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安笑笑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快速跑下樓一探究竟，我的個乖乖，整間客廳都被布置好了，喜慶的窗花、大捧的花束，熱熱鬧鬧的一改往日的清冷。
“笑笑姐，你睡醒啦！”曉雯抱着酒瓶過來，樂呵呵的跟她說話。
何姐也從沙發裏露出頭，“還不是怪蕭聿要唱歌，唱青藏高原飙不上去，丢臉！”
“何姐，這是你點的好吧！怪我？”蕭聿放下話筒朝安笑笑走過去，“笑笑姐，我吵到你了嗎？對不起哦。”
看他笑眯眯的哪有半分不好意思，明明就是“我錯了，下次還敢”！
安笑笑總算适應了突然而來的熱鬧，“你們怎麽回來了，還在一起？”
“陪你過春節啊，反正人多才好玩。”
何姐聽完蕭聿的解釋，毫不留情的拆穿，“我看你就是找借口逃避培訓！”
“哼！休息也不行嗎？”蕭聿小孩子氣似的反駁。
曉雯也說：“我在老家快悶死了，弟弟妹妹也吵人，我還不如回來呢。”
安笑笑看向何姐，她雙手抱胸說：“我爸媽去錦城旅游，沒意思得很，我就不打擾他倆夕陽紅蜜月了呗。”
各說各的，個個都有理。
安笑笑背過身去，沒做任何表态，實則眼眶濕潤就怕在他們面前破功，麻溜沖上樓關上了房間。
家家團聚的春節，她本來想睡過去，睡的天昏地暗，再醒來什麽事都會過去，她可以自己安心度過這天，偏偏何姐她們出現了，從家裏趕回來和她過春節跨年，心房柔軟的不像話，眼淚止都止不住。
“哭吧哭吧，就當鍛煉演技了，記住這份感動，留着以後拍戲用。”何姐來到她房間，靠在桌邊看她流眼淚。
安笑笑接過她遞來的紙巾，抽泣幾下，“要死了，太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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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動常在，不必尴尬。”
何姐說：“我們回來前顧景淮的老管家還在門口，看樣子是被你拒了，怎麽，菜不如意？”
“他有病，誰稀罕，有錢了不起！”
“有錢當然了不起。”何姐坐到她旁邊，柔聲問，“你家的事怎麽不說，還讓周記去找律師，你是想幫你哥還債嗎？”周記是公司同事，他老婆之前當過法律顧問。
“周記幹嘛大嘴巴跟你說。”
“他沒跟我說，是他找的律師曾經跟我合作過，別人以為是我公司出了問題。”
“哦。”
何姐追着問：“哦什麽哦，哦就完了？那可是大幾百萬，你現在片酬可沒那麽多，要不停的拍才能賺夠錢，而且這筆錢還不一定能一下子發下來，遠水救不了近火。”
安笑笑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她也在想辦法。
“你還缺多少，我有多少給你多少。”何姐建議道。
安笑笑悶不作聲。
何姐推她一把，“說話，有商有量的才能解決問題，別悶着。”
“姐，這是個無底洞。”
“什麽意思？”
“我媽得了尿毒症，這幾年一直在做透析，她沒告訴過我。”安笑笑哽咽道，“我一直不知道這事。”
何姐一時說不出話，她想不到安慰的詞語，可是安靜的房間裏壓着安笑笑細微的哭聲，她的心情也跟着低落到谷底。
“需要多少錢？”
“很多，很多。”安笑笑抹了把眼淚，深呼吸幾口說，“我餓了，何姐，以後多給我接工作，什麽工作我都接，現在我想吃得飽飽的好好睡一覺跨年，行嗎？”
“笑笑……”
“我沒事，下去吃火鍋吧！”
她好像沒事人兒一樣，蹦蹦跳跳的下樓。
何姐在背後看着她佯裝歡笑，頓時酸澀不已。
安笑笑不會舍得親情，哪怕它曾幾何時變得淡薄，讓她傷透了心。
可黎明會再升起，太陽還是會到來。
母親再婚後生的妹妹用她媽媽的手機打來了電話，安笑笑以為是母親又來跟安大偉說情，結果是一道清脆的女聲。
“姐姐，我是楊慧慧，我可以跟你說會話嗎？就一小會，我保證不耽誤你的時間，可以嗎？”
妹妹懇求她，就算幾分鐘也得懇求她。
