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心魔(二)
司徒夜不過只是心慌一瞬,很快,他就鎮定下來,笑着問:“什麽所愛之人?如果你想借此牽制住我的話,那麽你之所想怕是要失望了,我可沒有什麽所愛之人。”
楚瑤直接說道:“你的意思是不認識雲蘇蘇嗎?”
司徒夜回答:“不認識。”
“那我只能說閣下可真是薄情寡義,雲師妹心裏挂念的人可一直都是你。”
司徒夜一時之間沒說話,他當然知道楚瑤是誰,事實上,浮雲宗裏只要是能叫出名字的人,他基本上都有做過調查,作為玄玉的親傳弟子之一,他自然也有楚瑤的信息。
可問題是,司徒夜與雲蘇蘇的往來一直以來都有僞裝成普通劍客的身份,就連雲蘇蘇自己都不知道一路上和她嬉笑打鬧的劍客朋友其實就是魔君司徒夜,而楚瑤又是怎麽知道的?
楚瑤不急不緩的說道:“現在雲蘇蘇的性命在我手裏,就看閣下會如何做決定。”
司徒夜扯了扯嘴角,“你想用這句話吓唬誰呢?我聽過你的事跡,你不是那種濫殺無辜的人,蘇蘇是你的師妹,你絕不可能對她出手。”
楚瑤平靜說道:“比起整個浮雲宗的安危,你又怎知我不會願意犧牲一個雲師妹?”
司徒夜臉色冷了,在大義面前,犧牲小部分的人,這也确實像是這群滿嘴仁義道德的人會做的事情。
楚瑤神色平靜如常,不見慌張,“如何,你可願意和我一賭?”
他們賭的可不是別的東西,而是雲蘇蘇的命。
司徒夜自認為潇灑不羁,天地間沒有能夠束縛他的東西,但現在的事實提醒他,雲蘇蘇算是頭一個。
司徒夜還沒有試過這種被牽制而不能随心所欲的感覺,他心底裏憋着一股急需發洩的郁悶之氣。
楚瑤見宋清徽已經有了動搖,她再接再厲,把話說的更加令人捉摸不透,“雲師妹是死是活,可都在你的一念之間。”
毫無疑問,她這是把雲蘇蘇的性命直接和司徒夜挂鈎了,司徒夜陡然之間就能感覺出自己承擔了一份很大的責任,而楚瑤現在拿雲蘇蘇出來說事,不過也是在賭司徒夜心裏是否把雲蘇蘇看的重要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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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夜猶豫不決。
楚瑤握緊了吊墜,“你最好快點做決定,否則我可不保證會發生什麽,她身為我宗門弟子,卻與妖魔糾纏不清,按說将她嚴刑拷打,剝皮抽筋也不是不行。”
司徒夜臉色一黑,他一直認為正道人士都是沽名釣譽之輩,其實他們的手段也都是龌龊,哪怕楚瑤看起來并不像是會傷害同門的人,但誰知道她背後真面目是什麽樣呢?
就像是現在楚瑤說着陰險的話,簡直是讓人心生不安。
畢竟雲蘇蘇那麽美好,這世間的女子又有幾人不嫉妒她的呢?
司徒夜咬了咬牙,他道:“蘇蘇在哪兒?”
他這麽問,便代表他是妥協了,那是自然,雲蘇蘇天真爛漫,并沒有受到世俗污染,對于身處黑暗的司徒夜來說,雲蘇蘇就是不可多得的光芒,他必須保護好她。
哪怕是讓司徒夜放棄自己的多年籌謀,選擇認輸,他也心甘情願。
楚瑤把手裏的吊墜抛向司徒夜,“你帶魔族退兵,在山腳之下,自然能見到她。”
司徒夜伸出手去,可他還沒有接住那枚吊墜,眼前便見劍光一閃,吊墜在半空中被一分為二,司徒夜沒有防備,他被凜冽的劍氣所傷,頸側忽然就多了一道傷口,若非是他反應迅速的往旁邊退了兩步,只怕他脖子都得斷了。
緊接着,長劍刺入血肉之中的破綻之聲傳來。
紅色的血液一滴滴落在地上,成了一朵朵綻開的血花,順着白色染血的裙擺一路向上看去,是胸口被伏魔劍貫穿的楚瑤。
宋清徽眉眼間早就不複清明,而滿是冰冷的戾氣,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從前有多麽的冷靜自持,現在就有多麽的嗜血危險。
他啞着嗓音,毫無情感的問:“蘇蘇在哪兒?”
