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該如何處理了。”
林萱一擡頭,正碰上靖王爺冷冰冰的視線從自己身上離開,然後,她就聽到一句讓她恨不得吐血暈倒的話:“先拿了大丫頭的福瓶用一用,再給大丫頭燒一個。”
憑什麽!
林萱在心中怒吼。
福瓶是一個人對未來婚姻生活的所有期許,自己的福瓶,怎麽可以給林嬌娘?!林萱幾乎已經可以看到林嬌娘臉頰上得意的笑容。靖王爺從她身邊大步走過,沒有說一句話,衣服的下擺輕飄飄地從她身邊飄過。林萱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抓住,卻被人拍了拍頭,驚得她渾身一抖,也沒能伸出手去。
靖王妃站在林萱面前,臉上故作同情之色,伸手摸摸林萱的臉頰。鑲金戴玉的假指甲尖尖利利地如同扇子一樣在林萱眼前閃過,後者連那上面的花紋都看得一清二楚,産生巨大的不安,仿佛下一刻,這尖利的指甲就會在自己的臉頰上戳出一道傷口來。
林嬌娘含笑看着林萱顫抖着被靖王妃拍了拍臉頰,然後被丫鬟扶起來,失魂落魄地又被扶了出去,心中覺得高興極了。
吃了這個虧,想來她如果日後對自己還有惡意,大概也會謹慎小心許多,斷然不敢這樣随意地就動手了。
靖王妃目送了林萱回去,回神來冷冰冰地讓人拖了那些個在這件事當中動手的丫鬟婆子下去,先打上幾十板子,然後再發賣出去。
然後,她回過臉來,笑盈盈地問林嬌娘:“三丫頭,我這樣的安排,你可滿意?”
林嬌娘立刻低下頭:“母親的處事,我是信得過的。”
兩人對視了一眼,靖王妃扭過頭去,冷哼一聲,方才去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後,林嬌娘方才帶了銀紅,慢悠悠地回了芷蘭苑。春淺早已等在那裏,見了她過來,當下行了一禮。
“春淺,有件事,我一直有點好奇。”林嬌娘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銀紅倒了茶送到她手中,聽她這樣問。
“那福瓶,你是怎麽讓它做到只裂開不破的?”
春淺低了頭,臉上微微地紅,笑道:“奴婢有奴婢的法子。”見她不肯說,林嬌娘也懶得再問,問了吩咐的事情都做了之後,也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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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靖王爺果然不曾食言,自掏腰包将林嬌娘的嫁妝補足了。至于那些被換走的,也在夏至的居所找到了,也都被放進了林嬌娘的嫁妝裏。林嬌娘的嫁妝一時之間,又多了一些。
靖王妃背後不知道心痛了多少回,最後都忍着心痛當做沒看到,只希望趕緊地将林嬌娘嫁了出去算了。
時間眨眼就到林嬌娘出嫁前一日,靖王爺卻難得地焦心起來。原因無他,只因為到了今日,宮裏頭居然還沒有給林嬌娘封爵的旨意送過來。
“皇兄應當不會做出這等事情吧?”他不确定地想着,心裏面始終不安。
等了又等,一直到了下午,才有個小黃門過來,懶洋洋地宣布了旨意,皇帝封了林嬌娘一個縣君,并無封號,也只享有基本的俸祿。
靖王爺心中猶有怒氣,送走了小黃門,将那聖旨丢給了林嬌娘,靖王爺怒道:“親王的女兒,皇兄居然只封了一個縣君!”
靖王妃心裏面不知道多痛快,恨不得哈哈大笑,以示心中愉悅之意。看吧,自以為在靖王府裏得寵了就嚣張,如今也不過是個縣君!
将來,自己的兒子可依舊是王爺!
