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阿娘!救救我!救救我!”小兒稚嫩的聲音裏滿是驚恐,他拼命掙動着,卻被身後兩個侍衛押得死死的。
另一個黑甲侍衛高舉起染血的大刀,下一刻,小小的頭顱落地,咕嚕嚕滾了幾圈,一直滾到了她的腳邊,那張與她極為相似的小臉上滿是恐懼和飛濺的血跡。
“倓兒!”
蕭宓慘痛地呼喊了一聲,驀然坐起身來,冷汗涔涔,淚流滿面。
這一夜,各種各樣的屍體不斷在眼前浮現,遍布淩虐傷痕的妹妹蕭粲,面色青紫雙眼緊閉的弟弟蕭旗,胸口被鮮血染紅的碧桃,身首分離的兒子趙倓。還有被灌了□□,七竅流血死在火海裏的自己。
“娘子!”貼身丫鬟碧桃趕緊上前來,挽起了紗帳,一見蕭宓的樣子,吓了一大跳,關切道:“娘子這是怎麽了?魇着了嗎?”
蕭宓抓住碧桃探向她額頭的手,愣愣地看着碧桃年輕了十幾歲的臉,溫熱的體溫讓她逐漸冷靜下來。
是了,沒有死,她回到了十四年前,現在誰都沒有死。一切都還來得及。
可是,留給她的時間卻不多了。
三天後,母親蕭氏就會“暴病”而亡,若不能阻止,命運的軌跡又将如前世一般滑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娘子要不再睡會吧,婢子去請個大夫來給您看看。”碧桃道。
“不必了。”見碧桃堅持,蕭宓緩和了臉色,擠出了笑容,“傻碧桃,真無礙了,我自己就是大夫,還能不清楚麽?”
說完,又吩咐她去外院給蕭武傳個口信。
蕭武是祖父蕭廣指派給她的護衛首領,管着屬于她的其餘十九個護衛。他是蕭廣心腹蕭誠的幼子,無論是從出身還是蕭宓前世的記憶來看,其忠心都毋庸置疑。
緊接着,蕭宓又吩咐下去,因為母親蕭氏病了,今天她要帶弟弟妹妹去梁山寺祈福。
她是昨天重生回來的,一确定了具體時間,她就立刻去了母親蕭氏居住的景岚院,發現蕭氏被父親王子安以患病為由軟禁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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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又趁人不備由府裏的密道去探望了她,從蕭氏口中得知了許多前世此時不知的隐情。蕭氏已經中了慢性毒身體非常虛弱,而且蕭宓知道,王子安會在三日後的晚上殺死她,自然不能讓她繼續留在蕭府。她和蕭氏約定好,今夜子時,帶人去接她。
但在這之前,蕭宓首先要做的,卻是帶走自己年幼的弟弟妹妹。
王子安其人,為了財富和仕途,什麽手段都能使得出來。那點微薄的父子親情,他随時可以舍棄。一旦發現蕭氏和她失蹤,他必然會用兩個年幼的孩子來脅迫她們。
投鼠忌器,到時候所有的努力都會功虧一篑。
蕭宓一聲令下,仆從們便積極去準備行李和車駕了,而蕭宓自己,首先去了趟父親王子安所在的無瀾院。
如今,整個蕭府都在王子安的掌控下,不經他允許,要帶走那麽多行李和人,是根本出不去的。與其等到被門房阻攔上報給他,惹得他起疑,不如她主動去報備。
一家之主所居的正院無瀾院書房中,一名三十出頭的青年男子正在欣賞一幅新得的名畫,只見其身形高大挺拔,面白無須揚眉鳳目,一身廣袖長衫氣質出塵,真是好一副濁世佳公子的樣貌。
此人正是蕭宓的生父王子安。
“阿耶!”即使心裏無比痛恨,蕭宓還是聲甜如蜜地喚道。她得感謝自己,穿越前有那麽幾年表演經歷,多少還有些演技。
“宓兒來了,快坐!”王子安笑容和藹,見蕭宓面色不好,還關心道:“這才幾日不見吾女,怎的如此憔悴?有何煩心事,跟阿耶說!”
“阿耶,你說我是不是特別不孝?聽說阿娘都病了好幾日了,我竟然昨日才知曉。”蕭宓有些難過地道。
“你阿娘定然也是不想你煩心的。凡事還有阿耶在呢,咱們宓兒,只要每日裏開開心心的就好了。”王子安摸摸她的腦袋,溫柔地安慰道。
前世裏,蕭宓和王子安的關系表面上還是不錯的,主要是一開始才穿越過來,弄不清楚狀況,覺得封建社會,自然該好好奉承父親,才有好日子過。她既然願意親近,王子安也樂得作個慈父樣。
若不是已經得知王子安今後的所作所為,倒還真會被他這幅樣子給騙了。
蕭宓嘆了口氣,道:“我雖有些醫術,對天花那等疑難病症卻也束手無策啊!本想去看看阿娘,卻又怕自己也染上病症,累得阿娘病裏還擔心我。”
王子安早已聽人彙報了昨日蕭宓去景岚院的情形,心中好笑,這小女,明明是被那守門的婆子吓唬住了,怕染上天花毀了容,倒還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我思來想去,還是去梁山寺給阿娘祈福幾日吧,這種事,人力無法就只能祈求神佛了!弟弟妹妹也去,這樣才更誠心。”蕭宓自顧自地說着,似乎就和平時要求出去玩一樣輕描淡寫。
王子安思索一番,同意了,還囑咐她注意安全。
蕭宓興高采烈地歡呼了一聲,甜甜道:“阿耶,等我回來,給您帶寺裏的花茶,他們家的花茶最好喝了!素齋也好吃,不過可惜帶不了,等下回和阿耶一起去吃!”
