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1)
2014年,仲夏夜之夢的前一個禮拜,曹成右在跟羅女士的丈夫打電話。
這通電話帶着點巧合的味道,至少接電話的人以為是巧合。曹成右跟對方說,這兩天他要去法國拍一個CF,以閑聊的語氣問起羅女士最近在不在巴黎,他剛好過去就順帶去喝一杯。
先生表示那太不巧了,最近羅女士在巡演,曹成右到的時候,她可能在裏昂。
“裏昂?從巴黎過去也很近,要是老師有空,我過去一趟?”
“好啊,你來我們正好喝一杯。對了,有個叫趙樂菱的小姑娘,音樂非常有意思,跟你老師約了要見面的,恰好約在裏昂見面,到時候你們可以認識一下。”
“老師有約了啊,我會不會打擾到她們?”
“不會不會,她要來聽音樂會,你也來聽,到時候我介紹你們認識,小姑娘挺有意思的,我把她音樂傳你,你也會喜歡的。”
“真的不會嗎?我改天再過去也是一樣的。”
“哎呀-別折騰了,你來一趟也難得,就直接過來吧,聽我的,到我的地盤還不等我安排。”
“那就打擾了。”
“盡說這些沒用的,帶點醬蟹來,實在點,饞了。”
“行,沒問題!”
醬蟹帶上飛機那叫一個麻煩,折騰着弄了個真空包裝走托運還是帶過去了,飛躍大半個地球的醬螃蟹是下午到的裏昂。
曹成右跟羅女士一家吃了正宗的韓餐,還是他打下手做的,醬蟹被橫掃一空,到了晚上他就坐在了包間裏,等一個他不知道要怎麽打招呼的人。
“好久不見?”不好不好,太刻意,而且也沒那麽久?還是已經很久了?
半年算久嗎?可他這個前同事跟對方沒有任何項目接觸,半年而已,不算久吧?
Advertisement
“你怎麽來了?”會不會有點太假?雖然他有刻意提醒羅女士說別提前說起他,但這東西誰知道呢。
萬一羅女士就是說了,那孩子就提前知道了,他再說這句就假了。還不如一句,好久不見。
再不然,就別說話了。面對她的時候,他怎麽說都錯,還是不說吧,不說,等她說。
她說,她說。
“好久不見,你怎麽在這?”
這家夥,一次性把他準備好的兩句話都說了,他能說什麽,說,“趙樂菱?你怎麽會來?”很好,很自然,她信了呢。
小孩子很容易相信別人,也可能是她沒想到有人會專門跨越半個星球來騙她,亦或者這點小事好像也說不上騙吧。
曹成右誰都沒騙,明面上他沒有跟任何人說謊,也沒有專門去打聽過誰誰誰,一切都是巧合。
他很湊巧的從一個朋友那知道趙樂菱在找人要羅玧宣的聯系方式,他剛好有,對方也是打電話過來幫被趙樂菱拜托的另一個朋友問的。
他這邊說了有,那邊朋友卻沒後續了,大概是已經聯系上了,就不需要他這個後續了。
又很湊巧的是,有個廠牌找他去國外拍攝。雖說場地沒定下,但巴黎也是他随口一說,沒有非得要讓制作組去巴黎的意思,那制作組想要去巴黎,他沒有理由拒絕啊。
更湊巧的是羅玧宣最近在巴黎他恰好知道,要去老師所在的城市,彼此也真的許久未見,于情于理他都應該帶個伴手禮去問候一聲的。
裏昂?那距離巴黎很近的,從巴黎坐高鐵去裏昂也就兩個小時而已,特別近。
從首爾飛巴黎要十二個小時呢,一天都過去了。他半年沒見到她了。
半年,十二小時,兩小時,很近的。
曹成右找不到任何理由跟趙樂菱見面,硬找他當然能找得出來,使花招他也能玩的出來。
約飯也好,巧遇也罷,哪怕就是找某個項目做借口,他真想見她,總有辦法見到的。
沒辦法也能創造辦法,世上的巧合多少是真的巧,多少是人為創造的緣分,誰知道呢。
兩小時,十二小時,半年,很久了。
曹成右不是不想跟趙樂菱見面,他只是找不到理由,從他自己的角度找不到他要見趙樂菱的理由。
他為什麽要見她?因為有好感?
他今年三十四了,不是十四,也不是二十四。而立之年都過去了,還不知道心動只是瞬間的事嗎?
