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哥哥，我餓了
七月初六，路邊算命的拉住魏淵，說今天是個對他來說萬事皆宜的好日子。
魏淵剛從店裏出來，黑T恤上沾了大半的油污，他劍眉淩厲，冷冷掃了那算命的一眼。
萬事皆宜個屁。
今天差點被掉下來的扳手給腦袋砸出洞來。
其它地方就算了，腦袋這玩意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砸的。
魏淵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
一天沒吃飯了，肚子餓得慌，正好劉均在附近燒烤店組了局，他尋思
去墊巴兩口。
七月的上禾小鎮還不是那麽炎熱，夜晚空氣泛着溪水的清涼，荷花滟滟，枝幹清麗，魏淵走過橋，就到了燒烤店。
“哥，這邊。”劉均這邊菜都上了大半了，看見魏淵，站起來朝他招手。
局上有五六個人，都是他們職校裏的，有兩個熟的，其他幾個也打過照面。
魏淵在水龍頭邊上洗了洗手，看了眼滿是油污的衣服，想了幾秒，還是沒動。
算了，回去再洗吧，現在也弄不幹淨。
于是他過去坐下，身邊兩個人動作不由僵了下，往他這邊看。
魏淵留着精幹的平頭，劍眉星目自帶一股銳氣，鼻子高挺，五官輪廓立體的分明，不說話的時候，冷的周圍空氣都結了霜。
劉均給魏淵點了份辣椒肉炒飯，大份的，加肉，用盆裝的，份量賊紮實。
他知道魏淵今天幹的都是體力活，中午也沒看見他吃東西，這個時候了，肯定很餓。
劉均一個勁的誇：“他們家炒飯賊好吃，香到頭了，口感一絕。”
魏淵也不客氣，拿了筷子低頭就開始吃。
“哥，隔壁六班的辛瑤今天來店裏找你了，當時你正好出去了沒在。”
劉均想起今天的事，于是和魏淵說。
“她找了好幾回了，今天手上還提着盒子，怕不是給你的禮物吧。”
劉均說着笑了起來，忍不住八卦。
辛瑤可是他們學校的校花，長得漂亮，文靜溫柔，一頭柔順的黑長直，簡直就是每個男生心裏都夢中情人。
可辛瑤喜歡魏淵，這是整個學校都知道的事。
魏淵這人性格不好，脾氣不好，長了一張冷酷的臉，卻是驚天動地的帥，女生一看到他就難免臉紅。
辛瑤這樣的大美女都不例外。
這還沒兩分鐘，一碗炒飯已經被吃了大BBZL半，魏淵把筷子一放，眉頭一挑，道：“你要愛搭理自己去，別打着我的名頭。”
他煩辛瑤，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劉均被戳破心事，呵呵的笑了兩聲，來掩飾尴尬。
他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說：“我喜歡她也沒用啊，人家看都不多看我一眼。”
他要長了魏淵這張臉，別說一個辛瑤了，五個六個辛瑤都能答應當他女朋友。
眼見着魏淵放下筷子站了起來，劉均攔住他，急道：“哥你這就走了？剛點的幾十個肉串還沒上呢，你聞聞，賊香。”
魏淵沒理。
“困了，回家睡覺。”
他是真的累了。
今天不知道是撞了什麽黴運，店裏活多，還一樣兩樣都是重活，他咬着牙幹下去的，最後也就多賺了兩百塊錢。
兩百塊錢也不夠幹什麽，在這燒烤攤上吃一頓就沒了。
魏淵回到家已經是十點，小院子亮着昏暗的燈，照着那幾株孤零零的山茶花。
那還是外婆在世的時候種下的，從山上帶下來的野山茶，不容易種活，養了這幾年，活下來的就這兩株。
魏淵從網上學了點養花的知識，好歹照顧着這兩株花。
一個人過活這種事，他這兩年來也習慣了，自己吃自己住挺好，只是養着這幾株花，總還是難免會想起外婆。
外婆還在的時候，好歹一日三餐有人念着他，老人家年紀大了，走的不安穩，去的前一天，神志不清了還在念叨着我們家小淵怎麽辦。
小時候算命的說他親緣淺薄，外婆帶着他，說會陪他到結婚生子。
結果只熬到他十五歲這年。
想起外婆，魏淵心裏有些難受，把灑水壺放到一邊，又清理了幾根長出來雜草。
準備去睡覺了。
菜園的另一邊是濃密的草叢，種着兩顆桂花樹，樹後突然傳來窸窣的聲響，魏淵回頭看了一眼。
然後他進廚房，端了一碗剩飯出來。
剩飯是今天早上的，現在天氣熱，稍微有點味道了，魏淵本來是打算倒了的——
給野貓吃正好，它願意吃就吃，不願意吃它明天早上再來倒掉。
碗剛放下，草叢裏卻伸出一只手，細長的，柔軟的，像一只小孩子的手。
