聲音聽不出男女,不過聽他歌聲裏的意思,顯然是個純情少男。而此刻這個聲音顯然是個少女的聲音,只聽她唱道:“嗨哎——對面哥哥你心思壞哩,妹怎不想念,天上鳥兒散又合,妹心受折難……”
對面聲音顯然受此鼓勵,顯出高興的情緒,聲音也高亢起來:“嗨哎——鼓兒都是成雙面,鴛鴦難離在水面,心思如同風筝線,想妹的夜晚難成眠,口中千千言,化作相思戀……”
少女的聲音顯然有些害羞,但又禁不住欣喜之情,停了一會兒,聲音放輕了一些,和道:“嗨哎——單鼓總是敲不響,鴛鴦成雙在池塘,風筝在天因一線,想哥的夜晚真凄涼,口中話兒千萬句,愛念心中蕩漾……”
晨風飒飒,晨光漣漣,兩個年輕的聲音此來彼去,在黎明的天木群山間回響,山間的野獸蟲鳥也跟着回應起來,老虎大聲吼叫,猿猴高聲鳴啼,喜鵲吱吱喳喳,蜜蜂嗡嗡哄哄……
另有天木山上南劍派的諸位聽衆,以及中劍派淩雲山上的兩位特約嘉賓,有幸聆聽了這場情侶對歌。
二師兄莊用和:“小師妹又在和大姑娘對歌啊,還真熱乎呢!”
四師兄格裏:“是啊,唱得越來越好了,看來再過些日子咱們就有喜酒喝了……你聽鴛鴦那句……”
八師兄方哈理:“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大姑娘,我好恨,我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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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師老張:“口中話兒千萬句,愛念心中蕩漾……”
廚師老張的老婆:“好……好感動啊,終于又聽到這讓人沉醉的情歌,就像初戀!”
中劍派于古師兄:“大師兄,你別哭了,事情已經發生了,咱們總得想個辦法啊!”
中劍派花衣行師兄:“嗚嗚……彩雲師妹怎麽可以忘記我們青梅竹馬的真摯感情,竟然和那人妖小子……嗚嗚……唱這樣暧昧的歌!”
做沉思狀的于古師兄:“大師兄,你們青梅竹馬那時候,彩雲師妹多大?”
滿臉淚水的花衣行師兄:“那年父親帶我上天木山,我十歲,彩雲師妹三歲,我背着她玩的好高興呢……嗚嗚,她怎麽可以忘記,那段純真的愛!”
目瞪口呆的于古師兄:“三……三歲?不忘記才奇怪呢……這個……”
湘天夢的夫人白露:“哎,女兒長大了……可是,竟然是他?”
湘天夢:“……”
大師兄路平:“一大早就來唱歌,真是的,那蠢豬,打擾我做功課!”他坐起身來,走到窗前,沖着正在聽歌兒的各位師弟大喊道:“都給我去做功課——方哈理,二號蠢豬,別再叫了!”
“這次我絕不會手軟,我一定要殺了那小子,為小師妹一雪前仇!”方哈理一下子跳起身來,拔出長劍,怒氣沖沖的大喊道。
身後,莊用和一拳将他打倒,“真是不長進的東西!”
天空明亮起來,太陽升高,紅光變成了金光,潑灑在天木山的草草木木之上。
金光下的楓林玉,一手抱着掃把,一手不停的向着對面的“幽思閣”揮舞着。
他一大早就爬起身來,從山腳一直掃到山頂,此刻,他正站在天木山的主峰上,向着對面的幽思峰張望。
幽思峰上修建有幽思閣,是南劍派的禁閉之所,凡是犯了錯誤的天木弟子,都要被罰去那兒關禁閉,湘天彩雲這已經是第一百二十七次被關禁閉了。
而楓林玉也習以為常了,每當師姐關禁閉的時候,他就會找一個固定的位置,因為幽思峰不許關禁閉以外的人上去,他只好在對面找好位置,然後陪伴湘天彩雲解悶,方式不外乎唱歌跳舞一類的事情,久而久之,兩人不但練就了一副好歌喉,而且能即興作曲,原創山歌,堪稱歌壇最佳情侶對唱組合。
此刻,湘天彩雲忽然生氣起來,她撅起小嘴沖着楓林玉大喊道:“明明你是我的師弟,為什麽每次唱歌都是‘哥啊妹啊’的,怎麽不是‘姐啊弟啊’的呀?!你占我便宜!”