很多情況都會讓人心動,他是個演員,演員随時都處在心動裏,心動是他的工作。
心動太容易了,他入戲時面對搭檔都能心動,還能心動到真的因戲生情就在一起了呢。
在一起又怎麽樣?人家已經嫁作他人婦,而他又為另一個姑娘心動了。
男人,演員,呵。
心動啊,不過就是廉價到極致的心跳而已,誰的心髒不跳?停下就可以準備棺材了。
這要是個普通姑娘,曹成右就心動即行動了。心動是否廉價他說了算,胸膛裏的器官是自己的,他說真心值千金那就值千金,他說有情郎千金不換,那就千金不換。
換個姑娘,曹成右有絕對的信心也有絕對的耐心,不管對方是否好追他都追得到,迄今為止沒失手過。
他一向受女人歡迎,從小到大都是如此,玩藝術的男孩子麽,成長經歷裏怎麽會缺過女人。
可趙樂菱他追不到,不是他有什麽問題而是對方沒開竅。那家夥眼裏搞不好男女都不分,沒有性別意識,防備意識倒是強,搞不好女權意識也很強。
趙樂菱的世界裏除了她的音樂什麽都沒有,她所有的一切都圍繞着音樂,交朋友都挑音樂好的音樂人,都不知道說她活的太獨,還是足夠純粹才會有那樣的逆天的才華。
趙樂菱是絕對的天賦者,這麽個天賦卓絕的姑娘不懂男女之情,好像就是為了保留她對音樂的純粹性,沾染了,她的音樂好像就不純粹了。
他是被她的音樂打動的,擊打,捶打,敲打到動憚不得。那孩子用琴聲徹底壓垮了他,壓得他涕淚橫流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落淚的,壓的他精神恍惚到回神時都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走的。
他被一個小姑娘壓服了,那個小姑娘用她無與倫比的音樂天賦壓服了他,壓的他心生怯意,也就知道,他得躲着她走。
可他,心動了呢。果然,男人吶,都賤得慌。
曹成右對趙樂菱這樣的姑娘完全沒興趣,在那次連反抗的念頭都起不來的潰不成軍前,他對趙樂菱就是當個可愛的小妹妹。
小妹妹有點小脾氣,是個小天才,有點無傷大雅的小毛病,都沒關系,長得可愛又有才華的小姑娘,哄着玩也就是了。
曹成右對趙樂菱這樣的小姑娘壓根就不當女人看,小丫頭而已。他認識她的時候,她還未成年呢,高中生,不是小丫頭是什麽?
哪怕丢開年齡,她也挺幼稚的,處事稚嫩,人也好騙,就是個黃毛小丫頭。
也不對,毛發是黑的,又柔又順,摸起來觸感可好了,比妮娜的手感還好。
哪怕她長得很漂亮。
曹成右對漂亮的女人興致缺缺,當然不可能喜歡醜的。但他對趙樂菱那種充滿攻擊性的大美人長相興趣不大。
他喜歡鄰家一點,再不然有有風情,或者有獨特氣質的姑娘。這樣的姑娘最好還是個小女人,會依戀他最好。
是大男子主義,那又怎麽樣?這世上有人喜歡男人強大,有人喜歡女人柔弱,他們跟那些喜歡奶狗喜歡女王的人有什麽不同呢?
男歡女愛講的是你情我願,分什麽類別啊。我願意,她也願意,大家自願變成愛侶,怎麽搭配都是自己開心就好,關別人什麽事。
像趙樂菱那款的一看就不是小女人,光長相就不是,性格就更不是了。
這姑娘看着是好欺負但也只是見得事少,見的世面也少。可該堅持的她一定會堅持,比如他們初次合作,導演不停的給她修改意見,她也不停的改,算是很少見的不堅持自己音樂的音樂人。
雖然之後曹成右知道他誤會了,但那個當下曹成右也沒把趙樂菱當小女人,因為她改了無數次從未妥協過。從未流過淚,從未用女性優勢或者用漂亮的臉龐去争取什麽。
說起來就是因為趙樂菱一直堅持用音樂說話,用工作能力說話,曹成右才把她當可以來往的對象,當個小妹妹,當個能合作的同事。
要是趙樂菱真哭了,事情可能就不一樣了,比如曹成右會直接追什麽的,她确實有張漂亮的會讓男人心動的面龐不是麽。
曹成右敢指天立誓,他對趙樂菱這一款的女人一毛錢興趣都沒有。這樣的姑娘當後輩,當同事,當朋友都不錯,尤其是當項目搭檔。
那孩子手上是有真家夥的,工作能力超強,抗壓能力更強,非常棒的工作同僚。
可這樣的姑娘當女朋友就太心累了,你跟她講我保護你,她能回怼你一句,多謝,不必。
那還談什麽戀愛,要男人幹嘛?這種妹子獨自美麗就挺好的,沒必要非得從一個人硬湊成兩個人。
可他就是心動了,還是那句話,男人,都賤得慌。
腦門上刻着“賤”字的曹成右橫跨一萬三千多公裏到了巴黎,又坐兩小時高鐵抵達裏昂。他已經快一天一夜沒睡了,都不知道自己過來幹嘛,見面還被怼。
“我跟老師學過一段時間的爵士。”
“你學的時候是不是睡覺來着?”
