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收被褥
“剛才岳父來過了,陪着我等了許久,我讓他先回去等消息,剛才讓來喜去跑腿通知了。”林楚墨眼神擔憂地看着姜靈夕,小聲道。
姜靈夕點點頭。
一路上林楚墨都在小心陪着她,絮絮叨叨一些家中的小事,努力讓她心情稍微舒暢一些。
一直到晚上,洗漱好的姜靈夕坐在床榻邊上,依舊眼裏帶着濃重的憂傷,林楚墨再也忍不住道:“有什麽事情,你不要憋着,同我講。”
“绾桃死了,為了救姐姐死了。”姜靈夕聲音很輕,“殺绾桃的人見沒有殺死姐姐,想要自盡卻被攔了下來,被打入冷宮了,可她的命還在,她還是有未來。”
這是她第一次這般真切的感受到生命的脆弱,也是第一次有相熟的還年輕的人就這般死于非命,娘親去世的時候,她還不記事,但這次她卻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悲傷。
說到底,還是家裏人将她保護的太好了,姐姐進了宮,還總是送她禮物,哥哥在外當官,傳信回來講的也都是鄉遠見聞,爹爹雖是吏部尚書,卻從不約束她,丈夫上過戰場,聽聞殺過的人可以累成小山,可每每在她面前還是像個傻子一樣。
想到這裏,姜靈夕有些頹廢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小聲道:“林楚墨,你會死嗎?”
“我會。”林楚墨坐在她身邊,大着膽子将她摟入懷中,下颌輕輕抵着她的額頭,輕言細語,“但我一定會比你後死,不将你親自埋入墳中,不見你能夠安眠于地下,我都放心不下。”
這一番話,鬧得姜靈夕破涕為笑,她一時都不知道他是在安慰人呢,還是在詛咒她呢,但是被他這一番話鬧的,她心裏的愁思也少了許多。
當晚,兩人依舊是一個躺在床榻上,另一個躺在房間內的長椅上,林楚墨熄滅了燭火,借着月光看見帷帳動了動,探出了姜靈夕的腦袋,她眼睛晶亮的望着他,再次小聲問道:“你會死在五年後的大雪裏嗎?”
聽了這話,林楚墨的身子怔愣在遠處片刻,許久他才道:“不會。”
他果然不能說謊。
接下來的幾日,姜靈夕一早便會進宮陪着姐姐,陪着聊天,或者帶些宮外的新鮮玩意兒進去,她本以為姐姐會消沉好久,可是沒想到不過三日,她再進宮時,姐姐就已經從披散着頭發形容憔悴,變成了從衣着到妝容無一不精致。
期間她也見過一次皇上,皇上似乎很喜歡姐姐現在的模樣,可是她不喜歡,因為姐姐的眼神裏,已經沒有往日靈動的光彩了,有的只是直白的欲望。
姐姐現在成了一個合格的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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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皇宮時,她看到一位新封的貴人,聽聞皇上是喜歡這位新進宮的貴人鮮活。
姜靈夕閉了閉眼睛,曾經的姐姐,比她更加鮮活。
林楚墨特意下朝後跑去了太醫院問了一下女子的月事該怎麽調理,在得到太醫不需要特意調理,只需要保暖的言論後,還是逼着太醫要來了方子。
回來之後便去廚房按照方子又是雞又是紅棗的炖湯給姜靈夕喝,每次炖好之後都會着急忙慌的端着一路小跑端給姜靈夕喝。
姜靈夕原本是不想喝的,但是看着每次他端的殷勤,熬的辛苦,每次都還是将湯水喝了下去,這種時候越是補,但量就越是大,就連她自己都覺得,是不是太多了。
由于林楚墨端湯水的次數太勤,縱然一直都沒怎麽出院落的大徐氏都瞧見了好幾次。
當她又瞧見林楚墨端着白玉瓷盞歡快地從她院前跑過之後,大徐氏忍不住酸了聲:“不過就是來了月事,看他這殷勤的模樣,還以為是懷了身孕呢!”