楓林玉顯然沒注意到這其中的差別,他撓撓頭,嗫嚅道:“山歌裏都是這麽唱的。”
“不行,我不幹,山歌這麽唱也不行,限你一分鐘之內編出‘姐啊弟啊’的山歌,否則看我睬不睬你!”湘天彩雲一轉身,跳下幽思閣的欄杆,躲了進去,一邊倒數起來:“五十九……五十八……二十七……”
“山上姐姐哎——是彩雲哦,我心中的小太陽,照得弟心暖洋洋,什麽時候你到來,和弟來纏綿喲——哎來哎茲嗨,我的好姐姐噢……”
幽思閣裏一陣嬌笑,湘天彩雲又爬上欄杆,解下脖頸上的紅圍巾,向着楓林玉揮舞起來,她唱道:“對面弟弟哎——玉乖乖哦,我心中的圓月亮,映得姐心中皎潔亮哦,什麽時候你到來,和姐話相思喲——哎來哎茲嗨,我的好弟弟噢……”
湘天彩雲唱完這句,跳上幽思閣的房頂,在上面跳起舞來,她姿勢曼妙,揮舞着紅圍巾,向着對面的楓林玉咯咯嬌笑。
楓林玉看着房頂上的彩雲師姐,也來了興致,他抱起掃把,也跳了起來……
兩人跳的這套舞蹈,是學自茶花城的“飛天馬戲團”。閑暇之時,兩人背着衆人把這套舞蹈反複修改,也不知跳了多少遍,如今雖然是隔着一條幾十丈的大山谷,但心理上卻是全無距離,憑着感覺,兩人的節奏同一,心有感應,沉浸在一股異樣的幸福當中。
楓林玉正在那裏搖臀扭腰舞的興奮,忽然肩膀上一痛,被人狠狠拍了一下,他轉過頭一看,是于古那張詫異莫名的臉孔。
“親愛的于古師兄,在天木山的第一個夜晚,休息的還好嗎?”楓林玉洋溢着陽光般的笑容,親切的問候道。
“嗯……哼……還好啦!”于古一臉神秘,輕聲道:“人妖小子,你這套舞蹈是從哪裏學來的,跳的還不錯嘛!”
“親愛的于古師兄想要學的話,我會很樂意教你的!”
“這個……學一學倒是……”于古臉孔微紅,忽然聽到身後有一聲咳嗽,立即驚醒過來,臉現兇相,大聲道:“誰稀罕學你這玩物喪志的東西,你給我過來,我大師兄有話對你說!”
楓林玉點點頭,向着幽思閣方向的湘天彩雲揮揮手,然後看了看遠處的花衣行,納悶道:“是花師兄有話和我說?”他看着于古不耐煩的表情,又低聲道:“是關于那件事情嗎?”
于古老臉一陣羞紅,他知道這小子所指的“那件事情”當然是無中生有的“娈童事件”,他心中一陣惱怒,惡狠狠的沖楓林玉低吼道:“早晚有一天我會好好修理你!”
楓林玉現出一副委屈的神情,“于古師兄好像對我有些成見呢!”
于古理也不理他,轉身向後走去,那裏,花衣行有些癡呆的盯着幽思閣的方向張望着。
“花師兄,你看到彩雲師姐的舞姿了嗎?是不是很好看呢?”楓林玉走到花衣行面前,充滿期待的問道。
“彩雲師妹……她跳不跳舞都是那麽好看……”花衣行默默的念着,“不過……那是什麽舞蹈?”
“嘿嘿,說起這個舞蹈呢?還得從我們九歲那年說起!”楓林玉忽然盤腿坐了下來,雙手托着下巴,回憶道:“話說我九歲、彩雲師姐十歲那一年……風,好大的風,飛砂走石,摧枯拉朽,十丈以內難見人影……”
“行了行了……”花衣行一把打斷他的回憶,微怒道:“你再說下去,是不是忽然大山裂開,就聽呼噢一聲,跳出來個黑山老妖啊?”
