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1)
暫定名為《野望》的純女性項目還在籌備期,最終版的劇本還沒完全定下的籌備期,第一主角已然簽約,只等項目籌備好就會進組。
相較之下,《現在去見你》已經到了選演員的階段,作為女主角的韓京墨正在給自己選男主角。
或者說是讓兒子給自己選爹,韓京延小朋友選擇了趙寅城,選完了親媽問他,能不能承受身份公開後的輿論壓力。
“情況類似于之前我們的關系被公開,不過可能更誇張一點。”韓京墨不确定他能不能完全理解,“就是外界知道你是趙寅城的兒子後,不管我和你爸再怎麽嚴防死守你還是會被非議的。除非你以後都不拍攝了,徹底就當個普通人,不在這個圈子混了,媒體才會因為你還是未成年而有所顧忌。”
已經經歷過一場“輿論風暴”的韓京延可以理解自己大概會碰到什麽事,可他不太能理解,“我選了趙寅城,我們的關系就會被公開嗎?”
颔首應了一聲的韓京墨給他詳細解釋這個項目到宣傳期的運作方式,這是個很好的機會。如果這次不公開想要再找個那麽好的機會就很難了。
“那我要是選孔侑呢?他會變成我爸爸?”韓京延不懂。
韓京墨囧了一下,同時确定小孩子的腦回路思考不了那麽複雜的問題,“如果你選了孔侑,趙寅城就得想辦法再找機會公開。”
說完也不準備跟豆丁讨論複雜的問題,那些交給大人去解決就好了。
豆丁選了爹,韓京墨就去跟制作組對接了,跟對方強烈推薦趙寅城,并且表示她和趙寅城是捆綁銷售。趙寅城演她就演,不是趙寅城她就只能抱歉了。
這個消息的出現引發了多方的連鎖反應,首先是最初把劇本撒出去釣魚的李正宰,他同河證宇還有個賭約,彼時他自信一定能贏,現在輸了一下就反應過來,他不是輸給河證宇也不是輸給對韓京墨的不了解,而是輸給了十二歲的小朋友。
李正宰對韓京延本來沒什麽想法的,沒有印象好壞這回事就是沒什麽想法,雖然那是韓京墨的兒子。
可韓京墨不太像是一個媽媽,就是沒有傳統意義上母親的感覺,導致李正宰對此事基本是忽視的。
剛開始他都不知道韓京延是韓京墨的兒子,只以為是弟弟,那弟弟沒什麽好關注的啊。
後來知道了是兒子,關注的也不多,他跟韓京墨相處那麽久,涉及到韓京延的話題屈指可數。
韓京墨基本不會跟他談論孩子什麽的。所以說她不像個媽媽啊,別的媽媽不都是把孩子挂嘴邊的麽。
李正宰倒是詢問過韓京墨,他要不要跟韓京延見一面,既然正式交往總得考慮孩子的。
那次韓京墨直接搖頭說沒必要,他想的也是等關系徹底定下來再說,不然顯得太急躁也不好。
忽視的時間長了變成慣性忽視,等孩子出現了決定性的作用,李正宰迅速就反應過來,哪怕孩子只有十二歲,也是個很關鍵的人物。
李正宰基本可以肯定韓京墨會選擇趙寅城不會是出于本人的意願,這是很明顯的事,她和孔侑公開了,此時選孔侑出演這個項目對她更好。
選趙寅城唯一能獲得好處的是孩子,孩子的身份始終是要公開的,公開就需要一個契機,這個項目就是個很好的契機。
“你還真是打入敵人內部了。”李正宰給河證宇打電話,損他,“十二歲的小朋友你都不放過,比起我,你更不是人,未成年花朵都殘害。”
