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朦胧夜色下，安笑笑看到了他眸中的水潤，光亮的好似下一秒就要落下。
心中頗為震驚。
正好系統過來插上一句，“顧景淮為了找你連續一星期沒怎麽睡了，知道是他母親和霍傾珩聯手帶走了你，他回顧宅砸了顧夫人最重視的花房，你看到他眼裏的紅血絲沒有，就算是得知你的去向，他也未曾放下心來。一天前他到了這裏，派人跟着你們一整天，他終于能好好睡一覺，醒來後就過來找你了。”
難怪感覺他好疲累。
安笑笑稍微有點憐惜他了，可她心裏還記挂着樓下的霍傾珩，人啊就是這樣，得不到的時候非要念着，到手了卻不感興趣了。
“顧景淮，不要怪他們，這一切都是我的安排。”
“我不想聽。”
安笑笑從顧景淮身上下來，她牽着他的手進屋，“我生病了。”輕描淡寫，毫不在意。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顧景淮保持不了冷靜，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生病就治療，我會想盡方法給你治病，我求你不要再離開我，笑笑！”
“很遺憾啊，屬于我們的時間就是這麽少，你我不會魔法，延長不了我的命啊。”
顧景淮失神的跪在她身旁，他埋在她腿上哭了起來，雙肩微微抽動，已經在竭力隐忍，他一直避開不談的話題卻被安笑笑無情的戳破，她太坦然了，面對生死沒有猶豫。
然而顧景淮害怕的無法呼吸，“笑笑，不要離開我。”
“顧景淮，盡管得了抑郁症，我還可以聽醫囑吃藥，總有一天我也能康複不是？”安笑笑撫摸上他的發，顧景淮感受到了她手心的溫熱，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指尖亦在發顫。
安笑笑嘆了口氣繼續，“如果是癌呢，晚期便是無藥可治。”
她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現階段的醫療手段還不足以挽回她的命，否則醫術高超的霍傾珩也不會露出痛苦的神色。
“我不想化療、做手術，到最後成了個身形枯槁的光頭，我漂亮了一輩子不能到最後死的時候這麽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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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提那個字，笑笑，你不會死。”
“自欺欺人而已，我知道病起來是什麽感覺，每天夜裏好像五髒六腑都被螞蟻啃咬，總想着再忍一會吧，再忍一會就好了。”
“我想替你疼。”
“你傻啊，我最不想看到你難受，所以我才想離開你，至少你會記住我最好看的樣子。”
“笑笑……”他的眼淚打濕了她的裙角，安笑笑彎下腰抱住他的頭，雙手就在他背上來回輕撫，“我不願意你為我難過，顧景淮，你的人生還長着呢，不要因為我而難過，我不值得你為我做這麽多。”
“我們之間從未有值不值得，安笑笑，你答應我別離開我，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求你！”
“……求你……”別走。
安笑笑不得不告訴他一個絕望的事實，“你求我沒用，因為……我快要死了，我活不長了。”
他的哭聲不再隐忍，他忍了這麽多年，想起他是小顧後就不再隐藏心中的情感，他愛她，沒有人比他更愛她了。
鍋裏的泡面煮好了一包又一包，等不來主人，面也跟着坨了。
安笑笑聞着味下來，“霍醫生，面好香啊！哇，烤羊腿也好棒！”
霍傾珩把垃圾桶踢到一邊，重新做了一頓泡面，配上烤羊腿送到餐桌上，“嘗嘗味道吧。”
