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嫂嫂當自強
時間如泥沙入海,消失得了無蹤跡,一個月的時間飛速過去。
這一個月的時間裏,文修把《天上界》完結了。
這本書在市面上的銷量越來越好,據系統不完全統計,越到後面,買書的人男女比例越發傾斜,顯示女子居于前列。
由于書中描寫的男女平等的世界太過真實,一些女子的自主意識也在慢慢覺醒,文修相信假以時日幼苗可成巨木。
而上次那本抨擊談子嵩的書的影響也在這些時日裏發酵的越來越厲害,他的地位在士林學子間已經搖搖欲墜。
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發展。
文修心情頗好走到主持處,想與他手談一局。
走近了,發現主持正在跟幾個小沙彌說話,好像有事的樣子,聳了聳肩只嘆不巧,他只好又回去了。
一個人走在青石路上,看見寺裏來來回回的和尚正扛着東西從山門到庫房,文修仔細看着,發現書言書行不在其中,想來應該是被派去別的地方幫忙了。
正是白雲寺給白馬寺送東西的時間。
他住的院子在比較偏僻的地方,越走離人群越遠。
到了院門口一個出乎意料的人影出現在眼前,文修眼裏沁出點點笑意,又瞬間消失,再看時眼裏無波無瀾,面無表情的樣子。
在那纖細的背影後三步站定,文修淺淺道:“杜小姐。”
杜蓉萱一僵,長睫毛無措的翕合,有些僵硬的轉過身子,“魏,文修。”
文修詢問着看她。
杜蓉萱只想立刻鑽進洞裏,就地悶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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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禁想起一刻鐘前的自己,恨不得拍死。
那時她站在白馬寺的山門前,白馬寺三個大字高懸于頂,她的臉上又紅又白,羞憤異常。
本來不想再靠近魏文修,但是一聽主持說要來,也不知道是以什麽心态就和送物資的沙彌尼一道上山,那一袋袋沉重的大米,都沒有打消她的積極性。
她覺得自己瘋了,竟然在那一刻說只消遠遠的看一眼就好了,結果她現在竟然到人家面前了!
杜蓉萱看着面前的人,清了清嗓子:“山中無趣,想借些書打發時間。”
“你想要什麽書?”
“《般若心經》”脫口而出。
話一出口差點沒咬斷自己的舌頭,在心裏着急的冒火。
杜蓉萱,你忘記書裏有什麽了嗎?那是魏文修的小像!
你丢不丢人!
男子小像雖然不似女子一樣特殊,但是你一個姑娘家看什麽不好看人家小像!
為了找補一下,她急忙補充道:“還有《金剛經》、《華嚴經》…”
說完松了好大一口氣。
但是對面的文修好像沒有注意她在想什麽,甚至還忘了《般若心經》裏還有葉雕的事情。
不動聲色的看着杜蓉萱調色盤一樣的面色。
“可要進去坐坐,書在院子裏。”
“不了,我在這等。”
文修立刻返回去拿,然後很自然的把書遞給她。
杜蓉萱一拿到書就發現不對了,最上面的那本《般若心經》已經不是原來那本了,書本整潔嶄新,已經沒有原來邊角處的毛邊了,她狀似無意又輕輕問道:“這書好像不是我當初還你的那本。”
文修點頭,“那一本是主持的,前些日子我還給他了,現在這本是我另外謄抄的。”
“哦。”語氣有微微的失落,心裏的念頭一閃而過:也不知道那葉片是不是在裏面。
?!
杜蓉萱突然回神,恨不得抽自己,她怎麽能這麽想,打住!不是為了魏文修的小像,她是來借書的!
文修眨了眨眼,看着她天人交戰,又糾結的神色。
系統:“杜蓉萱怎麽回事,接個書,脖子都紅了,過敏嗎?還是書太髒?”
文修:“她在害羞,還在生自己氣。”
系統:【地鐵老人看手機.JPG】
“為什麽”三個字都實打實的刻在它腦門上了。
文修笑笑不說話,然後看着杜蓉萱拿着書離開的背影。
好像是知道他在看,女子的背影格外堅定,一步一步,就是為了遠離他,走得越來越遠。
文修唇角微勾,表示他也想知道…為什麽來呢。
情不自禁嗎?
自相矛盾。
又跨不過自己那道坎。
年紀輕輕,不到雙十,感情最是濃烈和不知分寸的時候,這麽壓抑着,恐怕她很難受吧…
文修臉上的神色神秘莫測,卻像是似笑非笑。
讓系統看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這邊,杜蓉萱回到白雲寺後,那顆心忽上忽下的,總是不得勁。
手裏煩躁的翻着書頁,那本《般若心經》果然沒有了那片葉子。
又像是自欺欺人一樣再翻一遍,還是沒有。
她洩氣一般的癱坐在椅子上。
松香松雨進來就看到她無精打采的樣子。
松雨叉着腰吐槽:“小姐,您看看您這樣子,累着了吧,讓您不要去您還去,寺裏的那些個師太哪個不比您強,可不需要您的幫忙,是您非要逞強。”
松香默默的給她遞水,杜蓉萱感激的看她。
又回過頭來嘟囔:“我這不是沒事做嘛…”
她有些心虛的翻着書,見松香盯着手上的書,又不自在的合上了。
倒是松雨念着書名,咦了一聲,“又是這本書。”
杜蓉萱抿了抿唇,伸手要把書抱回房間。
既然借都借來了,總要做個樣子的。
而等她的人影一消失,松香先抛磚引玉,問旁邊的人:“上次二公子的那些書,還的還順利嗎?”