待蕭宓走後,王子安的心腹王三進來,疑慮道:“郎君,大娘子昨日才去了景岚院,此時又帶兩位小主人出門,是否不妥當,小人這心裏總有些不安……”
他是王子安的同族,也是王子安親自提拔起來的,對于王子安所做的事情一清二楚。此次若能成功從蕭氏嘴裏撬出蕭家的藏寶,無論對于他還是王子安都大有好處。
雖然這十幾年間,王家人對蕭家的産業有所滲透,蕭廣過世後,整個蕭府也漸漸落入王子安的掌控中。但蕭廣才過世一年,餘威猶在。他生前對王子安這個女婿就說不上全然信任,只怕他留了什麽後手,讓他們這些敢打主意的人萬劫不複。因此王三對于此事十分謹小慎微。
王子安笑着搖頭道:“王三,你也太疑神疑鬼了,宓兒孩子心性,鎮日裏只想着玩樂而已,她能看出什麽!”
得益于蕭宓才穿越來那幾年整日裏不是折騰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便是離經叛道地扮男裝出去玩樂,在王子安心裏她早就定了型,就是個被寵得過了頭的孩子,雖有些小聰明,卻都用在沒正行的事情上了,完全構不成威脅。
“再者,他們不在也正好,免得還要費心掩飾。”畢竟是要對付他們的母親,作為兒女若知曉必定會怨怪他。
蕭旗這個兒子即使姓了蕭,他也還是愛的。兩個女兒,大女兒蕭宓雖然才十四,卻已現傾城之姿,将來說不得能派上大用場,小女兒長得像他,作為女子相貌雖不如大女兒那般嬌美,卻也是中上之姿了,将來也可用作聯姻。
因此,他雖厭惡了蕭氏,幾個兒女卻還是要籠絡着的。
如此,蕭宓回去收拾好行李裝好車,帶着弟妹、仆人、護衛,順順利利地出了府,下午便到達了梁山寺。
她說要為蕭氏祈福七天,便打發了幾個車馬夫都回去,言明這幾天都放他們的假,幾人自然無不肯。
拒絕了主持講經的殷勤邀請,吩咐下人暫時不要拆開帶來的行李,只把寺裏準備的廂房稍作打掃。讓蕭粲和蕭旗兩人的丫鬟嬷嬷哄着兩人去睡會兒,她自己也倒床就睡。
昨晚本就沒休息好,今晚又還要去接蕭氏,她需要保證自己精力充沛。
天擦黑,蕭宓便被碧桃喚醒,“娘子,蕭武已經到了。”
“娘子,事情辦妥了。”此時的蕭武剛滿二十,身材魁梧,膚色黝黑,行為處事卻很是沉穩。他站在蕭宓面前,姿态非常恭敬,低着頭絕不越矩多看她一眼。
早上蕭宓讓碧桃去給蕭武傳信,便是讓他到市集上買幾輛馬車并額外招幾個馬夫,天黑時到梁山寺接應他們。
蕭宓點點頭,命碧桃将其餘所有人召集到她屋裏,吩咐衆人将行李搬到蕭武叫來的馬車上,帶着兩個小主人上車去。
見衆人疑惑,卻也不多加解釋:“此時不必多問,你們只管照顧好小娘子和小郎君,時候到了,你們自然會明白。”
此時正是關鍵時刻,是絕不能漏了口風的。雖然根據前世的記憶,判定這些人是忠心可靠的,但還是不得不以防萬一。
一行人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寺裏問起,也只說府裏有急事,畢竟只是客居,梁山寺稍加挽留之後,見蕭宓執意要走便也罷了。
“姐姐要去接阿娘,粲兒和旗兒要乖乖聽碧桃的話,等姐姐回來。”從梁山寺下來,進入主道,蕭宓吩咐碧桃帶着蕭粲和蕭旗留在車上,車隊往西邊绛郡方向前行,在三十裏外的驿站休整,等她彙合。
“旗兒會乖,不過長姐回來了要陪我玩跳棋哦。”蕭旗才五歲,正是懵懂年紀,聞言還跟蕭宓講條件。
蕭粲已經八歲,卻從蕭宓不同尋常的态度中感知到了些什麽,乖巧道:“姐姐放心去,我也會照顧好旗兒的。”
蕭宓摸了摸弟妹的小臉蛋,便果斷下車換乘了另一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