“當然不是——”楓林玉詫異道,“實際上是彩雲師姐的紅圍巾被風吹到了天上,我們倆在下面追,一直追到茶花城,于是……”
“不要說了!”花衣行大聲喊道,看着楓林玉愈加詫異的表情,解釋道:“我……我有事和你說,你們的浪漫故事等以後再講吧!”
楓林玉聳聳肩膀,心道:“浪漫?什麽叫浪漫,就是大風裏追着一條紅圍巾跑來跑去嗎?親愛的花衣行師兄好像對這個過敏??”
“楓師弟!”花衣行輕輕叫了他一聲,正色道:“我要和你說的事情是關于于古師弟的,我希望你能認真對待,這不但涉及到我們中劍派的名聲顏面問題,對五派聯盟也至關重要!”
“親愛的于古師兄的事情?”楓林玉看看老臉通紅的于古,又看看花衣行,“有這麽嚴重?”
“實際上,于古師弟根本沒有做過那樣的事情!”花衣行盯着楓林玉的眼睛,口氣堅決的說道。
“是,我根本就沒有做過,全是你這小子……”
花衣行揮手打斷于古的暴怒之言,接着說道:“這其中有一定的誤會,所以楓師弟……”
“我知道!”楓林玉也嚴肅起來,“親愛的于古師兄當然沒有做,是他們逼他的!”
“楓師弟!”花衣行打斷他的繼續發揮,心道:“這小子最能胡攪蠻纏,一定要當機立斷的制止他,否則讓他發揮下去,連我都危險呢!”
他大聲喊道:“沒有任何人逼迫于古師弟做那樣的事情,而他也沒有主動去做,也就是說……也就是說……”
花衣行努力尋找着說辭,不知道怎樣來下結論。
“這就奇怪了……”楓林玉用手指按着嘴唇,疑惑道:“那于古師兄昨天為什麽要承認呢?而且表情那樣的痛苦,還痛哭失聲!”
“你……我……”于古老臉憋得通紅,左手緊緊握住劍柄。
“楓師弟!”花衣行第三次震懾性的叫了起來,“總之,從那個意義上來說,你只要知道,于古師弟還是個處男就行了……”
他終于找到了一個措辭,不過額頭已經冒出了冷汗——還有人這樣解釋的嗎?
“所以,請你忘記這件事情!”花衣行表情嚴厲,大聲道:“從此後再不許對任何人提起,否則,我中劍派顏面何存,五派聯盟顏面何存?”
“咦?這就奇怪了?”楓林玉疑惑道:“為什麽昨天,花師兄沒有考慮到中劍派和五派聯盟的顏面呢,今日卻……”
“事情的發生超出我的想象之外!”花衣行咬牙道:“如果真的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于古師弟的複仇事大,劍派名聲事小;但既然昨晚于古師弟仔細向我講述了事情的經過,讓我确信這樣的事情并沒有發生,那我們當然要顧全劍派的名聲了,楓師弟難道不這樣認為嗎?”
“哎!”楓林玉嘆了一口氣,細聲道:“晚了!”
“什麽晚了?”花衣行和于古一起緊張的問道。
“你們也知道,我這人最勤快了!”楓林玉忽然冒出這樣一句,看着兩人不善的臉色,解釋道:“因為我的勤勞,所以從昨天下午開始,我就開始打掃我們的天木山,那時候,來山上捉鴨子的農夫們正在下山,他們其中也有一些劍客和術師,是趁機來參觀我們天木山的……
“我記得花師兄昨天說過,要把于古師兄的‘慘案’诏告天下,讓天下人來評評理,我五大劍派和末羅神院火并,正義是不是站在我方……您也知道,我這人又是極端熱心的,于是……”
“你……你不會是……”花衣行顫聲說道:“你……”
于古握住劍柄的左手也抖動起來,雙眼噴火,盯在楓林玉火紅的嘴唇上。
“……于是我就開始掃山,從山頂上一直掃到山腳下,每見到一個人,我就把于古師兄的悲慘遭遇向他們講述一遍,到山下以後,我還特意跑到茶花城,您知道,茶花城離我們天木山很近,我又在城裏将親愛的于古師兄的遭遇在全城喊了一遍。
“還好我從小就和彩雲師姐一起對歌,練就了一副好嗓子,但饒是如此,到晚上的時候,喉嚨也開始啞了。最後終于被我想出一個好辦法,我在城裏找到一個說書的,我們合作,将于古師兄的遭遇編成故事,讓他在城裏講述。
“之後,我又想,如果只在茶花城裏傳揚,天下人要多久才能知道啊!還好這時候又被我遇到一個流浪到茶花城的吟游詩人,于是,我又和那位先生合作,将于古師兄的痛苦歷程譜成詩歌,讓他在天下間歌唱,除此之外,我……”
“啊——我殺了你!”
