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好想哥哥
魏淵是在三月初接到老板電話,說讓他以後可以不用去店裏了。
他高一起就在店裏幹活，到現在已經三年，雖然不是一份能賺大錢的工作,可起碼能夠保證他日常生活。
現在也沒有任何原因，突然就說不用他去。
魏淵沒問，反而是劉均跟他說，說是有人跟老板說了什麽，老板才臨時有了這個決定。
至于那個人是誰……劉均說，看到那個男的和辛瑤一起出現過。
他這麽說,魏淵就知道了。
那天踢了他一腳,他自己知道力氣有多大,這事肯定冒火，他不明着來,就暗地裏給他使絆子。
劉均氣憤填膺，說這事不能完，要給他讨個公道。
魏淵倒沒太生氣,他只是說算了。
他要準備單招了,再幹也不會幹多久，正好在考試之後，能再想想其它辦法。
那之後怎麽辦？
劉均問他。
之後的事之後再說。
還能怎麽辦。
三月的風依舊料峭，魏淵走路回家，路上遇見幾個同班同學,大家招呼着，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吃燒烤。
前兩年的時候幾人還偶爾會聚在一起吃飯,可這兩年，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喊他出來吃他就從來都不會答應了。
今天正好碰見,順口問了他一句。
毫無疑問的，魏淵拒絕了。
“你這兩年掙錢挺拼命的，應該餘下來不少吧。”肖勵笑着問他：“你說你有必要這麽苛待自己嗎？賺了錢不就得吃點好的。”
肖勵說着，又想起什麽。
“你那二手摩托車不是一直想換掉嗎？咱啥時BBZL候一起買車去。”
魏淵高一那年為了方便來回學校和店之間，專門買了個二手摩托車，車很舊了，也不好騎，還總是壞，于是魏淵就一直想說，攢點錢換輛新的。
這話兩年前就聽他說了，結果到現在都沒換。
魏淵搖頭，說：“不換了。”
“為什麽呀？”肖勵疑惑，問了一句。
他花錢确實比以前更攢，肖勵倒是一直好奇原因。
魏淵沉吟片刻，開口問他：“聽說你舅舅在車間生産線，那裏工資怎麽樣？”
肖勵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愣了一下，搖搖頭，說：“那地方不行，能把人累死去，雖然工資可能比你現在幹這個高點。”
再高的工資都是要付出代價的，車間剛進去的話幹的都是最辛苦的活，一般人也扛不住。
沒必要為了多那些錢就折騰自己。
不管怎麽說，他現在養活自己完全夠了呀，再說還在讀書呢，以後讀完書出來有了文憑，那找工作不是更簡單一點。
魏淵沒再多問，只是淡淡的點頭。
“知道了。”
魏淵擡腿往前走，後面肖勵幾個人收回目光，還在不解他的這些行為。
另外幾人又讨論起，說他明明可以取隔壁市的那個學校，那個學校的機電專業在全省排名第一，将來畢業後機會也會更多。
可他卻選擇了本市的學校。
本市那所學校一般，要非說有什麽好處，也只是離家而已。
夏天很快就到了。
魏淵單招通過，是本市的一所大專，距離上禾一個小時車程。
魏淵去市裏讀書，那就意味着，他以後一個星期才能回來一次。
這還是在最好的情況下。
桃皙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很為他高興，因為哥哥可以去讀大學了。
對她來說，一個人只能能夠繼續讀書，無論在哪裏，都是令人欣喜的事。
魏淵臉上卻沒有半點高興的神色。
這一年的這個暑假，桃皙總覺得魏淵很累。
他的那種疲憊，是盡管已經盡力掩飾卻還是會浮現在臉上，就好像在透支自己的身體一樣。
桃皙試着問過他，他卻只是回答沒什麽。
收拾行李準備去學校的那天是八月底，魏淵從雜物間找出個舊箱子，随便收拾了點東西進去。
桃皙明天也是開學，她初三了，收拾完書包之後，她就在魏淵旁邊跟着，想看看自己還可不可以幫上他什麽忙。
桃皙問：“哥哥，學校離上禾有多遠？”
魏淵拉上行李箱的拉鏈，頭也沒擡，說：“沒多遠。”
桃皙：“那住校的話，以後多久可以回來一次呢？”
魏淵：“一個星期。”
一般來說，一個星期會放兩天假。
桃皙不由皺起了眉頭。
“可是這樣不會很累嗎？每個星期都坐車來回的話。”
去市裏就算再近那也要一個多小時，一來一回基本上半天就沒有了。
一個星期只有兩天假啊。
魏淵沒回答。
他起身來，從口袋掏出個手機，遞到桃皙手裏。