看着靖王爺依舊板着臉嘀嘀咕咕,靖王妃就算心中不耐,也不得不去勸。畢竟那位可是皇帝,可不是誰都能說閑話的。
林嬌娘倒是一點不在意,不過是個名頭,足夠自己在邊疆護住自己就可以了,也不需要太高。不過從這件事,她倒是看出了,皇帝對靖王爺當真是沒什麽好感,如果不是越不過祖宗規矩,說不得這一個縣君的位置都不會給自己。
想到靖王府裏剩下的幾個姑娘,林嬌娘覺得,她們的結局,大約也不會比自己好到哪裏去的。
想到明日之後,就能出了靖王府不必再與這些人相處,林嬌娘覺得,自己都有些興奮得睡不着了。
折騰了好一陣,卻還是睡着了。
第二日醒過來的時候,天尚未亮。銀紅捧着琉璃燈盞立在紗帳外,輕聲地叫着她:“姑娘,該起了,梳頭娘子已經到了。”
林嬌娘覺得自己沒睡夠,眼睛幹澀,閉上眼養一會兒神,才伸出手去,讓丫鬟們進來。
熱水早已備下,沐浴之後,又用香膏從頭抹到腳,不僅讓肌膚柔軟光滑,更留下神秘香氣,淡淡地留在空中,勾動人的心弦。
穿上簇新的中衣,梳頭娘子早已等在那裏,見了林嬌娘,臉上立刻露出喜氣洋洋的笑臉,一雙眼睛幾乎要看不見:“老身做了這一行這麽久,還未曾見過姑娘這般美貌。”
銀紅卻不怎麽喜歡聽她這樣說,瞪了她一眼,她立刻識趣地轉移了話題,說起林嬌娘的妝容來:“姑娘放心,我一定給姑娘好好梳妝,讓姑娘漂漂亮亮地嫁人。”
林嬌娘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那張臉如今已經不那麽陌生,可是看着鏡中人絞面淨臉,描眉點唇,繁複的發式被巧手梳出來,釵環發簪一樣一樣地帶上,最後再帶上鳳冠。蓋頭蓋上的前一刻,她覺得,那鏡中人,如此地陌生起來。
自己,真的要嫁人了嗎?
嫁的,還是一個自己完全不期待的人。
這樣的日子,她以前從未想過。
紅彤彤的蓋頭落下來,遮住了所有的視線,也掩蓋住了她眉眼中的情緒。當視線所及之處,只有那一片豔紅的時候,林嬌娘的心漸漸地也安定了下來。
嫁了就嫁了吧。
以後的事情,誰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呢?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誰又會知道,嫁了不被人看好的人的自己,不會過得比別人更精彩?
捧着手心裏的蘋果,林嬌娘被人扶着走出內間的門,一步一步地走到外間。銀紅跟在她身側,扶着她的手給了她莫大的支撐。
外面熱鬧非凡,歡聲笑語響成一片。
林嬌娘被人扶着站在門口,吹吹打打的聲音漸漸地越來越近。那個要娶她的男人就在一牆之隔的地方,如今眼看就要進門了。
她的一顆心卻漸漸地安靜了下來,唇邊浮現出淺淺的笑意。
又站了一會兒,門終于是開了,喧鬧聲一同湧進來。人群簇擁着一個人向前,林嬌娘看到一雙靴子走到自己面前,對方的身材很高大,站在那裏帶給她不小的壓迫感。
“娘子,”那個人說,“我來迎娶你了。”
☆、第 29 章
熱鬧了一天之後,靖王府裏終于重新安靜下來。
前來道賀的賓客都告辭後,靖王妃留下人去收拾殘局,自己回到院子裏,聽着下人的回禀。
“你說,她帶走了玉屏?”靖王妃詫異地問,“然後将春秀留下來了?”
禀告的人應是,也是皺眉不解:“娘娘,您說,這三姑娘到底是怎麽想的?這春秀上次與四姑娘一同聯手,她不帶春秀倒是能理解,可為什麽,要帶上玉屏?”
靖王妃卻并不在意:“不管怎麽樣,她願意帶就帶吧。以後她的事,可別在我面前說了。我呀,以後都不想聽見這三姑娘和她身邊的人了。如今府裏頭沒了她,我也正好清靜清靜。”
自林嬌娘橫空出世,靖王妃不知道都心疼了多少回,如今總算是眼不見為淨,卻是半點兒都不想再提到她了。
此時,府裏頭卻另外有人,覺得林嬌娘走了,一點都沒清淨下來,卻更加讨厭了。
林萱正瞪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春秀,覺得林嬌娘根本就是在挑釁自己。将這個丫鬟留給自己,是在說,她已經知道了上次林芸的事情背後,是自己在動手嗎?
