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男知青
人走近之後, 舒菡鼻尖裏又聞到了皂香。
方才看他沒少幹活，怎麽沒出汗呢？
白襯衫青年笑笑, “我和你一起，正好熟悉一下井的位置。”
舒菡點頭，也是，他們在這裏生活，總是要自己打水的。
舒菡和他并肩走，剛開始倆人都沒說話。
只能聽見草蟲鳴叫, 還有清脆的鳥叫。
舒菡咽了咽口水，壓下心裏莫名的緊張感，側頭問道：“來的路上挺折騰吧？”
這裏位于北方, 交通沒那麽發達。坐了火車之後還要再倒客車, 然後村裏的四輪車去接人。
青年輕笑，“還成，到了之後看見這裏山清水秀，就什麽疲憊都沒了。”
舒菡心裏給他點贊，小夥子還挺會說話。
“你們都是從首都來的嗎？”
舒菡有意打聽霍胤的消息, 但是總不能直接問他，誰叫霍胤呀？所以, 只能側面打聽。
“有幾個是, 還有幾個是別的地方來的。”
說完，青年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還是伸了出來, “給我拎着吧。”
他要拎的是水壺, 想來城裏的知青們都是紳士風度, 主動幫女同志分憂。
舒菡沒拒絕, 遞給他。
“謝謝, ”舒菡朝着他笑笑，圓圓的眼睛彎起來，“我叫舒菡，你呢？”
暗色下，青年清冽的聲音道：
“霍胤。”
舒菡瞪圓了眼睛，停住腳步。
霍胤也停住，不解的問道：“怎麽了？”
他就是霍胤啊！
舒菡說不出心裏什麽感覺，就是覺得心跳有點快。
“沒——沒什麽。”
舒菡垂下眸子，不自在的用手攏碎發。
“村裏人都挺熱情的，”他道。
舒菡配合的點點頭。
接下來的路程基本都是他在說，她附和，倒也融洽。
到了打水的地方，見已經有人在排隊了。村民們知道今天有知青來，而且霍胤穿着白襯衫，一看就是城裏人。
“小夥子真俊啊，”有老奶奶坐在路邊乘涼，笑着說道。
霍胤嘴角翹着，笑盈盈的和村民打招呼。
倆人走到隊伍的後面，排隊等着打水。
壓水是個力氣活，需要将杆子往下壓，将空氣排出來，壓幾下過一會才出水。
前頭有個半大孩子打水，直接将整個身子挂上去，借着身體的重力打水。
村民們樂呵呵的看着小孩幹活，誇他聰明。
等到他們打水的時候，舒菡剛要過去壓杆子，霍胤快走幾步，“我來吧。”
舒菡腳步一轉，去前頭擺好水壺。
這裏的水壓出來都是很涼的，可以直接喝，所以家家戶戶都用暖壺裝水，這樣能在夏季喝到涼快的水。
霍胤兩只手交替解開袖口的扣子，将袖子挽上去，露出線條流暢的手臂。大手搭上壓水杆，微微彎腰用力。
沒壓幾下，就有水流出來，舒菡擺正水壺去接。
她蹲在那，眼睛目不轉睛的看着水流，過了一會就接滿了。
“還是你厲害，每次我來接水，都要好一會，”舒菡起身，邊蓋上蓋子邊和他說話。
霍胤從她手裏接過水壺，“那下次你打水的時候叫我，我幫你壓。”
這話說的理所當然，旁邊聽見的村民哈哈大笑，打趣道：
“小夥子，這可是我們的村花，你要是相中了可快點上門提親啊！晚了就娶不到了！”
舒菡臉有點熱。
村民們就愛打趣，沒什麽壞心眼就是開玩笑。往日裏，也說過舒菡的玩笑，還逗她，讓她給自己當兒媳婦。
不過，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一樣的玩笑，舒菡莫名有點臊得慌。
她趕緊解釋，“大家沒別的意思，就是開玩笑。”
城裏的知青臉皮薄，怕他不樂意。
