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1)
拍攝新作品的韓京墨非常忙,這幾乎是她人生有史以來拍過的最忙也是最累的一個作品,其中關鍵節點就是窮,窮到她這個出資人什麽都要管進而變成了制片主任。
南韓沒有這個職位,南韓要做類似工作的會被歸類為制作人的範疇,韓京墨其實就是在做制作人,她什麽都管也全組最大。
別家制作人負責組團隊,這個團隊是她組起來的;
別家制作人要管理整個劇組的吃喝拉撒一切後勤問題,她同樣也要照顧到一切的後勤問題。小到劇組的盒飯,大到每天的拍攝計劃,這些韓京墨都得管。
團隊小啊,又窮又小又沒人,很多人都身兼數職。女主角兼任後勤大管家算什麽,還有男演員身兼修理工呢。
劇組窮的要死,機器就租不到好的,廉價的機器就容易出問題,拍着拍着不是這有毛病就是那有毛病。
在臨時需要維修工,而維修師傅還得兩小時才能到片場的情況下,攝像就自己上試着看能不能搶救一下,一群人湊過去,其中一個男演員貌似還有點懂,就加入了維修團隊。
幾個人那麽一折騰還真的弄好了,韓京墨知道他們弄好時簡直感謝上帝,随後發現,組裏藏了個維修大佬,河錫辰。
這哥們什麽都能修,攝像機能修,光板能接電路,面屏出現雪花能拆機,還能幫組裏的化妝師修化妝鏡燈泡有兩個不亮的問題。
跟專業修理工肯定沒得比,但在一水兒的文娛專業組成的劇組成員相比,這位工科出生的小哥哥就是絕對的大佬了。
在大佬再度用尼龍膠帶修好了電路問題時,韓京墨給大佬送水,第N次感慨,當初面試能簽下你真的是我有生以來做過最正确的決定。而河錫辰第N次吐槽,我寧願你誇我演技好。
“這個麽..”韓京墨沖他眨眨眼,含笑表示,“我在專業領域更喜歡說實話。”
“實話就是我演技不好呗。”河錫辰睨了她一眼,“行了,開始吧,能拍了。”
周圍的人都笑起來,韓京墨也跟着笑,笑着招呼化妝師,來吧,給咱們演技不好的河演員補補妝,要開拍了。演技什麽的,哪有帥重要!
項目組的所有人,上到導演,下到飯車阿姨都是韓京墨選的人,這是她一手拉起來的團隊,演員當然也是她一個個面的。
想當初,韓京墨在看照片的時候其實沒看中河錫辰,這哥硬照的感覺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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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秉持着演員還是要看動态的想法,把一些還算可以的演員都叫來試試看,河錫辰就這麽脫穎而出。不是他演技有多好,而是這位小哥要價很低,白菜價!
河錫辰倒不是什麽新人演員,他比韓京墨還大三歲,82年生,05年出道。出道後一直在拍電視劇,各路配角的演,演到現在也沒演到主角。
圈子裏這樣的演員非常多,觀衆有印象的那些都是殺出重圍的,而更多是浮浮沉沉等機會的演員們。
韓京墨當初選演員的标準就是找有拍攝經驗,入行至少五年以上,但沒有紅的。
這樣的演員敢賭也願意賭,只要碰到還不錯的作品,別說壓低片酬出演他們是很願意的。
已經沒什麽可輸的了不是麽,能在這個圈子裏堅持五年,多少是對這一行有夢想的人,夢想一直實現不了的感覺可不怎麽樣。
《旺達》就是個還不錯的作品,河錫辰要扮演的是有錢老頭的兒子,角色設定也不錯,他就願意賭一把,韓京墨看上的也是他願意賭。演技什麽的,可以教啊。
在片場,韓京墨除了是女主演,負責協調後勤,還兼職所有演員的演技老師,順帶也會協助導演拍攝,她真的什麽都幹。
自小就在這個圈子裏晃蕩的韓京墨對片場的所有職業都會一點,都不算太精但都會一些。
攝像機她能抗,光板她也舉的起來,妝造她懂,演技就更不用說,她是全組演技最好的,沒有之一。
