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阻止小白蓮黑化的美滿一天
“錢……錢……”人高馬大的男人跪在地上,一群金蛾在他身旁逡巡,撲扇着金光閃閃的翅膀,施粉一般灑下點點金光,明明滅滅的,照得他背影也顯出幾分詭異。
這回金蛾組成的不是一張笑臉,而是一枚銅錢的形狀,時而又是包子肉餅,常仁只留一個背影跪在那裏,肩膀一聳一聳的,像是在狼吞虎咽,又像是在臉上搗鼓着什麽。
銜蟬知道這常仁家中貧困,拜入江門宗不過只是為了讨口飯吃,而這些金蛾灑下的金粉有致幻的功效,心中想着錢和包子,它們便變成錢和包子。
有了上回在密林中的經驗,銜蟬如今不慫,剛一捏出符箓,這群金蛾便嗅到了危險似的,在半空盤旋了兩圈,撲簌簌飛遠了。
“常師兄,別吃了……”銜蟬見他肩膀還在動,以為他仍在夢中回味珍馐,繞到他身前一看,他這哪裏是在大嚼大喝,分明是在摸着自己鮮血淋漓的臉,嘴裏喊得也不是“錢”,而是“疼”。
他臉上紮滿了尖利的石片,密密麻麻的幾個血窟窿,緩緩擡起頭,目光呆滞:“你是誰啊?”
銜蟬一陣頭皮發麻。
金蛾的幻粉已經深入腦髓,他傻了。
“聽說沒有,那個常仁——他傻了!”
學堂裏讨論聲嗡嗡。
“金蛾飛出密林襲人的事件并不少見,要怪便只能怪他平日不學無術,大難臨頭便無以自保。”有弟子認真分析:“而且據說有人看到他喝了不少酒,搖搖晃晃地往後山去,也不知是不是喝醉了,便像一只無頭蒼蠅,沖撞到了這群妖物。”
“那他怎麽辦?”
“癡傻的人怎麽學道法,咱們江門宗又不是收容所,只能将他遣回家了呗。”弟子攤手:“不過家主憐惜常家貧苦,每月遣人給他們送些銀兩接濟,權當養了半個徒弟。”
“幸好是小師妹發現了,家主對小師妹向來是有求必應的。”
學堂前栽植海棠,掩映着天際灼灼如火的流霞。一片海棠花瓣被風送至景簫的筆尖,他輕輕蹙起眉頭,指尖撚起花瓣。
……便宜他了。
他想到昨晚風風火火闖來的江銜蟬,心裏好似被鈎尖扯了一下,不痛,但膈應,于是将花瓣一碾,留下一抹嫣紅的汁水。
海棠花瓣飄到江銜蟬的發髻上,鮮嫩而又飽滿,是剛剛從樹上被風吹落的。她閉上眼,聽師兄們七嘴八舌地讨論着常仁的事,鼻尖滿是雨後初晨的草木清香,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趴在書案上。
學堂設在靈崖山上,是個風清水秀的地方。遠處江面上起着霧,像一片绡紗挂在天地間。
“小師妹,來上學了呀?”師兄師姐圍在她面前噓寒問暖:“家主沒有為了那小子罰你吧?”
那小子?
銜蟬目光一轉,看到了坐在窗邊的景簫,少年的發梢沾了晨露,在朝晖中閃着細碎的光芒,坐姿筆直,面前端端正正地放着書,右手邊擱着一支筆,就像上學的時候,那些永遠都是第一個到教室、永遠都在冥思苦想的用功好學生。
他實力其實不弱,為何要進碌碌無為的符箓派,而不去煉器派晉升修為?
“沒有啦。”銜蟬回過神,擺着手替他摘清嫌疑:“爹爹沒罰我。”
“小師妹定然受委屈了吧?”這些人自顧自地說着,忽地臉上挂起了幾分陰險的笑:“這次就讓他抄符箓吧——八百張符箓,都讓他一個人抄去,反正那些字都龍飛鳳舞的,也看不出是誰寫的。”
瞧瞧,這說的是人話嗎?
拜江雲逸善心泛濫來者不拒所賜,江門宗接納了這麽多弟子,魚龍混雜良莠不齊,而因江銜蟬江大千金在符箓派乙班,此處魚目劣幣的密度在整個門派中首屈一指,大都是富貴人家游手好閑的公子哥,平日裏幹慣了強取豪奪的事,一天不找麻煩閑得手癢。
“好主意,讓他受點教訓。小師妹,你別擔心,常仁不在了,還有我們嘛,我們會替你出頭的。”
銜蟬:……
出頭……
個鬼啊!
你們要死了知不知道!
她霍地站起身,把書往桌上狠狠一砸,一陣灰塵在陽光中飛舞。
師兄師姐們被她淩厲的氣勢唬了一跳,面色一僵,繼而繼續和善地看着她。
“有常師兄前車之鑒在,你們怎麽還想着偷工減料呢?”銜蟬道:“不自己畫符,怎麽能會用符,以後碰到危險怎麽辦?”
人群靜默一陣。
兩秒後,一人“噗嗤”笑出聲:“小師妹,你被綁架就眨眨眼。”
“扮鬼臉也行。”
銜蟬:……
想要阻止景簫黑化,光銜蟬一個人改變不行,還必須讓這些人腦子轉過彎來。
麻煩就麻煩在,他們個個自以為是,以為銜蟬是受了責罰,投鼠忌器,不得以才替他講話。
為了給小師妹出氣,當然是要變本加厲地欺負他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