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是你的父親啊
他們二人一起驅車趕往了諾森的住宅。這裏距離警局有點遠，在路上露西又與其就這一次的案件進行了稍許的讨論，諾森的見解很有用，比起警局裏的某些結論更靠近露西所想，這讓一直為此苦惱的露西很受振奮。也是因此，她沒有看到諾森往後視鏡裏瞥了一眼，将一輛尾随在後面的車給甩開了。
後面的羅伊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已經失去了目标的車流，不知道是否應該繼續追趕上去……可就算自己想追，也不知道該去往何處，他拿出自己的手機，遲遲不能撥出那個熟悉的號碼。
他明白自己只要打過去，說不定就能得到他們将要去的地方的位置，但他卻沒有那個勇氣。他尚還不明白此行的兇險，只以為這是露西所做出的決定。
而這個時候，他想起了與愛麗絲定下的那一份約定。
這是一棟居于大學附近的屋子，它的落地面積很大，在後現代主義的前屋後，是一個容納了游泳池等諸多娛樂場所的地方，它的前廳也很空曠，地面是灰色的潔淨大理石，桌子和沙發都是黑白配色，是一個沒有多餘裝飾，設計十分簡潔的房子。
諾森給她倒了一杯酒，是露西喝過的品牌。他們曾經來到過這裏，在第一次合作結束案件的時候，許多同事都被邀請到這裏慶功，在那時，他們都對這位新的同事有了不算差的印象。
諾森品嘗了下手中同樣剛倒出的美酒，他将被背靠在一邊的桌臺前，另一只手将一疊很厚的資料遞給了露西，整個人顯出一種回到自己家的輕松惬意的模樣。
露西坐在圓的餐桌前，她正十分端正地看着手中的文件，她追尋荊棘殺手已久，可以說，除了當初那個負責辦理此案的探員，她或許就是現在最了解他的那個人……可現在，她看着這份極為詳細的調查報告，一時之間，那種對自己的莫名信心逐漸淡去了。
從最開始被發現的那件案子起，到後面每一件被媒體揭發出的兇殺案，他将每一份報紙、每一個頭條，都規規整整地或剪切、或複印到了頁面上，那一張張熟悉的被害人的照片，每個人的年齡與形象的信息，都被記錄下來，成為了他後面幾頁對兇手性格和習性揣測的依據，他甚至是得到了許多官方內部的消息，并将之統合起來，在地圖上做成了一個完整的案件路線圖，并以此推測出，那個窮兇極惡的犯人，到底還有多少起謀殺案沒有被找出……
這種極為豐富的信息層面上的推理，需要的不僅是強大的資訊統集能力、關鍵人脈的掌控能力，還要有極為仔細的耐心，和統籌全部的大局觀。露西沉浸了下去，她的心情激動又緊張，不由喝了一口被擺放在手邊的淡酒。她已經開始相信，或許他标注出來的那些未知地點，就是警方還沒能找出的更多的受害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露西也漸漸從那種澎湃的心情中回過神來。她終是發現了不對，因為越看到後面資料就越詳盡，有些結論根本就不是單純靠着推理能得出的，那其中有說不過去的漏洞……這樣也還可以解釋說是局外人憑心的猜測，盡管露西難以相信前面表現得如此智慧的他會犯下這樣的錯誤，可有些細節，是連警察也沒有找出的。
露西深吸口氣，她捏住頁面的手指有些僵硬，盯在紙上的眼睛也不轉動。
諾森起了身，他往這邊走了過來，像是注意了到她的異樣，他有些訝異道：“怎麽了，露西，是發現了有哪裏不對嗎？”
露西身形不動，她面上毫無異樣地又翻過了一頁，聲音平淡的可怕，一瞬間，就像是那個在警局中永遠表現得最優秀、最冷靜的自己在她的身上重新複蘇：“我只是感到可惜。若是在荊棘殺手還在的時候，你一定會是他最恐懼的對手吧。”
諾森盯着她，沉默了一會。良久，他忽然搖頭笑了起來：“露西啊露西，如果是在以前，你絕對會是我最欣賞的那一類人。”
露西也終于不再裝了，她擡起頭來，目光如刀般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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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明、鎮定、堅韌又永不放棄，”他拍着手，和着走過來的腳步，聲聲道：“你的靈魂，是脆弱後的堅強，是蒼白後的絢麗，我喜歡你這類能将世界變得更美好的人，我本不該對你動手的。”
露西想要站起來，她已經做好了反擊的準備：“所以你就會對那些你認為無用、認為肮髒愚蠢的人動手？是了，你做這些也不是為了得到誰的承認與贊賞，而僅僅是因為自己無法忍受……”
盡管她還是想不通，已經被完全确認死亡的人為什麽會換了一個面貌站在自己面前，但她還是相信自己的感覺和推測，眼前的這個人——就是那個曾引起了整個聯邦轟動，讓人們既恐懼又興奮的，“荊棘殺手”愛德華·弗格斯！
“是啊，”諾森，不，應該是愛德華·弗格斯，他面露嫌惡道：“生命就像是瓷器，它珍貴又稀少。有人用它來盛美妙的味道，可有些人，只會用它來盛髒污的水。我真是想不明白，那類人為什麽會存在于這世上？”
露西用手強撐在桌面上，她本來是想要拔槍的，但一陣陣的暈眩襲上了她的頭腦。她看了眼一邊的酒杯，努力擠出幾句話：“你……你……來這裏……要做……什麽……”