長劍出鞘,于古失去了理智,舉劍狠狠朝楓林玉砍去,站在一邊的花衣行此刻冷汗淋漓。
實際上,如果于古真的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就可藉此機會,五派聯盟向末羅神院叫板,甚至可以從此将末羅神院壓在五派之下。
而若是這件事情沒有發生的話,五派師出無名,不但不能對付末羅神院,相反,如果末羅神院查究起來,發現有人污蔑神院的清譽,這件事情可就大了!
最重要的是,事情純粹是于古和楓林玉胡攪蠻纏搞出來的,而起因又在于古,他妄圖通過言語來侮辱楓林玉,而他的目的,又是為自己出口氣,事情的最後竟然歸結到自己的頭上,怎不叫他冷汗淋漓?
此刻,楓林玉已經向着山下跑去,于古在後面瘋狂的追趕着。
昨天晚上,他認真的向大師兄說清了整件事情的經過,雖然兩人不知道楓林玉是真的有些癡呆還是老謀深算,但于古是清白的,那已經是無庸置疑了。
本以為今天向楓林玉嚴正聲明,讓他不要再胡說八道,沒想這勤勞熱心的小子,竟然……
楓林玉一口氣跑到山腰上的幫派所在地,于古那把長劍也已經向着他的屁股刺來——“八師兄!”楓林玉大叫着,此刻,試煉場上離他最近的是方哈理,“快,救火!”
“來的好!”方哈理一臉怒氣,不但不救火,相反,他也一劍向着楓林玉的另一邊屁股刺去,嘴裏大喊道:“覺悟吧!小師妹,我終于要為你報仇啦!”
“叮、當!”
兩下清脆的響聲傳來,兩柄長劍飛上半空!
大師兄路平及時出手,皺着眉頭看向于古和楓林玉兩人。
“大姑娘,于古師弟是我們山上的客人,你怎麽得罪了他?”路平先一腳将方哈理踹飛,然後正色的向楓林玉問道。
“我……我沒有得罪親愛的于古師兄啊,我只是想幫他!”楓林玉有些委屈的說道。
路平又皺了一下眉頭,忽然看向于古,表情怪異,好像在忍笑,天木九劍此刻也都圍了上來,每個人看向于古的表情都怪異無比,有的人已經笑出來了。
于古一下子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那可惡的人妖顯然已經把自己的“悲慘遭遇”在天木山上傳遍了。
他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霎時頭腦中一片空白,眼睛前金星閃耀,口幹舌燥,渾身顫抖——以後人間界裏,他于古算是出名了,說不定連妖靈界都要嘲笑他呢!那種事情……
猛然,于古掉轉劍頭,向自己脖子抹去——“啊——”周圍一陣驚叫聲中,路平和随後趕過來的花衣行一起向着于古的手臂抓去,路平搶先一步,手勢奇快無比,一把抓下于古的長劍,那劍刃上已經帶了血跡……
“于師弟——”花衣行一把抱住于古,手忙腳亂的在于古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條,緊緊裹在他脖子上,“于師弟,你這是幹什麽,大丈夫行的端,坐的正,何必在乎別人的閑言碎語呢!”
于古兩眼翻白,也感覺不到脖子上的創痛,大叫道:“我還有什麽臉活在世界上,大師兄,你讓我死了算了,我……”
“于古師弟!”花衣行啪的一聲打了于古一個耳光,“清醒一下,為了這個而死值得嗎?別忘記,你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難道十二歲那年發生的事情你忘記了嗎?”