在什麽都會一點還演技專精的基礎上,韓京墨還是投資人,她就自動成為話語權最大的那個。
一開始不是沒有人沖她龇牙說什麽,你只是個演員懂什麽啊就指手畫腳的。可也就那一次,因為韓京墨非常幹脆的叫來財務給對方結算。
你不爽我?那你滾蛋。這是老娘的地盤,我掏錢是為了讓你沖我哔哔的?我看着像是做善事的人嗎,那你可就誤會我了。
看着好說話的女演員在劇組正式會議的第一天,滿面笑容的“請”走了一位攝像導演,此後全組都很乖巧。
在大家都很聽制作人話之後發現,韓京墨不是瞎來,她确定懂,也聽得進去別人的建議不是亂,之後的拍攝就都很順利。
這是韓京墨拍過最累的一個項目,身心俱疲每天都有一堆麻煩等着她處理,家裏還有個七歲的“麻煩精”等着她解決,天天的就沒有順心的事。
可這也是韓京墨拍過最爽的一個項目,她入行到現在就沒有這麽爽過。
以前韓京墨只是演員,不論她這個演員多大牌她都只是演員。真正大牌的演員是可以用降低出場費拿分成的方式,成為制作組另一種意義上的投資人的,但實際上,也就只是個演員而已。
演員要做的就是好好表演,其他的人不論會不會都不歸她管。類似于不論造型師審美多垃圾,給她弄的定妝效果是人是鬼,只要導演點頭,她就算內心覺得醜爆了,表面上也得笑着說真不錯。
這個組就不一樣,這個組她是老大,她永遠有一票否決權。只要是讓她不爽的事,她就能把這件事弄爽了。如果有人讓她不爽,她就把人清出去,總歸是能讓自己爽的。
可惜這麽爽的事無法再來,韓京墨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專精的只有演技,其他都真的只是會皮毛而已。
這個組全員小垃圾,她會的那些皮毛披在身上也能當一把大佬,可她要是去別的組,比如金基德的組,大概率會被專業人士噴的媽都不認識。
話又說回來,韓京墨也沒想過要轉行當幕後,這就是不得已而為之,爽過一把也就行了。
人生麽,不可能一直都爽啊,偶爾能放縱一下就當飯後一根煙,當十分鐘的神仙,哈哈一聲,笑完該怎麽過日子還得怎麽過。
《旺達》殺青當天,全組一大半抱頭痛哭,連扮演有錢老頭的老演員都老淚縱橫。
大家都是郁郁不得志的人,否則也不會參與那麽小的項目。但大家也都是堅持夢想一路走到現在的人,能拍一個好項目,好好的拍完,值得大醉一場。
簡陋到極點的殺青宴就是在片場舉行的,下酒菜就是餐車大媽做的最後一頓工作餐,酒就只有燒酒和啤酒。就這樣,全組清醒的也沒幾個,全都喝到人事不知。
酒精上頭的情況下有些事就發生的特別自然,提示一下,片場是有床的。
倒在床上喘着氣望着天花板的韓京墨用“母語”罵了句國罵,随後舉胳膊對身邊的運動搭檔豎起大拇指,常年健身的小哥哥就是體力好,超棒!
小哥哥抓着她的手親了下她的手背,随即摸着煙盒給自己嘴裏塞根煙點燃,再送到韓京墨的唇邊。
一根煙在兩人之間流轉,轉到最後一口,小哥哥含着煙送上一個吻,大有再戰一局的想法。
韓京墨其實也很想,小哥哥技巧是真的棒!棒到絕對值得再嗨一次!
她這大半年都沒這麽嗨過,日子過得能淡出鳥來,從她會從運動中尋找快樂之後,她就沒過過那麽清淡的日子。
可現在的情況是,家裏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她就得清淡起來,想想就很操蛋!
舌尖感受到了拒絕,撐着床墊的男人誤以為姑娘想讓他加速,寬大的手掌一路下滑快抵達中心點了,被按住了手背。
韓京墨一手按住他的手,一手順了順他的後腦勺,側臉貼着在她頸部吸吮的腦袋,帶着些意猶未盡的惋惜,對小哥哥說,“我得回去了。”
“車裏施展不開啊..”河錫辰以為她的“回去”指的是換個地方。
悶笑一聲的韓京墨親親他的耳垂,含着那塊軟肉用氣聲帶着點撩撥的說出拒絕的話,“我是說,我得回家了,家裏還有人等着我。”
膝蓋差點被舔軟了,別的地方卻邦邦硬的河錫辰猛的擡頭,“你有男朋友?!”