河證宇才不理他呢,“願賭就要服輸啊,我等着你的合約。”
同李正宰不同,河證宇對韓京墨一開始真的是當朋友的,準确的說是搭檔,對手戲演員,順帶是項目的資方。
不管是朋友、搭檔、對手戲演員乃至于資方,河證宇對韓京墨的初始印象都不錯。
起初河證宇對韓京墨的認識跟李正宰差不多,新崛起的投資人。但他跟李正宰不一樣的是他同時是個導演,還跟‘七號房’的導演蠻熟的。
在‘七號房’沒爆之前,他們小圈子裏就知道李煥慶中了頭彩,也不知道哪來的運氣忽悠到了一個特別給力的投資人。
那位資方簡直不要太給力,給錢給的幹脆就不說了,關鍵是啥毛病都沒有,即不要求讓導演捧什麽小花小草,也不會讓演員去當陪酒的小公關,這種資方對各路來說想碰到,真的跟買彩票中頭獎差不多。
不過小道消息裏資方沒有姓名,只知道是個女的,那時候大家還猜是不是這位女富豪口味比較特殊,沒看山什麽演員反倒讓李煥慶賣身。
不少吃不着葡萄的家夥還私下虧李煥慶,已經堕落到要賣身拍攝的地步了。
項目爆了,資方不止姓名還有了臉蛋,導演賣身拍片的笑話自然就不存在了,韓京墨長得很漂亮,漂亮到如果不是資方會被別的資方潛規則的地步,自然就不可能是她看上了導演的身體,只能說她看上了導演的才華,慧眼識英雄。
一個沒有幺蛾子還願意掏錢支持創作的資方所有導演都喜歡,要知道李煥慶一開始之所以找不到投資,就是因為業內很多人并不看好這一題材,那投資的韓京墨就不是沖着賺錢去,而是沖着支援創作。
作為副業是導演的演員,河證宇同樣對支援創作的資方觀感很好。即便他聽說了資方生推全智賢出局自己出資要當第一主角,觀感也沒變過,不像李正宰認為的那樣,想着韓京墨就是來找樂子的。
因為河證宇看過韓京墨的電影,那部在當時還沒有上映的,女演員拍來當名片的電影。
那部電影的導演是新人,韓京墨看過最終剪輯後覺得沒有想象中的好,找了李煥慶幫忙看能不能再梳理一下。
河證宇就是在李煥慶幫忙的時候,去找他吃飯,有幸看了那部電影。
既然是女演員拍出來當名片用的,自然是把演技展現的淋漓盡致,當時河證宇都還不知道剪輯屏幕上的女演員就是資方,還跟李煥慶說,圈內馬上就要迎來新的霸王花了。
那時候,他以為韓京墨是被埋藏的明珠,一如沉寂多年才碰到一部好作品一飛沖天的自己。
蒙塵的明珠和點石成金的資方對上了臉,河證宇一開始還很詫異,後來知道能合作感觸就很妙,還很期待。
在李正宰因為韓京墨多管閑事準備收拾行李退出項目的時候,河證宇則是想着這姑娘比想象中還有意思。
某種程度上說,要不是《暗殺》合宿的那一晚,他去跟李正宰說,先別急着走,留下跟韓京墨對場戲你再決定要不要退出,那後來的故事可能就完全不一樣了。
後來的相處證明韓京墨确實是個很有意思的姑娘,私下玩得開,鏡頭前更玩得開。
河證宇的即興表演她都接得住,有時候還能丢回來,跟她一起演對手戲很舒服,鏡頭外的相處更舒服。
他們兩是以狐朋狗友為開端成為朋友的,一起吹牛一起喝酒,一起變傷患,一起忍耐傷痛面對鏡頭。
韓京墨的腰傷是大傷,組裏人盡皆知。河證宇拍攝也受傷了,剛巧傷到的也是腰。
不過他屬于舊傷複發,也沒韓京墨那麽嚴重,自然沒有對外說就身邊幾個人知道。