于古一聽此言,神色猛然變得暴戾起來,眼中精光一現,登時止聲,他坐起身來,感激的看着大師兄,點了點頭。
“別說那樣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就算發生了……”花衣行說到這裏,忽然頓住了,“不是,于古師弟,我的意思是說,那樣的事情當然沒有發生過……哎,我在胡說什麽呀!”
“嗚嗚……大師兄,你還是讓我死吧!”于古哭了起來。
天木山上來看熱鬧的弟子越來越多,路平陰沉着一張臉,皺着眉頭,看看于古又看看楓林玉,他聽見楓林玉說話了。
“哎呀呀,這個于古師兄很奇怪呢,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怎麽能說死就死呢?”
他表情嚴肅的看着于古,嘆了口氣,慨然道:“人的生命是多麽的脆弱啊,而人的心靈,又是多麽的變化莫測啊,僅僅因為一個突然閃現的念頭,便會讓生命随風……而去!”
花衣行輕輕拍了拍于古的後背,站起身來,臉色鐵青,眼神中現出一股淩厲之光。直到此刻,天木山上的弟子才見識到這五派聯盟裏最出類拔萃的第二代弟子的氣勢。
關于花衣行的傳說,他們是聽過很多了,然而親眼見到卻感覺此人文質彬彬,并不符合人間界所給予的評價——五百年來罕見的魔法天才,魔法能力遠遠超過劍術,五派聯盟年輕一代中的第一高手,只有天木山的大師兄路平可以與其相敵,下一代五派盟主的熱門人選……其光芒不在“天木九劍”之下。
此刻,他站起身來,渾身散發出一股可怕的殺氣,功力低一點的天木弟子禁不住向後退去,緊聚的人群立即散亂,中間形成一個圓形的空間,只剩下花衣行和于古,以及天木八劍。
至于第九劍鬼見愁楓林玉大俠,則直接慘叫着飛到三丈之外……
路平心中一凜,自從花衣行上山之初,他就處處留意這個與自己排名相近但年齡至少小自己二十歲的年輕人,感覺到他并沒有刻意去壓制自己的氣勢,這已經達到了魔法修習者“古井無波”的境界,勢不顯于外,自己可是在去年才達到此種水平。
眼前,當花衣行因為于古的自殺未遂而動了真怒,發出殺氣,路平立即鼓動自己的氣勢迎了上去,五派聯盟青年一代的兩大高手第一次正面交鋒。
本來迎向楓林玉的殺氣,因為楓林玉的不堪一擊而全數被路平接了過來,在周圍弟子的驚訝聲中,直過了半個多小時,花衣行頭頂才冒出冷汗,喘了一口氣。
路平趁勢收回氣勢,微笑了一下,輕聲道:“花師弟不必動怒,聽我解釋一下好嗎?”
花衣行哼了一聲,咬牙道:“天木九劍果然非同凡響!”
他不說路平師兄非同凡響,當然是因為兩個人比拼氣勢,路平占了地利人和,有天木山的八個親傳弟子在身後壓陣,路平自然贏的輕松,這就是傳說中的“主場優勢”!
路平也不以為意,臉上笑容滿滿,心中震驚難以言喻,他知道,下一代五派盟主的位置,将決定于自己與眼前的年輕人間的争鬥。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看了看躲在遠處摔得七葷八素的楓林玉,對花衣行說道:“這裏……”
“什麽?”花衣行疑惑起來,“路師兄腦袋怎麽了?”
“不是我!”路平神秘道,“是大姑娘!”
“哼!”花衣行怒道,“我不知道他腦袋裏面裝着什麽可惡想法,不過他這樣捉弄于師弟,作為大師兄,我一定要替他讨回公道,我要向楓林玉師弟下挑戰書!”
遠處,楓林玉隐隐聽到“挑戰書”三個字,吓了一跳。他一路小跑過來,大叫道:“大家不要動怒,動怒會傷了肝髒,對十二指腸以及心腎功能也有嚴重影響,挑戰書怎麽能随便下呢?不是我說你啊,花師兄,我路平大師兄怎麽也比你大了幾十歲,你怎麽能這樣不尊重他呢,要下挑戰書,你就沖着我來好了!”
