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家長
深秋季節的S市,公路兩旁的銀杏樹正繁茂,靠近南郊的道路人煙稀少,負責路面清理的工作人員消極怠工,金黃的葉子鋪了一地。
一輛黑色邁巴赫在瀝青柏油大道上勻速行駛,車尾揚起一地的落葉。金燦燦的銀杏葉一路追着汽車,像只調皮的小尾巴。
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姜洋也随之越來越緊張。他從來沒有經歷過被交往不到一周的戀人拉去見父母,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顧學長,一會可不可以在禮品店停一下?”姜洋小心翼翼的問道。
顧辰磊這會心思也亂,他也是第一次帶人回家。
他也不知道怎麽勸姜洋,他父母什麽也不缺。但當他餘光瞥到姜洋有些緊張的神色,又改變了主意,随便買一份什麽禮物,讓他安心也好。
結果顧辰磊和姜洋到了禮品店裏挑來挑去,又費了好一番功夫。
這時,莫楓也在驅車火急火燎的往目的趕。
他有點郁悶,顧辰磊雖然之前嫌他多嘴,還是照樣把姜洋帶回去見父母了,看來對方在追人這件事上還是那麽沒主見。
他随口說說而已,哪有交往一周就開始見家長的啊!
莫楓到了目的地後,才發現這是個比較老舊的小區,有點像七八十年代某個單位的家屬院。
莫楓半天都沒找到停車場,最後只好找了沒人的角落把車停好。
顧辰磊父母住的地方似乎有點差勁,但他也顧不得多想,只一路小跑到了顧辰磊父母家所在的單元樓下。
莫楓推算了下時間,顧辰磊和姜洋估計已經進了他父母的家裏,于是連忙走進去。
這是棟老式的單元樓,一共六層,以前的建樓規定是七層及以上才裝電梯。于是莫楓只能奮力的爬樓梯,只希望顧辰磊別好奇心作祟打開了U盤。
他着急拿自己的U盤,自然沒有留意到手機微信上顧辰磊給他發了一條消息:我們十分鐘到,樓下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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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在顧辰磊的父母的家中,一個中年女人正在忙裏忙外的收拾,她從廚房端了一盤新鮮的果子出來,放到客廳的茶幾上。
女人圍着圍裙,從頭到腳都很樸素,但手下的動作卻非常利索。
坐在沙發上拿着報紙的中年男人帶着一副無框眼鏡,穿着整潔,雖然臉上略有歲月的沉積,但單憑這副俊朗的五官,便很容易想象到他年輕的時候,那必然是大衆情人般的存在。
他趁着女人彎腰整理沙發的功夫悄悄伸手捏了盤子裏的一顆葡萄來吃。
“別偷吃。這可是給咱兒媳婦的。”女人嗔怪的打掉了男人的手,又去廚房忙活了。
“切......”男人還是吃掉了手裏的葡萄,又拿起報紙看了起來。
這兩人正是等着顧辰磊帶交往對象回家的父母。
顧辰磊的母親叫張敏,自生了顧辰磊就一直待在家裏作家庭主婦,負責一家人的生活起居,總是把家裏打理得井井有條,做的多了,她也便不放心把家裏交給別人,因此這個家裏很少請過保姆。
張敏憑借着家裏唯一女主人的身份,在家裏的地位是最高的,說話最有分量,丈夫和兒子在一般情況下,都只能唯命是從。
顧辰磊的父親叫顧京,是個有名的全科醫生,以前在公立三甲醫院裏坐診時,就已經是人人擠破頭都想排上號的專家門診。
但因為職業緣故,年輕時勞累過度,導致上年紀後身體狀況不大好。
現在諾華也投資了很多醫療單位,顧京也自然而然被高薪返聘為名譽院長。考慮到他身體狀況,顧辰磊只允許他一周只能坐兩個小時的門診。
兩個人在家等了許久,門鈴終于響了。
張敏去開門,隔着防盜門的欄杆,只見門外站了個眼生的青年,青年穿着米白色的大衣,圍着淺咖色的針織圍巾,底下是淺色牛仔褲配運動鞋,頭發似乎因為奔跑過的關系,在頭頂翹起一根呆毛來。他長相很白淨,眉眼十分清秀,看起來文質彬彬的。
見他這麽急,還半天大喘氣說不出話,張敏以為是推銷東西的,準備關門。
莫楓見狀趕緊擋住,深吸一口調整好狀态問她:“您好,請問是顧辰磊,顧總家嗎?”
“你是?”張敏疑惑的看着他,暗道,這人聲音倒挺熟的,而且知道他兒子的名字,她不由暗怪,今天不是兒子帶對象回家了嗎?怎麽兒子沒回來,這會對象先到了?
在張敏打量莫楓的時候,莫楓也在偷偷觀察她。
莫楓見這女人年紀将近四、五十歲,樸樸素素,臉上沒有任何妝容,似乎沒有很好的保養,眼角和嘴邊卻都有了細細的皺紋,全身上下,只有手指上帶着一顆金戒指,又圍着圍裙,跟他家裏的保姆阿姨倒是差不多。
莫楓想了想,禮貌的答道:“阿姨您好,我是顧總的助理。他告訴我地址的,我只是找他拿個東西……”
張敏愣了愣,突然面露欣喜,忙把防盜門打開說道:“诶!你就是小楓啊!之前總是你接磊子的電話來着,怪不得聽你聲音耳熟呢?”