被直接禁足到出嫁前,又被換了身邊所有伺候的下人的林萱,又開始想咬指甲了。被林嬌娘一而再再而三地戳穿面具,她在靖王府的形象已經毀得差不多,如今唯一能剩下的安慰自己的話,也只能是林嬌娘嫁的那個人實在是不像話了。
不過,再怎麽自我安慰,她也知道,事情發展到現在,她在靖王爺靖王妃心中已經成了被厭惡的人。日後出嫁了想要借王府的力,只怕也是難上加難。
她将這些都怨恨在了林嬌娘身上,想着若是日後林嬌娘過得不好也就罷了,若是過得好了,隔着千山萬水,她也一定要給林嬌娘一個好看。
誰讓對方只嫁了個不成器的庶子,而自己嫁的,卻是京中高門呢。
這樣妄想着,林萱焦灼的內心,總算是覺得舒緩了一些。
靖王府裏的衆人心情,林嬌娘卻都無暇顧及了。
此時,她正被人扶着,站在驿站外。前面探路的已經将院子收拾出來,春淺正垂手站在那裏,等她進門。
今日梳洗過後,林嬌娘就無需穿着厚重嫁衣趕路了。等到了邊城,她才需要穿上嫁衣,與那個男人拜堂成親。
進門梳洗過後,銀紅給林嬌娘擦着頭發,臉上都是笑意。
“姑娘,可要吃點什麽?驿站裏說有新送過來的兔子肉,不如讓奴婢去給您做點什麽?”跟着林嬌娘陪嫁的婆子笑容滿面,殷切地問着林嬌娘。
見林嬌娘沒什麽胃口,那婆子又立刻說了去做點清爽下飯的小菜過來,就退了出去。路上與一個小丫鬟擦肩而過,看着那丫鬟急急忙忙的樣子,婆子皺了皺眉。
林嬌娘坐了,讓銀紅與春淺也去歇一歇。兩人卻齊聲道:“姑娘,如今在路上,奴婢們可不敢擅自離了姑娘身側。”
春淺更是道:“雖說王爺派了家丁護送,路途遙遠,奴婢們總要多小心才好。”
“姑娘,外面有個小厮,說奉了姑爺的命令,請姑娘出去一同用飯。”一個小丫鬟倉皇無措地在門外邊叫着,一張小臉微白。
銀紅吃了一驚,下意識看向林嬌娘。春淺卻立刻就上前,蹙眉道:“姑娘與他尚未拜堂,如何能見面。這周家少爺,怎地如此不曉事。你這丫頭,可不要随便就叫了姑爺。”
那小丫頭立刻諾諾稱是,低着頭越發不敢擡頭了。
林嬌娘想到自己的這位未婚夫本就是個纨绔子弟,如今聽了這樣的消息,居然也不着急,笑道:“春淺,你且出門去分說一二。”
待春淺應聲出門,又加一句:“可不要堕了王府的威風。”
春淺出了門,穿過院子,就見一個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厮站在門口,踮起腳眺望這邊。那小厮穿着青藍色衣裳,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對上門口守門的家丁時,不由自主地露出谄媚之意,等見到春淺,那雙眼睛就落在了她身上,再也移不開。
春淺心下頓生厭惡,到了跟前,更見那人失魂落魄,差點連口水都要流出來,越發不喜。
草草行了禮,春淺對那小厮說:“姑娘說了,她尚未與少爺正式拜堂,如今還算未婚夫妻,卻不好這樣私下見面。少爺若是還顧惜姑娘的臉面,就請日後不要再做出這等無禮之舉才是。”