“混蛋色狼,閉上你的臭嘴,他就是要下你的挑戰書!”方哈理歇斯底裏的大叫道。
“是……是想向我……”楓林玉張大了嘴,忽然面露得意之色,沖着花衣行嚷道:“親愛的花衣行師兄,你說比什麽吧,烹饪、刺繡、唱歌、跳舞……除了魔法和劍術,随便你挑,不過我要事先說明,我們只是友情切磋,輸贏都……”
“走開了,遠遠的給我待着去!”
路平氣得大喊起來,近五十歲的人了,将為老不尊發揮得淋漓盡致,他實在對這個小師弟過敏。
“哦!”楓林玉立即垂下頭來,耷拉着肩膀,走到遠處天木山弟子中間。
路平看着楓林玉走開,又向花衣行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就在花衣行心裏暗罵着“這路老頭有毛病怎麽着”的時候,路平開口說道:“花師弟,你知道天木山上有‘三大堅定’嗎?”
“三大堅定?”花衣行疑惑道,“這和我挑戰天木第九劍有什麽必要聯系嗎?”他特意指出天木第九劍,矛頭直沖楓林玉而去,不依不饒。
“不錯,師父的命令、小師妹的脾氣、大姑娘的看法,號稱天木山三大堅定,永遠也無法改變!”
路平搖頭晃腦的解釋道:“師父的命令當然不能違背,那也沒什麽好說的,小師妹的脾氣呢,是……這個某種場所裏的石頭,除了大姑娘,很少有人能适應,那也是無法改變的,至于大姑娘的看法……”
路平又指了指腦袋,低聲道:“大姑娘在十年前拜入我天木山時,腦部受過劇烈創傷,身體也被某種外力刺激過度,從那個時候起,他做事就稀裏糊塗,認定一個想法就一定要堅持到底,別人從來都無法改變!”
路平看了看還在地上蹲着抽咽的于古,搖頭道:“我不知道于古師弟和大姑娘說了什麽,導致大姑娘有如此的誤會,這真讓人為難,想讓他相信于師弟是清白的,很難做到,不過我會禀明師父,堅決制止他向外傳說的!”路平嘆了一口氣:“發生這樣的事情誰也不想,我看花師弟就不要再和大姑娘為難了!”
“你是說……”花衣行也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楓師弟其實是個白癡?”
“這個……”路平吸了口氣,“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确實是這樣的,但又不能完全這樣說,因為大姑娘也算聰明,除了魔法和劍術,他其他方面都是很優秀的,而且彩雲師妹對他……呵呵……這個,也不能算是白癡,只是有點瘋瘋癫癫吧!”
“天……我竟然和一個白癡糾纏……”
于古忽然站起身來,望向大師兄,“師兄,我竟然被那白癡給耍了!”他淚痕未幹,激動情緒卻減輕不少。
“等一等!”花衣行臉一沉,“路師兄,白癡怎麽可能成為天木第九劍,你這玩笑開的……”
“花師弟,你看大姑娘有第九劍的實力嗎?”路平問道。
“他簡直就是個窩囊廢,我一個可以幹掉他十個!”
于古大聲的說道,也不理會天木八劍的大皺眉頭。
“于師弟,不可以這樣說!”花衣行沉思了一下,想起楓林玉那招能招來鴨子的“草木皆兵升級版”,問道:“楓師弟會一套‘大摩蘇劍法’?”
路平一楞,啞然失笑:“我就和你實說了吧,兩位師弟,你們應該知道,大摩蘇劍法是北河白家的獨傳絕學,大姑娘怎麽可能會呢,會這套劍法的是彩雲師妹!”
“彩雲師妹?”花衣行驚道。
“是啊,你不會不知道吧,我們的白露師母是北河白家的女兒啊!”路平笑道。
“那第九劍……”
“就是彩雲師妹啊,她脾氣怪異,頑皮愛鬧,做出來的事情往往出人意表,冒充大姑娘,神神秘秘,除了我們親傳弟子,即使是天木山其他弟子也都不知道,第九劍其實就是湘天彩雲,這一點外人當然更不可能知道!”
路平身後的天木七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誰會相信楓林玉會“一劍出,鬼見愁”呢?