“順利啊,二公子也沒怪小姐遲遲不還。”松雨自然道。
“那就好,”松香說,“你對那書的印象這麽深刻,可是裏面有什麽問題?”
“那是自然,”松雨,“書裏還有一片葉子呢。”
就這?還以為是什麽呢,松香無語。
又聽松雨誇張的說:“那上邊刻着二公子,刻得好像啊,簡直一模一樣。”
松香眼神一凝,追問:“ 是在那本書裏?”
“是啊。”
眼睛裏閃過思索,所以方才小姐一直在翻可能有二公子小像的書?
這一大膽的猜測一起,松香震驚的都麻木了。
卧房裏,杜蓉萱癱坐在一邊的軟榻上,随手拿了《金剛經》,沒看多久就覺得一陣乏味,又轉頭拿起《華嚴經》,随手一翻就看到熟悉的竹葉,只是已經泛黃,葉片幹透被書壓着更薄了些。
不過上面的人像卻還是那麽栩栩如生。
她用柔嫩的指腹輕輕劃過,深怕損了一絲一毫。
與魏文修寥寥幾面她并不敢多看,生怕眼裏的情愫讓人看去,可是現在不同,她手裏的是和他一樣的小像,任憑她看多久。
在此刻,她才能用勾纏的眼神描摹他的眉眼。
且肆無忌憚。
這時松香敲門,在她進來之前,杜蓉萱趕緊将葉子小心的放回原處,然後故作無事的樣子問她:“怎麽了?”
松香卻是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然後開始觀察她。
杜蓉萱被她看得頭皮一麻,小心翼翼的挪動着手臂壓着書。
松香眼尖又時刻注意着她,立刻就發現了這一小動作。
她看着杜蓉萱,好像看透了一切,用無奈又包容的眼神看她,決定開門見山:“小姐,我都看出來了。”
“您,是不是對二公子有意。”
杜蓉萱心裏一緊,手下意識的一動,臉上還強撐着若無其事。
只是松香還是決定将一切挑明,把這些天的所思所想盡數告訴她:“這件事在奴婢心裏好久了,小姐自以為掩飾的很好,但是您的眼神騙不了人,看二公子時您眼裏的專注是奴婢從未見過的,想來二公子真的被您放在了心裏,并珍視着。”
“況且,您以為的掩人耳目其實在奴婢看來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小姐不敢多看他時,小姐注視着他的背影時,甚至小姐無數次看向上京時…這些都是騙不了人的。越想遮掩,您越是泥足深陷,反而露出的破綻越多。”
“我…”杜蓉萱眼裏閃過痛楚,也無法開口反駁她,心裏像是針紮了一樣難受。
可是松香卻不能任由她放縱下去,狠心道:“您知道喜歡二公子會遭遇什麽嗎?流言蜚語會是繼和離之後的千百倍,您,承受的住嗎。而且連帶着杜府也會遭人诟病,奴婢不想看到您一步錯步步錯啊。”
杜蓉萱痛苦的擡頭看她,早已淚如雨下,聲音一顫一顫的:“我又能如何,你說的我又何嘗不知道,可是我忘不掉他,總會想起他,我難受…”
“松香,我好難受,我離開上京想着可以忘記他,誰知這思念像是貯藏的黃酒藏得越久,味道越濃,不見時心靜如水,再見時我潰不成軍…”
“我真的盡力了。”她精疲力竭的閉上眼。
心上人在眼前,她不敢也不能當面将這些羞恥的心事說出口,甚至小心翼翼的掩飾着,連最最貼心的丫鬟和最最親近的父母她都不敢訴說,她壓着這些心事太久太久了,壓的她已經喘不上氣了。
現在說出口,傷口雖然被扒開露出血淋淋的內裏,但是也讓能她松口氣。
每每一個人時她總忍不住偷偷想着那些不敢喧諸于口的心緒。
而最常想起的還是那個第一次審視自己的清晨,那個長身玉立,挺拔俊秀的男子,回首看她的時候。
她曾自問,情由何起。
幾乎想破了腦袋才發現所念所想其實不過是由兩個字開始——憐惜。
從魏文修病弱時紅着眼尾,蒼白着臉叫她嫂嫂開始,
從魏文修可憐可愛的讨食開始。
而真正自甘沉淪,是從他說:“和離吧”開始…
這經過發酵完成的酒,最後終于讓她醉的一塌糊塗。
作者有話說:
周末想存稿,發現高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