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接不接戲
俞衡聽到這個“共度餘生”,心裏浮起某種無比奇異的感覺,似有顆不知何時種下的種子在悄悄抽枝發芽。
他擡頭看向何硯之,發現對方也正看着他,眼神竟是出奇認真的。
像是被委以一件莊嚴的使命,俞衡竟有種奇怪的榮譽感,他拉住對方的手,在他手背上印下一吻:“好,我答應你。”
何硯之本以為他又要跟平常似的借機調戲他,得到他這麽正經的回答,反而有些驚訝。他有些不自在地別開眼,便聽俞衡低聲問:“你這算是……‘浪’子回頭嗎?”
何硯之聽出他這個“浪”打了引號,一撇嘴:“浪不動了,可不就只能回頭了嗎。”
俞衡輕輕笑起來,幫他放松腿部肌肉:“那你說,我是不是撿到了一個回頭的浪子,然後發現他其實是個移動金庫?”
“是呗,一個跑不了還能插的金庫,你賺大了。”
俞衡成功被他逗樂了:“可我保養金庫也很費神的,這個金庫不聽話不說,還總惹人生氣……”
“你要求就不要那麽高了好吧,”何硯之道,“我對你已經算是和藹可親了,咱倆認識這麽久,我都沒真正跟你發過火。”
俞衡回想了一下,發現還真是,不禁開始好奇:“你真正發火是什麽樣子?”
“想試試嗎?我保證你終生難忘。”
“……不,還是算了。”
俞衡把他褲腳放下來:“舒服點沒?晚上想吃點什麽?”
“不知道啊,問你妹吧,”何硯之說,“對了,你是不是應該告訴你爸,說她今晚不回去了?”
“嗯,對,你不提醒我都忘了,正好快到放學點了,我告訴他一聲。”俞衡趕緊給父親打電話,随便找了個理由,說要給妹妹輔導功課,正好趕上明天就是周末了,就讓她順便在家裏玩兩天,周一再回去。
俞立松雖然有點疑惑,但到底是沒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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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硯之又說:“你要不把你爸也接過來?他一個人在家不太好吧?”
“沒事,一個人他反倒自在,省得給女兒做飯了,可以自己出去吃。”俞衡放下手機,“如果情況真的不對,我再把他接過來吧。”
“也行。”
晚上俞衡随便炒了幾個家常菜,又熬了點銀耳羹,把俞微叫起來吃飯。小姑娘明顯沒什麽食欲,飯沒吃多少,只喝了一碗羹,然後早早洗澡睡下了。
俞衡怕小貓夜裏鬧騰,便喂飽大橘,把吃飽喝足的懶貓給她抱着,陪她睡覺。
俞微很小就一個人睡,哥哥和爸爸都是男人,也沒法陪她。俞衡在卧室門口站了一會兒,隔着房門輕聲說:“如果需要什麽就叫我,把這當成自己家就行,不用拘束。”
房間裏傳來一聲甕聲甕氣的“嗯”。
俞衡嘆口氣,也沒好再說什麽,搖頭走了。
這個夜晚還是個平靜的夜晚,何硯之那邊還在準備,估計明天才能“引爆全場”。
正好趕上周末,大家都休息在家看八卦,是個好時機。
他又跟整理微博的哥們聊了兩句,臨睡前看一眼微信群,這才發現有人艾特他。
下午的時候徐舟找過他,不過他那會兒正忙着看視頻,沒來得及搭理,現在才回過去一個“?”。
過了兩分鐘,徐舟在群裏出現了:【我還以為你又失聯了呢,硯哥你這反射弧好長啊】
何硯之:【有屁快放,我要睡覺了】
徐舟:【這才幾點?養生?】
何硯之:【說不說?】
徐舟:【活該的導演讓我來問問你,活該2你接不接?】
何硯之:【??】
啥玩意兒?活該2?
這種青春校園瞎打胡鬧小破片,居然還能拍2?
徐舟:【因為1反響太好,觀衆們又都意猶未盡,之前不知道誰搞了個投票,85%以上的人都投了想看2,正好也有現成的劇本,導演就讓我問問你,拍還是不拍】
何硯之驚呆了:【哪來的劇本?】
徐舟:【說是在1的拍攝過程中,編劇記下了一些小片段,整理成一個初步的續集,但因為當時準備不充分,演員們各自的檔期又已經排好了,所以這劇本就一直沒拿出來,現在活該播完,這一個多月時間裏他把當年的東西重新整理修改了一下,變成差不多完整的劇本】
何硯之沉默片刻:【你覺得我用什麽姿勢能接着拍這部劇?】
徐舟:【什麽姿勢都不太行吧,我也跟導演說了你不方便,但你出車禍的事一直沒有官方聲明,很多人都是不相信的,我也不敢私自往外傳……導演讓我來問,我就只能來問了】
何硯之:【如果非要拍的話,換個人演吧】
徐舟:【換主演啊?那恐怕不太行,大家點名道姓就想看你演的紀飛,除了你,還有誰能把這個角色演得這麽淋漓盡致?】
何硯之看着“淋漓盡致”幾個字,居然判斷不出對方究竟是在誇他還是在罵他。
半晌他問:【單黎的意思呢?】
徐舟:【單承。他其實也有點想拍,但他說知道你身體狀況恐怕沒法再拍戲了,所以他的決定不算,還是得看你這邊】
何硯之沒回複。
徐舟估計是打字累了,直接給他發語音:“唉,硯哥,我是真替你可惜啊,你知道活該播完這段時間,多少導演聯系我想找你拍戲嗎?那片酬開的,一個比一個高,資源一個比一個好,我都心動了你知道嗎?可沒辦法啊,我只能一個個全給回絕了,這給我心疼的。”
何硯之也放棄了打字:“你們公司不還有很多藝人嗎,給他們引薦幾個不就得了。”
“不行啊,人家說了只要你,”徐舟說,“單承那邊都接了好幾個,未來一年的檔期估計都排滿了,你這……”
他嘆口氣:“不是我說啊,你要沒出事,這就是你第二次爆火的機會,煮熟的鴨子就這麽飛了,你心疼不心疼?”