有次河證宇扶着韓京墨回到酒店,把她安置在床上坐好,直起身時扶了下自己的腰,他還什麽都沒講,是韓京墨眼尖,問他是不是也傷到腰了,河證宇就沒瞞,沒有特地滿的必要啊。
兩個傷患惺惺相惜的熟稔起來,韓京延小朋友就出現了。
就因為他們熟,小朋友需要人照顧的時候,韓京墨很自然的找河證宇幫忙,河證宇也很自然的就接手照顧。照顧了沒兩天,河證宇就察覺到不對了。
只有個弟弟的河證宇雖然不清楚姐姐和弟弟的關系,但他很清楚兄弟之間的相處模式,哪怕性別有改變也不應該變化那麽大。
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此後再看姐弟兩的相處模式,怎麽看都覺得自己可能猜對了的河證宇,一直忍到項目殺青,才提醒韓京墨既然打出了姐弟的名號,就得注意點別暴露,你這樣太容易暴露了。
彼時的韓京墨說我信你,彼時的河證宇很慎重的面對那份信任,他确實也一直對得起那份信任。
此時回過頭再看那份信任,可能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不過韓京墨是個好媽媽是從來沒變過的。
韓京墨是個好媽媽,還是個溺愛孩子的媽媽。有介于自己有個不怎麽樣的媽,河證宇能很輕易的分辨韓京墨這個媽當的很好,因為韓京延很嬌氣。
剛認識一兩天,韓京延就只是個乖巧懂禮貌的小朋友,稍微熟一點,豆丁就很嬌氣。
想吃這個,想玩哪個,要求一大堆,小脾氣還挺爆,是只順毛驢得哄着來,跟他媽一個樣。
別人可能更喜歡乖巧懂禮貌的小朋友,懂事的孩子招人疼啊。但河證宇很清楚什麽情況下孩子會很懂事,他媽成天出去賭錢。
甚至于那他的吃飯的錢去賭的時候,他就很懂事,不懂事未必能長大。
只有被寵愛着才能肆無忌憚的展現小脾氣。因為脾氣有人哄才能發得出來,沒人哄自己就會收斂脾氣。
小孩子比大人會看眼色,馬路上要是父母不在,就是跌得頭破血流都會站起來繼續走,家裏就是在沙發上嗑了一下,皮都沒破都能沖媽媽大哭我受傷了!
韓豆丁的小脾氣只能是親媽一手慣出來的,河證宇能肯定,韓京墨是個溺愛孩子的媽媽。
溺愛孩子的媽媽會給孩子想要的一切,《現在去見你》只要韓京延會出演,那決定誰當男主角的就只有韓京延。
而韓京延是不可能在孔侑和趙寅城的選項裏選擇孔侑的,勝出的必然會是趙寅城。
事實證明河證宇的思路完全正确,作為賭局的贏家,他等着輸家認栽。
李正宰認輸認的很幹脆,他不是不認賬的人,不過麽,“我幫你搶下男主角是不現實了,原因我也不多解釋,你我都明白,換一個吧,看你想要什麽,用新的抵?”
笑出聲來的河證宇調侃他,“我好不容易抓住你把柄,哪那麽容易放過,我還等着你被韓京墨按在地上打呢——”
“那我就只能耍賴了。”李正宰表示不認賬也是可以的。
大笑出聲的河證宇笑得腰都不直起來,“不要臉還是你更不要臉。”
“多謝誇獎。”李正宰準備挂了,“那就這麽說?”
“你做夢!”河證宇讓他聽好了,他要新的補償,“除了《現在去見你》之外,韓京墨的下一個項目我要是加入。”
李正宰一愣,有點警覺,“什麽項目?”
