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曲開顏被拾掇般地抱起身, 她兩只手撐在周乘既肩膀上,才要說什麽,一時氣力懸殊,手臂一折, 整個人全身心地落下去。
驚呼一般地出了一口氣, 這才迷迷糊糊明白, 有人的“過來”是什麽意思。
周乘既學她剛才的花招,在她纖細的脊背上撇捺,懷裏的人不禁扭起身。
那滋味……
恹恹一息的人,本能地去咬他肩膀。
她一半羞赧一半受用, 揶揄周乘既, “所以, 你要吃飯就是為了這個,對不對?”
周乘既抱曲開顏回房。她卧房裏只開着床頭燈,卻不是床頭櫃上的, 是那種定制的閱讀燈帶。
光源柔和, 氛圍獨而不孤。
二人跌在床中央位置, 周乘既卻起身挪小朋友板凳般地,把曲開顏拖到了她的閱讀燈帶下。
她的床單和她剛才穿的居家服是一樣軟緞的,人躺上去, 冷泠泠的。
上頭還有她的香氣。
剛才充足曝光的氛圍裏, 兩個人都沒有陷入面面相觑的沉默。到了床上, 周乘既反而沉默了,沉默地審視她一般。
曲開顏問他, “你看什麽啊?”
“看你。”
“看到了什麽?”好像躺下來, 曲開顏反而自若沉浸多了。問出的話,帶着些挑釁甚至哲學的意味。
周乘既喜歡這樣乖張的她, “看到那個任性且有點霸道的曲小姐還在,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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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開顏聞言,笑吟吟朝他砸一拳,卻當真花拳繡腿極了,一點力氣都沒,“你放心個鬼啊。”
周乘既一只手過來替她理耳邊發,也順勢在她眉眼到微翹的鼻梁上描摹了下。曲小姐當即拖他的手指來咬,狎昵且痛的直覺,直教唆着他重新擠了進去。
無限放大的歡愉殺盡了所有的理智。周乘既一面索取,一面又心有不安,“我讓你不開心了?”
曲開顏不懂,他為什麽這麽問。她明明開心極了,她的身體,她的聲音,包括她能感受到床單上糟糕的痕跡。
“曲開顏?”
“嗯。”她渾渾噩噩地應着,覺察到被占據的一隅在成心撤退,她幾乎本能地迎納,不要他走,也不要他離開。
以至于,真正感受到缺失的時候,她的心也跟着空了。
她這才開始任性也好,刁蠻也罷,爬到周乘既身上去,怪他的成心,怪他的撤退。
心細如發的人,揉她的唇,也究極想知道她的分心是怎麽了。
曲開顏一意的搖頭,再叽裏咕嚕地罵人,她想并攏腿,有人也不讓。
精疲力盡,她才禿嚕出來,“周乘既,我沒有你想得那麽好,你遠沒必要因為什麽而對我望而卻步,我這個人很糟糕的。你也說了,我任性霸道,我甚至一件像樣的家務也做不出來,不會做飯不會煲湯。我甚至會耽誤你正經事……看吧,你出差的時候,我還想着你為什麽不邀請我跟你一起去。”
“就這些?”周乘既聽後,安之若素。
曲開顏懊惱,她心想這些還不夠多嘛。他是個這麽有計劃的人,他的家庭從他身上就看得出來大致面貌。所以,他剛才在樓梯口朝她說那些,對曲開顏而言,是誠意也是負擔。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在風花雪月唾手可得之際認真同她說這些過。
也許,她不招惹他,他能遇到更值得的人,更對的人。
她也怕今晚的一切,僅僅因為她太急了些,太上趕着了,周乘既也許只是順勢而為。
一股腦的熱,也會一股腦的涼。
曲開顏從前的種種死,都是一樣的症結。
她是個不會經營的人,甚者,不會愛的人。起碼像周乘既這樣。
躺着的人還在胡思亂想着,有人已經去而複返,先前的溫柔與耐性一掃而空。
周乘既捉她的兩只手腕到頭頂去,他說:“曲開顏,這些婆婆媽媽的碎碎念不該是你的詞。還有,只要不是我強迫你的就夠了。”
懷裏的人還要說什麽,他一擠一撞,花架子恨不得全散掉了。
“周乘既,你混蛋!”