眉峰微揚的韓京墨笑着回他,“這麽驚訝的意思是,你想做我男朋友?”
河錫辰一愣,這個反問句的意思是,“你認為我只适合酒後?”
“唉-對自己有點信心。”眉宇間還帶着未散的巫山之魅,笑談中卻很幹脆的韓京墨,掌心搭在小哥哥的後頸,“清醒的情況下我也是願意的——”
一個媚眼抛過去,誇獎道,“你非常棒——”
這句話能不能讓別的男人開心不知道,至少河錫辰沒那麽高興,這不就代表,他只是玩伴麽。
跟玩伴道別的韓京墨回到車上翻出緊急避孕藥,這玩意兒她買的時候只是以防萬一,習慣而已,習慣凡事都防着點。
如今能用上,證明凡事防着點的想法值得再接再厲。不然大半夜的還真不好買藥,而當時的情況再到處找套,那多掃興。
天雷勾地火最美的不就是瞬間的火花麽,瞬間才是最美的,過了那個瞬間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吃了藥開車回家的韓京墨,到家先洗幹淨一身的暧昧,拖着疲憊的身軀上床,回味一下久違的放縱,難得算是開心的睡着。
起床就不是那麽開心的事了,因為麻煩精非得把她晃起來!明明她今天可以休息的!!
麻煩精疑似發現媽媽變了,韓京墨不知道他怎麽發現的,血緣的特殊感應?
還是她露出了什麽馬腳?總之韓京延小朋友最近黏她黏的更兇了,兇到如果早上沒看見她,寧願不上學也要在家裏等她回來。
本來這孩子是晚上蹲門廳硬是想等她回來再睡的。但韓京墨被搞煩躁了,發了次火,他就從晚上硬熬變成早上一定要見到人。
要不是這樣,韓京墨也不會放棄再游一次巫山的機會,連夜趕回來。
這孩子怕她丢掉他,韓京墨跟他怎麽解釋他都不信,她只是想送他去寄宿學校,他哭的跟她要把他丢孤兒院一樣,哪有那麽誇張!
寄宿學校這件事起因就是小朋友大半夜不好好睡覺非得等媽媽回來,韓京墨被搞的都無奈了。
她真心搞不定一個小孩子,也确實沒有要毀了自己的人生就為了兒子的想法,這甚至都不是她兒子!
可她成了人家的媽媽就得負起責任,當媽她是沒本事了,努力賺錢給孩子足夠好的生活她還是能做到的。
與其自己跟小朋友互相耗着,耗到孩子感受不到母愛,她也會被對方弄的厭煩,在事情發展到兩看相厭之前,及時止損就是最好的。
寄宿學校就是及時止損的方案之一,另一個是出國。這兩者都能讓韓京延在接受良好的教育,不會因為母親過于忙而疏忽了他的成長。
韓京墨找了幾個提供寄宿的學校,都是學費高到令人乍舌的那種學校。
能上得起那樣的學校,又得寄宿的小朋友,家裏多少有點不太一樣。父母可能都是沒時間陪伴的類型,小孩子們之間就能相互陪伴。
半路出家的媽媽覺得自己這個想法一點問題都沒有,對她對孩子都是最佳的處理方案。
但韓京延不願意,死活不願意。她帶他去看學校,商量轉學的時候,小朋友哭的嗓子都啞了,差點厥過去,給韓京墨吓的松口,算了,我們互相折磨吧。
互相折磨的結局之一是韓京墨再晚都會在小朋友起床前到家,這對她來說非常麻煩,有時候拍攝拍大夜真的顧不上。她得回來給孩子看一眼,再轉頭趕回片場,累爆了!