“不論什麽項目,任何項目。”河證宇啥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李正宰能丢出一部《現在去見你》去套路孔侑他們,就一定還抓着一個項目等着網住韓京墨。
這家夥不可能只針對情敵出手,他要搶的又不是孔侑,肯定有針對韓京墨的本子。
即為他的不知情松了口氣,又為他的知情想嘆氣的李正宰糾結了,這位比孔侑他們難搞多了,“等消息吧。”
“行,我等你。”
新項目的消息還得慢慢等,已經在推進的項目消息都傳出去了。
趙寅城收到消息的時候巨尴尬,一個電話就打給韓京墨,你搞毛啊,不是說好我去解決嗎?你摻和什麽!
兒子選定了趙寅城出演父親的角色,親媽就給爸爸打電話了,你兒子要你演,你別想着什麽孔侑的事了。
趙寅城一聽這話嘴角都快咧到耳後跟,興奮的不行,“果然是我兒子!”
有心想吐槽孔侑跟你二選一,你兒子要是選了孔侑你得多垃圾的媽媽,還是給爸爸留了面子的,只說,“你趕緊跟制作方對接,明天給我消息。”
“明天?”趙寅城想了想,“沒那麽快,一個禮拜吧。”
“為什麽要那麽久?”
“我昨天不是跟你說我要去阿根廷拍攝?”
趙寅城有點郁悶,“我下個禮拜三才能回來,你說為什麽那麽久?”
“你就是明年再回來也不用等下個禮拜啊,讓你團隊去做啊,又不是非得你去談項目。”韓京墨認為他需要搞定的只有一個人,“還是說孔侑你不好講,那我去?”
“別!千萬別!”趙寅城讓她冷靜,萬萬要冷靜,“你去跟那哥說讓我拍,那我成什麽了,我們兩成什麽了!”
韓京墨怎麽都沒想到他還能往這邊扯,“你腦子裏成天都裝什麽啊,你跟我能成什麽?對我的人品沒信心就算了,好歹對我看人的眼光有點信心吧,我跟你能有什麽?”
“呀!我怎麽了!”
“是讨論這個的時候嗎?”
“你先說的!”
“趙寅城!”
“反正你別管!”
自從清晨的那次見面後,小慫慫趙寅城突然就剛起來了,韓京墨對此很無語,也不想跟她掰扯這個。
她估算着自己的時間,‘野望’最遲也就三四個月左右得需要進組,她不能在‘見你’上耗太多的時間。
趙寅城非得說要一個禮拜,那她最多也就等他一個禮拜。一個禮拜過去了,回國的趙寅城跟她說再等兩天,當面答應下來的韓京墨隔天就去找了項目組,什麽再等兩天,那得等到什麽時候。所以說,男人就是不靠譜!
不靠譜的男人背地裏非常靠譜的是在給孔侑時間,趙寅城早就跟孔侑說過想自己出演的事了,那次談過後,孔侑說給他點時間考慮一下。
要趙寅城猜,孔侑需要的不是自己考慮的時間,他需要的是讓韓京墨去跟他說這件事。
讓出項目孔侑肯定會讓,這點趙寅城能百分之百擔保,只是話需要韓京墨去說。但孔侑又不會跟韓京墨講,我需要你跟我說,他需要韓京墨懂。
多年兄弟,趙寅城很懂孔侑的別扭,在這哥看來親近的人就應該懂自己。
可是趙寅城沒辦法跟韓京墨說,你應該去跟孔侑講清楚這件事,他說了,味道就變了。
正是因為足夠了解那對情侶,趙寅城才很靠譜的想讓事情更圓滿的解決,偏偏韓京墨一點都不按規矩來。
你要搶你男朋友的項目還是為了孩子的父親搶,你倒是跟你男朋友說一聲啊!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搶了算怎麽回事!你談的叫什麽戀愛!