“可惜，”她最後聽見一句愛德華感嘆的話：“你不該阻擋在我面前的。”
最深切的恐懼被印證，她陷入到了如深淵般的黑暗中。
愛麗絲等在露西朋友的家裏，她一直很乖地沒有去給她添麻煩，她相信露西的能力，也相信自己做下的一些小手段，她在十分鐘前剛剛接到了羅伊的短信，并與其約定了每過十分鐘就彼此聯系一次。
羅伊對愛麗絲這般鄭重其事的囑托感到有些不解和好笑，但在愛麗絲的一再堅持下，他終于還是感覺到了不對。
“是嗎？”他放下了打給警局的電話：“露西手機最後定位的地點是在諾森的家裏？”
不管怎樣，他都應該過去看看！愛麗絲是個敏銳的孩子，她或許無意間察覺到了什麽……為了露西，他也不該停留在這裏！
他一踩油門，汽車飛馳而去。
愛德華踏步在昏倒的露西身前，他将她口袋中一直在響的手機拿了出來，直接将之關了機。然後，他也沒有急着離去，而像是在等待着誰一樣，坐在沙發上，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悠閑地品嘗了起來。
愛麗絲又等了一會，見那邊始終沒有回音，就抱起了小熊，剛想要做些什麽，手中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上面出現的是羅伊的號碼。
“你好，愛麗絲。”熟悉的問候語。
愛麗絲靜默了一瞬：“諾森·厄爾曼。”
“好孩子，你果然還記得我。”對面贊揚道。
“你的目的是什麽？”她問。
“你的警惕心很高，我沒想到你那麽早就開始懷疑我了，”他答非所問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不會輕易傷害露西的，包括那個一直跟在她後面的小警察，我想，你也是時候單獨來見見我了。”
一個新的短信被發送了過來，上面是一處沒聽過的地址。
愛麗絲過去的速度很快，她像是趕了最快的車，愛德華·弗格斯剛轉移了場地沒多久，她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她懷裏抱着小熊，輕輕地扣響了他的門扉。
沒有看到露西和羅伊，愛麗絲也不待愛德華說話，就直接問道：“他們在哪裏？”
愛德華張開雙手迎接過來，他剛開口：“那兩個人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在沒有見到他們之前，我不想聽到你說的任何一句話。”愛麗絲冷冰冰地說，她的态度是來到這個世界後的最冷，簡直連看也不想看他。
愛德華瞧了她一會，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道：“她果然在你心中的地位很高，好吧……”見到愛麗絲根本不想理會他的模樣，他妥協道：“我可以讓你去見他們。”
他為愛麗絲引路，兩個人一起走進這間并不寬大，但很有生活居住氣息的房子，他們走到一處地蓋前，愛德華将之打開，看了愛麗絲一眼，就率先爬了下去。
下面是一個很陡的樓梯。沒有猶豫，愛麗絲也一同跟了下去。
盡管是地下，但下面的溫度并不陰冷，有淡淡的黃色的燈光照在牆壁上，四周像是擺放了很多的東西，多數都是一些雜物。露西就是被束縛在中間，她雙手被舉起，外面礙事的外衣脫去，手腕被粗大的鐵鏈束縛住，鐵鏈的另一端嵌在最上面的天花板裏，她低垂着頭，散亂的頭發披下，沒有一點聲息的樣子。
“露西！”愛麗絲大喊了一聲，就想要撲過去。
但愛德華制止了她。他只是拉下了一邊的閘，上面的鐵鏈就嘎吱嘎吱地卷動起來，連帶着露西也被帶動着要往上吊挂，愛麗絲不敢再動彈了。
愛德華就将閘停下了。他慢慢地走到她身邊，靜靜地說道：“你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愛麗絲。”
“你果然是為我而來的。”愛麗絲道：“你和我有什麽關系？你又認為我該是什麽樣子？”
愛德華露出了一種仿佛回憶般的神情：“我聽說你在莉娅那裏過的并不好，那個男人，他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他愚昧又短智，喜歡暴力多過于思考，再加上酒精的慫恿，是一塊早該被處理的垃圾。留他在世上，除了制造出更多的悲劇以外，不會有任何益處。”
愛麗絲歪過臉道：“你是在說我的姨母，和她的壞男人？”
愛德華點了點頭：“我很遺憾把你留給他們。但是愛麗絲，當我知道你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我正處在人生最緊急的時刻中，後面也沒有機會與你相見。當我聽到你的消息時，我是真的很高興你已經成長起來了，但後面我卻得知，你差一點就在一次事件中受傷，那個時候的我就決定了，一定要讓那個傷害你的人付出代價！”
愛麗絲的心中也終于有了猜測。
“是的，”愛德華的眼眸在昏暗的燈光下有種錯覺般的暖意，他緩下了聲音道：“我是你的父親啊，愛麗絲。”
二人互相凝視着，一時之間，這小小的地下室，時間也像是凝結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