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嶄新的一頁
當天下午, 啓興召開緊急會議,開始應急行動,然而收效甚微。
除了林城本地的一家財經周刊沒有發聲之外,幾家權威性的財經媒體都在公衆平臺上或是直接或是隐晦地提到了金融産品侵權的問題,就差指名道姓點出啓興了。
金融專利在國內還屬于一個較為模糊的區域,學術界對金融專利還沒有統一的定義。但是Dave顧出示的資料顯示,關于簡宏飛準備發行的那款金融衍生品梁祁安在國外就申請了國際專利, 回國後又早就向相關部門備案,得到了專利保護。
“即便我們能夠從中挖出一些問題,比如質疑這款産品的專利合法性, 對專利範圍提出疑點等等,雙方肯定還有一個舉證時間,短期內案子不可能有明确的結果。Dave顧最擅長和人打這類官司,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何況現在他們手上的證據更有利,3年前海城的邱律師經手過類似的案件, 案件拖了一年半,最後還是以原告獲勝結案。按照這樣的判罰标準,我們最後敗訴的可能性很大。”啓興法務部的張律師分析道。
“我現在不是讓你來誇獎對方的律師的。”簡宏飛不耐煩地說。
“行了,你就不能安安靜靜聽張律師講完嗎?”簡中岳看了簡宏飛一眼, “張律師,你繼續說。”
張律師低咳了一聲:“這類官司一旦打起來沒個一兩年的功夫沒法結案,對方如果故意拖延,打個三五年也不是不可能。從專業角度來說, 最好的辦法是庭外和解,否則案子就算呈上法庭,很多時候法庭也會建議和解。”
“可是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時間!我們跟銀行方面是有發行協議的,協議上明确規定了發行時間。你知道我們賭的是什麽嗎?是股指,一旦過了這個節點,結局可能完全不同。如果不能按時發行,銀行可以按合約內容要求巨額索賠!”簡宏飛喘了口氣,“難道沒有其他的辦法?”
簡中岳同樣看向張律師。
張律師為難地搖搖頭:“抱歉,兩位簡先生,在法律層面上來講,我已經提出了最優的解決辦法。您為什麽不嘗試向對方提出購買這款專利?”
簡中岳同樣在考慮這個可能。
簡宏飛冷笑:“梁祁安不可能把專利賣給我,他設下圈套就是為了搞垮啓興,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同意轉讓專利?”誰都知道這份專利的含金量有多高。
“你沒有嘗試詢問他?”簡中岳問簡宏飛,“親自去找他,讓他來提條件。他既然做了這樣的事情,肯定有他的目的,不可能只是為了意氣之争弄出這樣的陣仗。”
“我聯系過他,他根本沒有賣專利的打算。”簡宏飛說。
簡中岳沉下臉:“你如果不行就讓你大哥去,你大哥之前和他關系不錯,讓他去跟梁祁安交涉。”
簡宏飛猛地擡起頭,之後又嘲諷道:“萬一我的好大哥就是想借用這件事來提條件呢,對了,也許梁祁安的目的就是這個!”他眯起眼,一步步推斷,“以找梁祁安交涉為借口提出交換條件,作廢之前爺爺見證的那份協議,拿到啓興的股份!真是一局好旗,說不定簡柏殷和梁祁安私下裏早就達成了什麽交換,只等着我們開這個口了。”
張律師低下頭。
簡中岳沉默,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就算是這樣,答應他也無妨。”
