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護名譽農婦砍雙頭,平山寨夫人放冷槍
大官船行駛在運河上,船艙裏,陸善柔正在重寫第四卷 《陸公案》的 第三回 ,原本的案情是個情殺案, 叫做《因嫉妒農夫試賢妻,護名譽農婦砍雙頭》
案情發生在北京南城外三裏河的窦家村,窦家村有個農夫,他相貌平庸, 但是娶了個老婆長的很清秀,放在農村,是個漂亮的女人。
農夫和農婦都是勤快人, 夫妻和睦, 但就是一樁事始終是農夫的心病:他總覺得自己配不上農婦,農婦長得好看, 一定喜歡英俊的後生。
農婦平日愛說愛笑,一副熱心腸, 樂于助人,一個外來的媳婦和窦家村本地村民都處的很好。
她擅長炸各種油面果子, 過年過節, 做各種炸貨, 她做完自家的, 還會幫助其他村民和面下油鍋, 村裏等稱其為賢婦。
農夫有個發小,家裏的地租給別人耕種, 發小的主業是個貨郎, 挑着貨擔, 四處叫賣, 是村裏的富戶。
貨郎麽,以胭脂水粉、針頭線腦為主,整日打交道的都是婦人,特別注意儀容,收拾得幹淨利索,是個長相端正的後生。
農婦因丈夫是其發小,就照顧其生意,家裏的小玩意幾乎都從貨郎手裏買的,後生最擅長和婦人打交道,一張嘴巴甜似蜜,說笑着逗農婦開心。
農婦是個爽利性格,想笑便笑了。
但是嫉妒的農夫覺得農婦看上了英俊的後生,想紅杏出牆。
雖只是猜測,疑窦在心裏,就像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大到農夫實在受不了了,他就和發小貨郎商量一件事。
那就是讓發小貨郎主動勾搭農婦,看農婦是否有回應!
如沒有,那最好了,農夫從此放心。
若有,在關鍵時刻,農夫沖出來“捉奸”,從此拿捏住了農婦的把柄,警告她不要再犯錯,反正只有三個人知道,以後照樣過日子。
農夫心中陰暗狹窄,覺得如果農婦如果有了“過錯”,她的美貌勤快就被削弱了,正好與平庸的他匹配。
農夫和發小貨郎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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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農夫對農婦說,他今晚要進山打獵,明天回來。
按照計劃,貨郎應該是夜裏提着酒過來“撩“農婦。
但是貨郎有自己的小心思啊!他心術不正,意圖染指朋友妻,但是無論他怎麽在農婦面前讨好,農婦心裏正,一點回應都沒有。
如今,農夫開口邀請他“登堂入室”,他豈會放過這個機會?
按照計劃,入夜之後,農夫會乘着夜色回家聽壁角。
但是貨郎提前去了,剛剛過了中午,就提着酒到了農婦家,說是送給哥嫂的。
貨郎篩了一壺,要農婦先嘗一嘗。
盛情難卻,農婦喝了兩杯,不久,四肢無力,任憑貨郎擺布。
原來貨郎走街串巷,“見識多廣”,弄到了一些見不得人的藥,全使在農婦酒裏了。
之後,貨郎得意的說了農夫的計劃,“……你看,你丈夫早就懷疑你了,你還給他守什麽貞潔?何必背負這些虛名,不如和我坐實了此事,從此你我當一對暗地裏的夫妻,我剛才耍弄的你爽利吧,
何必伴着這個拙夫眠呢?”
農婦絕望了,發誓不會讓這對狗男男好過。
她假裝答應貨郎以後長期偷情,并在夜裏演了一出嚴詞拒絕貨郎求歡的戲。
聽壁角的農夫以為妻子成功通過了他的考驗,得意忘形,便立刻現身出來說道:“我就知道你是個貞潔烈婦!之前是為夫氣量狹窄,要最好的朋友來試探你,娘子,為夫錯了,求娘子原諒為夫則個。”
農夫跪下,作揖求饒。
貨郎發小也在一旁說着大道理“勸和”。
農婦假裝原諒和丈夫和貨郎這個畜牲,還洗手作羹湯,炒了一桌子菜,還把貨郎送來的一壇酒搬出來,讓他們好吃好喝,繼續當好兄弟。
暗地裏,農婦把家裏的老鼠藥全部兌進了酒缸。
農夫和貨郎交杯換盞,“都在酒裏了!”
農婦在月下磨着一把砍柴的刀,心想:可不都在酒裏了!