她還真沒見哪家的伯爺這樣寵着媳婦兒的,縱然是同夫人關系好的,在夫人月事那幾天也會去小妾那邊睡,縱然是還沒有小妾的也會嫌惡,自己睡。
哪有這種,上杆子貼上,還每天喝這個補那個的,沒懷過孕的女人多了,沒來過月事的還真是少見。
“正院又不是沒有小廚房,還整日穿着院子跑,也害臊!”大徐氏又輕唾了一句。
“聽聞小廚房裏,鄉君的丫鬟都在用,伯爺覺得不方便。”大徐氏身邊的丫鬟小聲道。
這下大徐氏心裏更加堵的慌了。
可沒過幾日,她便聽說姜靈夕的姐姐宮中的寧妃被加封為寧貴妃了,大徐氏好幾日心底的郁積才徹底通暢。
原來男人都是一樣的,不過是姜靈夕的母家更好一些罷了。
離春祭越近,加上親姐姐被升為貴妃,昌平伯府上的拜帖确實如同雪花一般飄了出來。篩選了一番之後,推辭了一些,但還有不少是推辭不掉的,于是姜靈夕便要去赴宴,在那邊虛與委蛇一番後,再匆匆趕回來處理事情。
店鋪不過半月就要收尾了,她差遣匠人做的首飾也陸陸續續的被送了回來,聽聞她特意讓那個大匠人做的孔雀金絲釵還差不少。
近期姜靈夕也察覺林楚墨也開始忙碌了起來,每每都在書房待到近乎半夜,每次她都以為他要睡在書房時,迷迷糊糊中還是能聽到他輕手輕腳開門的聲音,每到這時,她都會翻一個身,然後再更加安心的睡過去。
不知不覺,跟林楚墨在一個房間裏睡覺,已經成為她一個習慣。
初十六,陽光明媚。
法事如期舉行,聽聞昌平伯要辦法事祭奠父母,不少府上也送來了東西,聊表心意。大徐氏看着如水的用具送入伯府中,又想起自己多付的那些銀兩,一張帕子都快要被撕爛了。
三房的人聚在一起辦事,這事情忙完了,總要再聚着吃一頓飯的,三房和二房都做過東,大徐氏縱然再不想花錢,也特意派人定了第二天中午的席面。
一回到府中,大徐氏将林楚端拉到房中,低聲道:“你看見那些禮物了麽?那些都是指名道姓送到昌平伯府裏的,你來京城也這麽久了,也沒見有人給你送禮。
你弟弟這個昌平伯變成昌平侯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而你這個正兒八經的福祿侯,到現在想要留在京城都不容易。”
林楚端雖說平日裏面上不顯,但是這樣被忽略,心裏也有些不舒服的,聽着大徐氏陰陽怪氣的語氣,他面上一沉,“若不是你當年為了這個福祿侯夫人的位置煞費苦心,這個侯爵之位也不會到我頭上,我也不會被迫出京城!”
“你!你現在同我說這些?!”大徐氏更是發了瘋一般拉扯着對方的衣襟,“當時我替你争下來時,你分明是感謝我的!!現如今你倒又嫌棄我當年多管閑事了?!
呵,你不過是嫌棄我沒有一個鼎力的母家!我沒有人家姜鄉君那樣當貴妃娘娘的姐姐!就是嫌我出生低!”
林楚端也怒了,一把扯過大徐氏的衣袖,狠狠道:“我若真的只看家世,你根本進不了我林府的門楣!我與你妹妹早就情投意合,若不是你暗中下藥,我又怎麽娶你?!”
盡管這話已經聽了千百便,可每一次聽到還是心如刀割,大徐氏含着淚水讷讷道:“為給你生兒育女,你就這般對我?!若不是娶了我,你也別想娶我妹妹!她是庶出!我攀不上!她更攀不上!”
“現在知道身份高低了?”林楚端氣笑了,“剛才還有臉将自己同姜鄉君比,縱然她沒有做貴妃的姐姐,依舊是金枝玉貴的命,你小小的徐家拍馬也趕不上!