那小厮被春淺瞪了兩眼才回過神,聽春淺這樣說,也不見什麽氣憤,嘿嘿地笑兩聲,拱手行禮:“姐姐說得是,姐姐說得是。少爺做得不對,小的回去了就這樣回禀少爺。”
春淺正心中稍安,卻一把被那小厮抓住了衣擺,臉上眉飛色舞,說:“不知道姐姐叫什名字,日後你我多有往來,通了名字,也好親近親近。”
明明只是被抓了衣擺,春淺卻覺得仿佛有什麽滑膩的東西貼在手上一樣難受,飛快地甩開了:“男女授受不親,你也該自重。”
說罷,對那兩個守門的家丁一瞪眼:“你們也看好了門戶,休要放了不該放的人進來,知道嗎?”聽到家丁應是,她才飛快轉身,一溜煙地走了,還聽得後面那小厮掙紮着叫着姐姐,被家丁們攔下來的動靜。
那小厮見春淺走得毫不猶豫,連頭都沒有回,心中悻悻,又被家丁們攔着,進不去門,掙紮了兩下也就放棄。轉身進了隔壁院子,穿過嘈雜的院子,進了主屋。
林嬌娘的夫婿——周瑾就在裏面。
周瑾今年十七八,身材高大卻并不顯得壯碩。因為家裏面都是從軍的緣故,他也從小被壓着,打熬出了一副身材。奈何年歲稍長,父親就卧病在床,又沒有正經主母在頭上壓着,生了他的姨娘只懂得一位寵溺,才漸漸荒廢了。
他今日穿着大紅色的喜服,頭上用玉冠绾了頭發,腰中挂着一枚青色玉佩,若是只看相貌,倒是卓爾不凡,但配上那雙眼睛,就有些輕浮起來。
此時,他正斜斜地靠坐在榻上,百無聊奈地左看右看,見了那小厮進來,連忙一招手,恬着臉問:“見到人了沒,長得漂亮不?還有,她答應了嗎?”
小厮知書嘿嘿一笑,說不出地猥瑣:“少爺,那可是皇上封的縣君,哪裏是您一句話就能招過來陪您喝酒的,又不是那花樓裏的姑娘。小的也沒見到人,不過,見到了縣君身邊的一位,長得真是國色天香,比家裏頭的姨娘們,都好看多了。”
周瑾一聽,頓時嘿嘿傻笑,回過神來,卻又在知書頭上拍了一巴掌:“那是我的人,你在這裏亂說什麽好看不好看的。”
知書連忙陪個罪,卻又忍不住又說起春淺:“少爺,不是小的吹,那位姑娘,當真是漂亮。一雙眼睛水汪汪的。不過,聽說縣君更漂亮,也不知道到底是何等美色佳人。”
看着他口水都要流出來,周瑾心裏面一陣不痛快,在他頭上又是一拍:“那是你将來的少奶奶,在這裏瞎想什麽!這趕路真是沒意思,又不能叫兩個花娘來陪着玩,還不去給你少爺弄點酒過來,讓你少爺爽快爽快?”
知書诶一聲出去了,刷地鑽進了驿站的廚房,卻正好碰到給林嬌娘做菜的婆子。他只當還是家裏面,上去就擺了架子指手畫腳一番,将那婆子氣得夠嗆,叫着哪裏來的小鬼,三下兩下就将他趕了出來。知書在外面氣得跳腳,污言穢語亂罵了一通。外頭擇菜的婆子見了,眉毛一豎,甚至無需動手,剛剛站起來,就将他吓得落荒而逃了。
知書沒弄到酒,又被婆子們欺負了,心中憤憤,決心去向自家少爺好好告一狀,等将來成親了,定然将這些狗眼看人低的婆子們趕出去。
他灰溜溜地空手進了門,卻見周瑾已經換了衣裳,正大模大樣坐着,邊上另外兩個眼生的小厮伺候着,桌上擺滿了酒菜。
見了他過來,周瑾一拍桌子:“知書,你跑到哪去了?我不過是要你去要個酒菜,你就給我跑沒影了?還好縣君特意派了人送了酒菜過來,要是等你,豈不是要餓死我?”