這姑娘太不讨喜了,剛見面就找架吵,沒看出來我困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嗎?照顧一下老人家啊,尊老愛幼的良好品德都沒有。
曹成右不知道自己來幹嘛,更搞不清楚他為什麽要折騰這麽一大圈非得過來,只為了見這個人一面?
首爾又不是見不到,想見她的方法多得是,幹什麽那麽麻煩?沒事找事!
他跟這個讓自己跨越半個星球的“目的地”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他其實不太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太困了,年紀大了熬夜太傷,扛不住。
他連那場音樂會的記憶都是模糊的,但他始終清晰的記得,身側的姑娘被臺上的歌者吸引,驟然放光的眼睛,比舞臺上的聚光燈還要亮,亮的他問。
“心動啦?”
“當然!”
曹成右後知後覺的發現,問出問題的是自己,他問出口了,他問的是自己。
他的心還沒給他答案,他的腦子還被睡神牽引,那孩子給出了答案,非常篤定的答案,仿佛是天邊的聲音,又仿佛是他的喃喃從她的嘴裏說出來。
【當然!】
啊..我喜歡這個姑娘。
仲夏夜之夢消散于法國的月夜裏,外國的月亮有沒有比較圓曹成右不記得了,他得回巴黎去拍攝了,拍完直接回首爾了。
哪怕他知道她在哪,也有充足的理由過去找她。他的話留了口子的,一個“我拍完了出來旅游”的口子。
可他還是回了首爾,因為他得想清楚,追還是不追。
追了,是場持久戰,輸的概率遠大于贏的概率。哪怕追到了,他們很可能也會不斷的起沖突。
他們兩太不一樣,還是很難磨合的觀念問題。一旦荷爾蒙創造的愛情魔法消散,他們一定會吵架。
起初愛情還在可能吵完會和好,但愛情不會一直都在,那是會被消磨的東西,消磨到吵架吵的更激烈,直至争吵到兩敗俱傷,互相折磨的都疲憊了,戰争創造出一片廢墟。
與其去面對終将會到來的廢墟,不如就把感情停留在彼此還能當朋友的時候。
不追?不甘心。
追,有無數種困難;不追,只有一個不甘心。偏偏唯一的不甘心就是能抵消所有的困難,男人,沒點征服欲怎麽算男人。
仲夏夜的月光下,曹成右确定自己心動了,回國後也打算行動了。問題來了,怎麽行動呢?怎麽追一個還沒開竅的姑娘呢?