“那麽,那小子是不會什麽魔法劍術了?”于古不甘心的問道。
“基本上是不會什麽!”路平表情忽然嚴肅起來,“楓林玉師弟的體質和性格,不适合修習魔法劍術,即使是普通武藝,他也懵懵懂懂,所以,花師弟的挑戰書……”
“如果是這樣,我不會理會他的!”花衣行嘆了一口氣,“于古師弟的冤情,就讓它永沉海底吧!”
于古咬牙切齒,心中極不願意,但既然證明了楓林玉在武學上百無一用,又是個白癡加瘋子的組合,再去挑戰他無疑是極不光采的事情,只能自嘆倒楣,如果有機會,揍他一頓出出氣算了!
不過,他實在沒把握那瘋子會不會又給他搞出些醜事出來……
“大師兄,我不想再在這天木山多待一分鐘,我們走!”于古哼唧着說道。
“你胡說什麽,什麽叫不願待一分鐘!”花衣行一邊訓斥着,一邊下意識的向着幽思峰的方向望了一眼。
“重色輕友!”于古雖然不願意這樣去想敬愛的大師兄,但這龌龊的想法還是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應該是沒什麽希望了吧……”他不禁嘀咕出來,立即發現花衣行的臉色不善,趕緊噤聲。
“其實,如果你們現在走的話,可就錯過一場好戲了!”旁邊的方哈理陰陽怪氣的說道,“我們天木山今天有盛大的……那個‘血盟儀式’!”
“召喚聖獸的血盟儀式?”花衣行和于古一起大叫起來。
“不錯,今天将有六名弟子在神意峰與聖獸結盟!”
路平也微笑道,“兩位師弟還是留下觀看一下吧,畢竟這種儀式不是每次都有的!”
“那當然,本來我也沒想……”花衣行看了眼于古,“于師弟,我們還是看完這個儀式再走吧!”
“大師兄說不走就不走吧!”于古表面上裝作很不樂意的樣子,其實心裏已經充滿了期待,他自己已經領了聖獸,是一頭豹子,豹子也算是中級聖獸了,以他目前的靈力來看,那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了,因此一直引以為豪,他倒是想看一看天木山的弟子能招來什麽樣的聖獸。
“是哪六位師兄師弟們要與聖獸結盟呢?”花衣行問道。
“就是我們天木九劍中格裏師弟、荒雲師弟、際風行師弟、戈一師弟、方哈理師弟以及……彩雲師妹!”路平說道。
“彩雲師妹也要參加結盟?”
花衣行詫異問道,想起在鬼堡裏那少女幾乎被惡鬼掐死,不禁額頭微現冷汗——他當然不知道,那天湘天彩雲偷用天木神意,本身靈力不足以支持,導致內息混亂,才被惡鬼所趁,其實以她本身實力來說,對付一只無形之鬼還是綽綽有餘的,“第九劍,鬼見愁”可不是鬧着玩的。
“喔哈哈哈哈哈——”于古忽然大笑起來,繼而拍手打腳,越笑越是止不住,漸漸抱住肚子蹲了下來,“啊哈哈哈……哈……哈!”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最後幹脆倒在地面上滾來滾去,“笑……笑死我了……太高興了……”
天木八劍一起奇怪的看着于古,遠處楓林玉也犯了嘀咕:“親愛的于古師兄怎麽一會兒要死,一會兒又興奮至斯呢!?”
天木山的幾百弟子也都在楓林玉身後探着腦袋,有人禁不住問道:“楓師兄,于師兄在演練什麽神功嗎?”
最後大家一起望向花衣行尋求解釋,但看他滿臉疑惑的神情,顯然也不明所以。
“于師弟……于師弟……”花衣行上去按住正在滾動的于古,“怎麽了啊……別這麽不成體統,快起來!”
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天木五弟子荒雲忽然正色道:“三年前我在邪惡雨林除妖的時候,曾見過巫女向人施毒,中毒者必要大笑三日方才氣絕身亡,屍體腐爛面目全非,看樣子于師弟的症狀倒有些像!”
衆人聞言一陣唏噓,花衣行更是面色緊張起來,于古師弟什麽時候惹到巫女了呢?
“不……不是……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