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關愛心理健康6
副本中的“身份”很重要,它會極大程度上影響“游戲”體驗。這是一個生死攸關的游戲，那游戲體驗影響的自然就是個人的生死。
可有時候，身份是不可選的,玩家進入副本被安排了什麽角色,那個角色就會固定下來。
副本當然不可能給人什麽好角色,基本上都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就像他們這些玩家進來，全都是精神病人。
在身份被限制的情況下,想要“逆天改命”難度極高,尤其是在這個副本中，規則限制太大了。
可是姜瞧保存起來的保安制服和證件就像讓姜瞧有了另一張身份卡,跳出了病人必須被管制的條條框框。
可惜的是,這個制服和證件她只有一套，所以只有她一個人能換身份。
之前一整天時間裏，姜瞧敢把醫生、護士等人往死裏得罪，在死亡線上瘋狂蹦跶，就是因為有這個身份卡在。想好了怎麽破局，當然要盡可能作死，因為極限操作往往可以讓人獲得最多的消息。
假牙護士的眼睛死死盯着姜瞧,可是姜瞧在副本中被盯着的時間長了,都沒啥感覺了。她甚至還好心地提醒，“姐姐,你小心點,小心你的眼球跟假牙一樣掉下來。”
假牙護士的嘴巴咧了咧,露出裏面鋒利的牙齒,“你怎麽知道我戴了假牙？”
你不是保安姜瞧嗎？咱們不是第一次見面嗎？
“對哦,我是怎麽知道的？”姜瞧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可能是因為姐姐你是病院一枝花，名聲在外了吧。”
假牙護士：……
姜瞧的态度太坦然了，仿佛她們真的是熟人在寒暄一樣。
兩人照面這麽長時間，假牙護士也感覺不到任何情緒值的波動，找不到可以鑽的空子。
她終于明白，跟油鹽不進的姜瞧在這兒廢話，就是浪費時間。她扭過頭，決定帶姜瞧去四樓找院長，還是讓能收拾姜瞧的人來吧！
包括關久之內的玩家，其實都在關注走廊上的動靜。他們沒聽清楚姜瞧跟護士說了什麽，反正那氣氛平和得太詭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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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張娟看到姜瞧那身制服，心裏大概有了譜。
如果她的猜測沒錯，那這個情報将會非常重要！特管局聯合世界各地掌握了無限副本的最新消息，可從未見過有人這麽操作。姜瞧的做法提供了一個新思路，如果可以推廣的話，玩家幸存比率又可以得到更大提升……
張娟心中火熱，很想馬上跟姜瞧聊聊具體情況，可惜現在不太方便，她只能憋着自己那一肚子的話。
自認為幸運值拉滿的鄭淮看到姜瞧的操作，既驚訝，又有一種在意料之中的感覺：那可是姜瞧，不管她做出什麽事情來，都是正常的，不是嗎？
所以，曾經想要反抗她，想要翻身做主人的想法，也太天真了吧！
鄭淮默默流淚：原來，無限副本的出現根本不會改變生物鏈。
姜瞧可不管其他人的想法，她跟随護士上了四樓，标着“院長辦公室”的房間開着門。
很顯然，院長已經知道了她的到來，這開着的門，就像一種下馬威：你所有的花招，都在我的意料之內。
搞心理博弈，姜瞧還真的沒啥好怕的。她一個健步沖了進去，先聲奪人，“院長！你這個精神病院管理有很大的問題啊！你需要無限物業公司提供的安保嗎？”
這浮誇的演技是觀衆看到都會覺得辣眼睛的程度。
但現在，問題不大，畢竟她是在忽悠鬼呢。
坐在院長椅子上的，是一個看起來二十來歲的女孩子，她有着一張娃娃臉，穿着不太合身的白大褂。
乍一眼看，好像沒啥問題。
仔細一看，問題就大了。她的眼眶裏沒有眼球，有細細的槐樹根須從眼眶裏鑽出來，根須就像神經血管一樣還在蠕動。
那槐樹是從窗戶爬上來的。變異後的槐樹枝條可以做到比藤蔓還柔韌，枝條刺穿了女孩的心髒，将她跟椅子緊緊綁在一起。
她臉上的笑容就像一張提前做好的面具一樣挂着，看到姜瞧，她張了張嘴，嘴裏也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槐樹細枝條，發出如蛇一般的沙沙聲。