“你的廚藝還用說？”
安笑笑開始大口大口吃面，沒一會兒就感覺胃裏翻江倒海，隐隐要吐出來，但是她強迫自己再吃點，就算胃裏難受也不能辜負霍傾珩的這番好意。
“我出去抽根煙，你慢點吃。”
安笑笑叫住他，“你不吃嗎？”
“哦，我吃過了。”
安笑笑看着他走到庭院，落地窗一關上，安笑笑立馬沖向了衛生間，霍傾珩手心拽緊，心口發燙，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看見她吐了，她的病情逐漸惡化，面容憔悴，還會不知不覺的流鼻血，他假裝過無數次，又在暗處傷心了無數次。
他顧及着她的臉面，想要給她留有最後的自尊。
院門口停着一輛車，顧景淮就站在那裏，目光癡癡的望着院落裏的那抹光亮。
“聊聊吧。”霍傾珩走至跟前建議道。
随後，兩人走到了安笑笑常來的海灘，夜風席卷海浪而來，一股鹹濕的味道黏糊難忍。
“你打算帶她走？”
霍傾珩看向顧景淮，他只看着一眼望不到頭的海。
“她不會跟我走，笑笑會獨自去戛納。”
海風吹了一遍又一遍，顧景淮聽到彼此的嘆息。
“為什麽？這一點都不像你，顧景淮，你不該放她走！”越是再最後關頭，越要将人護在懷裏，這點道理他不懂？
顧景淮卻笑了，那模樣比哭還難看：“我沒有辦法了，從小到大我沒遇到這麽棘手的事，我以為任何事物只要我想就一定能得到，唯獨安笑笑，我敗得一塌糊塗。”
房間裏，安笑笑在他面前脫下長裙，背過身去露出重新紋好的黑色短劍紋身，就那一瞬間顧景淮徹底崩潰。
她回來了，她給了他機會重新愛他，可是上天給不了他們機會，這是一場注定要說再見的旅程。
“放她離開不是我本意，然而我不得不這麽做。”
因為他在乎她，如不可重來的生命。
五月中旬，戛納電影節開幕。
大牌雲集，星光璀璨。
安笑笑身着藍色星空裙跟随《觀海》劇組走上紅毯，閃光燈亮的睜不開眼，她也要好好享受彼時的榮耀。
人群裏她看到了很久未見的蕭聿，比過去成熟了。她還看見了宮玖，他的胸口別着一支玫瑰，那是心有所屬的标志。她與薩雅老師打了招呼，薩雅老師作為電影節特邀評委，擁抱她時說：“安笑笑，我很看好你，今夜的輝煌非你莫屬。”
戛納最佳女主角是多少演藝人夢寐以求的榮譽，她在生命的最後一關拿到了。
領獎臺上，她感謝了所有人，丢掉了何姐為她準備的獲獎感言，把那些當初經歷的心酸抛在了腦後，她只說：“現在，我要讓世界記住我的名字。”
安笑笑。
她不再是默默無聞的三十八線路人甲，不是那個連臉都沒有的女配，她是安笑笑，新晉影後。
你聽到了嗎？安笑笑。
“她會聽到的，宿主，恭喜你通關，接下來你會慢慢消失，原主也會再次蘇醒。”
安笑笑提着裙角，回頭看了一眼璀璨奪目的演播廳，當她站在臺上，全世界的焦點都在關注她，如此震撼人心的一幕，往後她必定會時時回憶。
“你想好了嗎？不用跟他們道別嗎？”
安笑笑知道系統說的是誰，顧景淮、霍傾珩、蕭聿，他們也在現場，她領完獎就走了，甚至來不及跟他們說再見。
“你很奇怪诶，我演完了這出戲就應該立馬抽離出來，你怎麽還要讓我再次入戲？再說了，我離開後原主會回來，我給她打下了一片江山，她該好好享受了。”
“不後悔嗎？顧景淮在找你，霍傾珩也跟來了。”
安笑笑搖頭道：“我沒什麽後悔的，經歷過就夠了，我對他們撒了謊，等我離開了，他們就會知道原主并沒有生病，也會好好照顧她，愛她。而我……我要回家，只想回家！”
說着不後悔，卻還是在機場入口依依不舍的回了頭。
她想再多看一眼，就一眼，至少現在的她還是這個世界的安笑笑。
腳步匆忙，不料與身後人相撞，安笑笑後退兩步，直到看見來人邪肆的笑，她仿佛被定在原處，怕得無法動彈。
“好久不見啊，安笑笑。”
她不敢相信對面胡子拉碴的粗糙男人是秦猙，他消失好久，再見面眼裏的殺意濃到透出來。
“秦，秦猙？”
“恭喜你，戛納影後，能被你記住我也算死而無憾了。”
