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055
早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 灑在金發少女的臉上。她正窩在一個微冷的懷抱裏，青年蒼白而美麗的面顏隐于暗處。
鴉羽般睫毛微動，濃郁的綠在暗中仍流轉着柔和的光芒。
那張毫無感情、不可亵渎的臉上, 忽然浮現淺淺的笑意, 好似純淨的湖面被微風輕輕拂過。
“赫卡絲。”
少女的名字在薄唇間綻開, 聲音模糊而動聽，就好像說出這話的人含了一朵美麗的玫瑰。
迷離的睡夢之中, 赫卡絲聽見自己的名字被提起。
應該是薩契狄斯那家夥吧。
除了他還會有誰不厭其煩的念她的名字呢？
不，她不叫赫卡絲。
可她想不起原來的名字了。
“我、我叫什麽來着……”少女在睡夢中嘟囔着, 小巧的唇瓣泛着櫻桃般的紅。
唇瓣被人吻住了。
很輕很輕。
她緩緩睜開眼睛。
被陽光照得明淨的緋紅眼眸裏, 倒映出一張完美到不似人類的臉。
而這張臉離她很近很近，似乎剛剛偷吻過少女的嘴唇。
Advertisement
沒等她開口, 他就自顧自說了起來：
“想要想起來嗎？”
赫卡絲眼眸一黯, “想起來，就可以回去嗎？”
薩契狄斯輕輕搖了搖頭, 微卷的黑發在鼻梁上輕輕晃動。
“……不行。”
“混沌已經開始翻湧。”
綠眸輕輕擡起，似乎瞥向了橫跨數不清星域的毀滅的漩渦。
赫卡絲不解的看了俊美的青年一眼。
典型的神棍發言。
“在完全毀滅前，這個體系都會自我封閉。”
薩契狄斯解釋道。
“……毀滅？”赫卡絲後知後覺的問，“因為……你的化身？”
“人類在各個位面建立了繁盛的秩序, 光榮的文明。文明會滅亡, 無法抵達永恒, 神明捏造出的體系也一樣。”
“唯一永恒的是神明自身。”
她在薩契狄斯懷裏，可祂的聲音卻仿佛來自群星的盡頭。
“所以，我其實并不能幫到你什麽忙。”
赫卡絲垂下了眼簾。
“哪怕是因為我, 讓毀滅推遲了一千年，一萬年，一百萬年，對于你來說也是微不足道的一瞬吧。”
“我會在毀滅中重新蘇醒。”
薩契狄斯輕吻着少女的耳尖。
“但這次不一樣，我會帶上你的靈魂一起。”
“我們不能就這麽坐以待斃。”
赫卡絲努力振作起來，她握緊了拳頭。
“不去讨伐你的化身嗎？”
薩契狄斯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地說：
“在我吞噬圖拉弭斯的時候，尤斯塔的計劃已經開始了。現在為時已晚。當然，我可以撕開時間返回那一瞬，可那意味着我輸了。”
“被自己算計的感覺并不好。”
“一定是圖拉弭斯和……那個小怪物影響了我的思緒。”
赫卡絲抱住了薩契狄斯。
什麽都沒有說。
“我會做到答應你的事情。”
過了很久，薩契狄斯忽然開口。
擔憂世界末日，不如先擔心怎麽應付奧斯蒙德留的作業。
昨天先是遇到了利奧，後來又在薩契狄斯的懷裏睡着了，赫卡絲驚覺自己還沒有看書。
雖然這個作業是讓她在最近把幾本魔法書看完，沒有硬性的時間要求。但昨天回來之後一點書都沒看的赫卡絲還是感到一陣心虛。
她在去奧斯蒙德的魔法塔之前，在街邊的早餐店裏遇到了伊諾。
半精靈少年臉上像蒙着一層淡淡的雲霧，灰紫色的眸子也不像往日一般靈動。
赫卡絲拿着早餐坐在伊諾桌前，關切地詢問着他的近況。
“伊諾，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作為朋友，有什麽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嗎？”
伊諾搖了搖頭。
“戰事越發激烈，‘月之聖者’已經從銀羽半島又抽調了三批精靈……母親作為可以使用治愈法術的德魯伊，也不得不……她是多麽熱愛自然與和平的一個精靈啊。”
“臨行前她寫信給我，還寄來了父親送給她的項鏈……這項鏈她一直随身戴着，從沒離開過身邊……”
伊諾的眼底浮現出蒙蒙霧氣。
半精靈少年低下頭，金發半遮住眸子。
“抱歉，赫卡絲，我失态了。”
赫卡絲心情沉重的來到了奧斯蒙德的魔法塔。
身為幻術系的大法師，洞察人心的吸血鬼，奧斯蒙德很輕易的就發現了少女情緒的低落。
但赫卡絲沒有說，他也沒有主動詢問。
不過，學習上的問題還是不能少。
“昨天回去看書了嗎？”
“冥想了嗎？”
“練習法術了嗎？”
致命三連。
哪怕今天穿着有一定鞋跟的小皮鞋，身高也不算矮，赫卡絲仍然感到自己一瞬間變得低矮了不少。
看着居高臨下望着她的前血族親王，這種低矮的感覺越發強烈。
