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計劃◎
李秀芳是個傳統的女人，和時下許多人一樣，依然無法理解自己女兒的行為。在她看來，還有很多女人在婆家過得又窮又苦，都沒離婚呢。她閨女肯定是被周家人欺負了，自己家裏可以上門去理論，去找小周談話，打一頓都成，但是還沒到離婚的份上。
現在難題就是閨女覺得在周家過下去就不想活了。
她也沒主見，也不知道該咋勸。只有憂心忡忡的看着自己婆婆。
蘇楠也知道希望在自己奶奶這邊。家裏事兒奶奶是能做主的，也比別人看的遠。
“奶，遠的不說，就說周彥媽，她咋就能當領導？我難道就一定比她差嗎？”
李秀芳道：“那也用不着離婚啊，你在周家也能念書。”
“我上班，周彥媽都要看我不順眼了，還能容得下我念書？就怕我多吃一口閑飯呢。我天天回家看着一張冷臉，我哪裏還有心情去念書？我都惦記着怎麽和她們鬥氣去了。我就是不鬥，她們也會找事情惡心我。遠的不說，我二嬸整天找你麻煩，你不煩？”
李秀芳：“……”這話咋能當着婆婆面說呢。
蘇老太倒是深有體會，她娘就是整天惦記着磋磨姨太太去了。
男人為啥能夠好好的在外面做事？
那是因為女人都不拿這些事兒煩男人，都是女人自己煩女人。
當婆婆的琢磨兒媳婦，當媳婦看婆婆不順眼。妯娌之間互相搞小動作，大姑子小姑子找親娘告嫂子弟媳的狀……
道理都懂。
但是一想到那是一樁婚，還有小周那個好後生，她就心裏有些不舍。
她問蘇楠，“你真的考慮好了，要和小周離婚？開弓可沒有回頭箭，以後後悔就來不及了。周家也不可能再讓你進門。”
“奶，我這輩子就算窮的去讨飯，我也不會後悔。我就不想以後回想這一輩子的時候，就只知道我和周彥家人鬧了多少氣了。我不想一輩子就圍着她們轉，不想看她們臉色。我只要在周家一天，就得受他們的氣，忍受他們的瞧不起。在他們心裏，只要我是在周家取得的成就，那就都是靠着周家，不是靠自己。”
“反正我寧願自己一個人過苦一點，我也不受這氣。”
蘇楠堅定道。
她上輩子受夠了。
蘇老太考慮了片刻，也不知道是想到了年輕時候的什麽事兒，心裏特別有感觸的嘆了口氣，道，“我得當面和周家人見個面再說，就算離婚，也要搞清楚他們那邊的态度，免得說我們這邊不懂禮數。”
蘇楠立馬道，“我和他們約好了明天中午見面。”
李秀芳着急的不已，“媽，還真要談啊。”
“甭管咋樣，總要去見個面。”蘇老太道。
李秀芳也沒話可說了。心裏只是覺得離婚這事兒就這麽決定，有些草率，而且結婚還不到一年呢，這就要鬧離婚……是不是太快了？
反正李秀芳沒法接受。
可是婆婆開口了，她也沒法提出反對意見來。
蘇楠知道奶奶松了口了，心裏很開心。張羅着鋪床，讓她們睡個午覺。晚上再帶她們出去吃飯。
蘇老太道，“就在家裏做吧，省點錢。”
“我才搬出來，做飯的東西都沒備着呢。你們難得來，就在外面吃。現在外面開了一些私人飯店，價錢也不算貴，咱暫時還吃得起。”
要是蘇楠自己，蘇楠是舍不得吃的。她得存錢做生意，上學。
但是對自己的奶奶和媽，她咬着牙也要摳點錢出來讓她們吃好點喝好點。
想着上輩子自己哪怕過的那樣好又有什麽用，自己在乎的人都沒過幾天好日子。
上輩子周彥賺的錢，她不能做主。
這輩子她自己賺錢，就要自己做主。她就要照顧自己的家人。
說是睡午覺，但是都睡不着。李秀芳想着閨女離婚這事兒，哭都來不及了，哪裏又睡得着。
可是老太太一直閉着眼睛，她也不好說啥。
蘇楠倒是不着急，她理解自己的奶奶。如果奶奶真的不同意，她就會立馬反對。
現在奶奶在考慮，說明是被自己說動了。
明天周家人為了離婚，絕對不會給好臉色自家看的，到時候奶奶只怕更不會反對。
雖然離婚是自己的事情，但是蘇楠也是希望能夠得到家裏的支持。
這樣不至于自己離婚之後，就直接成了孤家寡人了。
晚上蘇楠就帶她們去附近的小館子吃飯。
蘇老太看着這小店子裏的生意，心裏也有些心思。
回來的路上就問蘇楠，“現在城裏做生意的多？真不抓了？”
蘇楠道，“多着呢，也不讓開大廠做大生意，但是小生意是沒問題的。畢竟現在很多年輕人回城，也沒單位接收，總不能讓人閑着吧。就讓擺地攤，做生意。”