韓京墨才不管直男的腦子裏裝着多少漿糊,她自有一套談戀愛的方法。
這種必然會得罪人的事怎麽能提前講,提前講就是提前吵架,吵完了事情還得做,做完了再吵一架,少說得吵兩次。還不如先斬後奏,至少能兩次變一次,說不定都不用吵。
提前沒有給任何人預告的事已然發生,等所有知情人都知道了消息,唯一沒有動靜的孔侑也真的啥都沒有幹。
他既沒有打電話去質問趙寅城,你是不信我,還是你跟我一樣都不知道這件事,亦或者你着急了,所以才讓韓京墨推了一把。
他也沒有打電話給韓京墨,去詢問,你是不是也不信我。亦或者,趙寅城比我重要嗎?
文青認為這東西不用問,想告訴他的人自然會跟他解釋,不想告訴他的人,他也沒必要去問。
淩晨一點多,深夜,孔侑是被助理扶着回來的,酒喝多了。
不是什麽借酒消愁,更多是應酬,可能也有點借酒消愁吧,誰知道呢。
總之他喝的有點多,助理攙扶他到門口,本來想把他扶進去的,孔侑扶着門框站穩,擺手說不用,自己進去了。
門廳處的感應燈因為開關門的聲音亮起,又因為進門的人很久沒有動作而熄滅。
屋內有些昏暗,不是完全黑着是因為客廳落地窗外還有月光。但那點子月光無法穿過長長的走廊抵達門廳,門廳處很暗。
孔侑坐在換鞋的椅子上,什麽也沒幹,就坐着,靠着鞋櫃的門坐着,也沒有閉上眼,望着黑黢黢的走廊發呆。
鞋櫃上突然傳出咔噠聲,布谷鳥從小座鐘裏冒頭,“布谷布谷”叫了兩聲,孔侑仰頭看過去,看不清,卻也知道,兩點了,他呆坐了很久。
那是他和韓京墨一起刷着平板挑出來的鐘,韓小姐的時間觀念很薄弱,她有活動的時候,助理負責當人形時鐘,随時當個“布谷鳥”給她報時,防止遲到。
沒工作的時候,韓小姐才不管呢,有時候他們說好要五點出門吃飯,韓小姐能在四點半開始化妝,一化化到五點半都算是短的,出門少說已經六點了。
孔侑調侃過她的時間觀念,韓小姐不認,男朋友就拉着女朋友買了個小座鐘回來,專門放在鞋架上,就是為了讓換鞋的韓小姐看看清楚,她那滞後的時間走得有多慢。
兩點了,該睡覺了。
撐着膝蓋起身的孔侑也沒有開燈,光着腳往裏走,他很累,穿拖鞋的力氣都沒了,灌滿了酒精的身體格外的沉重,一步一步緩慢的前行,藏在黑暗裏的影子扭曲像是個怪物,随時準備吞噬主人。
漫長的走廊盡頭是一片月光籠罩下的客廳,孔侑有時候也喜歡關了燈坐在客廳裏賞月,這裏被特意設計過,能保證不論是白天還是夜晚,景色都超絕,還能看到漢江呢。
今夜如果屋主站在窗邊也能看到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漢江,今夜的屋主太累了,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欣賞美景的力氣,徑直穿過客廳,走入下一個黑暗的走廊,影子一路跟着他,月光下還是正常的倒影,進入黑暗又再度扭曲。
孔侑其實可以理解,在戀愛對象和孩子之間。但凡一個正常人,不用說什麽男女,就是但凡一個正常人,都會選孩子。
哪怕是他自己,他也會選孩子,怎麽可能選戀人不要孩子呢?不可能的。
他完全可以理解韓京墨的選擇,他只是理解不了,為什麽不來跟他問一句。
只要她說了,他一定是點頭的,難道在她心裏,他會反對嗎?她的心裏,他是那樣的人嗎?
孔侑理解不了,他累了,不想去理解了。
進到卧室,得開燈了,總得換衣服,總得洗澡。
燈開,床上有人。
被子裏的人翻了個身,大概被燈光刺到眼睛,嘟囔了一聲,孔侑愣愣的看着床上的小鼓包,問了一句,你為什麽會來?