她先是扯出了一個假笑，然後就開始現場組織起語言：“閣下，事實上……”
奧斯蒙德截斷了少女的話：“之前我忙于實驗，疏忽了對你學習的督促，該向你道一聲歉。但是……”
赫卡絲敏銳的察覺到奧斯蒙德前面那一番說辭不重要，重點藏在“但是”的後面。
少女從心的垂下了眼睫，緋紅的眸子盯着自己的鞋尖，避免與吸血鬼老師對視。
“但是，既然我已經完美結束了這個實驗，應該獎勵自己一段休假……”
休假？
赫卡絲的眼睛亮了起來。
“沒錯，教導學生是最能使我放松的方式。要知道，我的上一位學生，十年前就已經畢業了。”
奧斯蒙德的尖牙在唇舌間若隐若現，說出的仿佛是魔鬼的低語。
“為此歡呼吧！”奧斯蒙德略顯中二的猛地甩了甩頭，下巴驕傲的揚起，黑發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度，“來自幻術系大法師的·一對一·全天輔導。”
赫卡絲的瞳孔微微放大，“非常感激您能抽出空來……不勝惶恐……”
孩子吓得話都說不清楚了。
奧斯蒙德撓了撓頭，向赫卡絲露出了一個友善的微笑。
但在赫卡絲眼裏，這分明是一個噬血的微笑。
“幻術師并不像元素法師那樣，操縱無處不在的元素進行攻擊；也不像死靈法師那樣，以死亡和屍骸為力量；更不像預言法師那樣，用占星和觀測試圖把握命運的規律……我們制造幻覺，擾亂敵人的感官，為他們編織甜美的夢境……夢醒時分，等待其的将是真實的夢魇與冰冷的死亡……”
奧斯蒙德背着手踱來踱去，深邃的黑瞳仿佛始終注視着正在埋頭做筆記的赫卡絲。
等到奧斯蒙德的講堂結束，赫卡絲驟然發現他正坐在安樂椅上喝酒，而上一秒他才剛合上教材。
少女驟然明白，原來剛才她已經身處幻術之中。
踱來踱去、賣力講課的奧斯蒙德，不過是他制造出來的幻影。不，連幻影都稱不上，那是僅存在于少女認知裏的影子。
奧斯蒙德那老家夥一直窩在安樂椅裏看着——她對着空氣奮筆疾書。
看到赫卡絲的眼神，奧斯蒙德輕笑了一聲。
“想學？”
赫卡絲點點頭。
“這是三級的法術。”奧斯蒙德懶洋洋的說。
赫卡絲立刻領會了奧斯蒙德的意思。
“閣下，我會努力冥想。”
“基礎知識也別忘了學，”奧斯蒙德補充道，“不博覽群書的法師不是好法師……”
結束了一天的學習，夕陽已經沉入遠山，天邊泛着迷離的霞光。
赫卡絲正在走神的時候，忽然被人叫住了。
“赫卡絲。”
少女回過頭來。
是梅勒德。
普路塔拉真小。
他穿着成套的襯衫和馬甲，肩上随意的披了一件長外套。幾縷紅發垂在額前，其餘的用緞帶随意的束在腦後。碧色的緞帶被晚風一吹，就拂在輪廓優美的下颌邊，襯得碧綠的眼睛愈發迷人。
“閣下，您好。”
赫卡絲朝梅勒德打招呼。
梅勒德輕輕颔首。
“去酒館坐坐？”
昨天是利奧，今天是梅勒德。
赫卡絲也感到有些生無可戀。
如果不是巧合，難道他們是在她的必經之路上蹲點的嗎？
赫卡絲和梅勒德走進了酒館。
伊諾雖然神情有些心不在焉，但還是熱情的倒上了兩杯酒，還把烤肉和白面包擺在了桌上。
“你最近有時間嗎？”梅勒德的話語有些突兀，和他一直以來的風格不是很像。
赫卡絲不知道梅勒德有什麽打算，便沒第一時間回答。
看着少女警覺的眼神，梅勒德無奈的彎了彎唇角。
“是這樣的，以希絲缺少一個助手，你無疑十分合适……”
梅勒德擔心赫卡絲有所顧慮，又補充道：
“不會有人身安全上的問題，也不會讓你做違背內心的事。嗯，只是利用你的天賦提供一些小小的幫助。至于報酬，暫定是每個月10000點魔能點數……”
赫卡絲被這筆巨款給誘.惑了一瞬。
但随即，她又意識到，以希絲之所以肯拿出這麽多魔能點數，肯定不可能只是讓她幫忙拿拿實驗材料那麽簡單。
于是，少女謹慎的回答：“最近我每天都要去奧斯蒙德閣下的魔法塔學習，可能不一定有時間……”
“這個的話，我會幫忙和奧斯蒙德協商，你可以早上去奧斯蒙德那裏，下午去以希絲那裏。”梅勒德說，“并且，以希絲也會教導你召喚系的知識。”
有這種好事？
赫卡絲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但認識了這麽久，她相信梅勒德的人品。
他應該不會坑她。
“請讓我好好考慮一下。”赫卡絲誠懇的說。
梅勒德的神色一點都不焦急。
“好，”他輕笑着回答，“可別讓我等太久喲。”
梅勒德彎起眼睛，笑容缱绻。
赫卡絲驟然意識到要和這個前·boss拉開距離。
她還是有些搞不懂他接近自己的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