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各奔東西
臨近畢業這段時間說長也長,說短也短,俞衡順利答辯結束,拍了畢業照,又跟舍友們出去聚了一頓,這最後的“狂歡”也差不多要接近尾聲了。
拍畢業照那天何硯之本想去來着,但想想又怕引起騷亂,最後還是選擇一個人在家待着,有力氣就去複健,沒勁兒了就戳羊毛氈。
他欠俞衡的禮物一拖半年,居然還沒送出去。
這一點讓他十分苦惱——他實在找不到一個合适的機會,就挑個平常日子随随便便送出去吧,又不像那麽回事。
他只好繼續等待時機,心說要不在俞衡正式畢業那天,送他當畢業禮物。
他內心敲定下來,誰成想這天晚上俞衡跟舍友出去吃飯,一吃竟吃到了十一點多,何硯之等他等得都快不耐煩了,剛準備洗洗睡,就聽到防盜門響。
他估摸着肯定是俞衡回來了,可門響了半天,就是不見打開。
何硯之一臉莫名,心說門口燈壞了,看不着鑰匙孔?那不會打個手電嗎?
他只好親自過去開門,門一打開,他就跟門口戳着的小保镖撞上視線——然後發現這貨有點不對勁。
俞衡就在那站着看他,居然不進來,手裏還拿着一串鑰匙,何硯之看了看,發現他拿的是車鑰匙。
用車鑰匙……開防盜門?
“你幹嘛呢?蚊子都飛進來好幾只了,還不進來?”
“……哦。”
俞衡這才邁開腳步往裏走,何硯之趕緊把門關上,一眼就看出來這貨腳步發飄,眼神發木,他抽了抽鼻子,還能聞到一股濃重的酒味。
“我說你這是喝了多少?”何硯之頭皮一炸,“你不會是開車回來的吧?”
“嗯。”
“你還酒駕?!”
“嗯。”
俞衡也不知道聽沒聽懂他的話,問什麽都是“嗯”,他自顧自地往裏走,然後一屁股坐進沙發。
何硯之操控輪椅跟在他身後:“你還能不能行?”
俞衡大概是屬于那種“喝酒不上臉”的類型,雖然已經醉得不太清醒了,可你乍一看上去,難以在他臉上瞧出什麽端倪。
他身上散發出的酒味暴露了他,何硯之皺起眉:“我記得你酒量還不錯。”
俞衡:“嗯。”
何硯之又問:“難受嗎?想吐嗎?”
“嗯。”
硯總非常想打死這個“嗯嗯怪”,十分懷疑這小子除了“嗯”已經不會說別的了,試探道:“能忍住不吐嗎?”
俞衡果不其然地發出一聲“嗯”。
“你大爺的,”何硯之眼皮直跳,“我解雇你了,明天你就卷鋪蓋走人吧。”
這回俞衡沒立刻“嗯”,而是盯着他看了好久,忽然說:“不行。”
何硯之:“?”
這句怎麽又反應過來了?
硯總也不敢确定神奇的小保镖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他頭痛道:“你趕緊,喝多了就睡覺去,別睡這兒,回卧室,我可扶不動你。”
俞衡又看他半晌,慢吞吞地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往卧室走。
“不是那邊,這邊!”何硯之氣得七竅生煙,“回來啊你!”
俞衡絲毫不理會他,徑直回到他自己那間不常用的卧室,一頭紮進去沒再出來。
何硯之:“……”
這是知道自己身上酒味重,不跟他一起睡?
他無意中瞥到沙發上有一部手機,應該是俞衡剛剛坐下時不小心掉出來的,遂将手機撿起,看到他們宿舍群裏有消息。
韓星:【衡哥,你到家沒?到了吱一聲】
何硯之心說這群家夥還好意思問,氣不打一處來地敲字:【說,你們誰把他灌成這樣的?我保證不打死你】
群裏沉默了好半天,周子臣才發出一聲猶豫的辯解:【我們沒灌他,是他自己要喝的,他跟費铮都喝多了,費铮明天一早的高鐵,我們還擔心他能不能起來,勸他少喝點他不聽】
何硯之:【所以你們知道俞衡喝多了還讓他自己開車回來?出事了怎麽辦?】
周子臣:【沒啊,我們給他找了代駕,親眼看着代駕接走他我們才走的】
何硯之:“……”
好吧,看來真是俞衡喝多了,連自己怎麽回來的都不知道了。
他在群裏說了句“不好意思誤會了”,又問:【他到底喝了多少?】
周子臣:【不知道,我們本來說只喝啤的,結果喝到一半,他跟費铮非要開一瓶白的,然後就成這樣了】
何硯之嘆口氣,沒再繼續聊,決定去看看某個醉鬼。
平常他也經常跟俞衡喝點酒,但對方喝醉還是頭一次見,他一進卧室,就看到俞衡倒在床上,衣服也沒脫,已經睡着了。
他呼吸有些粗重,滿屋子都是呼出的酒精的味道。
何硯之湊上前,使了吃奶的力氣才幫他把衣服脫下來,又給他蓋上被子,把窗戶打開三分之一,保持空氣流通。
晚上沒開空調,他折騰出了一身汗,快要被酒味熏暈了,趕緊回到自己卧室呼吸新鮮空氣。
同時忍不住想——至于嗎,因為畢業,他跟費铮兩人都把自己灌得一塌糊塗?