床上的人沒有回答,反倒拉着被子把腦袋蓋住了,大概是燈光太亮。
孔侑像個等待指令的機器人一樣站着,等着她回答,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回應。
他就不等了,直接上床,把人從被子裏挖出來,再問一遍,你在這幹嘛?
眼睛都沒睜開的韓京墨還沒睡醒呢,嘟囔了一句別鬧,那個擾人清夢的家夥非得鬧她,還晃她,硬是給她晃醒了,差點罵髒話,理智回籠,憋住了,睜開眼瞪着孔侑,你怎麽才回來!
差點被氣笑了的孔侑面對她的質問,只有一個态度,“你怎麽在我家?”
“什麽叫你家,我不能來嗎!”韓京墨比他理直氣壯,嗅了嗅鼻子,還發脾氣,“大晚上的你跟誰喝那麽晚?孔先生,你可是有主的人!注意點!”
又好氣又好笑的孔侑捏着她的臉頰讓她搞清楚,“我還沒發火呢!”
韓京墨一巴掌拍開他的爪子,跪坐而起叉腰怒道,“大晚上不乖乖回來睡覺出去胡搞你還敢發脾氣!”雙手撸着不存在的袖子,兇猛(萌)的沖他叫,“說!幹嘛去了!坦白從寬!”
茫然一瞬的孔侑猛然笑了,大笑出聲,笑倒在剛睡醒頭發亂糟糟的,還穿着小黃人睡衣的姑娘身上,笑的韓京墨一臉懵,也笑得跟着主人匍匐在床鋪上的影子溫順起來,一如窗外的月光,清亮柔和。
洗去一身酒氣只有香波味道的孔侑再度爬上床,韓京墨早就睡着了,又被他挖起來,這次她沒憋住,髒話脫口而出。只一句,也還沒說完,被孔侑掐住雙頰禁言。
“不準說髒話。”
沒辦法用嘴巴說髒話的韓京墨用眼神說髒話,恨不得戳死孔侑,一晚上搞醒我兩次,你不想活了是吧?!
“別以為這樣就能逃過去。”孔侑一手捏着她的雙頰,一手像撥弄琴弦似的上下彈她的嘟嘟唇,故意說,“你要是穿着情趣內衣色誘當道歉我還能接受,就你這樣..”上下打量她的小黃人,“這你還想躲?”
小黃人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扭頭作勢要咬他,玩着嘴唇的手快速縮回去,捏臉的手卻按住了她的腦袋,讓她別致顧着鬧,“我需要一個解釋。”
“解釋什麽?”韓京墨理不直氣也壯,“我可是在救你!你不跪下給我嗑三個以答謝救命之恩已經很沒禮貌了,居然還不給我睡覺!知道美容覺多寶貴嗎!”
孔侑不吃她這套,“別把李正宰甩出來,沒用。我要一個真正的解釋。”
撇嘴的韓京墨不高興,“配合一下不行嗎,李正宰多好的背鍋俠,為什麽就沒用。”
“不要饒,說。”
“說什麽?”
“你知道的。”
“不知道!”
“韓京墨。”
韓京墨拉下他的胳膊抱在懷裏,孔侑假意掙紮一下,就順着她的姿勢把人擁入懷中,靠在床頭櫃上,嘆了口氣。
這一聲倒是嘆的韓京墨有點心虛,不過花招還是玩的,不然就真的得吵架了,“我如果說我覺得你會同意,你相信嗎?”