“好像有一點,”何硯之坦然承認,“不過也沒到痛哭流涕的地步。”
“所以,你當時幹嘛要上王山飙車?”徐舟恨鐵不成鋼,“我就那天沒盯着你,但凡你告訴我你要出去飙車,我也絕對不能讓你去。”
“……說得好像你能攔住我似的。”
徐舟被他噎了一下,又問:“你現在後悔嗎?”
何硯之:“後……嗯,不太後悔。”
如果他沒出事,就不會遇到俞衡了,事業和愛情,當然還是愛情更重要。
徐舟驚呆了:“不後悔?看來你還挺享受當殘疾人的?”
“是呗,我被照顧得可好了,”何硯之開始吹牛皮,“想幾點起幾點起,想吃什麽有人給做,有需求了還能随時來一發——多好啊,你不羨慕嗎?”
徐舟:“……”
挺好的,他們家硯哥已經學會苦中作樂了。
怕不是車禍時候撞壞了腦子。
他無語了好半天,才繼續發來語音:“看來,你跟小保镖處得不錯?”
何硯之:【嗯】
徐舟:“他居然真能忍你,我還以為這世界上除了我跟小楊,找不出第三個能忍你的人了。”
何硯之:“實不相瞞,我的前七任經紀人也都是這麽說的。”
徐舟:【那就先祝你倆白頭到老了哈】
這時候楊新楠突然冒出來:【怎麽說話呢徐哥,應該祝硯哥生活性福,長槍不倒】
何硯之:【我懷疑你在開車但我沒有證據】
徐舟:【不,他不需要那玩意,反正他是躺着享受的那個,你不如祝松菊延年,前程似緊】
楊新楠:【說得好,還是徐哥更了解硯哥】
何硯之:【???】
徐舟:“咱言歸正傳吧,硯哥你快告訴我,我怎麽回複活該的導演?就說你殘了,拍不了了,讓他們別拍了,非要拍就換人?”
“……嗯,”何硯之語氣有些猶豫,“也只能這麽說了。”
楊新楠:【我總感覺硯哥內心還是想拍的,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
何硯之心說你知道就知道呗,非得說出來幹嘛。
可他再怎麽想,也到底沒辦法厚着臉皮答應,不如趁這個劇熱度還在,讓劇組趕緊物色別的演員。
雖然他也不覺得紀飛這個角色除了他還有誰能勝任。
演一個正派主角很容易,一路熱血下去就對了;演一個貨真價實的反派也很容易,一路壞下去就對了。最難的就是演一個有血有肉、讓人既恨又同情的反派,以及一個與衆不同、充滿邪性的主角。
人本身是一種多面性的生物,但要把這種多面性體現在電影或電視劇中,那就十分難了,畢竟呈現給觀衆的時間是有限的,時間越短,對演員的要求也就越高。
何硯之嘆口氣,還是只能讓徐舟去回複導演說他接不了,同時心裏有些失落,好像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他本來還能至少再奮鬥十年,但現在被迫終止,仿佛從雲端跌入深谷,摔得他渾身都疼。
在這個最好的時期,他經歷了人生中最壞的事。
也在這個最壞的時期,他遇到了生命中最好的人。
命運還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未來永遠也不可預測。
俞衡在浴室洗澡,這會兒剛剛出來,裹着一身熱氣坐在床邊擦頭。何硯之拿腳尖戳了戳他:“你說……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康複?”
俞衡拿浴巾蓋着腦袋,非常狂野地一通亂揉,聲音有些模糊:“你指康複到什麽程度?”
“像……正常人那樣?”
“快的話兩三年吧,”俞衡說,“神經恢複的速度是非常緩慢的,就算你平地上能像正常人一樣走路,也不見得能跑能跳——怎麽突然問這個?”
何硯之有些洩氣。
兩三年以後,誰還記得他啊。
俞衡看出他不太對勁,也不穿衣服,光着身子滾到他旁邊,直接蓋上被子:“怎麽了?想接着回去拍戲?”
何硯之沒吭聲。
“不是我打擊你,就算你真能回去,戲路也窄了一大截,拍攝周期長的你肯定撐不住,涉及打戲的你肯定也不能沾,古裝pass,你說你還能拍啥?青春校園偶像劇?還是……霸道總裁愛上我?”
“……”
何硯之不太想理他了,偏頭看他一眼:“不穿衣服就睡覺?”
“裸睡不行嗎?”
“好歹穿個內褲吧。”
“那就不叫裸睡了。”
何硯之一咧嘴:“所以你想幹嘛?脫了褲子好辦事?我警告你收斂點,你妹還在家呢。”
“……我本來也沒想碰你,”俞衡一轉身,“睡覺吧,別腦補被幹的一百零八式了,好好休息,恢複才快。”
何硯之:“?”
前兩天折騰到半夜兩點的時候他可不是這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