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和好
得知了此事,以前許多疑惑都能想得通了。
這一世之所以與前世有那麽多的不同,不僅僅是因為她的重生,而是因為比她能量更強的趙侑。
她以前一直很奇怪,為什麽這一世的趙侑在初見時身體狀況比前世好了很多,初次把脈時,她甚至能從他的脈象探知到一些與她手法相似的治療手段。她當時那麽年輕,在那之前雖有過治療中風的名聲,對其他病症卻并無建樹,但趙侑在她一開始提出為他治療時,就沒有任何的質疑和反對。
人不可能将自己的健康甚至性命拿去給他人兒戲。趙侑之所以如此放心,根本就是因為他對她的醫術早已有切身體會。
能得知如此多的情報,又知道她前世在趙侑身上用過的醫療手段,還極善謀略,如今趙侑身體裏的那位重生者,只能是他自己。
蕭宓有些難以置信,前世趙侑明明對她很冷淡,為何這一世會喜歡上她。但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趙侑的重生給了她更多的信心。
人不可能在同一個坑裏摔兩次,她不知道趙侑前世為何前期形勢一片大好,最後卻敗給了趙佶,他自己卻是很清楚的。他那麽聰明,這一世肯定能吸取前世的教訓,将以後的路走得更順利更長久。
如此,蕭家綁定在他身上,就算是非常安全的了。
不過,她卻沒有向趙侑攤牌的打算。
揭穿了對她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會暴露自己。
對于男人的心理,她還是有些了解的。他們的嫉妒心與獨占欲,蕭宓已經深有體會。
前世趙霍娶了她,一直耿耿于懷她是不是心裏還念着趙佶,會不會拿趙佶與他作比較;趙佶篡位後,看似對她萬般寵愛,卻始終不能釋懷她與他父親的那段往事。
所以,與其讓趙侑知道她也是重生的,知道她曾經有那麽多屬于別人的過去,不如讓他以為,這一世他得到的,就是一個完完整整,只屬于他一人的蕭宓。
她深知趙侑是個心思缜密的人,目前他對她任何懷疑,那麽以後她便要更加謹慎,不能暴露了自己也是重生者的事實。
拟定了八月底的婚期,宮中便派了人來教導蕭宓禮儀。
蕭宓本就不是愚笨之人,但凡有心學什麽東西都是很快的。那些嬷嬷是楊氏指派的,看起來是打算嚴厲些,為難她一番,不過蕭宓學得好,前世本也有宮廷禮儀基礎,怎麽可能叫她們得逞。
于是後來,她們就換了個花樣,對她的要求變得十分板正,要求她所有的行為舉止都必須規矩端莊,甚至身為王妃,将來內帷之中要如何行事說做都有要求。
蕭宓對此口上應是,背得熟溜甚至舉一反三,心裏卻不時白眼。她不知道趙俣的王妃是不是也遭受了同樣的待遇,只知道,若真像這些嬷嬷教的那樣做,那就是個規矩禮教的牽線木偶,能得男人的喜愛就怪了。
“娘子,秦王殿下求見!”碧桃進來通報。
經過二十多天,蕭宓已經對這些嬷嬷耐心告罄了,該教的已經教完,但她們就是要以尚未合格為由留在這裏惡心她。
“去告訴秦王殿下,教規矩的嬷嬷們說了,未婚夫妻婚前見面,是不知廉恥。成親前我不會再見他的!”