桌面上的酒菜,确實是林嬌娘特意送來的,那兩個小厮,更是她先一步就派了過來伺候周瑾的。自從春淺回去說了門口那個小厮的動向,她又特意叫了之前就與周家人打過交道的婆子進來問了問周家的情況,她就知道,這個小厮是個真小人。
這樣的真小人,為了自己的利益,說不得什麽時候就做出什麽事來給她找麻煩。
林嬌娘覺得,為了不被人給自己找麻煩,她還是先給別人找麻煩比較好。于是,才有了周瑾屋子裏的這些酒菜并這個小厮。
周瑾雖說從小也是嬌寵着長大的,但是,邊城那種地方,又有什麽好享受。如今這兩個小厮不過是規規矩矩地伺候着,事事想在了他前頭,就已經足夠讓他将原本伺候自己的小厮丢到九霄雲外去了。
于是,路上走了十來天的時候,知書居然連見周瑾都變得艱難起來。
他心裏面越發地憤怒與躁動起來,對着導致了這一變化的林嬌娘,也是恨到了極點。若是說以前,他還對林嬌娘身上縣君的身份有所顧忌,在自己的地位與飯碗受到威脅的時候,這樣的顧忌也消失了。
這一日,路途已經過半,天氣漸漸地就越發燥熱,空氣中的水分也開始變少。家丁們對這樣的氣候很是不适應,居然有兩個就病了。一連趕了好多天的路,周瑾也覺得日子過得忒苦了,就算邊上有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也有些受不住。
如今接着家丁病了的由頭,他當即不顧反對,就要求在路上歇兩天。
派過來迎親的其實是周向榮府上的管家,對着周瑾的不合作,也是頭疼。在來之前,他就已經聽了周向榮的吩咐,周瑾的父親只怕不太好了,這門親事,也有半是給他沖喜的目的。
可如今周瑾這樣拖下去,也不知道到了邊城的時候,周瑾的父親還在不在。
只是對着周瑾的撒潑打滾,林嬌娘也并不顯得支持他的樣子,他也只能忍住了焦急,陪着周瑾在這裏待兩天。
誰料,就是這待兩天,居然就待出了事故來。不僅惹得周瑾受了傷,還連累一個下人送了性命,更是惹得縣君大怒,威嚴十足地發落了好一些人。
那時候,管家回想起來,只恨自己當時為什麽不再強硬一點,駁了周瑾留下來的想法,直接上路,也不會有這麽多事了。
☆、第 30 章
周家兩房,周向榮身為大哥,掌管京畿大營,聽起來富貴榮華深受帝寵,但周向榮卻知道,皇帝只是為了将自己留在京城,就近監視自己。
如果說以前他還有過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想法,想要為自己的弟弟周向華某個官位,多年磋磨下來,也已經消靡殆盡,只希望将來皇帝清算的時候,不要牽連了自己的弟弟。
周向華在邊疆一待多年,就算有周向榮照拂,日子也過得不那麽如意。錢財縱然是不缺,邊疆卻始終沒有京中物産豐富,伺候的人也比不得京城裏教出來的。
身為周向華唯一的兒子,周瑾從小被嬌養着,可比起京城裏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們來說,也少了幾分精致。小厮們言聽計從卻不代表,他們能伺候得稱心如意。
不過,在林嬌娘将兩個小厮明理明智派到周瑾身邊之後,周瑾總算是知道了,什麽叫做少爺過的日子。
任何事情,無需他說話,明理明智都已經替他安排得妥妥帖帖。誇張點說,一天到晚一句話都不用說,就能伺候得稱心如意。
有這樣的人在身邊,周瑾哪裏還想的起來,自己有個叫做知書的小厮,以前是最得自己心意的。
知書眼見着自己與周瑾之間越來越生分,甚至于到了自己一日之間連周瑾一面都見不得的樣子,心裏面如同貓抓火燎一般難受。做下人的,可不就是靠着主子的恩寵過日子,如今自己連周瑾一面都見不到,日子漸漸地就難熬了起來。
在路上走了不過小半月,他覺得,周家跟來的下來,看着自己的眼神都變了。知書心裏面暗恨,卻一時之間想不到辦法。