魏淵目光停住，順着那只手看過去，就見到一個女孩子。
她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長褲，身量很小，瘦瘦的，目測來看，應該還不到十歲。
她看着地上那碗剩飯，害怕的眨了眨眼，又看向魏淵，那瞬間他注意到，她唇上已經幹涸的起了皮。
踉踉跄跄的似乎都快站不穩。
這小姑娘不像小姑娘，模樣像是逃難出來的。
沒等魏淵說話，她小聲的開口：“哥哥，我好餓。”
她聲音都在發抖。
魏淵臉色冷冷的，眉頭皺了起來，聲音和臉色一樣，沒什麽溫度。
“餓了回家找自己爸媽去，我沒吃的。”
頓了頓，他又說。
“誰是你哥哥，別亂喊。”
他自己一個人，有的吃就有一頓，不然随便湊合一下吃什麽都行。BBZL
再說，她從哪裏來的，怎麽就到他家院子裏了，附近這些十幾年的老鄰居了，都是打過照面的——
她肯定不是住這附近的。
小姑娘卻盯着那碗剩飯。
魏淵沒注意，只是單純沒有管閑事的心，他今天幹活太多，真的太累了，現在只想睡覺。
魏淵沒多說，回了房間。
外面小姑娘站在原地，還是盯着地上的碗，她抿着唇角，肚子傳來饑餓的聲音。
兩分鐘後魏淵又出來，看到她端着那碗剩飯在吃。
剩飯就兩小口，之前飯上蒸了臘腸，才剩點油水，剛剛拿出來是以為有野貓，沒放筷子也沒勺子，她于是直接用手在扒着吃。
快要馊掉的飯，她卻大口的吃大口的咽，好像完全察覺不到異樣。
這樣的東西怎麽能吃得下。
這人怎麽能吃？
聽到聲音，她擡起頭，一口飯在嘴邊還沒咽下去，讪讪的停住了。
碗裏的飯還剩下一口，她舌頭舔了下唇角，只覺得剛剛吃下去這幾口完全不夠填飽肚子的。
魏淵一把把她手裏的碗拿了過來。
小姑娘手還伸了下，巴巴看着碗裏的飯，實在太餓了，她想問剩下那一口，能不能讓她吃完。
魏淵的模樣有點兇，她不敢問了，小小的後退了一步，連嘴裏的飯都不敢再往下咽。
魏淵進了廚房，把剩飯倒進垃圾桶，髒碗放進洗碗池，然後打開冰箱。
找到一把挂面，兩個雞蛋，還翻出兩天前買的，有點焉巴的小青菜。
煮碗面很簡單，幾分鐘的事，魏淵往面湯裏加了點豬油，放了兩勺醬油，然後就端出來了。
她還站在原地，嘴裏剩的那點已經咽下去了，可能是聞到面湯的香味，小心翼翼的在咽口水。
魏淵把面碗遞給她，眼裏疲乏，紅血絲都明顯了起來。
“吃完趕緊回家去。”他出聲趕人。
大晚上的，突然出現在他家裏，扒着剩飯就吃，到時候吃出什麽毛病了，還要來找他麻煩。
她趕緊把碗捧了過來。
這碗面太香了，面上有兩個煎蛋，一把青菜，湯上淌着油水，還是熱騰騰的，香氣伴着熱氣往上冒，香的讓人想直流口水。
魏淵揉了揉太陽穴，是真的又困又累，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吃完把碗放這裏就行了。”他指了指大門前的臺階。
院門他沒關，這小地方沒有關院門的必要，所以魏淵說完之後，就回房間去了。
關上了大門。
她捧着這碗面，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來。
魏淵幾乎是沾枕頭就睡着了。
早上七點的鬧鐘把他鬧醒，他洗漱完，又把昨天換下來的衣服丢進洗衣機。
一兩件衣服，其實手洗更快，只是他今天起的晚，馬上要去店裏，沒時間了。
夏天的衣服放太久不好，容易存出來味道。
魏淵突然想起昨天夜裏見到的小女孩，恍然間在想是不是做夢。
于是他打開門，低頭，看見地上放着碗和筷子。
一碗面吃的幹幹淨淨，連一口湯都沒剩。
碗BBZL和筷子都很幹淨，幹淨的像是已經洗過一樣。
魏淵俯身撿起碗筷，剛要拿進去，突然看到院裏的秋千上躺着一個人。
院裏那個秋千歷史很長了，得有十年，還是爸媽在的時候搭的，焊的鐵架子格外牢固，只是年頭久了，以現在魏淵的體重，不敢往上坐。
小女孩縮在秋千上面，蜷起來正好夠她的身高，孤零零的什麽也沒蓋，就這麽躺着睡着了。
看來是吃完後就睡在這裏。
七月的溫度不低，可上禾鎮的夜晚卻涼風陣陣。
突然間“砰”一聲響，是風吹倒了什麽東西，秋千上的人抖了一下，像只受驚的小貓，馬上就坐了起來。
她驚慌失措的看着魏淵。
其實才睡着沒多久，不到兩個小時應該。
魏淵只覺得頭疼，眉頭往下壓了壓，不悅的出聲問了一句：“你怎麽還在這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