首先,要給對方樹立正确的性別意識。比起什麽前輩、前同事,我先是男人,一個把你當女人的男人。讓趙樂菱意識到這點很重要,不然一直沒有性別之分還追個屁。
其次,是加深“戀慕”這個設定。憐香惜玉這個詞又不是只有男人有,面對喜歡自己的人,不論男女都會有些起碼的愛護之心。
他們不想直接傷害對方,這就是大多數人面對不喜歡的人告白,也會委婉拒絕的原因。
而不是一上來就說,你哪哪不好所以我不喜歡,多半是抱歉你是個好人,我們不合适。
好人卡能發的滿世界都有代入感,不是沒有原因的。
然後呢?沒有然後了。
然後就是等,只能等,再往前多走一步都不行。一旦過了那條線,把微妙平衡破壞了,讓對方感受到煩惱,那張好人卡就會被發出來。
游走在朋友和追求者這條鋼絲上,只要走的巧妙,趙樂菱就不會直言拒絕。她不是個會給別人難堪的姑娘,只要別讓她有負擔。
可這要等到什麽時候呢?說實話曹成右不知道,他也不着急。
等一個看似不會回頭的人回頭是一件浪漫的事,是文藝青年能放在唇齒間咀嚼回味的事。那些等待會化為一首詩歌,一支樂曲,一段時光,以及一段情愫。
曹成右不着急,即不着急趙樂菱何時開竅,也不着急自己這份等待說不定等着等着就沒了。
情感由濃轉淡,戀慕變成了欣賞,從追求者重新回歸到朋友,也不是不可能。
如同入戲時愛的死去活來,出戲哪怕再需要時間也總歸是能出戲的。
演員在等搭檔跟他一起登上舞臺演一對愛侶,也在等自己在某一刻或許就出戲了,下臺一鞠躬,從我喜歡你過渡到我喜歡過你。曹成右不管是對前者還是後者,他都有經驗,所以他不着急。
他不會急着去跟趙樂菱表達自己的欽慕,也不準備像火焰一樣包圍她,讓她看看愛情的模樣,是否灼人。他覺得現在的狀況就很好,似有若無的暧昧,就是最好的。
好到,曹成右給趙樂菱寫了一首歌,歌名就叫《要一起吃飯嗎?》把它送給了趙樂菱。
在他去趙樂菱的工作室等她結束,從日落等到群星漫天之時,才等到她發現自己還在的時候。
仲夏之夜早就過去了,新一年的春天都來了。雪化了,草籽發芽了,連窗外的小鳥都開始擾人了。
曹成右在等趙樂菱收工,不是趙樂菱讓他等的,也不是他自己傻乎乎的玩苦情戲。
就是他們兩一個禮拜前約今晚吃飯,昨天打電話還講說要去的,今天一大早趙樂菱說錄音出了點意外,晚上可能約不了。
曹成右本想說改天,讓助理打電話給店家取消的時候聽助理說,取消可以定金不退以及河豚我們不會留。
助理樂呵呵的問藝人,“哥你要是不去,我去行嗎?”
曹成右果斷打電話給趙樂菱,“店家說河豚不給我們留!”
“為什麽?!”趙樂菱一下就激動,“那是我們的河豚!我們定的!”
“預定的客人很多吧?我也不清楚。”曹成右就知道會這樣,才打電話給她,“現在二選一,以後再訂一次,不過可能要到下個月了,另一個就是我打包去找你,你想選哪個?”
抱着“拼死吃河豚”的想法從一個禮拜前就開始期待這一頓的趙樂菱糾結了,她還沒吃過河豚呢,再說,“不是講過了三月河豚就沒那麽好吃了嗎?”
“也不一定,季節也沒卡那麽死。”早前跟她科普河豚最肥美季節的曹成右現在又改口了,“再不然我打包去找你?”
“我先說明會弄的很晚,樂團臨時換了單簧管的樂手,這邊得磨合一會兒呢。”趙樂菱嘟囔了一句,“還是算了吧,大不了明年再吃。”要再等一年啊。
曹成右就笑,“行,明年。”
一個“行”後面是不可能跟着明年的,踩着夕陽抵達工作室的曹成右不是來當苦情男配的,他帶着河豚來找鄭在日喝酒了。
提前把趙樂菱的那份河豚拿出來,剩下的他和鄭在日該吃吃,該喝喝。
等也是等,但等的一點都不苦情,有酒有肉還有河豚吃,哪苦情了。
兩個大男人湊在一起喝酒很罕見的沒有聊女人,不論是曹成右還是鄭在日都沒聊趙樂菱,他們兩在聊音樂。