互相折磨的結局之二是韓京延長大了,僅僅半年,這孩子就超高速成長。成長為,會伴着小板凳站在料理臺前,給媽媽泡蜂蜜水解救了。
原先韓京墨沒有意識到這種成長,或者說她意識到了。但她不覺得那是什麽問題,還覺得小孩子變聽話了,乖巧可愛,多好。
直到一次雷雨天,她還在拍攝,負責帶孩子的阿姨打電話給她,說是韓京延在家裏吓的一直哭,不敢給媽媽打電話因為媽媽在忙,可又真的很害怕就只能打電話給阿姨。
阿姨講着講着給自己講哭了,在電話裏誇孩子懂事,又忍不住勸韓京墨再忙也別忽略了孩子。
挂了電話的韓京墨滿腹髒話都沒辦法罵出來,只能憋屈的去跟導演商量要不今天先到這,随即回家去陪小祖宗。
家裏的祖宗已經睡着了,臉頰邊還挂着幹枯的淚痕,眼睛都哭腫了,凄凄慘慘,好不可憐。
那張睡顏讓韓京墨在陽臺抽了半夜的煙,也找不到解決這種成長的方法。
她不可能成為一個讓孩子肆意的保留童真,最好一直別長大的好媽媽,她自己就沒有一個好媽媽。
韓京墨不記得自己是幾歲才“長大”,但她很小就會看人眼色,知道如何讨好大人,也知道乖巧是她的武器,聽話的孩子有糖吃。
劇組唉,大人們的工作場,童星如果真跟個兒童一樣是混不下去的。小孩子想哭就哭想鬧就鬧還怎麽拍攝?小孩子得聽話才好拍。
小孩子要聽大人安排,場務也好,化妝師也好,這個導演、那個導演,随便哪個大人的話,她都得聽才行。
母親?她媽也挺忙的。
她媽不壞,在韓京墨的眼裏她媽挺好的,那是個愛自己勝過愛任何人的女人。
那位女士不是不愛自己的女兒,只是更多的愛自己,更多的把時間花在自己的身上。自己的事業,自己的男人,自己的愛好,再之後才是女兒。
她的媽媽絕對不是一個壞媽媽,但她的媽媽絕對不是世俗意義上的好媽媽,至少沒有原身韓小姐愛韓京延那樣好。
現在的韓京墨也做不到原本的韓小姐那樣。如果韓小姐還在,她會跟韓小姐道歉,對不起我讓你的兒子就這麽長大了。
如果韓小姐不再了,那韓京墨能做的就是安靜的旁觀一個孩子的成長。
往好的方面想,小孩子遲早要長大的麽。既然或遲或早都要長大,那早一點晚一點也沒關系,對吧?
早早長大的韓豆丁給媽媽上供蜂蜜水,睡眼迷蒙的韓京墨一把抱住爬上床的“抱枕”,閉着眼含糊的跟他說,晚上我去接你放學,等着聽小朋友的歡呼。
可她聽到的是,“我放暑假了。”
“嗯?啊——”韓京墨有點恍惚,“那你暑假要幹嘛?去夏利營嗎?”
“可以不去嗎?”韓京延小朋友有自己的安排,“我想要去學小提琴,珠珠就去學小提琴了,我想跟她一起學。”
“..珠珠是誰?”
“我的同桌。”
“喜歡的女孩子的?”
“男的!!”
韓京延小朋友一腦袋撞在親媽的臉上,讓滿腦子奇怪想法的媽媽清醒一點,“金正珠!我最好的朋友!”
捂着下巴低叫的韓京墨徹底醒過來,我搞錯了你的朋友是男是女也不是值得你暗算我的大事吧?想謀殺啊!
翻身而起的親媽準備跟兒子好好‘談心’,一大早雞飛狗跳的母子兩,讓韓京墨被迫起床,帶着兒子去補習班交錢。
順帶跟‘珠珠’的媽媽寒暄,再被介紹一堆也是兒子學校送孩子來補習班的家長。
號碼換了一圈,韓京墨想着自己該走了,誰知她的告辭在其他家長眼中很是不能理解,她走了孩子咋辦?
韓京墨說阿姨會來接,珠珠媽立刻就說那還是我送吧,阿姨來會讓老師誤會的。
“誤會什麽?”韓京墨沒聽懂。
“誤會你不上心呀——”珠珠媽把她拉到一邊小聲給她科普,這個補習班多麽多麽厲害,老師要求特別高,對家長也是有要求的巴拉巴拉。
這給韓京墨聽的滿頭黑線,小學生的補習班還搞這套?真玩上流的你們請人回去當家教啊,都對外招收學生了,還裝個屁!