“你說什麽?”簡宏飛不可置信,“爸,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簡中岳朝一旁的張律師道:“張律師,你先出去。”
“好的,簡董。”
張律師離開辦公室後,簡中岳才重複道:“我說答應他也無妨,如果你大哥真的提出這樣的條件才肯去交涉可以答應他,但他也要保證一定能從梁祁安手裏拿到專利。”
“你在開玩笑嗎?你的意思是讓我向他認輸?明明就是我贏了。”簡宏飛揚高了聲音。
“你要是贏了,我們現在還需要待在這裏研究這些事嗎?”簡中岳皺眉。
“我不會向他認輸,如果不是梁祁安故意設下圈套,我根本就不可能輸給他,他這樣就叫贏得光彩?”簡宏飛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你故意招惹佘家的丫頭就很光彩了?”簡中岳也跟着提高了聲音。
簡宏飛氣得發抖:“我是故意去招惹佘玲了,讓她懷了孕,那又怎麽樣?這些難道不是你們教我的,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聯姻本來就是累積資本的重要手段之一。”
“所以現在我要教你新的一課,該低頭的時候就要低頭。就算你手裏的股份到了你大哥手裏,起碼啓興的股份不會變成一堆廢紙,啓興也不需要承擔巨額的賠償。侵權看起來是個小問題,但是你想過後果嗎?現在股票已經開始跌了,一旦市場上有人開始狙擊我們,股票的跌幅可能超過我們的控制,除此之外幾家銀行也不會善罷甘休。金融衍生品的事情是你搞出來的,你就要想辦法收場,不然你以後怎麽對其他股東交代,怎麽在啓興樹立威望?現在是有我在啓興撐着一直安撫股東他們才沒有輕易抛售手裏的股票,一旦市場徹底動搖了他們的信心,情況就無法控制了。”
看到簡宏飛沒出聲,簡中岳又開口:“有些事情要徐徐圖之,一次失敗了不代表今後就沒有機會,一次低頭也不代表以後會永遠低着頭。”
簡中岳站起來,走到簡宏飛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己想一想,我去公關部看一看。”
晚上七點半,簡中岳夫妻加上簡宏飛、簡依晨一起吃了頓晚飯。
簡依晨最近在忙結婚的事情,不常回家,這一次也是知道了啓興的事情後特意趕回來的。
簡中岳和簡宏飛已經有了默契。
晚飯之後,簡中岳把沈曼叫進了書房,簡宏飛和簡依晨則留在客廳裏。
茶幾上擺着切好的水果,兩個人卻都沒有心思去吃。
簡宏飛把早上和簡中岳商量的結果講給簡依晨聽。
“你們沒有問過簡柏殷,就直接商量好了?你們有沒有想過,也許他并不打算提出這樣的條件,這只是你們的猜測不是嗎?”簡依晨質問道。
沒有問過當事人直接就拿出了一整套方案,這簡直就是極其可笑的事情。
“是什麽讓你們認定簡柏殷會提出這樣的條件?”簡依晨搖頭,“還有,就算簡柏殷提出了條件,梁祁安就一定會答應嗎?他們是什麽關系,梁祁安憑什麽這麽幫他?”
簡依晨松了松手指上的戒指:“這件事情在沒有問過簡柏殷之前,所有的懷疑讓步都是很可笑的。我建議你現在就跟簡柏殷打電話。”簡依晨靠在沙發上分析着,“爸說的那些是最壞的結果,但是再壞也壞不過啓興市值蒸發。”
今天收盤的時候啓興股價的下跌已經讓市場開始騷動起來,很多人都察覺到了問題。他們不能放任這種情況持續發展。
簡宏飛拿起剛換的手機,半天沒辦法撥出去。
“拉不下臉?”簡依晨搖頭,一臉地失望,“宏飛,你要讓姐姐都看不起你嗎?”
簡宏飛眉頭一皺,快速地按下一串數字。
沒多久,電話接通了。
“簡宏飛?”