路上不停地走,他也在不停地想法子,有什麽辦法可以讓自己重新奪回周瑾的寵信。不說得寵帶來的好處,單為了不讓人看自己的時候眼中帶着鄙夷,他就要努力。
後來,還終于是被他想到了一個法子。
這一日車馬一停,聽說要在這裏多住兩天,他立刻就覺得,時機到了。
入住的時候已經是天色将晚,暮色四合。知書急匆匆地洗刷了自己,換了一身衣裳,就跑去找周瑾。
門口卻被明智攔了下來,說少爺正在吃飯,知書要是有事,等一會兒再來。
知書算算時辰,也知道自己莽撞了,趕緊一溜煙地跑過去吃了飯,再來的時候,又被明理攔下了。這次卻是說,少爺正在沐浴。
知書着急,脫口道:“平日裏也是我伺候少爺沐浴的。”
話一出口,就見明理臉上閃過不屑之色,笑容依舊,知書卻總覺得帶了幾分譏諷。
“你若是堅持,我去問問少爺就是。”
說罷,他帶了知書進了外間,敲一敲裏間的門,裏面明智就替周瑾問可有什麽事。明理飛快地說了,知書伸長了脖子翹首等着那邊回話,就等周瑾一聲令下,自己就沖進去。
孰料,不過片刻,裏面周瑾居然道:“知書你亂鬧什麽。你搓澡沒輕沒重的,哪裏比得過明智明理伺候得舒服。你有什麽事明兒再說,你家少爺我洗了澡就準備歇着了。”
知書頓時臉頰臊紅,不敢擡頭去看明理,生怕自己一擡頭,就能看到明理對自己嘲諷地笑。
他一溜煙地走了,回到下人住的通鋪翻來覆去,暗自咬牙,想着明天一定要找了法子私下裏接觸周瑾,好重新奪回周瑾的寵信。翻不過一會兒,就被同住的人一聲吼,不得不安分下來,心裏面卻再一次對自己的念頭添磚加瓦了一番。
第二日一大早,知書匆匆吃過早飯,就麻溜地往周瑾的房間那邊靠。明智明理二人也不怎麽攔,見了他依舊是規規矩矩地通報。但是知書進了門,對着房間內明智明理二人灼灼目光,卻不敢說。
他心裏面是打算勾着周瑾去花樓走一圈的,畢竟自己最擅長的就是陪着少爺吃喝玩樂。他琢磨着這些日子路途幸苦,周瑾大約也是閑得發慌了,自己只是略微勾引一下,巧舌如簧一說,還不怕周瑾不上當?
但明智明理二人在這裏,他卻說不出來。再沒顏色,他也知道明智明理二人是那位縣君送來的人,那縣君是周瑾未來的娘子。在未來娘子的人面前說自己要帶着他們的姑爺去逛花樓,知書也不是那等嫌命太長的。
于是,他進了門,竟然是與明理大眼瞪小眼,卻說不出什麽話來。周瑾本來就是閑得無聊,叫了知書進來說說話,結果他進來了之後卻與明理對視不停,一句話都不說,他一下子就不耐煩了。
“知書,你這是幹什麽呢?有話就說,沒話就滾出去,你家少爺我還沒那麽多閑工夫。”周瑾靠在椅背上,歪歪斜斜地坐着,斜眼看着知書,不耐煩地沖着他吼吼,順手還指揮明理去幫自己弄點東西來打發時間。
明理立刻就轉告了明志,讓明志去弄兩本話本子過來,自己依舊回來守在周瑾身邊。
知書原本看着明理走出去,心裏面很是高興的,結果對方卻只是出門一會兒,頓時又失望了。
周瑾看着他臉上表情變幻莫測,越發地不耐煩,随手從桌上抓了本自己看完了的話本子砸過去,一下子正好丢到知書臉上;“有話快說,擺臉色給誰看呢。你要是不想說,就給你假少爺我滾出去。”
眼看周瑾不耐煩,知書也顧不得許多了,頭上的疼也不管,蹲下去撿了話本子雙手送到周瑾面漆那,陪着笑對周瑾道:“少爺,小的确實有話想跟少爺說.”
說着,眼神就往明理身上一瞟,對着周瑾擠了擠眼。
畢竟曾經也是周瑾身邊得用的,一起混了好些日子的人。這一番眼色,周瑾立刻就知道了。知書大約是有話想對自己說,卻想避開明理。
他斜着眼乜知書一眼,口中道:“好,少爺我就聽聽,你有什麽話說。要是說得不中意,你就自己去找管家打板子。”說着,叫了明理出去。
明理含笑應了,出門前看了知書一眼,眼中的警告讓知書心中一慌,卻又立刻鎮定下來。自己是少爺身邊的人,只要少爺護着,他明理一個小厮能拿自己怎麽辦。
等明理一走,他立刻奔過去關了門窗,湊到周瑾身邊,輕聲道:“少爺,這些日子路上趕路辛苦,少爺可覺得無聊?”