你就活該嫁我這樣侯爺,她就該着嫁的好!若不是你當年歹毒的心思,我也不會将日子過的一團糟。
念在晨兒的份上,我不同你多計較,你也莫要再挑事,乖乖做你夢寐以求的侯夫人!将這次的事情辦完,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不用你再操心了。”
大徐氏看着面前之人冷漠的背影,心裏更是悲涼。
派去定席面的丫鬟聽着房中沒有動靜了,才輕手輕腳進來,小聲道:“夫人,已經定好了,店家還問我要不要彈唱陪酒的清館兒歌姬,聽聞是那家店裏的特色,聽聞達官貴人過去了,都會點,就是價錢會高不少。”
“要,怎麽不要?”大徐氏狠狠擦了擦眼角,“左右之後府中什麽事都不用我管了,辦的好辦不好不都一樣?那為何這次還不多花一些?不僅要,我還要每個人身邊都安排兩個!”
“可......”丫鬟抿唇道,“這次也算是家宴。”
他們是在京城沒有府邸才在外請的,一般也就請個彈唱的調節一下氣氛,像夫人的口氣,要的人可不是調節氣氛這麽簡單的了。
“家宴怎麽了?”大徐氏笑呵呵道,“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在外看上一個清館兒納回府也是小事兒,身份高就活該幸福?憑什麽?!”
丫鬟實在沒辦法,看着大徐氏的模樣似乎又瘋了一些,擔心之後不随她的意遭受責罰,丫鬟還是咬牙去辦了。
福安苑的吵吵鬧鬧自然傳進了姜靈夕的耳朵裏,雖然不清楚吵的是什麽,但聽聞這次陣仗挺大的。
她将林楚墨剝好的一把瓜子仁分成兩半,一半分給他,一半自己一顆一顆的吃,“感覺大哥和嫂嫂這次是想留在京城,不過當年那事也過了許久了,留下來應該不難。”
她總感覺大徐氏說回來祭奠爹娘是幌子,按照林楚墨的話來說,他娘沒再夢裏跟大徐氏掐起來,都算家宅和睦了,怎麽會讓大徐氏傳達什麽信息。
不過她覺得,她們應該已經在夢裏掐過了,大徐氏才會想來京城祭奠一下的。
“不管他們,想留下就留下,左右他們買宅子的錢還是有的,要是真就準備賴在這裏,等我封了侯爵,就把南邊的鎖打開,讓他們單獨住。”林楚墨又抓了一把瓜子,一邊剝一邊道。
“萬一以後你夫君我僥幸成了國公,那就能打開更多的鎖了,以後就算是相見一面也難,有我在,你不用費太多心思。”
看着他一面嘚瑟的誇耀,一面手上不停,給她剝瓜子的模樣,着實忍俊不禁,“練字和剝瓜子,你居然選擇剝瓜子,要是我,巴不得去練字!”
“哄你的。”林楚墨笑了笑,“剝完這些,我就去練字。”
吃瓜子的動作微微一頓,姜靈夕愣愣盯着林楚墨,嘴角忍在不住的往上翹,她抿了抿唇,看了一眼他常睡的長椅,輕輕眨了眨睫毛,臉頰上泛出了紅暈。
“要不,今晚長椅上的被褥就不鋪了吧,左右我、我月事也幹......”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得瓜子噼裏啪啦掉了一桌子,姜靈夕詫異擡眸,便見林楚墨手忙腳亂的将瓜子收拾好,讨饒道:“我這就去練字!你莫要收我的被褥!就算收了,我也不出去,睡硬板凳也不出去!”
說罷,他便匆匆去了小書房。
姜靈夕以手撐額,“......”
此時紅枝抱着被褥進來,看了一眼夫人,小聲道:“夫人,被褥鋪麽?”
“鋪!”姜靈夕一把将瓜子仁全都吃了下去,恨恨道,“多給他鋪幾層,愛睡就睡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