當然也會聊到趙樂菱的音樂,不過這不是話題的重點,更多聊的就是市面上的音樂快要被口水歌霸占了什麽的,還有很多音樂人跨海營業。
這兩年海那邊的鄰居跨海砸錢,砸了不少人過去,尤其是距離一線只有一絲差距的那種音樂人,很多都往那邊跑。人家給的錢多,也有項目接,競争壓力驟減,人往高處走麽。
“我們劇團也有過去那邊巡演的想法,就是怕語言不通可能會影響觀賞體驗。”
曹成右說,“舞臺劇其實還好,給影視劇的報價特別高,尤其是中韓合拍的題材,制作費都是百億起,那邊的資方是真的不差錢。”
鄭在日頻頻點頭,“他們砸了三十億過來想合作,我都心動了,趙樂菱那個財迷居然不心動,見鬼了。”
“她財迷嗎?”曹成右還蠻驚訝的,“沒看出來啊。”
“就這麽一說,不是她真的財迷,但三十億,不少了。”鄭在日吸溜着燒酒,“電影配樂的越算堆到三十億,業內算天價了,真有錢啊。”
海那邊的鄰居如何有錢的話題一帶而過,酒喝的差不多了,鄭在日本來準備上去繼續做事,怕曹成右一個在下面無聊,就問他想不想聽聽趙樂菱寫的新歌,兩人轉道去他的工作間,聽趙樂菱最近的新曲。
跟《思悼》有關的曲子趙樂菱還在錄呢,今天出問題的錄制就是這個項目。
鄭在日給曹成右聽的主要是趙樂菱新專輯的歌,還給曹成右科普一波,這張專輯主打友情,趙樂菱要給每個朋友寫首歌。
目前已經弄好曲子的有四首,其他三首分別是給高中時期的三位親故,一人一首,以及一首送給所有老友的《含羞草》。
聽這四首歌的時候曹成右沒什麽太大的反應,趙樂菱的音樂有多好已經是不用特地強調的事情了。倒是在聽趙樂菱本來是弄出來玩的提神嗨曲時,曹成右有些想法。
EDM(電子舞曲)路線的歌,曹成右還真沒聽趙樂菱作過,很好奇,“她該不會想不開要跳舞吧?就她那走路都能摔的樣子,能跳舞?”
“你想多了,她哪能跳舞,這首原本是好玩的。”鄭在日給他講曲子的由來,順帶把自己的“玩具”也分享出來,帶着點小炫耀的跟曹成右講,“這是我的獨家起床鈴音,市面上獨此一份——”
曹成右有點被“秀”到,“你們平時都這麽玩?”
“制作人福利啊——”鄭在日“秀”到了就更開心了,詳裝我不是故意秀的樣子,“我們有事沒事會寫一些曲子麽,未必成型也未必會對外發,就是寫來玩。這對我們來說是一起玩游戲,沒什麽特別的——”
看他笑的見牙不見眼的表情,曹成右就不信沒什麽特別的這句話,但他好像沒什麽立場去‘嫉妒’,也就笑笑。
鄭在日‘秀’了一波還不夠,還給曹成右聽他要給趙樂菱作的曲,也是只有小樣,但主調已經出來了。
之前他讓趙樂菱給她寫首磅礴大氣的交響樂,趙樂菱還沒動筆,他先給她寫了一首,格外大氣的能上音樂會的歌,都不太适合放在流行樂的專輯裏。
第一次被‘秀’曹成右忍了,第二次被‘秀’他就忍不下去了,腦抽的跟鄭在日講,我也寫了一首歌。
這給鄭在日說的來了興趣,想聽歌手的歌,歌手講完就後悔了,他為什麽要在音樂人面前班門弄斧?
“我沒帶過來啊。”
“樓下有琴房,我們去琴房。”
琴房能幹嘛?能讓沒帶U盤來的作曲人自彈自唱。不記得樂譜?不可能,不記得別人的還好說,自己寫的哪怕不能記得全部,主旋律是很難忘的。
如同作家可能不記得自己寫過的每個角色,乃至于每段對話。但大綱不會忘啊,要是忘了自己故事的主線那叫失憶!
被拉進琴房的曹成右坐在鋼琴前巨尴尬,連我這個就是随便彈彈不算正經曲譜的話都說出來了,鄭在日完全出于好奇的回他,那就随便彈彈呗,搞的他很郁悶。
随便彈彈什麽的,真的彈了也就不随便了,曹成右彈的還蠻認真的,就是有點不太順,一些枝節沒太記清楚。
彈完等鄭在日給評價,鄭在日的評價是“呱唧呱唧”鼓掌,沒有說哪哪不好只說挺不錯的。
“你省省,直說吧。”曹成右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哪裏不好?”