她就是要說:“你之前的好脾氣好教養都是裝的!混蛋!”
“喜歡嗎?”
大小姐一鼻子汗,再傲嬌罵人,“其實我早該明白的,能躲牆角裏聽人說話的,能好品到哪裏去!你說!”
周乘既笑出聲,牽連着曲開顏也破功地笑出來。她占主導因素,她一笑,咯咯地,他在她裏面,二人相視一笑,能感受到對方的顫抖。
“你鬧夠了沒,”周乘既別着她下巴,“能不能好好地,我求你了。”
說話的人,虔誠極了。
吻也是,引得曲開顏想起他之前說的那個故事,公主必要的時候要莊重要沉默。
可是顫抖不會。
“喜歡嗎?”他再驟烈颠簸裏,問她這句。
曲開顏十萬分誠意地點頭,她當然喜歡。與有情人做這個事,真的很快樂,很舒心,很瘋狂。
閱讀燈帶上頭,亞克力置物架上,擱置了些玩偶娃娃。
不經意,震下來一只狐貍仔。
漂亮的粉嬌嬌狐貍,徑直掉在了周乘既頭上,他信手扔到地上去。
曲開顏軟綿綿笑罵,“那是我女兒,你不準。”
“你怎麽會有這麽多不準,嗯?”
因為啊,因為……曲開顏已經講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了。
她眼裏的光突然渙散起來,人也跟着緊繃起來,周乘既看在眼裏,手去到那裏,敏感的人拼命地搖頭,甚者要拿腳蹬開他。
才擡腳,就被周乘既剪住,鎖在他腋下。
她收不回來。
最後,不等叫她去環他。大小姐勁一散、頭一偏,幾乎暈厥。
周乘既再抱她的時候,有人率先餍足貌,傲嬌地全不配合他。
他在她耳後說些什麽,說他在陳家第一回 見到她,曲開顏明明和妹妹吵得不可開交,但旁觀者依舊覺得她跋扈漂亮極了;說他們家從來不信賢妻良母那套,連他奶奶都知道賢妻良母這個詞是男人套給女人的枷鎖呀,你怎麽會不懂呢;他也不稀罕曲開顏做飯煲湯給他,因為他可以肯定,她一定沒有他們家阿姨弄得好吃……哦,對了,他為了給她帶鹽水鵝,把他們家阿姨都帶來了……
最後一句,實在震驚。曲開顏連忙回頭,問他真假。
後頭的人,不讓她回頭,忽地,整個人欺身壓制住她。
一陣沉悶的顫栗後,周乘既抱着曲開顏,許久都不肯她動彈。
事後,曲開顏不管不顧趴在枕頭上。
她說,天上就是下刀子也別喊她了。
周乘既重新洗漱後,要去樓下看看,因為他們上來的時候,大門也沒有上鎖,落地窗還開着,一樓照明全沒有關。
床上的人不管,說就是把家搬空了,她也不管了。
周乘既由她睡,只是怪她不當心,“你一個人的時候也這麽馬虎?”
“我把我房間關好鎖好。”
“這叫掩耳盜鈴。”
枕頭上的人,“保安定期巡邏的,沒那麽多小偷的。”
才說完,不等周乘既給她灌輸安全知識,床上的人掉頭睡去。
曲開顏休憩的一覺睡醒的時候,已經快淩晨一點了。
周乘既一身灰色睡衣睡褲,在不遠處的沙發角落上翻雜志,一只手還抱着剛被他扔地上的小狐貍玩偶。
邊角這張雙人墨綠真皮沙發,當初是曲開顏逛一家起居百貨店裏無意裏發現的。她買回來也不是坐的,純粹擱那置物擺件的。
周乘既一身灰意,百無聊賴夾一只粉色狐貍,懶散靠在墨綠裏。
能出片般地孤詣重彩。
床上的人看了眼手機,徑直坐起來,擁着被,喊沙發上的人,“你幹嘛啊。”
周乘既聞聲,“醒了?”
“你不困嗎?”
“失眠了。”
“那跑沙發上去幹嘛?”