慘了。
秦猙反攻線的特殊癖好是與她同歸于盡！他是想和她一起死！
“能在你最風光的時候死去，這個感覺真讓人興奮，我一想到能和你一起死，全身血液就在沸騰、叫嚣，安笑笑，死在我手裏可是件天大的好事，來吧，別躲了，我盡量讓你沒那麽痛苦。”
“你！你是個瘋子！”安笑笑總算抽回點理智，只是雙腿發軟，瞬間撲倒在地，她看着秦猙過來，虛僞的對她伸手，“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去死吧，找個屬于我倆的地方。”
安笑笑打掉他的手，秦猙笑得更加猖狂，袖口裏的刀藏得很好，他的刀抵在她側腰逼迫她站起來，“你可以喊啊，大聲喊救命，然後我就在這裏解決你，也好讓大家看看新晉影後是怎麽死的，到時候我會刮花你的臉，撕破你的衣服，你覺得如何？”
這絕不是商量的口吻。
安笑笑被他脅迫，毫無他法，系統又在裝死了，她要選擇自救，否則她領了便當，原主還怎麽回來？
“秦猙，你為什麽執意要殺我？”
“哦，大概是因為我愛你。”
不覺得惡心嗎？
“我不愛你。”
秦猙笑了，“你還是那樣直白，沒錯，我大概有點m，竟然覺得這就是愛。”
“你不是愛我，你是對他們的愛紅眼。”
“說呗，反正就這一次機會。”
“……你是個傻逼。”
“哈哈哈哈……就這？沒了？髒話儲備不夠啊，我教教你？”
安笑笑的話已經惹怒不了他，兩人的對話在他聽來更像是吵嘴，還頗有情趣呢。
“秦猙，我不會陪你死，要死……你去死！”安笑笑卯足了力氣，一把推開他朝前跑，她聽到耳邊的風聲，還有一道熟悉又讓人難過的嘶聲呼喚。
“笑笑！”
而後，她似有所感應一般回了頭。
像是電影情節裏的慢鏡頭，她看到了顧景淮的白色禮服盛開了鮮豔的玫瑰花色，他朝她伸手，嘴角帶着深情的笑，明明隔得不遠卻從此天涯永隔。
“顧景淮……顧景淮……”安笑笑慌地往回跑，在兩米之外，顧景淮再也撐不住倒在地上，身下是大片大片的血痕。
秦猙被他們的人壓跪在地上，他笑得瘋瘋癫癫，最後磕破了牙齒裏的毒藥自盡。
“顧景淮……”
安笑笑跪在他面前，驚慌失措的不敢碰他。
“為什麽，系統，為什麽他會沖出來？為什麽他會為我擋丨槍，為什麽，你告訴我為什麽要寫這樣的結局！”
系統哀嘆一聲，“顧景淮進入反攻線後也會出現一個特殊癖好，有人要與你同歸于盡，自然會有人救你出火海，所以顧景淮比任何人都要偏執，也比任何人都要愛你，他會為你而死這是早已注定的結局。”
早已注定的結局。
她的裙角沾了他的血，雙手也緊緊握住了他的，“顧景淮，她很愛你，不要死。”
我會求這個世界的主宰者再給你一次機會，顧景淮，我不愛你，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眼淚落下後，周遭的所有聲音都開始變得模糊。
救護車的聲音遮蓋了她的心跳聲，最後是霍傾珩的聲音救回了她。
“笑笑，笑笑，笑笑……”
她的眼皮太重了，身子也好重，明明是她的身體卻完全使不上勁，哭聲響在耳邊，她的手被包裹着，溫熱的觸感很柔軟。
有人在問：“霍醫生，笑笑是真的醒過來了對吧，我看到她的手動了，眼皮也動了！”
霍醫生說：“是的，經過我多番檢查她的确有醒來的征兆，也許今天也許明天，都有可能的。”
“好好好，能醒來我們就放心了，等了三年多終于等到她蘇醒，我跟她媽媽也有個交代了！”
女人的哭聲傳來。
安笑笑想睜眼又睡過去。
她的記憶混亂，死勁想起來的回憶也在慢慢抽離，她走過記憶隧道，身後亮着的燈一步步暗下來，那些關于戛納影後的傳奇一生也會跟着消失。
三天後，安笑笑從醫院裏醒過來。
正好對上霍醫生溫和的眸，他對于她的蘇醒并不陌生，“恭喜你安笑笑，這一關闖得很漂亮，我是你的主治醫生，我叫霍傾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