眼見那幾個嬷嬷臉上一僵,雖然她們是說了這話,可蕭宓也不能這麽直接就把鍋甩給她們啊。尋常未婚夫妻有感情基礎的,耐不住相思婚前偷偷見一見也不是沒有,大家心照不宣不揭破即可,如今這不是明擺着叫秦王恨上她們麽。
碧桃不管嬷嬷們的阻攔領命而去,晚上悄悄告訴蕭宓,趙侑聽到這話臉色很黑。
第二日,不知那些嬷嬷們經歷了什麽,一來就跟蕭宓請辭,說她的禮儀已經學得很好了,她們都要回宮去了。
蕭宓心情極好地随意給了些賞錢,便打發她們走了。雖然那些嬷嬷不能為難她太多,但會打擾她正常作息和處理事務,因為她們在,她每日的鍛煉和對蕭家産業的管理都不得不暫停,二十多天過去,耽誤太多事了。
更別說天天不論做什麽,都有一些不熟悉的人守在旁邊,不時指手畫腳那種不自在感了。
要趕走這些嬷嬷,她并非不能自己想辦法,讓趙侑來做,只是想一點點增加他對楊氏的不滿。
重活一世,除了保護家人,守住蕭家産業,她還想自己能比前世活得更加舒心自在些。
對于時不時來膈應她一次的楊氏,蕭宓先前容忍不過是因為顧忌着趙佶會成為最終贏家。而如今,趙侑的勝算更大,她可不願意忍她一輩子。
就算将來趙侑能獲得帝位,楊氏作為嫡母,依然會被尊為太後。但到底不是親生的,若新帝對這個嫡母太後不滿,那她便不得不夾着尾巴做人了。
剛剛送走教導禮儀的嬷嬷,宮中的中秋例賞便下來了。
第二天上午,照例是由秦|王府的小厮星輝領頭送來了秦|王府的節禮。
蕭宓沒有忘記三個月前端午節那來歷有些蹊跷的月光紗,下午正嚴陣以待,便聽碧桃來通報:
“娘子,秦|王府又送節禮來了。”
“還是端午節的那位?”
碧桃點頭,蕭宓道:“走吧,出去看看。”
蕭宓在正堂上坐定,屋內只留了碧桃和幾個心腹護衛,那送禮的小厮被帶了進來。
“拜見蕭娘子!不知蕭娘子喚小人來有何吩咐?”那年約二十的小厮很恭敬地向蕭宓詢問道。
“你是何人派來的?”蕭宓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
“蕭娘子,小人當然是秦王殿下派來的,小人不是已經與貴府打過多番交道了麽?”小厮一臉茫然地道。
“我已經跟秦|王府管事确認過了,你不是秦|王府的人!”蕭宓一句話戳穿了那小厮的謊言。
“蕭娘子說笑了!小人怎麽可能不是秦|王府的人呢!”小厮手中有些冒汗,他想不明白,前幾次明明都很順利,到底是哪裏露了破綻。
“老實交代吧,不要讓我将你送去秦|王府。”蕭宓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道。
事實上,這只是吓唬而已,這件事她根本不想讓趙侑知道,所以為防萬一,屋內留下的都是她的心腹之人。她能夠感覺得到,送禮之人對她并無惡意,所以她不可能嚴刑拷打對方的下人。
那小厮就是不肯說,蕭宓無法,只得讓人将這幾次下午收到的節禮全部整理出來,和那小厮一起,放在了蕭宅後門外——這裏相對不那麽惹人注意。
小厮在蕭府門外垂頭喪氣,差事辦砸了。
“回去吧,替我帶話給你主人,以後別再如此了。”
直到天黑時,小厮依然沒有走。他恐怕是擔心蕭宓派人跟蹤他,然後暴露他幕後的主人。
雙方僵持着,蕭宅所發生的一切,卻早就傳回了秦|王府。
“備馬,去鄭王府!”趙侑吩咐道。
蕭宓能發現那節禮的蹊跷,并且态度堅定地拒絕,這讓趙侑十分滿意,也讓他終于有了底氣,與自己親弟弟談一談。
有人冒充秦|王府給蕭宓送禮,他放在蕭宅的眼線早就發現了,并且追查到了節禮的來源。之所以遲遲不出手,主要是因為趙侑不想讓蕭宓知曉他在蕭宅依然有眼線,而這送禮之人,冒充秦|王府名義,很明顯已經算十分安分。他想等對方主動放棄。
只是,離他與蕭宓的婚禮不過半個月,對方還是照常送禮,他覺得還是需要讓對方知道,他已經得知此事了。
而且,與趙信的關系一直僵持着,他心中也很不好受。
來到鄭王府門口,與自家主人一模一樣的外表讓守門的侍衛明顯地愣了愣,然後意識到了趙侑的身份,忙将他迎進了府裏。