“怕翻書聲把你吵醒了。”
曲開顏一怔,然後想從床上下來,周乘既扔了手裏的雜志,踱步過來,反問她要幹嘛。
曲開顏也不理他,徑直鑽進衣帽間去。
她遮着前面,周乘既便故意說,“我看到後面了啊。”
從衣帽間出來的人,随意套了件睡袍。再去衛生間洗漱。
周乘既聽到她在裏頭吹頭發了,才移門進去。手裏端着一杯水,問她要不要喝。
吹頭發的人借着他的手,喝了兩口,才朝他說話,“你不累嗎?”
“還好。”
“承認累沒什麽可丢臉的啊。”二人打起事後機鋒來。
周乘既和她較勁,“我就不累啊。”
曲開顏順他心意,“嗯,很棒。”
片刻,他才吐槽起她的床,“太軟了,我躺上頭睡不着。”
再說道:“我想回姑姑那裏一趟,又怕你醒了不開心。”
曲開顏這才關了吹風機,偏頭看他。周乘既解釋,保姆阿姨要去上海參加女兒的婚禮,他在家裏那陣才臨時起意,幹脆帶阿姨來,一來有人可以吃新鮮的菜,二也不耽誤阿姨的正經事。
曲開顏:“你家阿姨知道是做給我吃嗎?”
“知道啊。”
大小姐皺眉,“丢人死了,人家以為我得了饞痨病呢。”
周乘既笑, “還要不要吃?”
“你這樣,我下次不敢跟你要什麽了。”
“你跟我要什麽了?我好像還沒送你什麽呢。曲小姐,我該送你點什麽呢。”
曲開顏聞言,真心鄙夷,“到底是直男,送什麽都當着面問。”
“送你了個愛馬仕?”
“不要。我說過的,我不缺。而且,我不要你這樣投其所好。你這些錢,還不如管我的吃喝拉撒。”曲開顏說完這些,好像還不夠,她敷肌底水,把濕敷的一塊濕巾貼周乘既眼睑處,“你不要學那些俗氣的男人哦。跟你講,你不用心送的東西,我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什麽樣的才算用心,嗯?”
“鹽水鵝啊。”大小姐說完自己都笑了,“把你們家阿姨拐過來,虧你想得出來。”
周乘既揭掉臉上的那塊濕巾,随手扔掉了。
“喂,給你敷的,你怎麽揭掉了。”
“所以,我還得回去一趟。留趙阿姨一個人在,有點太失禮了。”周乘既跟曲開顏解釋,對方照顧他爺爺奶奶加起來二十年不止。說是家政阿姨,周乘既一直當長輩看待的。
曲開顏光聽他待家裏阿姨都這麽尊而敬,一下子把剛才到嘴邊的話全咽下去了。
偏邊上的人像是她的蛔蟲一般,“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算了,太晚了,我好困。”
“不是剛睡醒嘛,你不是夜裏都做賊的嗎?”
這個人,記性好到,就不能朝他謅一個謊。
“我大半夜跟你回去,算什麽啊。”
“不要緊。趙阿姨很好說話的。正好她是我奶奶的心腹,你見見,回去她也好給老太太講講。”
曲開顏瞬時擰眉,“搞笑的,我為什麽要跑過去給人見,然後還給你奶奶聽哦。”
“你不是生氣我叫你在我奶奶那裏閉嘴的嗎?”
“對啊,問題就是我為什麽要出現在你奶奶面前啊?”
周乘既難得吃癟狀,“是啊,你怎麽會出現在她面前呢。你頂多去Y城旅游一下而已,然後下榻在某個星級酒店裏,是吧?”
嗳?怎麽哪裏不對。明明曲開顏有理的事,怎麽有人委委屈屈,倒成了她沒心了。
好一個以退為進。
曲開顏把手裏的化妝棉丢周乘既臉上。“少給我茶裏茶氣的啊。”
“那麽,我走了?”他好像在征詢主人的意見。
曲開顏痛快點頭,想起什麽,“你家阿姨不是嫁女兒嗎,你幫我帶點禮物給她吧。就說辛勞她來這一趟。不是你說的?透過別人的問候,更為珍重。”
曲開顏說着,就去外頭衣帽間裏找合時宜的禮物。
她又問周乘既,阿姨的女兒多大年紀啊?