簡柏殷冷淡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過來,簡宏飛幾乎在聽到他聲音的瞬間,臉就跟着垮了下來。
※※
“我打賭,他們會給你打電話。”
一個小時前,簡柏殷正在與梁祁安通話。
“那些自以為聰明的人,總是喜歡先把事情想得格外複雜。”梁祁安說。
“那真正的聰明人呢?”簡柏殷一邊澆花一邊問。
“他們會想得更複雜。”梁祁安在電話那頭大笑。
從紐約飛回林城後,簡柏殷沒有馬上回公司,反而去了思諾療養院探望爺爺,順便在那裏陪着老人家住了幾天。
梁祁安更灑脫,飛機落地後直接推着行李又買了張2小時後的機票。
簡柏殷沒問他的目的地。
雖然這次紐約之行讓他們的關系拉近了不少,但即便是朋友兄弟也需要相對獨立的空間。
話筒裏傳來巨大的嗚嗚的風聲,空氣仿佛被什麽東西劇烈地攪動着。
“你在外面?”簡柏殷放下水壺,庭院裏适合傍晚澆水的植物大部分都裹上了瑩瑩的水珠,看起來十分可愛。
“我在很高的地方。”梁祁安說,語氣中夾雜着興奮和一絲絲甜膩,“落日太漂亮了,簡直讓人想要……”他的聲音斷了一下。
簡柏殷不由把手機拿得近了一些。
“這裏信號不太好。”話筒裏,梁祁安的聲音斷斷續續,幾乎是用喊的才把話說出來。
“你在直升機上?”簡柏殷聽了出來。
“是啊。”梁祁安興奮地笑了起來,他舉起了手機,“簡總,你真應該來看看這裏的景色,實在太美了。”
簡柏殷隐約聽到有人詢問梁祁安什麽。
“我準備好了。”梁祁安說,又對着簡柏殷道,“簡總,我要準備下去了,我們一會兒再說?”
沒等簡柏殷回答,梁祁安已經挂了電話。
拿着手機站在庭院裏的簡柏殷半天沒動。
梁祁安之前是在玩高空……跳傘?
這似乎的确符合他的喜好。
梁祁安是個懶起來恨不得長在沙發裏,但是瘋起來又對各種極限運動熱衷無比的人。
簡柏殷想起之前十幾個小時的飛機旅程,對方幾乎一直沒怎麽說話,所以這是悶得太久所以一下飛機就跑去玩了?
簡柏殷拿起水壺又澆完一盆花,放眼望了望剩下的小半個庭院,心情忽然間變得十分微妙。
※※
梁祁安預料的不錯,簡宏飛不僅難得一見地主動和簡柏殷聯系,還放低了姿态,提出希望由簡柏殷出面游說梁祁安把那款金融衍生品的專利轉讓給啓興。
“我可以嘗試和他談這件事,但并不能保證結果。”
出乎意料地,簡柏殷并沒有拒絕,也沒有像簡中岳和簡宏飛猜測的借此提出什麽條件。
正在使用免提功能的簡宏飛忍不住看了眼簡依晨。
對方點了點頭。
簡宏飛在一陣詫異後放軟了口氣:“大哥,這件事情對啓興非常重要,你也是啓興的股東,應該也不想看到爺爺多年的心血毀于一旦,雖然我們平時有些矛盾,但這種時候,家裏的人肯定要一起度過難關。”
簡宏飛好像突然開了竅似的,幾句話就表達了好幾個意思。
簡柏殷如果不想手裏的股票變成不值錢的廢紙就要想辦法去說服梁祁安。
如果這件事辦得不好,簡老先生要是知道了消息,以他的身體狀況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承受得了這樣的打擊。
關鍵時候,需要一致對外,至于家裏人之間關于股份的糾紛大可以等外面的事情平息後慢慢來解決。
既有威脅又帶着安撫,這才有了點簡中岳和簡依晨期待的樣子。
簡柏殷也就這麽一聽,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即便你不打這個電話,該做的我也會去做,啓興是爺爺的心血,他也不想看到啓興變成現在的樣子,不管怎麽樣,我都不會放棄它。至于梁祁安那邊,如果他提出的條件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我會答應。”
簡柏殷的話同樣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簡柏殷願意這麽做不是因為簡宏飛的請求,而是單純為了啓興。
如果簡老因為簡宏飛他們透露的信息出了什麽問題,他也不能保證這件事情的結果會怎樣。
至于梁祁安那邊,畢竟現在主動權在對方手裏,即使要求過分一些,簡宏飛他們也應該低一低頭。
簡宏飛和簡依晨對視一眼。
“好,爸那邊我也會去跟他談,相信他不會有什麽意見。”簡宏飛不自在地在沙發上挪動了一下位置。
“這件事情,誰也不能保證結果,你們最好有所準備。”簡柏殷說。
客廳裏,手機發出被挂斷之後的忙音。
簡宏飛按掉免提,問簡依晨:“他最後那句是什麽意思?讓我們做好準備,準備什麽?”