安笑笑這才知道了母親病重的事實，她的病情開始惡化，每周的透析讓她迅速消沉，身體開始吃不消了，醫生建議要換腎，可腎源難找。
就算找到了合适的腎源做了手術，後續的維養也需要花大筆錢。
妹妹還在上大學，她負擔不起治療費用。
安笑笑的原生家庭不好，她出社會又早，何姐也告訴她在外面工作就得冷血點，換句話說世界不需要眼淚，無情點冷漠點是對自己的保護。
一旦碰到親情，血緣的羁絆就來了。
她告訴妹妹她會幫助母親做治療，讓她好好照顧母親，不用擔心費用問題。
就像那年春節。
她真的很失望，把小顧送到了醫院，她就在醫院走廊因為何姐的一句關懷哭得好大聲，淚眼模糊的給何姐發新年快樂，打了好幾次錯字。
終于發送出去，轉頭就收到了母親的短信。
“笑笑，新年快樂，我剛才太忙了沒有辦法跟你多說話，過年吃點好的，下次回家我再給你補上，另外注意身體。”
她想，或許那個家還是在的。
只要她還有人挂念，家就會一直在。
春節過去，安笑笑正式進組拍攝名導聯手的慶賀電影，拍攝期為一周，戲份不重。這部為來年國慶定制的電影由薩雅老師監制，五大導演聯合拍攝，安笑笑連薩雅老師的面都沒見上，還是每天起早貪黑沒半點疲态的開工。
參演的演員很多，要麽是新生代一線頂流，要麽是國寶大咖級演員，安笑笑這樣剛在金熊拿了女配的新人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演員看她演技，明星看她人氣，《落日》在國內上不了，只聽過她獲獎但是沒見到最真實的演技很難讓人信服。
所以當安笑笑在劇組裏碰到沈奕北和周玉，對方用一臉“小貓小狗都來演名導的戲”的表情看她時，安笑笑選擇了用同樣的表情回怼。
可謂“冤家路窄”，越是不願意見到的人越是能輕易碰見，沈奕北不過就是當年小顧的低等平替，自己做了她的替身也配在她面前耀武揚威，至于周玉……安笑笑更沒放在眼裏。
周玉被寵壞了，她本就是來娛樂圈玩一玩，演技不好但是資源逆天，誰都不服誰也無可奈何，誰讓周玉有個好背景，她自以為順風順水的在娛樂圈玩，結果遇到了安笑笑這樣的硬石頭，自然看不過去。
“你那是什麽表情？安笑笑，你什麽身份竟然敢翻我白眼？”
“哦，怎麽了，我眼睛疼你也要管？”安笑笑可不會慣着她，有一句怼一句。
沈奕北純屬看戲不嫌事大，堪稱現代拱火大師，“周玉，笑笑可是拿了國際大獎的演員，你客氣點啦。”
安笑笑漫不經心看向沈奕北，他淺淺微笑之下埋藏了不少挑撥離間的心思，眼神裏寫着“我故意的”，OK，非常好，就這樣挑撥吧！
周玉可不愛聽別人比她厲害這種事實，“不就是個破女配，電影都沒過審，連上映都做不到的電影能是什麽好電影！”
“可笑笑在裏面的角色很吸引人。”
安笑笑看他倆一唱一和，只是微笑表示尊重。
“我看是騷氣吧！什麽吸引人，你以為我沒看過她的角色預告，鋼管舞、脫衣舞娘，切！什麽爛角色！”周玉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慫了，認定自己占了上風，更加口不擇言的諷刺她，“安笑笑，你一個女配狂什麽啊，我可是聽說了你後續資源非常慘，就連這部電影都是求來的，啧啧，真可憐啊，脫了衣服也換不回好資源，你要是求求我，我也許大發慈悲幫你一把，介紹幾個大老板給你認識什麽的，呵，他們最喜歡你這種為了出名、連自尊都可以不要的厚臉皮了！”
安笑笑真佩服她了，說來說去就那幾句轱辘話，真的得好好勸她去學習，補補語言知識。
“你以為……”安笑笑正要反擊回去，另外一道女聲如同利劍穿刺而來。
“要不你也給我介紹幾個大老板認識認識，不然我以後的電影還怎麽拍下去！”
所有人朝走過來的女人看去，竟然是薩雅老師！安笑笑驚呆了！
薩雅老師靠近些，面上笑容溫和有禮，真誠的看不出一點破綻，“你說怎麽樣啊，周玉？”
要論資歷，薩雅老師能夠讓國內五位重量級名導一起拍一部慶賀電影，就足以看出她在圈中的地位，不是誰都可以被稱呼為“老師”，但薩雅老師拿到獎項大滿貫後就一直被稱為“老師”，青年演員都想被她指點，新生代磕破頭都想跟她演戲，以薩雅老師今時今日的成就，還用得着周玉去介紹嗎？
