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匠人
還不等對方回答,姜靈夕做了個手勢,她身邊一直跟着的紅枝和柳墨便默契的去了路口探風。
睿王妃摘了一片葉子,垂眸道:“寧妃娘娘前些日子不僅經歷喪子之痛,又遭遇奴仆救主而死之傷,寝殿被毀之煩,随被封了貴妃,但心底的傷痛是無法排解的。
睿王爺自幼喪母,才成親沒多久,便不能行走,飽受傷病之苦,聖上對娘娘和王爺心底都是有愧疚和憐惜的,兩個可憐人一同求上皇,皇上仁愛,怎麽可能不允呢?
況且過繼之事,本就不稀奇,也有先例。”
姜靈夕看着睿王妃手中的嫩綠的葉片,耳邊突然回想起姐姐那日說的,她想當皇後,想奪權。
成年皇子過繼這種事情,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只要看宗室大臣們攔不攔,若是以往,睿王康健,敵對的讓自然是要擋一擋的,但現在,睿王在衆人眼中不過是爛泥。
棄之可惜,用之無法。
倒不如和了聖上的意,順水人情。
“何時昭告天下?”姜靈夕輕聲問道。
“春祭。”
姜靈夕笑了起來,“那王妃,日後可說好了,咱們的輩分各論各的,莫要混淆了。”
聽了姜靈夕打趣的話,睿王妃面上也松快了不少,“明面上自然是要叫你姑姨的,私下裏,還是喊你靈夕,左右你也比我大幾個月,若叫你靈夕姐姐也好。”
“莫要這般叫,着實不習慣。”一番笑鬧過後,姜靈夕同秦王妃告別,坐在了回府的馬車上。
剛上馬車,她便卸去了渾身的力氣,收起了一直挂在臉上的笑容,閉上眼睛,随着馬車的搖晃,思緒萬千。
姐姐真的如她所說,要開始奪權了,并且手段雷霆,目的明顯。
回憶起小時候,姐姐剛出嫁那會兒,爹爹在小院子裏獨酌,愁眉不展,說姐姐此去深宮,未必會得到如她料想的一般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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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她還小,不懂爹爹愁思中的嘆息,她只知道姐姐那般聰慧漂亮,怎麽可能得不到她想要的幸福呢?
直到現在她依舊覺得,像是姐姐那般聰慧的人,一定能到得到幸福,只是姐姐所求的幸福之事,已經不是當年那件了。
回到昌平伯府,姜靈夕只覺得心中沉悶,但是在踏進主院,瞧見趴在窗邊探頭探腦,見她歸來便笑的傻氣的男人,她的心底的陰霾像是瞬間被驅散。
他快步出來,像是迫不及待,“靈夕,你回來了?宴會如何?可曾遇到煩心的事情?可有旁的婦人尋你麻煩?若是有,你便告訴我,等尋了機會,我幫你報複回去。”
姜靈夕聽着他一番話,沒忍住笑出了聲,往日都聽聞武将家裏護短,若是欺負了一個武将家的小孩,說不定就會像是捅了馬蜂窩一般,過幾天便能看到對方老子或者家中老爺子。
林楚墨這一番話,倒極為像是将她當小孩子關心。
“也沒什麽,無非便是些許家常閑聊。”姜靈夕說到這,看林楚墨眼神一直往月亮門外張望,她回首看了看,問道,“跳着腳看什麽呢?”
林楚墨嘿嘿一笑,搓了搓手,一邊伴着姜靈夕往屋內走,一邊道:“小桃說是要去取那個大匠人制作好的首飾,我這不是期待夫人新的首飾做成什麽模樣了嘛。”
他抿了抿唇,“還聽聞夫人的店鋪不日便要開張,這件大匠人做的首飾也是要當做鎮店的首飾擺在最顯眼的地方,我自然是好奇的緊。”
“你倒是消息靈通。”姜靈夕喝了一口茶水,“那你說說我的店鋪叫什麽名字?”
林楚墨一愣,表情凝滞了一瞬,這是靈夕又讓他預言了?
“咳。”他走到一旁,避開姜靈夕的視線,單手撐着下颌,手指輕輕撓了撓臉頰,“名字這種随時便有無數想法,改變無數次的東西,我怎麽說的出來?”
“也是。”姜靈夕笑了笑道,“靈巧閣,新開的鋪子就叫靈巧閣。”
“嗯,好名字。”林楚墨擡手撓了撓眼角,睜眼說瞎話道,“果然還是和我重生前,你開的鋪子的名字是一樣。”
姜靈夕看着他心虛的模樣,一時也是分不清究竟事實是如何,正準備再套一些話出來時,她便瞧見小桃一路小跑着回來,手上還拿着一個盒子。
林楚墨見她跑步的姿态,連忙跳到窗邊瞪着眼睛道:“小桃!跑慢點!把裏面的首飾弄壞了怎麽辦?!”
