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樓骁離桓翕昏倒的地方三米有餘。
身高九尺的男子身上穿着一身黑色錦衣, 左手手腕戴上着一枚雕着繁複圖案的冰冷腕镯,正一下下撚動。
此刻, 男人半眯着眼睛,神情冷漠看着地上的人。
半晌,開口道:“她說了什麽?”
莫誠搖搖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聲音太小了, 屬下也沒聽清楚。”
樓骁若有所思。
莫誠見大都護又不說話了,只得繼續開口:“大人,這女人用不用帶回去?”他們都是騎馬過來的,又都是男子,怎麽帶?難道就把人當沙包袋一樣扔在馬後?好像不太好。
“那匹馬呢?”樓骁收回視線,斂着眼眸。
莫誠回道:“已經制服住讓人拉去檢查了。”
“嗯。”沉沉應了一聲後,樓骁轉身打算離開。
“大都護, 那這個……”
“帶上。”冷冷的聲音消失在樹林中。
桓翕迷茫醒來, 意識還不太清楚,但感受到了身上的疼痛,骨頭像是要散架了一樣。
“疼死我了……”桓翕閉着眼睛皺着眉嚷了一聲, 然後慢慢睜開眼, 醒神。
她一只手按着左邊肩膀,一邊爬起來,張嘴就要叫“采蓮”。
但沒見着人,再一擡眼,環顧打量四周, 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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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翕當然記得自己坐馬車被撞了的事。
她這算是出了車禍吧。
現在被人給帶回來了?采蓮小桃和劉伯他們呢?
暗暗抱怨了一句“倒黴”,桓翕忍不住在心裏遷怒,說誰家的馬啊放出來也不管好,這不是害認命麽,過分!
她這邊出了聲有動靜,很快就從外面進來了兩人。
兩個丫鬟。
“這位夫人您醒了,奴婢去叫大夫。”先開口說話的是一個穿着墨綠色比甲的丫鬟,一邊說一邊看了看桓翕,然後就去出去叫大夫了。
旁邊還站着一個丫鬟,穿的也是一樣的衣裳,見桓翕睜了眼,端了茶盞過來,道:“夫人先喝些茶水吧。”
桓翕推開了,眉頭擰得死緊,沉吟了下,問:“這是哪裏?我的兩個丫鬟在哪兒?撞我的可是這家的人?”
丫鬟一愣,心說這人好大的膽,說話怎生不過腦,這般直喇喇的,就不怕得罪人麽。
這樣不懂規矩,看來應不是什麽大戶人家的女眷。
如此,丫鬟就沒記着回話。眨眼功夫大夫就過來了,替桓翕把了脈,又翻了一下她的眼皮,才說:“已無大礙,手臂上外傷每日堅持塗藥,好生養着莫要碰水。”
桓翕木着一張臉,等大夫給他檢查完,就慢慢坐了起來,對那兩個丫鬟說:“你們家主子何處,請來一見。”
兩個丫鬟相互對視一眼,其中一人上前一步,說:“大都護不在,請夫人先自歇息片刻。”
大都護?聽起來像個官名。
桓翕忍不住挑了兩下眉梢。
她見面前兩丫鬟态度不怎麽對,也不怎麽高興了,自己是受害者吧,是被他們撞了吧,怎麽瞧着這丫頭還擺着一副派頭?
合着受傷不算還要受氣?
行吧,自認倒黴。
她一普通人哪敢跟當官的争呢,桓翕十分識相,這可不比後世的法治時代。
但桓翕對這人也擺不出笑臉,“既然不在,那我便先走了。”
話落就要起身,掀開被子,腳放下來,剛站起來,腳踝突然一陣鑽心的痛!
桓翕下意識“哎喲!”叫了一聲,額上冷汗都要流下來了。
怎麽腳還受傷了!