那些投資方都得求着她去拍戲，要說誰是主宰，她就是最大的資本！
周玉被吓懵了，她看不上安笑笑，可面對薩雅老師，她面色僵硬的說不出話，而沈奕北早就悄無聲息的離她好幾米遠，完全不想與她沾上任何關系。
薩雅老師走到安笑笑邊上，溫柔看了她一眼，“笑笑，周玉要是給你介紹了大人物，可別忘了推給我，我也想見識大人物的本事。”
安笑笑知道她是故意說的，可那股子護犢子的姿态饒是在場的人都注意到了。
“薩雅老師，您別取笑我了。”安笑笑微微低頭說道。
“我怎麽敢笑你！我演第一部 電影時除我之外的演員都拿了獎，我可不如你，國際金熊獎份量重，沉甸甸的，我都沒碰過！”
“薩雅老師，您忘了！您拿的是最佳新人獎！”她的助理率先回道。
“那能跟女配獎比？”薩雅揮揮手，佯裝生氣，“就不愛跟你們這種局外人說獎項的事，國內五大獎項，國外四大電影節，你當小貓小狗随随便便都能獲獎？不懂電影的人裝懂，不會演戲的人亂演，臺詞是基本功，還得讓人教！背不下來就1234的念數字然後再幕後配音，你演的是啞劇嗎？一個個的演技不高，架子倒是大，天熱了不演，天冷了不演，大夜戲起不來，多演十分鐘能要他命！動不動就仗着背景顯得跟誰高人一等似的，最煩他媽裝逼的人。”
哎呀媽呀！薩雅老師指桑罵槐算是實錘了，全程沒明着罵周玉，又暗地裏将她貶的一文不值，周玉不敢離開，在那低着頭受訓頭都擡不起來。
薩雅就是整部劇組的大頭頭，一開口就是校長在訓話，周圍鴉雀無聲，誰都不敢插嘴反駁。
她不愧是大師級人物，情緒轉變的是非常快，“笑笑，既然周玉說不出個一二來，不如我給你介紹幾個大老板。”
“哈？薩，薩雅老師，我，我愧不敢當。”
“敢當敢當的！結巴什麽呀。”薩雅側過身子朝人群裏喊，“霍總，過來吧。”
安笑笑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心跳足足慢了一拍，她見過穿白大褂的霍傾珩，溫文爾雅，是真正的優雅紳士，但如今再見他，溫柔占了三分，剩餘七分是不可親近的壓迫感。
“好久不見，安小姐。”
薩雅老師忽略了安笑笑的詫異，招呼他倆時不忘讓其他人散了。
“霍總，沒想到你們還認識，笑笑是位好演員，你以後可要多關照她。”
霍傾珩微微點頭，“我與笑笑算是舊識。”
他看向安笑笑，她的視線并未與他相對，具體是落在了哪處，反而激出他不少好奇，“薩雅老師，我久未回國可否與故友單獨聊聊？”
“好好好，你們單聊單聊！”薩雅老師拍拍安笑笑的肩，“你們既然認得，我就不多介紹了，霍總是這部電影的投資人，往後你們還會有很多合作的機會。”
“嗯嗯。”安笑笑目送薩雅老師離開，松了口氣，才敢直視許久未見的霍傾珩。
“霍醫……不對，霍總。”安笑笑差點叫錯了，“我還不太習慣你現在的身份。”
“沒關系，其實我也沒怎麽習慣。”回國後，霍醫生就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霍氏的繼承人，一個能跟顧氏抗衡的繼承人。
安笑笑面帶疑慮看他，說了幾句之後他好像又變成了那個溫柔的霍醫生，可一身西裝打扮卻無法真的将他與之前的模樣相融合，到底是變了身份，從頭到腳連氣質都變了。
“你以後不當醫生了嗎？”
“沒錯。”
“你……”你真的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安笑笑猶豫着沒問出口，憑她的立場也沒資格去質疑他的決定，霍傾珩是霍總還是霍醫生都是他自己的選擇，她改變不了他的想法。
霍傾珩笑道：“你有收到從國外寄來的快遞嗎？”
“快遞？”
“你提名後我從國外寄了一份快遞，也不知道你收到沒有，如果沒有就算了，國際件總有丢失的情況發生，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
國際物流很嚴謹的，東西丢的情況少之又少，不過扣留海關的時候很多。
或許是安笑笑一直沒想起來這事，霍傾珩也不再提了，他轉移話題想請她晚上吃飯，安笑笑立馬拒絕，“我晚上有夜戲，下次吧。”