韓京墨趴在他胸上,食指在他的喉結滑動,狀似不經意的說着就算不能把人哄好的話,也絕對不會讓他再追究的話,“我提前說,你會同意,我不說你還是會同意,那不如就不說。”
“我提前問了,你要怎麽回答呢,答案從來就只有一個啊。從一開始這道題就只有一個選項,我把問題抛給你,黑鍋也就蓋到你頭上。”
“這件事會變成一枚釘子紮在你我中間,未來的某天,我們吵架了,可能會翻舊賬,這件事再被提起,我能理所當然的說,你自己同意的事,你為什麽要生氣,你怎麽那麽小氣,巴拉巴拉。”
食指上滑和拇指一起捏住他的下巴,手指的主人沖下巴的主人龇牙,“我絕地幹得出來,只要我們吵架,我就算沒道理也會把所有的鍋都往你頭上砸。”
孔侑很相信她幹得出來,“所以你選擇不問還是為我好喽?”虧你編的出來。
“本來就是麽,我沒問,我的鍋。”韓京墨當然編的出來,她可有道理了,沒理也有三分胡攪蠻纏的氣勢。何況這是有道理的,歪理也是理,詭辯也是辯,講技巧的。
韓京墨已經想好了,“要是以後我們兩吵架,你就可以用這口鍋來攻擊我了,我對你是不是很好——”
女朋友好到男朋友想咬她,也真的咬了,咬到小黃人睡衣落在床鋪下,被月色籠罩,除了黃還是黃。
天亮後的朝陽也很黃,金燦燦的,忘記拉的窗簾讓陽光從窗臺攀爬到床上,這次再度被光線刺到的韓京墨一個翻身就埋進孔侑懷裏了。
這次孔侑也還沒睡醒,感受到她的動靜只是收緊手臂,把人抱的更緊。
等韓京墨再睜開眼已經是下午了,窗簾拉的好好的,屋內唯一的光線是倚在床頭的孔侑刷着的手機。
美女蛇滑動着纏住了男人的腰腹,臉頰蹭了蹭他的胸口,吐着蛇信叫餓,孔侑摸了摸她的腦袋,餓就起來吧。
食物是孔侑煮的拉面,吃完兩人一起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夕陽從江面上沉下,借着點點餘輝,孔侑問韓京墨,什麽時候回去。
“孔先生,你到倦怠期了嗎?我才剛吃完飯你就要趕我走?”韓京墨側頭親親他的側臉,“你做夢,這是我的地盤了!”
疑惑的孔侑等着她繼續,繼續的韓京墨嘟囔了一句不好玩。但還是解釋道,新項目既然是拍父子情深,她就讓韓京延搬去隔壁跟爸爸好好培養感情。
不能等拍攝的時候再來練習,這個項目是有特殊意義的,得先讓組裏的人先認識到“父子”的關系是真的好,之後才更好的操作。
韓京墨願意拍這個項目純粹是為了兒子。既然是奔着公開父子關系去的,就不可能再讓趙寅城有後退的機會。
至于他經紀人想的什麽先放風出去試探輿論的走向啥的,在韓京墨看來不如一步到位,幹嘛試探輿論的走向,控制輿論的走向不是更幹脆。
雖然韓京延跟趙寅城相處也算不錯,但沒有達到劇本所要求的親密程度,比如本子裏有親爹給兒子洗澡,這件事他們兩就沒幹過。這些都需要父子倆去練習的,主要是韓京延需要練習。
換句話說,一直到進組前,韓京墨都會住在孔侑家,等進了組就看拍攝地在哪了,大概率不在首爾。
這個消息讓孔侑覺得韓京墨在道歉,這是她道歉的方式,你想要什麽,我就給你什麽。
韓京墨确實在道歉,孔侑連她留下的東西都喜歡,肯定更喜歡她能直接留下。不過她也沒說,幹嘛非得說出來呢,此時無聲勝有聲啊——
短暫的同居生活有對情侶們帶來什麽改變嗎?有,讓孔侑哭笑不得的改變。
第一也是最大的改變就是家裏的客房沒了。因為韓京墨需要一個無敵大的衣帽間,她的衣物和首飾之多,根本不是孔侑空出幾個衣櫃就能放得下的。