鄭在日笑了,“自作曲還是寫來抒發心情的曲子不用管哪裏不好,只要表達了你想表達的心情就哪裏都好,你又不是要發售。”
音樂人非常專業的說,“以感情為主軸的音樂不能用技巧性去評價,技巧終歸是技巧,感情的傳達才是音樂最質樸的存在意義。”
這話比之前“很不錯”要讓曹成右能接受,低頭淺笑,再擡頭時正好聽到隔壁錄音間的門開了,不少人在往外走的動靜。晚上十點多,趙樂菱總算收工了。
樂團的人先走,工作室的其他職員早就下班,偌大的房子裏就剩他們三人。
鄭在日看客人有人陪了,也就回自己工作間繼續做事。趙樂菱跟曹成右去了餐廳,帶來的河豚是生魚片不用加熱,趙樂菱在吃之前卻有點猶豫。
“今天會拖那麽久才錄好,就是因為原本對海鮮不過敏的長笛(樂手)突然吃海鮮過敏了,我們臨時換人。”
趙樂菱抓着筷子看着粉嫩的河豚生魚片,有點怕死,“我萬一不是中毒是過敏怎麽辦?”
曹成右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她,“那我吃?”
“我也沒有要你以身試毒的意思。”趙樂菱還是想吃的,就是有點慫,吃河豚是真的死過人的!
雙目含笑的曹成右點頭表示她說得對,也不問她是吃還是不吃了,就撐着腦袋看她在那苦惱,看得津津有味跟看什麽純愛片一樣,眼神粘稠的趙樂菱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你再看下去會讓我誤以為這玩意兒是甜的。”趙樂菱推着他臉頰讓他看別的地方,曹成右就順着她的手歪頭,還把身子也扭過去了,跟她鬧,“要是真的不想吃就叫別的來吃吧,這個點炸雞和中餐應該還有。”
說着曹成右想起來,“我帶了呷哺呷哺過來在廚房,要不要吃?”
“吃!”
最終,河豚還是曹成右吃掉的,趙樂菱靠火鍋填飽了肚子,吃完往桌上一趴,長出一口氣,她之前是餓過頭了,現在又吃太飽。
吃飽了就不想動,腦袋跟着收拾桌子的曹成右轉來轉去,轉的曹成右用食指抵着她的腦門讓她別那麽看他。
“午夜啊這可是,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小心我變身為狼。”
“..你變态的人設還真是永恒不倒。”
曹成右還是一句‘多謝誇獎’,也得到她回的一句‘沒有人在誇你’,說完兩人都笑了。
曹成右笑的爽朗,趙樂菱把腦袋埋在臂彎裏悶笑。等桌上的殘局收拾好,趙樂菱跟曹成右講她今天可能要通宵混音,意思是她要回去工作了。
含笑點頭的曹成右那我先走就在嘴邊,突然轉了心思,“我寫了首歌,剛才給在日聽過,你想不想聽?”
“行啊。”趙樂菱沒想太多,只當是聽歌。
重新坐在鋼琴前的曹成右緊張了,雖然他沒表現出來,邊上的姑娘也沒發現,但他自己知道,自己在緊張。
緊張的從琴凳上起來,要去找吉他,比起鋼琴他覺得吉他彈起來更穩一點,要是手抖出了顫音還能僞裝是故意為之。
趙樂菱對他從鋼琴換到吉他稍顯疑惑。不過作曲家想用什麽樂器表現自己的歌都可以,換就換呗。
換了吉他的曹成右坐在單人沙發裏,懷抱着吉他還給趙樂菱安排了個坐位,坐在他斜對面,號稱這是最佳觀賞位。趙樂菱聽他胡扯,但坐在這裏也不是不行。
“要不你還是坐到鋼琴那去?”起手式都擺好了的曹成右又想給趙樂菱換位置,理由是,“要是你覺得我的琴不怎麽樣,還能用鋼琴補充。”
“補充什麽?我們又不是在聯合作曲。”趙樂菱讓他別折騰了,“你不會是擔心我說的你的自作曲不好吧?安心-自作曲講究的是情感傳達,技巧是另一回事,不用在乎那個,只要表現出你作曲時想要表達的感情就好。”
非常耳熟的一句話冒出來,講的曹成右有點郁悶,“你跟鄭在日還真有默契。”
“我們是搭檔啊。”趙樂菱很自然的回他,“業內給的招牌,黃金搭檔,不知道嗎?”