“也好，工作為重。”
身份換了，連談話都變得不順，安笑笑借着換戲服與他告別，霍傾珩站在原地推了推眼鏡點了頭。
安笑笑挺心虛的，她給曉雯打電話問有沒有快遞這事，經過曉雯提及她才想起那個國際快遞還沒拆，一直堆在了雜物間裏沒動過。
不會是什麽糖之類的甜品吧，要是寄點巧克力回來倒也像是霍傾珩能做得出來的事。
明明隔了十來米遠了，安笑笑冷不丁回頭，隔着一長條回廊的距離，霍傾珩宛如雕塑一般站在原地，隔得太遠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卻破天荒的感受到了他身上的脆弱。
周身透着可憐的氣息，像是被丢棄的玩偶，等不到她的回答找不到回家的路。
安笑笑心裏過意不去，想了半天終于撥通了霍傾珩的電話。
“笑笑。”
他接的很快，安笑笑更不好意思了，她躲在他看不見的角落說話，“我還以為你換號碼了。”
“不會換的，換了你就找不到我了。”
“哦。”安笑笑摸了把發尾，手足無措的，“那個，我記錯夜戲時間了，你今晚有空嗎？我請你吃飯吧，你沒改變主意吧。”
“對你，我永遠有時間。”
“……”突然說什麽土味啊！攻略了就是不一樣，陡變直球了！
“那行，你想吃什麽？”
“你想吃什麽？”
“禦宴吧，那裏比較近。”
“聽你的。”
安笑笑正要挂斷，他又說：“笑笑，我很高興能再跟你見面，也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
“什麽機會？”
“一個讓我為你撐腰的機會。”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挂斷電話，安笑笑左右為難，她甚至有一瞬間不想跟他單獨吃飯了，一下午心不在焉的走群戲，眼看越來越接近約好的飯點時間，她開始慌了。
曉雯喊了她一聲，安笑笑忽然從椅子上跳起來。
“姐，你咋了？”
安笑笑猛拍心口，“沒事沒事。”
“那你一驚一乍幹嘛，過來卸妝啦，卸完回家休息咯，這幾天你累壞了吧。”拍鬧騰的戲份，費嗓子還費體力，安笑笑臨到頭想退縮，只是吃一頓飯而已，卻讓她無所适從。
“曉雯……”
“啥啊？”曉雯正要回話，安笑笑的電話響了，一個陌生號碼。
“是不是推銷的，不接好了。”曉雯湊過去看了看。
安笑笑再次站起身，她走到門外小聲接起來，“喂？”
“可他媽的總算接電話了，你是安大偉的妹妹吧，聽說你還是個大明星啊，大明星應該不缺錢吧，你哥欠了我們幾百萬，還不還就你一句話的事，還錢留他一條命，不還你等着收屍！”
“你們別亂來，這種事違法的！我會報警！”
“試試看呗，看是警察速度快還是我刀子捅得快！”
那邊很快挂斷，安笑笑緊張到心跳加速，她連妝都沒卸，頂着額頭的紅痕提着包就走了，曉雯拿起手機在後面追她，“姐，你幹嘛去？”
“我有事，別管我了！”
曉雯怎麽可能不管她，轉頭就給何姐打了電話，她也追了出去，到了路口并沒見到安笑笑。
“奇了怪了，人呢？”幾乎是一轉眼就沒見到她了。
曉雯還是來晚了一步，剛好錯過了一輛帕拉梅拉。
而安笑笑就坐在車裏。
尾號為8888的車牌高調的離開拍攝場地，陳耀眼尖的看到車牌，他開着一輛保時捷正打算進入拍攝場地，兩輛車擦身而過，正式對立。
“霍少，是顧總的車。”
陳耀看向後視鏡裏的霍傾珩，他低頭看手機輕聲“嗯”一句不再有下文。
霍傾珩一分鐘前收到了一條消息。
安笑笑：不好意思霍總，我臨時有事沒法赴約，下次再說吧。
下次，又下次，人這一生能有多少下次，機會就這樣從指縫間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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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霍總回來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