“這個自己拿着，BBZL有什麽事随時聯系我。”
是個有大屏幕可以觸屏的智能手機，淺金色的機身，比按鍵手機要薄一點。
魏淵自己的還是按鍵手機，好幾年沒換過了。
桃皙從來沒接觸過這樣智能的東西，猛然遞到她手裏，她像拿着燙手山芋一樣，只想着要馬上還給魏淵。
“哥哥，我不要這個，家裏有座機可以聯系的。”
“我不放心。”魏淵說：“以後在學校或者外面有什麽事，都可以打給我。”
“那……你拿這個，我可以用那個舊的。”
魏淵卻說：“這個我用習慣了。”
接着他說道：“錢在客廳的抽屜裏，有三千塊，該吃什麽，該用什麽，自己想花就花。”
“不夠和我說。”
他要出“遠門”，所以事先把一切都為她準備好了。
“學校裏有事，可以找小舅，平時家裏要是有什麽，找隔壁夢鯉的爸媽。”
他都給她打好招呼了，他不在的時候，希望他們可以多照顧桃皙。
她還是個孩子。
一個人在上禾，怕她受欺負，更怕她有危險。
新手機存了幾個熟人的電話號碼，還可以上網，魏淵教她怎麽用，告訴她打字發短信，還可以上網搜東西。
聽說現在能在網上買東西了，叫做淘寶，在上面下單，填地址，幾天後東西就會寄到家裏來。
魏淵想他之後可以研究一下這個怎麽弄，那樣給桃皙買東西就更方便了。
最後魏淵還是那句話。
自己在家，注意安全。
好好照顧自己。
那是聚少離多的一年，魏淵本以為
可以一星期回來一次，後來才發現，其實很難。
上禾交通不是特別發達，從市裏來回只能坐大巴，沒有火車或者高鐵。
大巴車次少，要每次提前去到車站買票，可車站離學校也遠，來回一趟要一個小時。
有時候去晚了，就買不到票。
買不到票意味着回不去。
平均下來一個月才能回去一次。
每回來一次都是風塵仆仆，那是一趟注定長途趕路的旅程。
而桃皙每天乖乖的上學放學，在即将到來的中考面前，她全力以赴，希望能考到一個最好的成績。
她的錢除了吃飯和生活必需幾乎花不到其它地方，魏淵當初給她留的那三千塊錢，她用了很久。
魏淵不在，她幾乎沒給自己買過肉吃。
他每次回家，都看到她又瘦了，可還是笑着告訴他說自己每天都吃的很飽。
也是那一年開始，魏淵開通了銀行卡的網銀支付，會在網上買東西寄回家。
他會寄很多，衣服，鞋子，生活用品，全部是給桃皙的。
桃皙開始有了一些漂亮衣服，而不是只能穿舊的，同學們問她時，她只是說，這些都是哥哥給她買的。
“那你哥哥對你真好啊。”
眼光也那麽好，挑的都是最适合她的衣服。
桃皙卻沒有說話。
她站在教室的窗戶邊上，看見操場上來修圍牆的工人，烈日炎炎，他們咬着牙滿頭大汗，後背被汗浸濕透了，BBZL背着東西爬樓梯時，搖搖晃晃，每爬幾步都要被迫停下來歇一歇。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睛突然紅了。
這個夏天格外的炎熱，熱到人一站到太陽下就好像全身被炙烤起來，她仔細算了算，魏淵已經兩個月沒有回來了。
她上一次給他打電話，是三天前，晚上八點多了，可她聽得出來他的聲音很累。
“桃皙，你怎麽哭了啊。”後面祝滢發現不對，趕緊給她拿紙擦眼淚。
桃皙默默的接過紙巾，捏在手裏，沒有說話。
祝滢以為她是準備考試壓力太大了，所以沒再問。
“桃皙，你真的準備就留在六中？你的成績上一中肯定不成問題的。”
之前班主任找他們班成績好的同學都談過話，說只要他們留在六中讀高中，那三年學費全免，還都有獎學金。
祝滢當然不在乎學費全免這樣的事，那點學費對她來說沒什麽，她理所應當覺得，去一中才是最重要的。
誰不想讀最好的學校。
桃皙卻只是搖搖頭，說她已經想好了。
她留在六中。
在哪裏讀書都是讀，只要自己好好學，不一定要去好學校。
而且……高中不再是九年義務制，每一學期學費就是好幾千，如果這些學費能夠免掉，那少了一筆多大的支出啊。
桃皙沒覺得有什麽不好，她甚至特別慶幸班主任找了她說這個。
她幾乎是毫不猶豫答應的。
祝滢伸手去關窗戶，還好奇的看了兩眼，在想桃皙是看到什麽了要哭，可看來看去，下面什麽也沒有。
這麽熱的天，除了那些幹活的，誰願意出來啊。
出來會被烤熟的。
“不過這種天氣在外面幹活真的好累的。”祝滢感嘆了一句，“所以我們以後要找個好工作，坐辦公室吹空調那種。”
桃皙眼角還挂着淚水，她緊抿住唇角，祝滢還在一直說她也聽不清說什麽了，只是很小聲很小聲的說了一句。
“我好想哥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