楚瑤唇角輕動,還未出聲,一口血已經咳了出來,她被刺入胸口的長劍逼得退後兩步,若非是那把還被他握在手中的劍,她無力的身體早就倒在了地上。
此時此景也出乎司徒夜的預料,但這也不算是一件太意外的事情,宋清徽的心魔已經蟄伏許久,今天被司徒夜徹底引爆,再加上楚瑤剛才那所謂的“剝皮抽筋”的言論,早就失去理智的宋清徽已然是化身修羅。
楚瑤渾身染血,猶如是朵即将破敗的花,被傷及要害,她現在光是開口便會抑制不住的咳出鮮血,秀麗的眉間緊蹙,她發着抖的手緩緩擡起,指尖觸碰到了執劍之人的眉間。
一陣清涼舒适的氣息從眉間湧入,再蔓延全身,把他那顆猶如是在火山上鼓動的心髒都慢慢的冷卻了下來,宋清徽眸中戾氣微頓。
此時,突然有人失聲叫道:“大師兄,你在做什麽!”
奔跑而來的雲蘇蘇眼見宋清徽傷了楚瑤,大驚失色。
宋清徽空洞的眼裏慢慢的有了焦距,他看到了由遠而近的雲蘇蘇,也看到了自己手中的長劍貫穿了楚瑤的身體。
宋清徽松開了手,那伏魔劍因為主人心性不定而消失,楚瑤的身體往前傾倒,宋清徽抱住了她,但他卻茫然無措,身體顫抖,連最基本的止血的手法做起來也是磕磕絆絆的。
楚瑤半睜着眼,喉間湧起的血腥又讓她咳出聲來,從她唇間溢出來的血太多,也染紅了他的白衣。
明眼人一看便知,她被傷及要害,顯然是心髒破碎,命不久矣。
她的血無論如何也止不住,宋清徽別無他法,想也沒想的便用自己來之不易的修為試圖護住她的心脈,但這除了稍微延緩她的生命,為她延長痛苦之外,也沒有其他作用。
陡然之間,楚瑤抓住了他的手。
她緊緊的盯着他神色脆弱猶如稚子的面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斷斷續續的說道:“慕之那裏……你幫我……還有小心……”
楚瑤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她推開了宋清徽護住她心脈的手,瞳孔漸漸渙散,誰也說不清楚她最後模糊的視線裏看到的是什麽,正如她平時給人的感覺太過安靜一般,哪怕是到了身亡之時,她也不曾用過任何喧鬧的方式證明自己曾經來過這個世界。
“楚師姐!”雲蘇蘇跑過來了,她悲恸出聲,随即質問宋清徽,“大師兄,你都做了什麽!”
宋清徽身影僵硬不動,他恍惚間覺得自己好像是溺水了,否則為何他呼吸不暢,又發不出一絲聲音來?
他抱着楚瑤的身體,不願承認是自己殺了她,還一昧的試圖用真氣暖着她的身體,仿佛這樣她便有機會能活過來,可是他止不住血,也喚不醒如同睡着的楚瑤。
宋清徽眼圈泛着紅,他如迷途的幼獸,求助的看向雲蘇蘇,“我救不了她……”
他需要人的幫助,哪怕是讓他跪下來求也可以。
可是緊接而來的,是一支匕首浮現,刺入他的身體,他擡眸看向眼前之人。
雲蘇蘇神情空洞,猶如只是一具人偶。
宋清徽一掌推開雲蘇蘇,他身影微晃的抱着楚瑤退後三步,不敢置信的看向那邊的女孩,“為什麽?”
雲蘇蘇冷漠的站在原地不動,手裏的匕首還在滴着血。
司徒夜愉悅的笑出聲來,他走到雲蘇蘇身上,一手攬着雲蘇蘇的腰,嘆氣說道:“真是可惜了,還差一點就能捅破你的心口,取你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