他那步搖做的精致,用了不少金子,有些地方又精細又軟,稍微碰一碰說不定就要壞了,尤其是他花了好多時間調整的并蒂蓮的枝丫,那個小勾勾,他想了好多種方法才讓它立在那邊的。
剛才見小桃那姑娘冒冒失失的模樣,他的心都在滴血。
小桃立馬反應過來,也吓了一跳,臉色驚慌,連忙停下步子,小心的将手上的盒子端在手上,
“過來吧,端平了便好。”姜靈夕見小桃都不敢走路了,開口緩聲寬慰了兩句,然後看向眼睛直勾勾盯着盒夾的林楚墨,垂下了眸子,眼神思索。
小桃将盒子恭敬的擺在桌子上,有些緊張,深怕将這東西弄壞了。
擡手輕輕将盒子打開,端正放在盒子軟墊上的并蒂雙珠步搖緩緩呈現在她眼前,連枝栩栩如生,勾連自如,珠子也是她送過去的粉色走珠,格外飽滿,泛着淡淡的光澤,分外好看。
将盒子裏面壓着的花樣打開,與盒子中步搖一模一樣的畫便出現在她面前,整個步搖都是按照她的花樣完美出來的,沒有一點兒變化,就連她天馬行空的随意勾畫的幾筆,都被那個大匠人複原的出來,沒有絲毫差別。
這種巧奪天宮的工藝,讓姜靈夕也嘆服不已。
“大匠人的手藝,又精進了不少。”姜靈夕素手隔着一絲距離,輕輕撫摸着,“天下,也只有他,能夠做出我想要的首飾了。”
她還記得當年,讓紅枝去尋能夠做出自己花樣的匠人時,屢屢碰壁,都說她的花樣好看歸好看,但做出來過于難,需要好多個匠人一起同時合作才行。
可匠人們都守着自己的手藝,不願意同旁人一起做,怕被偷學了去。于是她便沒有辦法,只能畫一些簡單的花樣,可那些終究不是自己最喜歡的。
直到尋到了這個大匠人。
他說,自己願意試試,起初那個匠人雖然能夠做出來,但首飾都很呆板,并不靈動,可她還是喜歡的,都細心的收藏了起來,之後那個匠人每次送來的作品都越來越好看,她便更加不舍得送人了,甚至自己也不舍得戴。
聽着姜靈夕的贊嘆,林楚墨心底別提有多舒服了,瞬間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感覺又可以做幾十個了。
不由得心思都飄了起來,激動道:“靈夕,你瞧這個步搖,最難的地方,便是這金絲包鑲珍珠的地方,珍珠不能鑽孔,還要同金絲勾連,極為考驗功底。
還有這裏,這個并蒂蓮的藤蔓,單是幾根金絲是無法做道既兼顧又靈動的,得下功夫勾鑲......”
說到這,林楚墨小心的将步搖拿起來,輕柔的戴在姜靈夕的發間,看着自己日夜研究出來的首飾,戴在心愛之人的發絲裏,心裏只有滿足。
“好看,真好看。”千言萬語彙聚在口空說不出,唯有‘好看’二字能夠表達他此時的想法。
步搖增添靈動,但人更加襯首飾。
靈夕怎麽就這麽好看。
走到鏡子前,仔細看了看發間的不要,姜靈夕轉眸,似笑非笑道:“夫君倒是對首飾挺了解。”
略帶審問的‘夫君’二字,叫的林楚墨是渾身又舒暢,又惶恐。
眼睑輕顫,他擠出笑回頭道:“夫人有所不知,咱們之後的五年相處裏,我自然是日日夜夜有空了便看夫人研究首飾,你盯着我練字,我陪着你畫畫,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是對這些首飾有了解。”
微微挑眉,姜靈夕垂眸問道:“五年來,皆是如此麽?”
“怎麽不是?後院又沒有旁人,自然是一直都是同你一起的,你喜歡什麽,我自然也跟着研究什麽。”林楚墨說的篤定。
“那......”姜靈夕蹙眉道,“五年了,字還是這副模樣,五年後的我,應該也挺挫敗的吧?”
林楚墨:“???”
這是重點嗎?
“怎麽沒見來福?”姜靈夕小心的取下步搖,慢慢放進盒子裏問道。
“我讓他去買南門酒家的飯菜了。”說着,他朝窗外看了一眼,便見來福提着食盒回來了。
來福見他的眼神看過來,左右瞅了瞅,見沒旁人在看他,小心的将衣襟往下掀了掀,露出裏面的紙張。
林楚墨怔愣片刻,知道那是這次拿回來的花樣圖紙,閉了閉眼睛。
上次不是說了,只有那步搖需要做麽?
就在此時,姜靈夕摸着盒子道:“這次又給大匠人送去了一些花樣,想來應該只有大匠人那鬼斧神工的手藝,才能複原了,這般好看的首飾,待我百年之後,通通要跟我進土裏,誰也搶不走。”
微微瞪大眸子,林楚墨好像渾身充滿了力量。
只要他做出來的東西,能夠一直跟着姜靈夕,他便充滿幹勁兒。
做!只要做.不死,就往死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