“也許這件事情大家都想得太樂觀了。”簡依晨抿了抿唇,思忖着說。
簡宏飛皺眉:“太樂觀?”他看了眼簡依晨,“你是說簡柏殷也不一定能搞定這件事?”
“那就要看梁祁安到底要什麽了。”簡依晨取下手指上的戒指,揉了揉被戒指勒出的紅痕。
“我覺得他就是個神經病,不小心蹭了他一點皮,他就要反過來咬斷人的骨頭。”簡宏飛厭惡道,“我之前也是瘋了才想着招惹他。”
“你覺得摩爾斯金融的人會無聊到這個地步?”簡依晨也有些迷惘,“總覺得這件事情不是這麽簡單。”簡依晨話鋒一轉,“這次的事情你跟佘玲聊過嗎?”
“和她說這些幹什麽?”簡宏飛并不覺得和佘玲聊這種事會有什麽意義。
簡依晨不贊同地說:“你不能永遠把佘玲放在一個依附者或者儲備金庫的位置。你要學着和她交流,特別是生意上的事情,如果沒有同理心,她怎麽能心甘情願地去幫你。佘玲這一胎是個奇跡,但你也別想着就憑一個孩子拴她一輩子,讓女人心軟的辦法就是你要先尊重她對她好,懂嗎?”
簡宏飛點點頭,又不耐煩道:“她跟這次的事情有什麽關系?”
“我只是跟你說,有些事你要告訴她而已。”簡依晨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剛剛聽簡柏殷的語氣,他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搞定梁祁安。”
“所以?”簡宏飛問。
“所以我們也要做好打算,就像他說的。”簡依晨放下水杯,“找人密切注意股市的動靜。”
“你是什麽意思?”簡宏飛雖然心裏有所猜測,但完全不敢想簡依晨居然會有這樣的打算。
“就是你想的那樣。”簡依晨點點頭,顯然很了解簡宏飛的想法。
“如果情況不妙就……脫手啓興的股票?”簡宏飛幹澀道。他并不願意做這樣的準備,因為啓興同樣是他多年努力的目标。
簡依晨笑着睨了他一眼:“傻瓜,情況不妙你還留着股票幹什麽,有了錢你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啓興,壯士斷腕猶未晚矣。”
簡宏飛閉上眼,似乎掙紮了很久,才微微點了點頭。
“不到最後不一定要選擇這樣的辦法,這只是我們自己留下的退路。”簡依晨安慰他。
簡宏飛卻并不覺得輕松多少。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面前的路竟然越來越窄了,讓他油然生出一種窒息感。
※※
由于梁祁安一直沒有在媒體發聲,盡管網絡上依然有各種各樣的猜測,啓興的情況還在可控的範圍內。林城本地的媒體也開始轉變口風,為啓興背書。
對啓興情況更加了解的股東們卻為漂浮不定的股價忐忑不安。
17號上午10點,股市開盤半個小時。
“簡柏殷說過什麽時候能有确切的消息嗎?這兩天我們已經在公關上砸了不少錢了。”沈曼難得一見地在上班時間出現在啓興大廈,她沒有去找簡中岳反而出現在簡宏飛的辦公室裏。
“媽,你別管這些了,你先回去吧,有什麽事情我會在電話裏跟你講。”
簡宏飛剛剛處理完公關部拿過來的文件,他并不意外沈曼會知道這樣的消息。簡中岳偶爾會透露一些公司的消息給她,卻并不喜歡沈曼跑到公司裏來。
“我一會兒還要跟各個部門開會,爸也會過來,他會不高興的。”
沈曼有些踟蹰不安:“昨天和王太太逛花市的時候她告訴我她認識的人裏已經有不少人開始出手啓興的股票了。”
簡宏飛煩躁地擡起頭:“都是些無稽之談,聽到一些細枝末節的消息就自己亂了手腳,這些人你不用理他們。這段時間你盡量待在家裏,不要被外面的人影響,有時間的話就去看看佘玲。”
沈曼欲言又止。
辦公室外又有人開始敲門。
“那我先走了,有什麽事情給我打電話。”沈曼說。
“我知道了,我讓司機送你。”簡宏飛點了點頭,繼續處理手上的文件。
10點30分,股市開盤一個小時。
臉色蒼白的王助理走進簡宏飛的辦公室,随後,啓興的各個辦公室出現哀嚎聲。
啓興的股東們看着一路跳水的股價差點心髒病發,承受力不行的已經被送進了醫院。
就在十分鐘前,啓興的股票開始暴跌。
簡宏飛辦公桌上的電話瘋狂地響了起來,同時震動的還有簡宏飛的手機。