最後挑了套一套抗老修護的面霜和精粹水,價格不低也不算高,叫周乘既幫忙捎回去。“其實是江岑那頭PR送的,他每回都搬給我們。我也來不及用,但都是正裝正品,你不要缺心眼地跟阿姨也這麽說啊。”
周乘既依舊坐在那張沙發上,對她手裏的東西沒甚興趣,只問她,“你和那位感情很好?”
“你吃醋啊,哪怕他不喜歡女人?”
“有點。”
曲開顏笑兮兮,罵他豬,“跟你講,你別操心我,倒是操心操心自己。我決定了,下次江岑來,你不準露面。這個家夥很妖精的,比女人還會撒嬌。”
這一磨蹭,外頭已經一點半不止了。曲開顏不解,“你還不走?”
周乘既懶懶把她拖着坐下來,也扔開她手裏的心意,笑她看不穿,“這個點,阿姨早睡了。”
“是你說要走的。”
“逗你的。”周乘既告訴她,她睡着的時候,已經打電話給阿姨過了。他明早回去。
曲開顏怪他大半夜折騰人。
周乘既不語,他以為去與留,她總要唱一個的。曲開顏卻選了個互不影響的。
他一時走神,身邊人喊了他一聲,“周乘既?”
“嗯?”
曲開顏輕輕啓口,“你說你奶奶那一句,真的是這個意思嗎?”
“哪個意思?”他怕她還沒明白。
“想我去見她的意思,不想你奶奶輕易誤會我的意思?”
“我說過的,我們家老太太能一錘定音的那種。她喜歡你,其他人怎麽不喜歡,都沒有用。”
“那麽不喜歡呢?”
“不喜歡就不喜歡呗。誰還沒個不喜歡啊。我還不喜歡你的明星閨蜜呢。”
“你那天問我去你們Y城住哪家酒店是……”
“車子快要開回去了,猛然想起疏桐說你們經常去。我在想,會不會你們去的哪一天,我也恰好在家裏。”
“然後呢?”
“什麽然後,”周乘既偏頭來,推她腦門,孤意笑她傻,“平行時空沒有然後。”
曲開顏讨厭這個結局,這個說法。
于是,風風火火的大小姐不服輸,她起身來,就要去換衣服,說她又反悔了,“我要去看看你們家阿姨怎麽做那個鵝的。你最好也給我認真看,你學會了,就可以一直做給我吃了啊。”
說風就要來雨。
周乘既被這個女人弄得心神蕩漾又哭笑不得。
追來衣帽間,不準她換衣服。“我周一還有個新産品要和客戶聊,晚上,約了客戶老總和陳适逢。開顏,現在已經周一了。”
“……”
“我不想回去,我逗你的。”
“……”
“那麽,你要我回去嗎?”周乘既問不到去,想聽一句留。
“不要。”
“為什麽?”
“睡一覺就走,那是渣男。”
周乘既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那麽睡幾覺?”
曲開顏迎面就過來打他,周乘既滿心算計地把人擁入懷中。
曲開顏聽他把行程安排得這麽滿,心裏有被冷落的酸,頭貼在他胸膛處,“那你這樣不回去,會不會不好?”
周乘既聽到了句實在的傻話,“哪裏不好,我又沒有老婆要回去應卯查崗。”
這話倒是提醒曲開顏了,她問他,“你上學時候家裏有門禁嗎?”
周乘既忖度了幾秒,曲開顏擡眸與他視線正對,他不想騙她,只單單地肯定了她的疑問,卻也不想展開。
他只想告訴她,他不想走的原因,他睡不着的原因。
曲開顏也聽之任之地由他抄着腿彎抱起身,聽到周乘既和她商量,可不可以換一個床墊。
“不行。你可以不睡。”
主人叫板且發話。周乘既幹脆抱着她往他剛才落座的沙發去,“那就在沙發上。”
曲開顏驕矜地說不要。
叫嚣的人被人箍着腰,再看到他坐在狐貍玩偶上了,“周乘既,你壓到我女兒了。”
有人這才把那只狐貍崽揪出來,并把小朋友掉過頭去,口裏諧趣且急促,“哦,對不起了,親愛的開顏二世。”
曲開顏笑吟吟朝他呸。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