韓京墨根本沒有什麽自己就住一段時間,頂多一個半月的想法,動靜大的跟搬家一樣。
她确實也是找搬家公司去搬東西的,剛開始孔侑還是很開心的,可眼看着家裏的客廳要被她的箱子堆滿了,搬家小哥還在往家裏搬箱子。
男朋友就憋不住問女朋友,你打算徹底搬過來嗎?女朋友告訴沒見識的男朋友,這些只是我的衣服首飾,哪有很多。
衣物之多需要專門清空一個客房來放的女演員,還有個跟男演員完全相反的生活習慣,她作息極其不規律。什麽美容覺,那東西就是說得好聽,實際上壓根就沒那回事。
孔侑在休息的時間,除了出去旅行之外大部分時間是家裏蹲,韓京墨是家裏蹲不住,只要起床頂多在家裏待一會兒就想出去浪。
在一起四個月後孔侑才真正見識到韓京墨的朋友之多,她不是什麽只有三五個好友的類型,這位是朋友遍天下的類型,社交牛逼症患者。
韓京墨也不知道為什麽每天都能有局。但她就是能有,今天有這個約明天有那個局。
孔侑跟她去過五六次後,實在扛不住,拉着女朋友在家陪他,我們稍微休息一下。
在孔侑的概念裏,休息在家就是看書看電影再不然玩游戲,總歸是安靜坐着的休息。韓京墨不行,這家夥跟個多動症兒童一樣。
孔侑在看書,韓京墨在邊上叨叨,這故事講什麽的?男主角怎麽怎麽樣,女主角如何如何,他們兩什麽時候在一起?什麽?不是愛情小說?那你看個啥?
孔侑想跟她聯機玩PSP,這簡直是災難。因為韓京墨不管會不會玩她都一定要贏,眼瞅着要輸了,這家夥能手柄一丢,一個飛撲按倒男朋友,給男朋友撩的心頭火氣,撩撥的人猛的跳起來,指着電視叫着我們都挂了,平局!
也就是看電影的時候韓京墨能老實一會兒,但這個老實也是相對性的。
她沒看過的電影很難找,這姑娘的閱片量非常大,她自己就有固定的看片時間,會每隔三個月特地空出一個禮拜把市面上的新片子全部刷一遍。
要是看過的呢,她對劇情的關注度就不高,主要的注意力都在孔侑的身上。因為電影無法吸引她,男朋友就很吸引她。
而被女朋友集中“攻擊”的男朋友,很快也會随着女朋友的撩撥,把注意力轉移到女朋友身上,接下來的故事就跟電影無關了,主要是運動題材,也可以是家居環節,主要關注沙發的柔軟度和延展度。
在韓京墨只是偶爾留宿的那段時間裏,孔侑是真的很期待偶爾小住能變成常住。可等韓京墨真的搬進來了,孔侑又忍不住打電話問趙寅城。
“你們什麽時候開機?”
“怎麽了?”
“沒什麽,随便問問。”
趙寅城有些疑惑,“下個禮拜吧。”說着想起來,“片場在江原道,開機的話她得跟着劇組走,你是不是想她多留一會兒?等殺青我繼續..”
“不是這個意思,你誤會了。”孔侑不好解釋自己是個什麽意思,只能說,“我就是随便問一下。”
以為他是嘴硬的趙寅城沒拆穿,“韓京墨人呢?”
“出去了。”
“去哪?”
跟河證宇約飯的韓京墨叼着青陽辣椒咔嚓咔嚓的嚼着,一邊被辣到吸鼻子,一邊又作死的繼續吃。
河證宇已經很習慣她作死了,這家夥不怎麽能吃辣,但就是嘴巴饞,所以說自己作死啊。
給她倒牛奶的河證宇笑問她跟孔侑同居的感覺怎麽樣,“有一個月了吧?你們吵了多少架?”
“你這什麽心态,我們為什麽要吵架。”韓京墨吸溜着口水,眼淚汪汪的瞪他。
河證宇笑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