她沒有像庭院裏的樹人一樣完全被同化，但好像在往某個奇怪的方向變異。
姜瞧在副本裏也見過各種奇詭的生物，也算有一定的免疫力了，可看到這個女孩子，仍能感覺到一種可怖感。
幸運的是，姜瞧沒法将自己的恐懼表現出來，她呼吸、心跳如常，瞳孔正常，肌肉表現如常，情緒值更是穩穩地定格在滿值。
第一面交鋒，她沒有輸。
人與人打交道講究一個氣勢，而人與詭異生物打交道，最重要的就是穩定情緒。無法直接動手的，他們仍然可以想盡辦法降低你的情緒值，然後“同化”你。
這時候，熟悉的甜美女聲突然響起，“無限物業公司？病院管理有問題，我怎麽不知道？”
女孩兒的腰間別着一個小擴音器，聲音正是從喇叭中傳出來的。
“院長，這麽重要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嗎？聽說你們病院有病人跑了！這可不就是管理大漏洞嘛！”姜瞧義正辭嚴地說。
院長：……
是的，現在精神病院裏确實少了一個病人姜瞧，只不過多了一個保安姜瞧。
姜瞧成功轉換了身份，結果就成為了病院管理的大漏洞。
這倒打一耙、賊喊捉賊的娴熟模樣，是把他們當鬼糊弄嗎？
姜瞧想說，沒錯，這就是在糊弄鬼。
“呵呵，我想問問，你是怎麽進我們醫院的？我們醫院有嚴格的手續，不允許外人違規進入的呢。”
院長很想撕下姜瞧那張狡狯的面皮。
如果姜瞧被安上一個“違規進入”的名頭，那院方怎麽動手都是合情合理的了。
姜瞧認真地說：“其實我就是想測試一下你們這邊的安保情況，然後就發現了一些漏洞。不過沒關系，我們公司是專業的，你把物業安保外包給我們，我們肯定能幫你堵上這些漏洞。”
這種專業檢測的事情，怎麽能叫做“違規進入”呢？只能算是幫你們檢測安保漏洞啦！
“我可以聘請你們，只有一個條件，你先幫我找到那個逃跑的病人。我想，這麽一點小事，對你們這種專業人士來說不算什麽吧？如果做不到的話，我會追究你擅闖本醫院的責任，我覺得，哪怕是你們公司也不會包庇你。”
何止不會包庇，只會想要跟精神病院一起瓜分姜瞧的血肉。
喇叭中的女聲帶着一種雀躍的情緒。
姜瞧：糟了，她好像玩過頭了！
逃走的病人就是她自己，所以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表演一個我抓我自己？
可問題是，找不到，她沒辦法應聘成功；找到了，她也沒啥好果子吃。
人呢，不能太浪，浪多了就容易翻車。
她之前反複将逃跑的病人作為醫院的管理漏洞，當成談判的籌碼，結果現在這個漏洞砸在了自己手上。
可惜現在姜瞧後悔也來不及了，她又沒有時間倒流的天賦，只能努力想破局的方法，“當然，我們公司的保安都是專業的，肯定會幫你把逃走的病人抓回來。不過需要稍等一段時間，等我們公司将其他員工派過來。”
她決定使用拖延大法。
再過一陣子，他們也應該通過副本了，到時候無限物業公司會不會派人來，關她人類姜瞧什麽事？
院長眼裏的槐樹根須開始往外蔓延，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嘗嘗姜瞧身上的美味，“你不就是保安嗎？我覺得，由你來做追捕這件事是最合适的。”
“院長，其實你不知道。”姜瞧将自己的保安證件一收，一本正經地說：“當保安是為了恰飯，其實我是一個有夢想的保安。來到這家病院之後，我就确定了，我想當一個精神病院的醫生，拯救更多的病人。”
“我覺得我還挺有這方面的天賦的，院長，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女孩呵呵地笑了起來，當然，她張開的嘴巴能發出的只有沙沙的摩挲聲，“我很喜歡你，但是我們病院不能留沒用的人。只要你将逃跑的病人抓回來，無論你想留下來當保安還是當醫生，我都可以答應。”
姜瞧心中遺憾，看來這個空子是鑽不成了。
姜瞧就說：“可以，我會幫你将逃跑的病人抓回來。不過，我可以先看看醫院的資料吧？我需要知道更多醫院和病人相關的消息，這樣才方便尋找逃跑的病人。”
姜瞧的老實讓人非常意外。
女孩臉上的笑容都收起了一些，觀察着姜瞧。可是姜瞧那毫無波瀾的情緒值和表情都讓人無法判斷這家夥接下來準備做些什麽。
她想了想，還是答應了，“可以。”
她想不出姜瞧還能耍什麽花招。