王助理的手機也在不停震動,他幾乎接不過來。
“簡少,簡少,想想辦法,再這麽跌下去我們就完了。”王助理手上同樣有啓興的股票,他是啓興的老員工,除了公司贈送的股票外,幾乎把自己的全副身家也投了進去。啓興的股票每下跌一塊,他的財産就在不斷蒸發。
簡宏飛無動于衷,他不知道股價為什麽會突然失控。
簡柏殷的來電讓失魂落魄的簡宏飛一下子驚醒過來,他艱難地拿起手機,恍惚聽到電話裏簡柏殷低沉的聲音。
“梁祁安拒絕了專利轉讓,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一個小時前他的委托律師Dave顧已經正式向法院提出訴訟,媒體方面已經公開了消息。”
簡宏飛手裏的電話砰地一聲掉在桌面。
“我們還沒輸。”簡宏飛閉上眼睛,咬牙道,“我還沒輸,只要有足夠的錢托市,把啓興的股票拉起來,就能給市場上的散戶信心。”
他猛地站起身,先是大步往外走,後來幹脆跑了起來。
他跑進了簡中岳的辦公室。
“爸!”
“情況我已經知道了。”此時的簡中岳像是瞬間老了十幾歲,“我已經再次派人聯系過梁祁安,他不肯松口,沒有任何條件只是想讓啓興輸,他是個瘋子。”
“爸!爸!我們還沒輸,我們還有機會。”簡宏飛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的溺水者,“只要我們有足夠的資金托市,啓興的股票還能起來,現在是11點,下午,下午開盤之後我們還有機會!我知道家裏還有一大筆應急資金。”
“閉嘴,不能打那些錢的主意。”簡中岳厲聲喝止,“那是我們最後的機會,那是你爺爺留下來讓簡家人将來有機會東山再起的,不到生死存亡的時候不能動那些錢。”
“現在還不是生死存亡的時候嗎?再這樣下去,啓興就完了!”他越過辦公桌,抓住簡中岳的肩膀,“你想看着啓興就這麽破産嗎?這是我們多少年的心血。”
“我比誰都知道!”簡中岳揮開他的手。
“我們當然還有別的選擇。”
他盯着簡宏飛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賣掉手裏的股票。”
簡宏飛失措地搖頭,看到簡中岳明顯已經下定決心的樣子,他不斷地後退。
“你不能這麽做,你怎麽能賣掉啓興的股票。”
“我已經讓人去做了。”
簡宏飛愕然地睜大了眼。
“你的身份證件股票交易賬戶你媽媽都給了我。”
“你怎麽能這麽做?你怎麽能這麽做!!”
“這是你爺爺默許的,剛剛我已經跟你爺爺打過電話。即使價格縮水了很多,只要在清盤前售出,總比一分錢也撈不回來要好。趁着現在散戶們還在猶豫,去證監備案逐步出手股票。”
“我不相信。”簡宏飛搖頭,“我是絕不會放棄啓興股票的。你們怎麽能因為這樣的事情就放棄啓興?”
“你以為我沒做過努力?”簡中岳終于忍不住憤怒地站了起來,“你以為我沒找過姓梁的,你以為我沒低聲下氣地去求那些老朋友?你以為我沒試圖找人收購啓興,哪怕是收購也好,只要啓興不跨?你以為我沒去一個個安撫那些股東,沒許諾出一大堆的條件?結果是什麽?結果是現在不止一家在狙擊我們,有人在趁機對付我們,在散戶抛售的時候跟着大量抛售啓興的股票,沒有轉機,沒有絲毫轉機了。”他轟的一聲坐在椅子上,辦公椅因為慣性往後滑動,撞在牆面上,帶落了擱在架子上的全家福。
辦公室陷入冰冷的沉默。
半晌,紅着眼的簡宏飛轉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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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裏,簡柏殷為坐在矮桌對面的老人泡了一壺茶。
幾道水後,茶水變得清亮而香甜,老人家慢慢品了一口,微微點頭。
“火候差不多了。看來這些年你一直沒放松過。”說的是泡茶的功夫,又不只是泡茶的功夫。
老人的語氣中夾雜着欣慰和感慨,還有一點點時間不饒人的蒼涼。
“打算什麽時候收手?”