沒想到青年翹着嘴角，和村民招手示意，然後回道：“好嘞！”
這下，就像熱油裏倒了水，村民們拍掌叫好，表示喜聞樂見。
舒菡心想，他比村民還愛開玩笑。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經黑了，只能借助路邊人家的燈光看清道路。
等往林場走的那段路，兩旁已經沒有人家了，只能靠着高懸的月光。
銀色的月光像是一條玉帶鋪在地上，四周靜谧，倒有幾分世外桃源的感覺。
舒菡想說些什麽，但是又覺得倆人剛認識，她找不出什麽話題。
“你看，天上有好多星星。”他在旁邊忽然說道。
舒菡仰頭，果然見黑藍色的夜空星星閃爍，美的像是一幅畫。
他仰着頭，長長的脖頸上好看的喉結動了動，“這裏真好，就連星空都更加清晰。”
舒菡表示認同，這裏沒有工廠排放和汽車尾氣污染，自然是風景秀麗，空氣清新。
倆人看了一會，舒菡沒注意腳下，直接踩到一顆石子上腳歪了一下，哎呦叫出聲。
霍胤轉頭，伸手将人扶住。
“腳崴了？”
腳脖子那有點疼，舒菡嘶了一聲，“好像是，不過不嚴重。”
舒菡穿着青色長褲，底下配了一雙布鞋，露出部分腳面和細白的腳踝。
霍胤蹲下，借着月色看。
“腫了，你試試能不能走路？”
舒菡動了動，剛一伸出腳就頓住了，“有點疼。”
霍胤轉過身子，背對着舒菡，道：“上來，我先送你回家。”
舒菡确實走不了，也不矯情，趴上他寬闊的背。
霍胤手裏還拎着水壺，想了想放在路邊草叢裏，轉過頭朝着村裏走。
舒菡有些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他笑了笑，胸腔震動的在背上的舒菡都能感受到。
“要不是我讓你擡頭，也不會崴腳，說起來，還是我的錯。”
“沒有，是我沒看好路。”
倆人說了一會，忽地都沉默下來。還好前面就是村裏，舒菡家離的不遠。
到門口後，舒菡讓他放下自己。聽見動靜的舒悅從屋裏出來，見舒菡一蹦一跳的，趕緊問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不小心崴腳了。”
小外甥也從屋裏跑出來，一聲疊一聲的喊小姨。
霍胤沒進院子，說林場還有活要忙，李娜給他拿了幾個西紅柿，
“自己家種的，味道好。”
霍胤推辭不過，接下來道謝，然後走了。
手裏的西紅柿涼快，應當是用井水泡過，他勾唇笑了笑。
身後有舒家人說話的聲音，還有一個奶聲奶氣的，“小姨，他是不是小姨夫呀？”
他唇角翹的更高，忍不住停下腳步，想聽聽那姑娘怎麽回答。
“不是不是，誰教你的？還小姨夫……”
似是進屋去了，聲音也弱了下來。
他沒再耽誤，擡腳朝着林場的方向去了。
學生們平日裏沒幹過什麽活，所以只能由着村民告訴幹什麽，怎麽幹。忙活到快八點多，才将屋子收拾好。
一共四間房，六個知青，倆人一間還能空出一個房間。
霍胤和林樹一個屋，林樹洗漱一下，光着膀子躺下。
見霍胤還穿着背心，他過去拍了他肩膀一下，“屋裏就咱倆，你脫了吧，涼快。”
霍胤搖頭，狹長的眸子盯着棚頂發愣。
林樹把燈關了，但是可能由于換了地方還不習慣，所以睡不着。
“霍胤，我睡不着。”
旁邊的青年嗯了一聲。
林樹覺得霍胤從進村裏就開始不對勁，“哎，你好像哪裏不對啊，咋啦，總愣神呢？”
霍胤側過去背對他，“沒有，睡吧。”
林樹見他好像真的累了，也閉上眼睛。
霍胤卻是半點沒見疲憊，他睜着眼睛看自己的手掌。