但人家就是要裝,就是有規矩,韓京墨就把阿姨叫來,按照對付小學老師的方法,表示阿姨是家裏的長輩,真的“姨母”,有事找她也都是一樣的。
這招是沒辦法的辦法,小學老師那叫一個煩,韓京墨都不能理解上個小學怎麽能那麽煩。
老師兩三天就給她打個電話,不是孩子在學校出了什麽事,就是單純的告訴家長,孩子最近的校園生活如何,跟小朋友們玩的怎麽樣,學了什麽,還有什麽要補足,一堆東西。
某種程度上來說,人家學費貴是有道理的,老師認真負責。可這些對韓京墨來說就很煩,學校時不時搞個需要家長一起幫忙寫的作業也很煩,校園活動多的要死更煩,煩的她只能給阿姨加工資,讓阿姨上。
別人家是否能空出一個專屬的家庭成員就圍着孩子轉韓京墨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做不到圍着孩子轉。
且不用說她還得賺錢養家,就算不用,她也做不到圍着孩子轉,有那閑工夫自己找點樂子不開心嗎?
暫時沒空找樂子的韓京墨現在要做的是賺錢搞事業,片子拍完了不是就等着播的,導演去剪片子了,她得想法把片子往外賣。
各家的獨立電影節肯定是能參加就參加。不過那得等到片子剪出來之後,目前要去尋找願意給片子做發行的公司。
這玩意兒得韓京墨一家家跑,跑的還都是中小型,大型企劃社看不上這樣的項目,她對韓國市場又确實陌生,就只能跟大海撈針一樣的找。
這麽東跑西跑的,自己的項目沒談下來,倒是看上了別人的項目。
那是一個陰雨天,韓京墨從一家制作公司出來,樓道外淅淅瀝瀝的下着小雨,天氣跟她的心情一樣糟糕。又是失敗的一天,又是對方看她臉嫩想白嫖的一天。
這幫韓國人是真的狗,嘴裏說着什麽我們當然願意合作,一談錢全變臉。
一幫狗逼,我看着傻嗎?片子拍出來就算賺不到錢也不是不想賺錢啊,還想找我要母帶,老子打的你狗帶信不信!
韓京墨的人生很少有這麽不順的時候,她最艱難的時候也不過就是童星長大的轉型時期,觀衆一路看她長大就不太能接受小女孩突然要拍愛情片了。
彼時片方也有顧慮,願意用她的劇組都是想搏一把的,可她不想跟那樣的劇組搏。
如果非得搏一把,她寧願跟藝術片導演搏,用獎杯說話,而不是用商業價值說話。
有了獎杯就有價值,反之公式卻不成立,多得是有商業價值的演員拿不到正經獎杯的。
一部邪典藝術片讓韓京墨博出位了,雖然也招惹了無數人說什麽堕落,打着為她好的旗號講可惜。
可她就是成功,她成功的那一年才十八歲,十八歲她拿到了金熊,所有的酸話都給我自己吞回去!
如今她都二十八了,拍出來的片子沒人要,這他媽..狗逼韓國人!
對着雨幕瘋狂在心裏罵街的韓京墨邊上正好蹲了個韓國人,那是個中年大叔,大叔邊抽煙邊打電話貌似也是因為項目被拒。
那大叔說的項目聽起來莫名有點熟悉,漸漸聽進去了的韓京墨時不時瞄一眼大叔,越看越眼熟,總覺得在哪見過。
“這跟我名字叫什麽有什麽關系,七號房的禮物這個名字哪裏不好,這不是..”
“李煥慶!”
大叔茫然的扭頭,韓京墨暗罵一句“卧槽!”随即揚起笑臉,“李煥慶導演?我是您的粉絲啊!”
老天居然TM掉餡餅了!我愛韓國!可愛的韓國人!
可愛的大叔一臉懵逼的被粉絲握住手,更迷茫的在粉絲的詢問下告知對方自己确實在為新項目找投資,接着更更茫然的聽粉絲說她手上有點閑錢,最後超級驚訝的發現粉絲真的要給他投資,甚至于沒看過劇本!
真愛啊!絕對的真愛!還是有錢的真愛!
‘愛豆’和‘粉絲’執手相望,望着對方的眼神都是無限友好,畢竟誰看到‘路邊的金子’會不友好呢。
雨幕下的臺階上,兩人以最快的速度敲定投資協議,韓京墨更是冒雨跟李煥慶去他的工作室,呼叫律師簽約,當場..打不了錢,但一個禮拜後就能打了!