簡柏殷端起杯子,同樣慢慢品了一口,微微笑道:“還沒到時候,要有足夠的耐心才能喝到最好喝的茶。”
老人忍不住笑了一聲:“臭小子!”他長嘆了一口氣,“爺爺老了,以後都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他喝完杯子的茶,目光陡然變得銳利。
“那個梁祁安真的比你的家人都值得信任?”
簡柏殷一頓,似乎沒想到老人會突然問這樣的問題。有幾秒鐘,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因為他自己竟然也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來不及思考太多,幾乎是順着心裏的想法脫口而出。
“有些人認識的時間不久,就像是認識了一輩子。”簡柏殷頓了頓,“至少,在這件事上他是絕不會中途退出的。”
老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一切複雜的情緒都在簡柏殷平靜的面孔下變成了無奈。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有機會把小朋友帶過來喝杯茶吧。”陽光下,老人的斑白的頭發微微泛着銀質的光澤。
簡柏殷雖然詫異,依舊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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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飛,不是媽媽不想幫你,是媽也無能為力。你爸爸的決定我也沒辦法改變,而且……留下的這些錢将來不也是留給你們姐弟的。沒了啓興,将來你還能靠這些錢開一家新公司。這些錢看起來是不少,你要放進股市去擡高啓興的股價,這些就是九牛一毛,還不如留下來做其他的打算。”
“說到底你就是不肯幫我。”簡宏飛拿着手機靠在椅子上,望着對面的高聳的大樓。
“宏飛,你怎麽這麽固執。”沈曼無奈地說。
“姐呢?”簡宏飛忽然問,“她現在在哪裏?”
簡宏飛剛剛打過簡依晨的電話,一直是關機狀态,他這才詢問沈曼。
沈曼咳嗽了一聲:“她今天上午飛法國了,去取婚紗。”
“是嗎?取婚紗?要她親自去?”簡宏飛笑了起來,“我知道了。”
挂掉電話的簡宏飛重新回到簡中岳的辦公室。
“我要自己操作賬戶,如果我能拿到足夠的資金。”簡宏飛說。
“沒有如果。”簡中岳打斷他,“我可以放手讓你自己操作賬戶,但是你要自己承擔結果。”
簡宏飛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還有50分鐘,下午就開盤了,不到一個小時的考慮時間,你自己想好再告訴我。”
簡宏飛沉重地點了點頭。
辦公桌上擺着秘書買來的午餐,簡宏飛根本沒心思吃飯。
佘玲的電話打過來時,他正望着窗外發呆。
“你打算怎麽辦?”佘玲直切正題。
“我不想放棄啓興,但是……”簡宏飛苦澀道。
佘玲沉默片刻:“佘家的資金我不能動,但是我自己賬戶上有一筆錢,我把賬戶告訴你,你自己取。”
簡宏飛心裏一動,久久說不出話。
“我……玲玲……”他根本沒想到這種時候佘玲還願意站在他這一邊,但是他也很清楚,其實這都只是杯水車薪,沒有足夠的資金,光靠他和佘玲的私人賬戶,起不了什麽作用。
“謝謝你玲玲,我已經做好了打算,你的錢好好留着。”
“簡宏飛,你別想不開。”佘玲皺眉道。
“不會的,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我打算出手啓興的股票。”
遠在療養院的簡柏殷同樣電話絡繹不絕,他關掉了對外的電話,只留下私人手機,卻依舊有人有能耐弄到了他的號碼。
“簡哥,啓興的情況我都聽說了,我可以幫你。”溫哲開門見山,“我收到消息,這次暗地裏對啓興動手的是陳、榮兩家,我可以讓溫家出手,收購啓興,控制住股價。一旦消息放出,啓興的股價肯定有所擡升。”