桓翕剛才真沒察覺到。
那兩丫鬟立刻上前一步,扶桓翕坐下,嘴裏說道:“夫人可仔細些呢。”
桓翕坐着,慢慢緩了一口氣,說:“可否麻煩二位将我的兩個丫鬟帶過來,或者能否替我找輛車也可。”
丫鬟只道:“夫人,我已讓讓人去通知莫大人,夫人且莫要急。”
桓翕涼涼看了二人一眼,不再說話了。
不多時,一個男子推門進來。
桓翕默不作聲,繃着一張沒表情的臉,看向來人。
莫誠一進來,就見先時被他們撞暈的女子坐在床上,已經醒來。
他在軍中這麽多年,不擅與女子打交道,方才還想着可別是個哭哭啼啼的人才好。
誰知進來,就見那女子面無表情看着自己。
分明長着一張嬌怯的臉,但神情完成不是那麽回事。
莫誠沒敢多看,開口道:“夫人有禮,是在下的人沒看好馬,撞了夫人的車,讓夫人受驚,還望見諒。”
桓翕抿了抿唇,沒說不用道歉之類的話,只是又問:“請問看見我的丫鬟了嗎?”
“夫人不必擔心,你那幾個下人已經送回去了。”
“哦,那我也該走了。”
莫誠卻道:“夫人且慢,夫人身上還有傷,不妨休養幾日再離開。”
“大人好意心領,但我家中還有事,就不打擾了。”桓翕拒絕得很直白。
莫誠不好勉強,只能揮手讓人準備去馬車,又備了好些賠禮,後讓丫鬟扶着人出了都護府。
送走了桓翕,莫誠便去見了樓骁。
進了書房,莫誠恭敬行了一個禮,說:“大人,人送走了。”
樓骁眼皮都不擡,“嗯”了一聲。
随後又問了一句:“馬失常的原因查出來了?”
“回大人,大夫說是因為誤食了白菱花,白菱花本無毒,但與蒹草一起服用會讓馬變得暴躁發狂。”
“誤服?”樓骁放下手中書冊,動了動手指。
追風是下面的人進獻給大都護就是樓骁的,而樓骁自有良駒,便将馬匹賞給了下屬。
誰知今日出城,那馬會突然發狂時空失控,幸而最後沒有釀成大禍,只可憐了桓翕倒黴無辜被牽連受傷。
莫誠聽這語氣,連忙解釋:“是思芮小姐說她之前拿白菱花喂馬,小姐說不知道追風之前吃了蒹草。”
“行了,我知曉了。”
“大人,今日那位……”莫誠頓了頓,繼續,“那女子,聽口音不像是邺城本地人,又如此巧合正在福靈山附近,要不要查探一番?”
“不必。”樓骁語氣淡淡,“這幾日正是軍中招人去邊境森林的時候,有外來人正常,福靈山官道又是去試煉場地的必經之,有人經過也不足為奇。”
“是。”莫誠應道,見樓骁沒有事情吩咐,便退下了。
桓翕被送回了自己住的客棧
采蓮和小桃果然已經回來,她們兩個都受了點傷,不過不嚴重。當時帶桓翕走的人并沒有解釋清楚,只把她們二人送到送去醫館就離開了,差點沒把兩人急瘋,讓大夫将手上擦傷包紮一下就連忙趕回了客棧,就是怕桓翕回來找不到她們。
在客棧等了許久還不見人,采蓮和小桃幹脆在門口等着,四處張望。
直等到下午了,她們都快忍不住去報官了,主桓翕才終于回來!