蘇老太道，“那現在這情況是挺好啊。”
蘇楠立馬道，“奶，我就說了，現在只要勤快肯幹，就能在這城裏站穩腳跟。我都想好了，回頭我在這裏站穩了，我就把我哥我姐他們接城裏來一起幹。”
李秀芳難得的笑了，“你就吹牛。”
“不出門不知天下事，我奶把我送城裏來可沒送錯，這外面真和咱老家想的不一樣。這也是我為啥要下定決心，這麽好的大環境，我不自己趕緊賺錢自己當家做主，我給人家當小媳婦受氣幹啥？趕明兒周彥要是真發財了，我老了，他能不在外面找？那時候我找誰哭去？”
李秀芳道，“你想的太壞了，咋能呢，小周那孩子看着挺好。”
“一輩子太長，誰知道呢？這話說不準。”反正她的結果就是婆婆瞧不起，丈夫疏遠，兒子看不上。
蘇老太想着自己爹以前找的姨太太，倒是覺得孫女的話挺有道理的。
男人有幾個錢之後，變壞的幾率還是有的。
特別是自己孫女除了長相漂亮之外，還真沒啥別的底氣了。
而再好的長相看長了時間也就那樣兒了。
見着外面大環境在放松，蘇老太心裏的決定也越發的堅定了一些。
……
周家這邊也正為這事兒熱鬧着。
周彥猶豫了一天之後，還是咬着牙和家裏人說了兩家見面的事兒。
但是他沒提離婚。
只說是因為他和蘇楠的矛盾，現在希望兩邊的長輩談一談，能在中間起到一個緩和的作用。
周家父母聽到這安排，頓時生氣了。
蘇家的閨女自己大張旗鼓搬出去，讓老周家成了這鋼廠大院的笑話。現在還要和自家談？這是想搬回來，又想要面子？
反正李文玉就是想到這個理由。
“當初搬走的時候怎麽就那麽爽快呢？現在想找理由搬回來？這是完全不把我和你爸看在眼裏啊。以為找家裏人來談，就能當之前的事情沒發生過？為了她，你姐都在婆家沒面子了。灰溜溜的從你那房子搬回去，被人笑成什麽樣子了。”
周彥冷着臉道，“這是我的想法，我希望你們能幫我争取，和蘇楠和好。”
這話一聽，李文玉更氣了。
自己優秀的兒子，竟然被拿捏的死死的。人家都搬走了，還要讓爹媽一起上趕着争取和好。
這……
李文玉氣的心口疼。
周國威更是把茶杯重重的往茶幾上面放，“不可能！”
讓他去給一堆農村人低頭，他做不出來這麽丢人的事兒。
“周彥，你的驕傲呢？你為了一個女人，連臉面都不要了？”
周彥說不出話來。
他痛苦的捂着頭，一句話不說。
李文玉看他這麽痛苦，越發的堅定了不要蘇楠來家裏的想法。
這樣影響她兒子的女人，周家要不起。
周國威就更別說了，很看不起這種為了一個女人就把自己弄的不成樣子的人。
一個女人不能給自己男人助力，維持這個家庭，還鬧的不得安生，影響男人的事業。這個女人要不得。
“我是不會同意她再回來的。既然搬出去了，那就永遠不要搬回來。”
老兩口意見異常的統一。
周彥知道照兩人這樣的态度，明天的談話不會好了。
蘇家人有多疼蘇楠，他是知道的。
李文玉見自己老伴如此堅定的和自己統一戰線，更加有底氣了。
她也不鬧，而是很嚴肅的質問兒子，“周彥，你為了一個女人，就能讓你的父母去給別人低頭，把臉面送給被人打？我們為了你的婚姻一退再退，你還要讓我們怎麽樣退讓？”
周彥頓時無話可說。
他無力的站起來，直接開門出去。
李文玉也沒攔着兒子。
總要讓他吃點苦頭，才知道這段婚姻是多麽的錯誤。
她心裏還是氣不過，給自己女兒打了電話。
周敏一聽這話，也在電話那頭氣得批評自己的弟弟。
“他是有了媳婦忘了娘。”
她婆婆胡母坐在邊上抱着娃，聽着這話，頓時忍不住諷刺的笑。要說有了媳婦忘了娘，誰能比得上她兒子？直接跟着媳婦搬出去，連爹媽都不要了。周家還好意思怪自己媳婦，真是臭不要臉。
她這兒媳婦周敏嫁進來就口口聲聲新時代，當媳婦的不能和以往一樣了，婆家要尊重兒媳婦，要重視兒媳婦的貢獻。整日裏在外面宣傳自己這個當婆婆的多刻薄。
回頭不照樣挑剔弟媳婦？
看來自家就差了一個能搞事的大閨女。
周敏絲毫不避諱自己婆婆，在電話裏給李文玉出謀劃策。
她覺得明天見面必須見，就當着蘇家人的面把離婚的事情談定了。就不信當着面談話，蘇家人還能有臉不同意離婚？
這事兒不是蘇楠自己主動提的嗎？蘇家人要是能立馬反悔，那就是不要臉。
李文玉擔心道，“我倒是想這麽做，就怕你弟到時候生氣。”