“不用了。”簡柏殷一口拒絕。
“簡哥?”溫哲嘆了口氣,“你別這麽固執。梁祁安這次設下這個局擺明就是為了坑你,我們兩家合作,只要啓興不倒,将來有的是機會還回去。”
“我說不用了。”簡柏殷淡淡道,“啓興的事情我會自己處理,感謝溫先生的關心。”
被挂斷電話的溫哲臉色晦暗難明,他一口把杯子裏的紅酒喝完,自言自語道:“也好,沒了啓興,你就什麽也不是了,到時候還不是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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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號到20號,連續三天,啓興的股票一路呈下跌趨勢。
簡中岳和簡宏飛已經通過證監核準,逐步放出手中股票,受此影響,啓興股票的價格下滑趨勢更加明顯。21號上午開盤時,已經有很多人做好了公司清盤的準備,然而開盤50分鐘,即将跌到底的啓興股票突然開始逆勢上揚。
“有人在收購啓興的股票!”一時間那些手裏還有啓興股票無法出清的人簡直像是重新活了過來!他們開始把手上剩餘的股票盡數往外抛。
市場表現出的狀态卻是無論外面有多少股在抛,他們都全數吃進。啓興的股票不僅沒有因為部分人的抛售而下跌,價格反而有了上揚的跡象。
“誰在收購啓興的股票?”辦公室裏,簡宏飛愕然地看着曲線的上揚。
半晌,沒有人回答。
辦公室裏的其他人本來已經陷入絕望的心情此時又有了變化。
他們其中的大部分人手裏的股票已經在前幾天股價還沒跌入谷底的時候出手了。只要被套牢的不是他們,其他的人被套進來關他們什麽事?
然而股票卻開始逐漸回溫。
“查到了嗎?誰在收購啓興的股票?”簡宏飛又問了一遍。
王助理欲言又止。
他當然是知道一些消息的,只是不知道這個時候該不該告訴簡宏飛。
簡中岳這時候卻突然開口:“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誰。”
簡宏飛此時仿佛已經有了預感,他望着簡中岳:“是他對嗎?是簡柏殷。”
從始至終他們都知道簡柏殷沒有對外抛售啓興的股票,也沒有人主動去提醒他這麽做。這個時候顧及自己尚且來不及,誰又會去管簡柏殷要做什麽。
簡宏飛無意識地咬着嘴唇,“他哪來的資金,哪來的這麽一大筆錢?”
簡中岳喉嚨幹澀。
“如果我沒猜錯,他應該動用了方家的遺産。”
簡柏殷的母親去世後,他就是方家唯一的繼承人,老爺子必然是把方家的巨額遺産全部交給了簡柏殷,除此之外,也許還動用了自己賬戶的資金。即便這樣,也不一定能完全拉起啓興的股價,他必然還用了別的辦法讓陳、榮兩家收手。然而這些已經跟簡中岳和簡宏飛無關了。
截止21號下午收盤,啓興的股票已經全面回溫,而啓興也正式易主,簡柏殷一躍成為啓興最大的股東。
22號下午14時,啓興正式對外召開記者發布會。梁祁安的代理律師Dave顧代表梁祁安撤訴,并正式将金融衍生品的專利轉讓給啓興。啓興股票進一步攀升。
8月24號,啓興和銀行方面達成了和解,啓興方面放棄了該産品的相關利潤但對這款金融産品加入了新的條款限制。限制了這款金融衍生品的最高利潤點以及發行數量和間隔時間,之後将發行權完全授權給投行。
8月27號,起死回生的啓興迎來了嶄新的一頁。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布了很久的很大的局終于結束了,不知道你們有名有看明白,捂臉~如果不太明白的,後面還有一些細節要交代,我就放在下一章講了,感謝支持正版的妹紙們,你們都是小天使!今天留言的前40發小紅包!同一個ID不重複,麽麽噠!
今天木有小劇場,小劇場今天離家出走了╮(╯▽╰)╭它不聽話,我也叫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