趙信往日大多數時候都在軍營,今日在府裏,只為等一個回音而已。
蕭宓已經被賜婚給了兄長,他滿心傷痛,除了那一晚不顧一切登門相問,他再也沒做過其他越軌之事。
愛她,便不願做出傷她毀她之事,他很清楚,自己若依然上門糾纏,對她的名聲不好。
兄長多疑,他不想因為自己影響到蕭宓的婚後生活。
那些禮物,只是出于一種慣性。
先前他為了讨好蕭宓,特意打聽了女子的喜好,因此,一見到女孩子們可能喜歡的東西,他總是忍不住搜羅起來。在得知聖旨賜婚前,已經積累了好些東西,原本是打算作為年禮送到蕭宅。
當時趙信消沉了幾天,看到那堆東西觸景生情,便叫人以秦|王府的名義送到了蕭宅——留着以後再也派不上用場,送給她才算是不埋沒了當初的精心收集。
他換了個送禮的人,蕭宓并沒生疑直接收下了,他派去的人見到了蕭宓,并順便帶回了蕭宓的反應,她對其中一種香料很喜歡。
這讓趙信受到了鼓舞,不能得到她,可她會用到他收集的東西,便也成了一種慰藉。
這成了她與他唯一的聯系。
沒有人發現,他便縱容了自己這一行為,每次都選在秦|王府送禮之後,再次送上他的禮物。
但今日,派去送禮的小厮遲遲未歸,他已派人去蕭宅附近察看了,很明顯,被識破了。
剛收到回信,便接到了通報:
“秦王殿下來了!”
是興師問罪來了麽?趙信心裏有些凄涼地想着。可誰讓他如今就有這個資格呢!
兄弟二人已經許久沒有私下相聚了,趙侑打量着趙信與自己極為相似的臉,那面上已經沒有了往日明朗的笑意,無論在朝上還是偶然遇見,他都是如此。
“阿信,我很抱歉,讓你如此受傷。”
時隔大半年,他終于将自己的道歉說出了口。
在請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是什麽後果,借着出征,逃避了幾個月,如今他終于鼓起勇氣來面對這個至親之人。
不是預想中的興師問罪。
看着兄長滿懷愧疚與關切的神情,趙信滿心酸楚,這是他最親近最信賴的人,兄弟兩人曾經相濡以沫的溫情湧上心頭。
說是他一直對兄長包容退讓,可兄長又何嘗不是一直在為他籌謀打算,為他遮風擋雨。兩人總是用自己的方式在關心着對方。
他們今後真的要形同陌路麽?
因為對兄長的怨怒,他這大半年以來一直對趙侑的示好視若無睹。
這一聲遲來的道歉,讓他有些動搖了。
“擅自請旨是我不對,無論你要什麽補償,我都願意給,即使你要這江山,我也可為你謀來,只希望能求得你原諒。”
趙侑聲音沙啞,目光中有些微濕意。
他是真心誠意說出這話的,即使是江山,他也願意讓給弟弟。他要奪得江山的初衷本就是為了蕭宓,如今既然能夠實現,那要不要江山有什麽關系。
由自己的親弟弟來掌握天下至高無上的權柄,與他自己掌握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安全。他一直是如此信賴着他。
趙信一直知道自己兄長的打算,如今,他竟說出要将一直以來所籌謀的東西讓給自己的話來,只為求得他的原諒。
被兄長所背叛的那一部分傷痛在沉默中被撫平了。
他露出了大半年來的第一個笑容,輕捶了下趙侑的肩膀,眼中也有些濕意:
“我不過是個武夫,要江山做什麽!”
趙侑也跟着眼中帶了些笑意:“別的什麽也可以,但凡你想要的!”
“那好,我想要阿兄如常對我!我希望我們以後還是從前那樣的好兄弟!”趙信大聲而鄭重地道。
“嗯!”趙侑激動地點頭。兩人因蕭宓而産生的心結終于解開了。
“也希望阿兄能好好珍惜和守護她,不讓她傷心,不讓她遇險!”
“你放心,一定會的!”趙侑承諾道。
看着一向沉穩內斂的兄長因與自己和好而喜形于色,趙信心中對自己有些唾棄。
他提出這個要求,竟含着一些卑鄙的期待:
和兄長的關系恢複,那麽他将來就可以自由出入秦|王府了,也可以經常見到作為女主人的蕭宓。
哪怕是作為嫂子呢,能看到她,能與她說話,而不是從此再無交集。多麽難以拒絕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