“他現在哪天不生氣？要是不生氣，能對我這麽狠？長痛不如短痛，早點離了找個好的，過陣子就能好起來了。他好歹姓周，總不能不認你們。”
胡母覺得這話特別有道理。離了找個好的多好。
周敏繼續道，“明天我也去，這事兒不能拖了。要不然時間長了，蘇楠自己不要臉跑回來了，周彥又被她拿捏住了，到時候肯定又要回來住。到時候怎麽辦？”
李文玉一想，這還真不能再拖了。
她是真的不想再看到蘇楠了。特別是在她這麽鬧了之後，她更覺得農村媳婦要不得，整天在家裏鬧騰。一點臉面也不講。
這沒文化的人啊，素質還是差了點。
她也不是瞧不起這樣的人，要是別的場合認識了，她還能和對方客客氣氣的說話打招呼。但是當兒媳婦是不成的。她處不來。
于是李文玉拍板，明天還是去見面，把這事情定了。
周敏聽到自己媽聽了自己的意見，心裏頓時舒坦了。終于為了房子那事兒出了口氣了。
胡母到底覺得兒媳婦這樣不地道，私下裏就提醒兒子，“你還是勸勸你媳婦，別總是摻和娘家弟弟的婚事。回頭周彥要怨你們怎麽辦？”
本來姐夫小舅子能互相幫襯的，別回頭成了仇人了。
胡慶一臉為難，“媽，我管不着這些事兒。”
胡母氣的翻白眼，“我怎麽養了你這麽糊塗的兒子呢？”
……
周彥又是在單位過的夜，他還記得今天的約定，自己爸媽不去，他還是要去的。
得去見見蘇楠的娘家人，和她們好好談談。
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他還在收拾，就聽門衛說自己爸媽來了。
他趕緊下去，見着他媽打扮的比平時正式。心裏有了猜測。“媽，你們怎麽來了？”
李文玉道，“還不是為了你的事情？我和你爸晚上商量了一下，既然你們現在還是兩口子，那我們還是得去見個面，免得說咱們家裏人不懂禮數。”
周彥有些擔心，“你們準備怎麽說？”
李文玉道，“問問她們有什麽想法，總不能真把你們拆了。”
聽着李文玉這話，周彥頓時有些欣喜了。覺得自己不再是孤軍奮戰。
“媽，你說的都是真的？”
“當然是的，你看我和你爸都來了。”
周國威雖然沒說話，但是人能過來，就是表了态了。
周彥難得有了笑容，“謝謝爸媽！你們等我，我上去拿東西就下來。”然後高興的上了樓去。
他知道這段婚姻裏面，自己家裏人的态度非常重要。
現在他們能夠退讓一步，就還有挽回的機會。
至少讓蘇家人那邊不會那麽容易同意離婚。
看着自己兒子那高興的樣子，李文玉心有些堵住了。
“我養他這麽大……為別人哭為別人笑的。”
飯店是沒有提前定好的，但是周彥出面就搞定了，他有同學在裏面當了領導。
見蘇楠他們還沒來，他心裏就開始緊張了，想着待會兒怎麽說，才能得到蘇家人的幫助。
蘇楠她們其實很早就準備了，就是離這邊遠，所以來的就晚。
李秀芳還有些緊張，她對着親家，确實總覺得有些壓力。總覺得不是一路人，說話啥的也不是很随意。
只能跟着婆婆身後，想着待會兒還是婆婆開口。
但是如果周家那邊态度好的話，她是不是也得勸勸？
周彥一直在飯店門口等着。看到她們過來了，立馬迎了上去，高興的喊人，“奶奶，媽。”
李秀芳是真的這個女婿，笑着點點頭。但是想到女兒要離婚，立馬愣住了。
蘇老太道，“你爸媽來了？”
周彥點頭，“都在樓上等着了。”
蘇楠笑道，“這就好了。”她就說了，只要談離婚，一定很積極。
周彥看着她，“我爸媽是希望我們好的。”
他這話是一點可信度都沒有的。蘇楠覺得自己對周家兩口子的了解，比周彥還要深刻。因為他們會把最真實的一面露給讨厭的人看。他們最讨厭的無疑就是蘇楠。她都看一輩子了。知道他們啥德性。
蘇楠也不多說，直接道，“那就上去談吧。”
“等等。”周彥看着蘇老太和李秀芳，“奶奶，媽，我得先和你們表态。我和蘇楠的婚姻我肯定是有錯的，但是我希望能有機會挽回，我不想走離婚這一步。”
要說蘇楠剛提離婚那會兒，周彥還有自己的傲氣，還能賭賭氣。現在蘇楠這麽堅定之後，他也傲不起來了。
這一刻，他放下自己的尊嚴，懇求長輩們能幫自己挽回。
李秀芳看着女婿這樣，有心想勸，但是蘇老太道，“先上去吧，坐着談。”
作者有話說：
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