一個禮拜後,韓京墨掏空所有存款,先彙給《七號房的禮物》制作組十億的頭期款,算是占據了目前最大投資方,再壓着後續款項不給,找各種理由拖。
拖到導演打電話過來跟她道歉說找到了‘原定’的投資方,很抱歉她的投資占比可能會縮小。
作為真愛粉,怎麽可能會讓‘愛豆’道歉呢,韓京墨姿态更低的跟導演道歉,說都是自己一時沒湊齊錢,才讓一心走藝術路線的導演為了作品去跟‘惡心’的資本低頭,全是她的錯,讓導演千萬不要怪她。
妹子态度之誠懇,給李煥慶講的那叫一個感動,立刻表示制作方本來也是要對外找投資的,不如她就持續入股,湊齊二十億,跟制作方對半。
但凡換個人講這番話,韓京墨都能把口水吐他臉上,我都這麽舔了,你還想吸我血,我未必是人,你是真他媽狗!
但這個人是李煥慶,他要拍的是《七號房的禮物》還找到了原本的制作方合作,那不就是追加十億投資麽,給你!
這十億韓京墨湊的就有點艱難了,她抵押了房産。如果這一輪賭輸了,她就得帶着兒子睡大街。
但韓京墨有足夠的信心她不會輸,她拖了那麽長時間不給錢,就是為了逼李煥慶去找到原本的制作方,以及最重要的發行公司,N、E、W。
一部電影的成功可以說是作品的內容夠好,但發行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
《七號房的禮物》是一部無可争議的好作品。但N、E、W炒作作品的手段也是不可或缺的。這兩者缺了哪一個,片子都未必能創造奇跡。
韓京墨記不清這部作品具體創造了多大的成績。但她清晰的記得,這片子是小成本逆襲的标杆之作。業內名聲之大都傳到海那邊去了,不然她也不可能了解。
既然能當标杆賺的錢就海了去了,她能在大馬路上撿到這麽一座金山,那必須得确保金山不會因為她的幹預從真金變鍍金。
更別說,她現在也急需找到一個發行公司。如果《七號房的禮物》能成功,她再跟N、E、W接觸就什麽都好談了,到那時她就不單純是個無名氏女演員了,而是眼光獨到的投資人。
房子都抵押出去了,韓京墨手上就沒錢了,銀行裏是存着大筆的錢,首爾的房價很高,她的房子又是好位置還是大三居,遠不止十億那麽少。
但多出來的錢得先留着還貸款,不能瞎用,她不能真帶着小朋友去睡馬路吧。
手上沒錢,折騰不起來,韓京墨一邊等着金子拍完發光,一邊等着《旺達》剪好。
這期間她也不是什麽都不做就幹等,演員也是個技術活兒,一天不練自己知道,一年不登臺觀衆就看得出來。
為了保持自身的靈敏性,也是為了擴大交際圈,韓京墨一頭紮進了話劇市場。
28歲的無名女演員在影視圈很難混。但在話劇圈還是能混的,27歲在話劇圈才不是高齡呢,正是好年景。
面對話劇這種純粹是為了自己過瘾的舞臺,韓京墨是不挑角色的,什麽邊邊角角的角色她都接,只要有劇團願意給機會,她都願意登臺,錢多錢少的無所謂,這就是個樂子。
話劇演員是比影視劇演員更耗時間的職業,前者需要大量的排練時間,登臺也不是一次就結束了,還有一堆巡演。
這導致韓京墨陪韓京延的時間更少了,也讓韓京延冒出了要陪媽媽一起去劇場的想法。
起初韓京墨不願意,帶孩子去工作像什麽話。但韓京延可憐巴巴的,一天天的求她。
他要是撒潑打滾的鬧,那韓京墨絕對能狠得下心全程無視,可小豆丁又是撒嬌又是哀求,弄得她心裏酸酸的,不就是劇團排練麽,去呗。
去之前,約法三章。
“第一,我在臺上的時候絕對不能打擾我。”韓京墨豎起食指,表情非常嚴肅,“絕對的意思是你沒有第二次犯錯的機會,只要出現一次,你就別想再去。”
豆丁豎起三個手指,“我發誓,一次都不會打擾你!”
“第二,我會讓阿姨跟着你,你不能亂跑,劇團是半開放的,誰都可能進去,誰都會看你覺得好玩逗你玩。
他們可能是惡劣的大人,你最好不要跟他們接觸。如果你接觸了,被人逗哭了,我是不會為你撐腰的,你得全程跟着阿姨,明白嗎?”
“明白!!”
韓京墨豎起中指,“還有第三,你是我弟弟,不論誰問你都是我弟弟,我也只會當你是我弟弟,這點最重要!”