“噢,您好,您這都聽得出來啊……”莫楓有點暈,他剛以為這圍着圍裙的是顧辰磊父母家的保姆,沒想到是竟然是對方的母親。
這算是苛待自己的母親嗎?
莫楓有點氣憤,他自小到大從沒見過自己母親一根手指碰過家務活,而且在一般情況下,她全身上下總帶着超過五件以上的金銀寶石首飾!
顧辰磊那麽有錢,居然還苛待自己的母親?
而此時張敏全然不知莫楓想了什麽,她見到莫楓顯得格外的開心,眼角的皺紋都加深了一些,她忍不住誇贊莫楓:“小楓,我以前聽你接電話的時候就覺得你說話細聲細氣的,沒想到你這孩子長的也這麽好。磊子還沒回來呢,你快進來,進來等人吧。”
莫楓連忙擺手,顧辰磊還沒回來,他個來取東西的助理,怎麽能就先進了對方父母的家門?
“這不太合适,阿姨。裏面外面都是等,我在外邊等就好了,一會拿了東西我就走。”莫楓往後退了一步。
莫楓雖然拒絕了,但是顧辰磊家是典型的北方家庭,張敏也做不出把人家關在門外面等人的事,頓時臉色沉了下來。
“來了就是客人,哪有把客人關在門外的?你也說了裏面外面都能等,誰家要是路過看你站在外面還以為我們家怎麽你了!快進來!”
莫楓壓根沒見過這種場面,吓的乖乖跟了進去。
莫楓進去後,張敏這才恢複了笑意,請他就坐。
莫楓有點懵圈,這前後态度變化也太快了吧?
他完全不知道這只是北方人擅長的“變臉式”邀請,故意拉下臉其實就是希望對方答應自己好意。
莫楓進門後草草的打量了一下這間房子,看格局,大概是三室一廳一廚一衛,客廳面積不大也不小,家具都是老式的,電器倒都是今年的最新款,收拾的整潔又溫馨。
顧京見妻子帶了個青年進門,不由把手裏的報紙放了下來,上下打量了一番莫楓,雖然心裏評價挺高的,但還是板着臉道:“這是臭小子找的對象?看着再怎麽斯斯文文的,還不是個男人!”
顧京對顧辰磊的取向一直不大滿意,但如今同性婚姻合法化,社會包容度高了很多,他雖然只是嘴上這麽說,心裏其實已經接納啦。
莫楓被對方話裏的信息量吓着了,原來顧辰磊的父親是不大高興顧辰磊喜歡男人的啊?
他正想解釋自己不是顧辰磊的交往對象,張敏卻更快了一步。
張敏瞪了自己丈夫一眼,問道:“你覺得你兒子能找到這麽好的嗎?你看這長的多俊,文質彬彬的,個高腿長,人家肯定看不上你兒子!”
莫楓聽了這話,暗道,哪能啊?倒是你兒子壓根沒看上過我才對……
顧京奇了怪,問妻子:“那,這位是?”
“這是磊子的助理,小楓。這次來找磊子拿東西。以前我打電話給磊子,小楓經常替他接呢!能聽我唠叨,是個有耐心的孝順孩子。”
莫楓被誇得不好意思,臉都有些熱了起來。
這時張敏又繼續說:“這孩子一看性子就軟,磊子就是死心眼還倔的很!小楓沒被磊子欺負吧?”
張敏給丈夫介紹完,又轉頭問莫楓。
莫楓很想點頭,但是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并且故意叉開了話題,“顧總在工作上很出色,我要多向他學習。”
莫楓以為在別人父母面前誇一下孩子,父母總會高興的的。
誰知顧京冷哼了一聲:“賺那麽多錢了不起嗎?那麽聰明的腦瓜子不知道學醫!二十九了沒談過什麽對象,還非得喜歡男人……”
張敏趕緊坐過去沙發上,并偷偷擰了一下丈夫的腿,那個在不斷數落自己兒子的顧京才戛然而止。
關于顧京要顧辰磊學醫的事,是因為他們家世代行醫。
顧京本身是很希望顧辰磊能讀醫學相關專業的,誰知道當年十七歲的顧辰磊,把本來跟家裏商量着填好的高考志願又私自偷偷改了,等通知書來的那天還騙父母說自己滑檔了。
顧京一打聽,那個大學的金融專業的錄取分數線比醫學院高多了,分明就是顧辰磊把第一志願給換了。
被個毛頭小子擺了一道,這可氣的顧京把自己兒子狠狠揍了一頓,在之後的大半年裏見了顧辰磊都是吹胡子瞪眼的狀态,一句話也不願意跟他多說。
那個時候的顧辰磊就已經很有自己的主意了,他有自己喜歡而擅長的東西。
因為要兼顧學業與事業,他總是快刀斬亂麻般拒絕了所有示愛和追求,這也導致他到了二十九也沒正式的談過一次戀愛。
家裏的親戚朋友都誇他家裏出了個厲害的人物,顧京也對自己的兒子是又愛又恨,愛是發自內心的,恨卻只是因為報志願的那件事。
因此他只表面上不給顧辰磊好臉色,卻沒有真正讨厭自己的孩子。
【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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