“自然是無聊,好在明智明理還不錯,給我找了話本子打發時辰,總算是混的過去。”周瑾随口說了,手指扶在桌子邊沿,靠在椅子上幾乎要倒下去,端的是坐沒坐相。
知書立刻抿了抿嘴,舔了舔嘴唇,小聲地說:“那少爺,咱倆出去玩一玩怎麽樣?”周瑾頓時盯住他,知書嘿嘿一笑,表情頓時猥瑣:“小的都打聽清楚了,這地方往來方便,有好些個花樓。少爺有些日子不嘗肉滋味了,不如,今兒小的帶了少爺出去一同樂呵樂呵?”
若說周瑾不心動,是不可能的。但是,周瑾就算是再心動,心裏面也有些打鼓:“是不是不太好?”他舔着嘴唇說,“我畢竟是出來迎親的,如今縣主還在邊上,我出去逛樓子,如果被捉住了,是不是不太好?”
知書一聽要遭,頓時着急起來,“我的少爺诶,您這真是,還沒成婚,就怕了?這門都出了,她已經是嫁定了,少爺您現在就顧忌着,日後還不得夫綱不振?”
大抵男人最怕的就是被說夫綱不振,總之這個詞一出口,周瑾頓時就瞪圓了眼,一巴掌就拍在了知書臉上:“胡說什麽!少爺我英明神武,風流倜傥,哪個女人見了少爺我不是自己撲過來,怎麽會夫綱不振!你再胡說,就給我滾出去!”
知書立刻擡手扇自己耳光,不輕不重只是啪啪響,口中說:“少爺恕罪,小的這不是一時情急嗎?現在少爺連花樓都不敢逛,這以後……”
他留下意味深長的空白,周瑾頓時就被他說得心動起來。
一見他臉上神色,知書就知道有戲,當下巧舌如簧,将花樓裏的姑娘說得美豔動人,自己聽了都覺得定然是個大美人恨不得立刻一見了。
孰料,周瑾聽完了之後,卻不見心動,只是摸了摸下擺,口中道:“比起你那日說的縣君身邊的那個春淺,如何?”
知書頓時一愣。
王府裏的女人少有不漂亮的。春淺曾經動過那等心思,自然也是王府女兒中的佼佼者,那樣貌自然也是極佳。如今知書聽周瑾問起,頓時心虛氣短:“少爺,您也知道的,那縣君身邊,都是百裏挑一的美人。花樓裏,比不得啊……”
周瑾頓時大怒,拍着桌子怪叫道:“虧你說得那般活色生香,我還以為是哪樣的美人,結果連縣君身邊的都比不過,我又何必去。”
他說着,露出垂涎之色,向往道;“縣君既然嫁了我,那身邊的丫鬟自然也是陪嫁丫鬟,那等美人,日後也是我囊中之物。”越說越是覺得興奮不已,恨不得今日就是成婚之日,第二日就将春淺拉到榻上去。
知書見狀口中發苦,若是連這種事都沒法勾得周瑾心動,那自己靠什麽法子來讓周瑾重新寵信自己?越想越是覺得前途灰暗,他看着周瑾臉上垂涎,忽地脫口而出:“少爺若是喜歡,去與縣君讨要過來不就行了?”
眼見周瑾愕然瞪視自己,他仿佛不受控制地說:“縣君既然是少爺的娘子,将自己身邊個把丫鬟送給少爺又如何?如今少爺身邊伺候的都是小厮,一個丫鬟都沒有。這知道的,說是少爺尊重縣君,不知道的,還覺得少爺怕了縣君呢。”
一番話挑撥得周瑾心頭火起,越想越覺得知書這話有道理。縣君是自己的人,如今先送個丫鬟給自己又怎麽了。
熱血上了頭,卻勉強還有三分理智,周瑾搖了搖頭說:“話雖如此,但畢竟是縣君。如今尚未成親,就跑過去要人,委實太過了些。”
知書頓時道:“那若是那丫鬟非要跟着少爺,不就沒事了?”
眼珠一轉,他卻已經想下一條計策來,就等着說服周瑾就去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