“太太,奴婢擔心死了!”小桃一臉委屈,都快哭出來。
桓翕見狀趕緊“哎喲”了一聲,說:“快來扶着我,腳疼呢。”果然小桃一聽就顧不上別的了,趕緊扶着桓翕進去。
桓翕腳踝扭了,接下來幾天肯定是不能去看馬師傅他們的比試,好歹認認真真養了四五日,手臂上的擦傷也好得差不多了,才再能出門。
“可算是好了,這幾日可悶死人,好容易出門一趟倒趕不上在家裏了。”桓翕呼了一口氣,不無調侃地說。
“太太快別再說了,真個吓死人,咱們好生生走在路上都能讓人撞了,幸得是傷得不重,現下好了,不然回去奴婢怎麽和老太爺老太太交代啊,怕是少不了要吃一頓板子的。”采蓮想想還心有餘悸。
“好了好了,看把你們倆給吓得。”桓翕哼了哼。
“馬師傅他們他們還沒回,說明還是比試沒出局,咱們過去看一看。”
小桃有些怕,說:“太太,要不就在城裏逛逛吧,外頭危險。”
桓翕拍了一下小桃的頭,笑說:“行,那你留下看家,我和采蓮出去。”
“不不,我還是跟着太太吧。”小桃急忙說,聲音都有些結巴了。
三人又去了邊郊場地,這次倒是一路平安,場地裏熱鬧得很,圍滿了人,聲音嘈雜,呼呼呵呵,桓翕看了幾場,看到了馬師傅他們。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們跟外人打鬥,挺有意思,這裏比試都是點到即止,只把人打出圈線算贏,并不是那種兇狠的暴力打鬥。
一連看了好幾場,呆了一個多時辰,桓翕三人才離開。
接下來幾日又有另外的比賽,但這邊場地上就看不到了,馬師傅帶去的人逐漸淘汰下來十幾人,最後只剩下馬師傅和另外兩人還在。
比試也看了,邺城的街上也逛了,吃了不少當地特色美食,還買了許多漂亮衣裳首飾。
桓翕在堂下吃飯的時候又向小二打聽邺城還有什麽地方可玩可看的,小二早就認識桓翕,知道這些天一直在城內,那這個鋪子首飾店怕也看得差不多了,想了想,才說:“夫人有沒有去過本地的福靈寺?這可是邺城香火最旺最有名氣的寺廟,并且福靈寺的後山養着一群靈猴,最是活潑機靈,碰上一只豈不是能沾沾福氣,夫人若無事可去瞧一瞧。”
桓翕一聽,行啊,她還挺喜歡看古代寺廟那種建築的,相比現代,這個時候的東西,可都是原滋原味的啊。
和自己帶來的那十幾人打了聲招呼,翌日,桓翕就帶着倆丫鬟去了福靈寺。
先頭聽客棧夥計說還沒什麽概念,親自過來了,才有直觀感受。
這寺廟修建得極好,面積很大,雄偉壯闊,才進門頭,就有一股寶相莊嚴之感。
如客棧小二所說的一般,香客游人很多,往來絡繹不絕,大多都是家中女眷結伴而來。
桓翕應了個景,捐了香油錢之後,學別人抽了個簽,然後拿竹簽去給那師傅解。
桓翕頭一次弄這個,好奇得緊,先觀察了別人一陣,到自己時人家問她求什麽,她跟着說求家宅。
然後解了個上上簽出來,桓翕自己沒覺得什麽,本來就是弄着玩玩的,采蓮和小桃卻高興得很,一疊聲的說什麽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太太是有福氣的人。
福靈寺裏有素齋,桓翕她們中午就在這裏吃的,吃完了就準備去後山看靈猴。
哪裏想到,就是看個猴子,還看出事來。
原因是那些猴子太活潑了,之前客棧的小二說這裏的猴子精,但喜歡躲起來,能見着一只就是有福氣的。
到了桓翕這裏,她不是看見一只,她是看見了一群猴子。
一點不假,這群猴子真跟成了精似的,圍着桓翕轉,在樹枝讓跳來跳去,竟然扯走了桓翕發間的一根玉簪子。
桓翕想去拿回來,然走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本來就不穩當,還不妨被一只猴子推了一下,瞬間從一個斜坡摔下去。
噗通噗通!
落到一個高處繼續滾落。
最後,她好像掉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桓翕揉了揉腰身,正要爬起來,一擡頭——
竟看見十幾個穿着黑衣服,配着刀劍的人。
十幾雙眼睛盯着桓翕。
桓翕一下子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