從沒有過鐵哥們的硯總表示不能理解。
這天晚上倆人各睡各的,誰也沒幹擾誰,半夜俞衡被尿憋得狠了,迷迷糊糊起來上了個廁所,還疑惑身邊為什麽沒有人。
但他實在不太清醒,也沒力氣尋根究底,只好倒回床上繼續睡。
自從跟何硯之在一塊兒,他就很少這麽誇張地喝酒了,有朋友約往往是回絕,這回一下子喝太多,導致他第二天直到中午才完全清醒過來,只感覺頭痛欲裂,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
他居然……斷片了。
俞衡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摸起不知什麽時候被何硯之放回來的手機,一開群就是費铮的幾條語音:“俞衡啊,我現在非常後悔,我剛從高鐵上下來,頭疼了我一整路。”
俞衡也回複語音:“好巧,我現在也頭疼得要命,昨天就不該聽你的開那瓶白的。”
費铮:“是我要開的嗎?我怎麽記得是你。”
俞衡剛打算否認,餘光突然掃到房間門口有人影,一偏頭就看到何硯之,對方一臉嚴肅:“小兔崽子,皮癢了你?喝成那德行你也不怕自己酒精中毒?”
俞衡眨眨眼:“我沒喝多少……”
“沒喝多少?”何硯之冷笑,“那你還記得自己昨天晚上怎麽回來的嗎?”
“……”
他還真不記得了。
“記得一回家就跟我一哭二鬧三上吊,抱着我的腿不撒手,求我不要抛棄你的事嗎?”
俞衡:“?”
他幹過這種事?
他酒品應該沒那麽差吧?
“還說寧可不要工資也不能不要我,說……”
俞衡本來還有點被他過分逼真的表情唬住,直到聽見這一句,他徹底确定對方是在騙他,因此後面的話半句也沒多聽,擺擺手:“這不可能的,工資是不可能不要的,這輩子都不會不要的,我肯定沒說過這種話,你不要趁着我喝斷片試圖坑我了,我不會上當的。”
何硯之:“……”
好小子,果然錢比什麽都重要。
何硯之咬牙切齒:“我再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唔……”俞衡被酒精麻痹的大腦總算開始正常運轉了,忙往回找補,“當然了,如果非讓我選一個,還是得選你。”
何硯之狐疑地看了看他,總感覺這話的話外音是“反正選你就有錢拿”。
他懶得再計較這個,把幹淨衣服扔給對方:“趕緊起來,以後不準再喝那麽多酒。”
“也沒機會了,”俞衡忍着頭疼坐起身,“他們幾個都不是本地的,應該都已經走了,從今往後,我可就真的只能跟你相依為命了。”
何硯之突然感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低聲嘟囔:“你們又不是不能聯系了,而且你還有你家人呢。”
“能聯系,但基本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俞衡嘆氣,“家人是家人,朋友是朋友。一畢業,大家天南海北,各奔東西,也沒啥可說的,只能最後湊一塊喝頓酒,算是散夥飯吧。”
“習慣就好了,不就是殺青宴嗎,”何硯之說,“同在一個劇組,大家拼死拼活辛苦幾個月,最後一頓飯也就散了,以後想再合作不容易,能集齊原來的人,都是天賜的運氣。”
俞衡穿好衣服下床,揉了揉自己脖子:“不好意思啊,今天又不能給你做飯了,你還是叫外賣吧。”
何硯之:“……”
他現在扣這小子工資還來得及不?
俞衡轉身去衛生間洗漱,他留在原地的手機卻一直亮着,何硯之拿起來看,發現費铮正不斷地給俞衡私聊發語音消息。
“俞衡,我現在就有點想你了怎麽辦,我好不想回家啊,我爸不支持我找男的,他要是知道我這幾年都幹了啥,怕不是得扒我一層皮。”
“我也想留在忻臨發展,可是離我家太遠了,我媽總說想我,我就怎麽都下不了決心。”
“你說我是不是特廢物,表面風風光光,約這個撩那個,實際上都不敢跟家裏出櫃,仗着離家遠沒人管我才敢這麽浪,這還沒進家門已經慫成球了。”
費铮好像正在外面,背景音有些嘈雜,何硯之正打算回他點什麽,聽到他又說:“算了,我馬上到家了,咱有機會再聊吧。”
“有時候真羨慕你啊,我……”
他說到這裏就沒了下文,也不知道是不小心沒錄上,還是已經到家了不敢繼續發。
何硯之等了許久,還是什麽也沒等着。
他放下手機,突然有些感同身受——當年他第一回 跟班裏男生表白,被班主任告訴家長,他爸不也給他扒了層皮?
像俞教授那麽開明的父親……真不是人人都能擁有的。
何硯之嘆口氣,只慶幸自個兒老爹死得早,沒過分幹預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