背着那姑娘的時候，他手不知道放哪裏好，又怕小姑娘掉下來，所以扶住對方的小腿。
隔着薄薄的褲料，感覺到對方的體溫。
林樹說的對，自己是不對勁。
因為從前些日子開始，他每天晚上都會做夢。
夢裏有個看不清容貌的姑娘叫他的名字。
或是撒嬌，或是哭泣，或是抱着他的手臂搖來搖去。
他努力的想看清對方的臉，卻只能看見她生了一雙杏眸。
和那個叫舒菡的姑娘一模一樣的眼睛。
自從見到她之後，就覺得那個人是她。可是倆人從沒見過，為何她會出現在他的夢裏？
霍胤五指收攏，垂眸看了一會，想不出所以然來，只能閉眼睡覺了。
“霍胤，醒醒，別睡啦，”
他睜開眼睛，眼前的姑娘好像帶了面紗，朦朦胧胧的。
伸出手，想要觸碰她，就見她狡黠歪頭，眼睛笑的彎起來，似是天上的月亮。
“快起來，天亮了。”
他将人拽住，然而那雙杏眸慢慢的變成了林樹的小眼睛，還眨了幾下。
霍胤猛的驚醒，就見林樹在一旁叫他。
“我都洗漱完了，起來吧，咱們還得做飯呢。”
霍胤起身，重重的呼了口氣。剛醒來，嗓子還帶着低啞，他道：
“林樹，你再叫我的時候，能不能別湊的這麽近。”
林樹樂了，把手中的牙刷放下，“咋的，夢裏見到美女了？怕我把你夢裏的美女吓跑？”
霍胤抄起手邊的枕頭扔了過去，無奈的笑了笑，“刷你的牙吧。”
等到收拾好出來，就見院裏已經有好幾個人了，歡快的不知道在談論什麽。
最邊上是搭建的簡易廚房，竈臺上正冒着熱氣，旁邊，一個小姑娘坐在那，将木頭往竈膛裏塞。
烏黑的頭發梳成兩個麻花辮，乖巧的垂在後背。許是竈膛太熱，她側臉被烤的像是秋日的蜜桃，白裏透紅，瞧着水潤潤的。
“我來吧，”
舒菡正燒火，就聽得旁邊清冽的聲音道。
她擡頭，見是霍胤。
他前額的碎發還沾着水珠，剛洗過的臉頰白淨細膩，黑黝黝的眸子像是葡萄似的，眨了一下，帶了些笑意。
舒菡回過神，趕忙回答：“不用，我也是剛坐下燒火。”
舒興旺本身就熟悉林場，所以帶着知青們種樹的活計自然也是他來。一早起來，舒菡也跟着過來了，還說來幫忙。
舒興旺只當她見到城裏人新鮮，就帶着她來了。
“剛才都是周雨在燒火，她去洗菜了，我就坐下幫忙。”
舒菡仰着頭解釋，圓圓的眼睛看起來單純又可愛。
霍胤的目光在她腳踝上掃了一圈，舒菡站起來，“昨晚抹藥了，今天起來就好了。”
霍胤點點頭，“但還是少走路比較好。”
舒菡拍拍手裏的灰塵，笑着應下。
霍胤性格挺好，看來自己的任務沒那麽難，舒菡此刻有了很大的信心，連帶着眸子都亮起來。
霍胤看的好笑，怎麽突然就高興了？
這時周雨掐着一把青菜回來，舒菡看見後趕忙讓出地方，霍胤也後退幾步。
周雨将菜板子放下，拿刀将青菜切碎，掀起鍋蓋，把青菜碎扔了進去。
出鍋時再灑了一點鹽，一鍋香氣濃郁的青菜粥就做好了。
舒菡吃完飯過來的，所以搖頭拒絕了周雨遞過來的碗。
林樹禿嚕着喝粥，也不怕燙。喝完一碗後又吃了一碗，連連稱贊周雨手藝好。
幾個知青也紛紛附和，謝曉傑看着周雨，眼裏的情流露出來。
周雨紅了臉，衆人心照不宣。
來的路上，倆人就看對眼了，看來知青裏要出現第一對情侶咯。
吃完飯，女同學收拾家裏，男同學去劈柴。
舒興旺帶着男同學們，告訴他們将那些枯死的樹□□，然後砍成小段晾曬，到時候就能當柴火用了。
霍胤拎着鋤頭，林樹拿着斧子倆人配合着将一顆枯樹挖出來，再砍成段。
彎腰撿樹段的時候，林樹嘿嘿一笑，“我可看見了。”
霍胤轉頭，“什麽？”
林樹掃了一圈，見大家都在認真的幹活，他轉回頭壓低聲音道：