“你只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她提醒姜瞧。
雖然現在她沒能從姜瞧身上感受到對死亡的恐懼，但遲早會有的。
等姜瞧發現，死亡在逐漸逼近，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時，她就會感覺到痛苦與絕望……
一想到那個畫面，女孩心情愉悅，所以她不介意施舍一點“無用”的希望。
死死抓着救命稻草，然後在絕望中明白，稻草根本救不了人，那種感覺真的太妙了。
姜瞧可不管她的真實意圖是什麽。這麽簡單就能拿到精神病院的所有資料，對她來說是因禍得福的大好事。
她顧不上其他，就在院長辦公室裏飛快地翻看了起來。
病院的資料也包括了這裏沒有成為污染區域前的資料。
成為污染區域前，病院的資料非常完整正常，這好像就是一個普通的精神病院。
可就在半個多月以前，文件資料開始塗改嚴重，醫生的名單變了，病人的名單也開始急劇變化、減少。也就是說，半個多月前，大約就是污染開始的時間。
但姜瞧沒有去看污染後的醫院資料，她專心地看着污染開始前的資料。
她對這家醫院有很多疑惑，污染開始後的資料不能回答她的那些疑惑。
因為在那之後的資料怎麽扭曲、異常都是“正常”的，你總不能指望異化生物好好幫你填資料吧？
反倒是污染開始前的資料，在正常中能看出詭異。
這家醫院的死亡率特別高。
那些死的比較快的，往往是家人探望率比較低，或是沒有親屬的人。
這些人死了，也沒有多少人關心，甚至可以說是讓人松了一口氣。對于有需要的家屬，院方也可以安排殡葬一條龍服務。
病人的名單，以一種合理、但又極不合理的方式更新疊代。
直到半個月前，關心成為了院長。
她在十五歲那年，就被診斷出重度癔症，然後一直被關在她爸爸的精神病院裏。
看得出來，她爸爸對她很“上心”，對她進行過各種治療方案，但都沒有用。
她哥哥關久，這麽多年只探望過她寥寥幾次。但很巧的是，上一次的探望時間，就是半個多月前。
關心成為院長之後，原來的醫護全都被污染後的病人取代了。
那原來的醫護呢？
按照正常的想法，應該是被污染生物全都消滅了。
可是姜瞧看了看關心現在的模樣，否定了這個想法。
她突然說：“你沒有瘋，至少那時候，你沒瘋，對嗎？”
關心的形象，不是瘋子。她沒了眼睛、舌頭，看不見，也說不了話。她被綁在椅子上，無處可逃。
——這是一家有秘密的精神病院。
她看到了秘密，所以，她爸爸不讓她繼續看見，不讓她說出去，同樣，不讓她逃走。
原來的那些醫護并不是被病人們消滅了。
或許病人們曾獲得過一定的主動權，污染讓他們獲得了更多的力量。可是，污染前就瘋狂的人，被污染後只會更瘋狂。
污染，不會改變原來的食物鏈關系。
原來的醫護變成了栖息在槐樹上的怪物，貪婪地吸收着血肉。而關心仍然被槐樹人，被她爸爸操控着：看不見、說不了、逃不走。
關心那被槐樹根須洞穿的眼睛本該早就幹涸一片，但在姜瞧說完之後，她的眼睛裏，竟然緩緩流下了兩行血淚。
“我，很喜歡你。可是，抓不到人，沒用。”
知道了精神病院的隐秘，改變不了過去，改變不了現在，甚至，連都救不了姜瞧自己的命。
距離約定時間，還剩二十分鐘。
姜瞧走向了關心，“不，有用，我知道該怎麽抓人了。”
她握住了關心冰冷的手，“你其實不甘心被掌控的吧。他也無法完全控制你。所以，沒有了舌頭，沒有了嗓子，你還有喇叭幫你傳聲。你反抗不了的人，我來當你的刀。”
然後，姜瞧直起了身子，看向了窗外詭谲的林木，說：“外面那麽多病人跑了，當然要抓回來。”
關心與她約定的是抓捕逃跑的病人，而不是抓捕病人姜瞧。
在這個病院裏，原來的病人成為了醫護，那麽原來的院方，就應該是病人。那麽多病人跑到了外面，姜瞧當然得盡身為保安的一份力。
關心臉上一片空白，她忘記該怎麽挂上僵硬的笑容了，只知道愣愣地看着姜瞧。
姜瞧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說：“正好，你哥，也就是你爸的大孝子，已經策劃過怎麽放火燒林了。二十分鐘，夠了。”
姜瞧試圖露出一個好人的微笑。
可是，效果稀爛。
慘白的燈光下，姜瞧的笑容，就像關心笑容的一種鏡像，是如出一轍的詭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