“可是..”
“不行拉到。”
“我錯了!我保證!我一定會記得的!”
韓京延往媽媽懷裏一撲,仰着小臉,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姐姐!姐姐姐姐!我記得了!”
姐姐被他的大眼睛看的心累,行吧,就這麽着。
就這麽着,韓京延成了韓京墨的小尾巴,幾乎是她到哪,他就在哪。
什麽小提琴也不學了,反倒因為想跟媽媽親近學起了表演,比較特別的是,他居然有點天賦,不過在韓京墨看起來,小孩子其實都很有表演天賦,可塑性都很高。
有表演天賦的小朋友在一次劇團需要兒童演員的時候,很自然的加入了表演。
韓京墨沒什麽反對的想法,倒也無所謂是否支持,她只問韓京延想不想試試看,不想就不想,想就試試。
試了,好像很有趣的樣子,好像跟媽媽更親近了,韓京延就試成了兒童演員,登臺的第一場話劇就跟大家一起謝幕迎接觀衆的掌聲。
跟着劇團巡演了幾場後,有覺得他可愛的粉絲阿姨們還給他送小零食呢。
這個暑假,韓京延小朋友過的很開心,暑假一過,小朋友就開心不起來了。
因為他最好的朋友不跟他玩了,跟同樣在小提琴興趣班的另一個男孩子變成了最好的朋友,他沒有最好的朋友了。
豆丁唉聲嘆氣的跟媽媽講,“朋友真的太不可靠了,我們只是一個暑假沒見,珠珠就有別人了。”
韓京墨猶豫着她是應該說珠珠是個渣男呢,還是應該安慰對方,兩條腿的男人多得是,這個沒了還有下一個。貌似都不太适合跟孩子講?那應該講啥?
不等大人思考出要如何安慰,豆丁自己就先把自己安慰好了,“我跟朱珠約好周末一起去游樂場了哦——”
“嗯..恭喜?”
韓京延歪頭懷疑的看着媽媽,“朱珠是劇組的朱珠,我要跟劇組的朱珠去游樂場,你恭喜的是什麽?”
劇組還有個朱珠,也是個小童星,也是玩票性質的,一個工作人員的女兒。
發現自己貌似誤會了的韓京墨幹笑,“恭喜你有新朋友了?”
狐疑的韓京延懷疑道,“你是不是以為朱珠是珠珠?”
“不是啊——”
“真的?”
“真的!”
每天跟兒子鬥智鬥勇啥的,也算是有趣的小日常。但是跟大人的鬥智鬥勇就不是好玩的事,而是分分鐘會被坑的事。
年末,《旺達》剪輯完成。韓京墨有兩個選擇,一是等開年,帶着影片去各國的獨立電影節試水,要是運氣好能撈到獎杯或者一個提名,那再回國上線就很容易談了。二就是等“七號房的禮物”大爆,直接跟N、E、W談。
前後兩者的區別不單單是時間的問題,還有怎麽樣才能利益最大化的考慮。
前者如果賭輸了,顆粒無收,再去跟N、E、W談,就不好談了,很可能會被壓價。後者麽,還是會被壓價,發行方要看到好處才會用力推廣啊。
韓京墨有點傾向于前者,以她的眼光《旺達》是有搞頭的,去日本碰一碰應該不會顆粒無收,那邊就是喜歡她這個長相,她以前去日本宣傳的時候,還被譽為‘美貌巅峰的田中裕子’傳回國內變成‘高配版的田中裕子’,反正是那邊會吃的顏。
他們也喜歡這種美女蛇的設定,運氣夠好,戳中了評委的點,未嘗不能拿獎。
就在韓京墨打算要自己帶着《旺達》去日本奮戰的時候,有家經紀公司找上門,她以為是想簽她,拒絕的話都準備好了,結果人家想簽韓豆丁。
一口就拒絕的韓京墨也迅速放棄自己征戰日本的打算,她發現自己忽視了一件事。
她現在可不是紅色大國的巨星了,去日本有無數人給她接機的。她現在是長的好看的無名氏,如果她自己去征戰,就得做好要付出什麽的準備。
心态還是沒有轉過來啊,還是老實蹲着吧,蹲到能找大樹的時機,找顆大樹好乘涼。
她得有耐心才行,現在不是急的時候,也不能急,急躁會毀了一切,必須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