毒發了,農夫和貨郎瘋狂拍門求救,無奈大門已經被反鎖了,出不去。
農婦充耳不聞,只是磨刀。
等裏頭徹底沒有動靜,農婦提着刀,開了門,揮舞着鋒利的柴刀,一刀一個,收割西瓜似的,把兩個狗男男的頭發綁在了一起,放進糞桶裏。
天亮之後,農婦挑着糞桶進城,到了順天府衙門,投案自首……
其實原來的殘稿第三回 并不是這個貨郎與農夫農婦的故事,只是陸善柔通過貨郎虎哥以愛情的名義誘騙小香私奔,并在半路将小香賣給權貴一案,讓她立刻想起來陸青天曾經經手的這個案子。
陸青天曾經說過,貨郎這個職業習慣走街串巷,不容易引起別人的覺察,大多賺的是辛苦錢,但有些貨郎為了賺快錢,走向了邪路,成為坑蒙拐騙的幫兇甚至主犯。
這個案子偵破過程很簡單,沒有波折,按照律法,農婦當斬,但是陸青天很同情農婦,要刑名師爺寒江獨釣寫了一封請願書,去窦家村說服一個個村民簽字畫押,給農婦求情。
陸善柔那時候和溫嬷嬷一起到了三裏河窦家村,聽着溫嬷嬷一張鐵嘴,唾沫橫飛的和一群婦人們說情,留下一個個紅手印。
最後,農婦判了斬監候,也就是死刑緩期執行。
後來遇到大赦,陸青天乘機把農婦的名字放在大赦名單裏,給了她自由。
那時候,陸善柔的閨中好友選擇在北頂出家,也就是現在的文虛仙姑。玄虛仙姑的俗家非常有錢,她是帶着巨額財富出家的,在北頂地位自是與其他仙姑不同。
陸善柔把改換姓名的農婦送到了北頂,托付給了文虛仙姑,農婦擅長廚藝,專心面點,北頂的包子在她的巧手下名聲大噪。
當然,陸善柔不可能暴露農婦的現在,她依然在書裏只保留了陸青天的名字,其他都是化名,地點也變了,農婦的結局變成遇到大赦後,去了江南,靠着炸油果子的手藝,開了個鋪子,生意很紅火。
第三回 《因嫉妒相公試賢妻,護名譽血濺鴛鴦枕》的故事寫完了,陸善柔照例要在最後升華一下故事主題,以起到話本小說教化世人的功能。
她寫道:“善惡一念之間,不要自作聰明的考驗人性。人生一世,只能自我修煉品行,豈能用惡毒的算計去考驗他人?就像農夫——”
咚咚咚咚!
即将結尾,頭頂響起了鼓點般密集的噪聲,整個船艙都在抖動!
應該是陶朱又在甲板上跑馬了。
我忍!陸善柔深吸一口氣,繼續寫,“氣量狹窄——”
咚咚咚咚!
陸善柔氣得手一抖,一滴磨從筆尖墜下來,把文稿給染了一坨。
陸善柔用鎮紙壓住文稿,從船艙出來,正好看見魏崔城抓住了陶朱坐騎的缰繩,吼道:“快滾下來!”
陶朱對着扶着欄杆看夕陽的麥穗求救:“麥穗!魏千戶又欺負我!”
麥穗頭也不回的說道:“你下馬走兩步又不會死。”
魏崔城扯着他的腿,愣是把陶朱拉下馬了,“陸宜人在寫書,不準打擾她。”
陶朱擡了擡下巴,“她沒寫,你看她都出來了。”
這個太子,需要用到他的時候很好用,但是找打的時候也确實該打!
陸善柔說道:“是的,再不出來,連甲板都要被你踏出個洞來。”
陶朱依依不舍的摸着馬毛,“你們想要出京,随時都可以走,我容易從籠子裏飛出來,不玩夠本怎麽行。”
陸善柔說道:“你騎馬可以。”
陶朱喜出望外,“真的。”
陸善柔說道:“你堅持騎馬,回京之後,直接回你的家去,不要到乾魚胡同了。”
陶朱悻悻的牽着馬走了。
看到陸善柔,魏崔城的目光瞬間柔和了,說道:“你半天都沒出艙,就曉得你在寫——”
“陸宜人!”一個聲音響起來,正是滄州府衙提刑所的吳千戶,他是押運應牙子,以及金華的頭和身體進京交差的。
吳千戶施了一禮,說道:“這兩天太忙,我一直沒有機會和陸宜人敘舊,我想陸宜人已經不認識我了,其實三年前我們見過的。”
魏崔城的醋比大運河的水還多:什麽情況?怎麽一個個都來和我搶寡婦?
“嗯?”陸善柔努力回憶,但是吳千戶的長相普通,沒有什麽特點,她實在記不起來,說道:“對不住,我記性不好,你是——”
吳千戶說道:“陸宜人是濟南府提刑所提刑周千戶的遺孀吧。三年前,在濟南、泰安、長清這三個府交界處有一個土匪窩,叫做清風寨,打劫過路的商人,還有去泰山燒香的香客。”
“是周千戶挂了帥印,帶領濟南、泰安、長清三個府衙的差役們聯合剿匪。我那個時候是泰安府的一個小小百戶,我認識您,您不認識我。”
魏崔城的醋已經開始翻滾了:來了個舊相識吳千戶還不夠,連死去的周姑爺也提起來了!
“哦!”陸善柔做思索狀,“我好像有些印象了,當時又是剿匪,又是辦亡夫的喪事,忙得焦頭爛額的,你們這些昔日的同袍,竟不太記得了。”
吳千戶抱拳說道:“陸宜人真乃巾帼英雄,當時周大帥帶領我們踏平了清風寨,只剩下一些敗将還茍延殘喘,沒想到這其中有擅長火器的神槍手,藏在暗處,一槍打中了周大帥的腦袋……唉,出師未捷身先死。”
陸善柔心道:冷槍是我躲在暗處開的,我親手殺了他。
魏崔城只曉得周二姑爺是剿匪時犧牲的,但不曉得死的這麽凄慘。
陸善柔拿出帕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淚,說道:“幸好,我們最後還是勝了。”
吳千戶感嘆道:“多虧了陸宜人您啊,主帥殉國,軍心動搖,我們把主帥遺體擡回營地,是陸宜人在喪服外面穿上主帥的盔甲,拿着主帥的弓/弩,騎着馬,帶着我們重新殺上山寨,将所有土匪全部殲滅,大獲全勝!吳某佩服佩服!”
陸善柔擺手,謙虛道:“我也就殺了兩個土匪而已,主要是兄弟們的功勞。”
我的功勞,是一個主帥,兩個土匪。
作者有話說:
陸善柔的過去也是相當精彩啊,往事變得漸漸清晰,大家可以把她的過去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