拿眼斜她的曹成右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又笑嘆一聲,“這首歌不止有曲,還有詞呢,歌名叫《要一起吃飯嗎?》準備好啊。”
本來沒啥準備的趙樂菱現在需要準備一下,歌名太有指向性,“我還是去鋼琴那邊好了。”說着就想起身。
一個掃旋打斷了她的動作,即将唱歌的人彈出了前奏,聽歌的人就不好再走動了。
音樂人聽一首新曲子慣性先聽技巧,職業習慣,習慣判斷技巧的強弱,也習慣用技巧性去判斷歌曲的完整度。不過鄭在日更看重情感傳達,趙樂菱同樣如此。
單論技巧,這首歌沒什麽特別的,抛開技巧,這首歌就很特別了。特別在曲,也特別在詞。
唱歌的男人低着頭不看“觀衆”,以一種專心彈吉他的姿态,唱出有些亂的歌詞,它沒那麽對仗,也不太貼書面語,很口語化。那語氣說是歌詞更像是一種邀約,約聽歌的人,要一起吃飯嗎?
【今天天氣真好,你起床了嗎?要一起吃飯嗎?中午了,你應該起床了吧?要一起吃飯嗎?
我找到了一家不錯的飯店,晚餐要一起吃飯嗎?
我想給你打電話,可是還沒找到合适的理由,天氣不錯,中午了,晚餐你會不會已經有人約了呢?】
趙樂菱敢肯定,這個所謂的歌詞是他臨時想出來的,趙樂菱也敢肯定,這首歌是他寫給自己的。趙樂菱還敢拿自己海妖的音樂敏感度去肯定,這個人超緊張的。
在第一句所謂的歌詞被唱出來時,趙樂菱就摘了左耳的耳機。她早就能控制聽力了,戴耳機更多是一種習慣,仿佛有個切實存在的物體就能當封印的道具用,戴上耳機就戴上了封印,摘下就是解除封印。
解除了一半封印的海妖聽到了空氣中的顫聲,歌手的聲音在顫。維持一半的封印的音樂人也聽到了顫聲,吉他在顫,彈吉他的人手在顫。
趙樂菱不是很理解這種顫抖,她聽到了歌手的緊張,聽到了他的不自信,甚至聽到了他的嘆息。
海妖聽到了音樂裏的一切,卻不明白創作音樂的那個人為什麽跟他表現出來的完全不一樣,那個成熟大氣,告白都告的跟‘今天天氣不錯’的人消失了,變成‘不論我經歷多少,在你面前還是個少年,會忐忑不安的少年’。
趙樂菱不理解曹成右歌聲裏的東西,她知道那是愛情,她聽過不止一個人的‘愛之歌’。
真正是少年的表智勳給她唱過‘愛之歌’,蘇志燮也給她唱過,樸哮信更妙,她每次給他錄歌,對方都有一種再給她唱‘愛之歌’的狀态,要是碰巧唱情歌,那濃烈的愛意能化為絲線把她裹成蠶繭。
她當然知道那是愛情,那是很美妙的告白,但她沒想過曹成右也會這樣。
曹成右也會像個心頭有小鹿瘋狂蹦跶的少年一樣,捧着以心髒做的糖果,攥在手心裏,想讓她嘗一嘗,又怕她覺得糖果是苦澀的,不夠甜,不夠吸引她。
‘愛之歌’不特別,趙樂菱聽得多了,樸哮信是表現的最好的,本來就是最好的歌手麽。
唱‘愛之歌’的人很特別,說好的沉穩大氣呢?怎麽變成了個毛頭小子?
歌聲停了,琴聲也停了,彈琴唱歌的人首次擡起頭望着聽歌的人,表情可淡定了,連眼神都很淡定,唇邊挂着輕松的笑容,笑的自然無比,問她,“好聽嗎?”
“我在出一張新專輯以‘盛夏’為主題。”趙樂菱沒說好聽還是不好聽,斜靠着沙發望着窗外,“你在夏天的時候去露營過嗎?”
曹成右放下吉他搖頭,發現她沒看自己,開口道,“還沒有,你想夏天去露營嗎?”
“我跟在日哥去露營過,那哥腦子有問題經常因為追求什麽浪漫的感覺搞東搞西的。夏天露營浪不浪漫不好說,去給蚊子加餐是肯定的。”趙樂菱強勢吐槽不靠譜的小夥伴,“我們帶了一堆驅蚊水和蚊香,毛用沒有,要不是有帳篷,我都要被蚊子擡走了。”
想象那個畫面的曹成右輕笑出聲,“看來夏天露營很不靠譜。”
“那倒也不是。”趙樂菱的視線從窗外挪到他的臉上,“夏日山林間的湖水确實很美,周圍沒燈一切的光源都來自頭頂的月亮,上弦月倒扣在湖水中,波光粼粼的湖面還有些螢火蟲像是森林裏的小精靈,很美。”
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