“就早上啊，你剛洗好臉還沒擦幹，就出去想幫人家小姑娘幹活。而且周雨切菜的時候，你沒說幫忙。”
林樹，霍胤和周雨，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三個人都是同學，所以感情也比別人好一點。
霍胤早上剛洗完臉，透過窗戶看見小姑娘燒火，三步并做兩步出去，獻殷勤去了。林樹撇嘴，見霍胤不吭聲，他又接着說道：
“昨天問你她漂不漂亮，你還不吭聲呢，怎麽一起打了壺水，感情就突飛猛進啊！”
霍胤将最後一根木段擺好，站直了腰觑着林樹，揚了揚眉，“我覺得你應該多幹點活。”
“我說你的問題，咋還變成我要多幹活了？”
霍胤往下一棵枯樹走去，留給林樹一個背影和一句話：“這樣你就沒工夫想這些有的沒的。”
林樹哎了一聲表示不服，小跑着追人去了。
留在知青點裏的舒菡坐着和女知青聊天，總共六個知青，兩女四男。
除了周雨外，另一個女知青叫王琴，倆人對村裏充滿了好奇，問舒菡很多問題。
舒菡一一解答，倆人發現村裏生活好像就是比城裏艱苦一點，也沒什麽太大的區別。
正當三人聊着的時候，響起了噠噠噠的跑步聲，“小姨，我來啦！”
奶聲奶氣的小團子跑到院門口，見裏面有生人，将小腦袋縮回去，不敢說話了。
舒悅笑着摸他發頂，“不是說想小姨了嗎？就在裏面，進去吧。”
舒菡知道小孩子都怕生，所以她站起來去接他。将小團子抱在懷裏，舒菡介紹道：
“姐，這是周雨，這是王琴，”然後轉過頭，“這是我姐，舒悅，我小外甥蘇浩。”
小團子長的粉雕玉琢，非常可愛，所以兩個知青過來逗他。剛開始小團子還矜持，面對眼前的糖果視而不見。
“媽媽說了，不可以吃別人給的東西。”
周雨笑的開懷，将手掌又往前送送，手心花花綠綠的糖果瞧着就好吃。
“我是你小姨的朋友，按理說你也該叫我小姨的，對不對？”
小團子懵了，轉頭求助媽媽，見媽媽點頭，他才嗯了一聲。
周雨：“那我是你小姨了，就不是陌生人，所以可以吃我給的糖呀。”
“你說的，好像是真的。”小團子咽了咽口水，但還是抵住了誘惑。
周雨看向舒菡，舒菡笑笑，對小團子說，“小姨給的，就拿着，然後你該說什麽呀？”
小團子伸出小胖手将糖攥在手心裏，奶聲奶氣的說了聲：“謝謝。”
周雨樂不可支。
“哎呀，我可太喜歡小孩子了，太可愛了。”
舒菡心裏嘆氣，是啊，然後不顧家裏反對，沒告訴孩子父親，自己将孩子生下來。舒菡覺得，這樣對周雨不公平，也對孩子不公平。
舒菡之所以不顧腳上的疼來這裏，就是想趁着小外甥在，給周雨一點引導。懷孩子不容易，為人父母更不容易。
“我聽我姐說過，懷孕的時候可遭罪了，”舒菡提了個話題。
周雨和王琴好奇的看着舒悅，都是沒結婚沒生孩子的大姑娘，難免想知道是怎麽回事。
舒悅笑笑，悄悄瞪了舒菡一眼，還是開口說了幾句，“就是水腫，夜裏睡不好，突然變胖什麽的。”
舒菡急了，姐姐說的不嚴重，怎麽會起到警示作用呢。她趕忙接着道：
“姐，當時你生浩浩的時候，疼了好幾個小時，都疼哭了，是不？”
這回周雨面色變了，感覺有些害怕。
舒悅拍了妹妹肩膀一下，“好了，你們還小，不到說這些的時候。”
家長就是這樣，不告訴會發生什麽，然後等痛苦的時候告訴都是這樣過來的。
舒菡扶額。
舒悅覺得妹妹的話題太奇怪了，而且不太好，所以又說到別的上去了。
霍胤回來時，就見其他幾個女孩說說笑笑，小姑娘坐在那心不在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