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傾訴
兄妹兩個從學校出來,直接上了俞衡停在校門口的SUV,一上車,俞微就滿臉沮喪地問:“為什麽要我道歉啊……我覺得我沒做錯。”
俞衡并沒立刻開車,他嘆口氣:“你是沒做錯,但是……”
他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欲言又止,只摸了摸對方的腦袋:“你再怎麽生氣,也不能打人,知道嗎?雖然她的确欠打,但事實就是,只要你先動手,你就變成了沒理的那一方。”
俞微眼眶紅了,好像下一秒就會哭,她小聲反駁:“你初中時候被欺負不也是暴力才解決……”
“……你跟我學?”俞衡哭笑不得,“咱倆能一樣嗎?我是男生,你是女生,當時我在課堂上,有老師看着,事情不會鬧得更大,你呢?下課期間,走廊裏那麽多人,萬一有男生替她報複你呢?你一個女孩子,能拗得過一群男生?”
俞微嘴角往下耷拉,垂眼不敢看他。
“你為什麽早點不跟我說啊,”俞衡透過車窗向學校內看了一眼,随即掏出手機把錄音關了,“監控沒壞,但不能保證他們不會想辦法把那段錄像銷毀。這期中考試都過去好幾天了……”
“我其實是想跟你說來着,”俞微終于忍不住,眼淚開始撲簌簌往下掉,“但是,有天晚上我給你打電話,你沒接到,是明星哥哥接的,他一接,我就又不敢說了。”
“……那天不是因為期中考試,是別的事情,很多件。”
俞衡正準備結束語音通話的手突兀地頓住了,他有些驚訝地問:“我都不知道,他沒跟我說啊?”
電話那頭的何硯之也愣了,心說:原來那天晚上俞微給他哥打電話,本來是想跟訴苦?
“是我不要他說的,”俞微抽了抽鼻子,“你沒接到電話我就慫了,就不打算再找你了,所以編了個借口趕緊挂斷。”
俞衡神色複雜:“可我之後回家好幾趟,你也沒跟我說。”
俞微聲音低下去:“不敢說了,覺得丢人。”
俞衡忽然有點理解她這種心理——那天晚上的電話就是鼓起勇氣才打出去的,結果他沒能接到,俞微那股勇氣便一下子散了,再也聚不回來。
他覺得有些不對勁:“最近到底發生什麽了?過年的時候你不還跟我們吐槽她嗎?怎麽突然又不敢說了?咱們家人之間,還能丢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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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一直覺得你不是那麽沖動的孩子,就算她在走廊裏當衆造你的謠,也應該不至于當場甩她耳光吧?”
俞微臉慢慢漲得通紅:“上個學期還好,她只是成績壓我一頭,我跟她實際都沒說過幾句話,但這個學期,好像有一次我跟我同桌私下吐槽她,被她聽到了,于是她就記恨上了我們。”
“從那之後,她就開始瘋狂報複我和我同桌,趁我們課間去廁所的時候‘不小心’打翻我們放在桌上的水杯,把所有東西都弄濕了。或者故意拿着板擦去擦後黑板,經過我們身邊時突然把板擦掉下來,弄得我們全身都是粉筆末。”
“這還都不算什麽,她還跟班裏男生造謠說……”俞微有些難以啓齒,用力咬着牙,“說她親眼看到我們跟男的去開房……”
俞衡:“……”
“我同桌氣不過,家裏找人把她調到二班去了。”
俞衡:“所以張思蕊開始專心報複你一個人?”
俞微點頭。
“那你就一直這麽忍着?”
“沒有,我也會報複回去,”俞微說,“她不是天天在班裏炫耀她爸給她買的新手機嗎,我知道她手機號,就把她號碼挂到交友網站去了。”
俞衡:“……”
現在的孩子還真是什麽陰招都使得出來。
“我本來以為我自己能處理得了的,可是班主任是她親戚,每次都偏袒她,一出點什麽事她就跟班主任告狀,哪怕根本不是我做的。”俞微又委屈又生氣,“他三天兩頭把我叫到辦公室,每次都威脅我要找我家長,我真的恨死他了!”
“這種人,到底為什麽能當老師啊!”
一個人如果有一個勢均力敵的仇人,那結局可能就是跟他死磕到底,但如果這個仇人有一個權利足夠大,也足夠不要臉的保護傘,那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俞微突然聲嘶力竭地叫起來:“你知道我為什麽打她嗎?作弊?作弊算什麽,那天她在樓道裏,說我……說我……”
俞衡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覺得可能是什麽比“跟男生出去開房”更惡心的話。
“她說我是個……有娘生沒娘養,連我爸都不要我的……雜……種!”俞微號啕大哭,“還說我家窮,說我哥,說我哥是個被人包養的小白臉,拿賣……賣什麽的錢養我!”
俞衡一腳把車剎在路邊。
他眉心深深地皺了起來——當初為了給母親治病,家裏确實傾家蕩産,但這幾年過來也重新有了些積攢,二三十萬還是拿得出來的,跟有錢人家當然沒得比,但也不至于到被人看不起的程度。
不過是始終在攢錢,所以節儉一些,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在別人眼中,節儉就等于窮?
他竟不知道他妹妹在學校會遭受如此敵意。
就因為妹妹的家長會是哥哥去不是父母去,就變成了父母不要她?
這種謠言還真是全靠一張嘴。
與此同時,電話那頭的何硯之臉色也很不好看,當然他注意的點實際上只有最後一句,但僅僅這一句,已經讓他十分火大,甚至想現在就把那空口造謠的孩崽子抓過來當面對峙。
這麽小就能罵出這麽惡心的話,以後長大還了得?
這時他手機上冒出一條消息:【要4月12號的錄像是嗎?有的,全天都有,今天下午的也有】
何硯之給對方發去更加詳細的信息:【幫我把這兩段剪下來】
對方:【可以是可以,不過……學校的監控錄像私自外傳這種事,一查就能查到是誰做的】
何硯之:【放心,我擔保不會讓你有事,如果出事,那我給你換個工資三倍的地方,你看還願意?】
對方:【您稍等一會兒,我現在就剪】
何硯之搞定了這邊,又發消息給之前獲取資料的人:【查到了嗎?】
對面很快回複:【有點複雜,詳細資料可能明後天才能給您答複,現在只知道這個張老師有個哥,他哥名下有一家公司,這家公司曾多次被人以詐騙為由舉報過,但每次查下來,事情都會不了了之,估計有什麽背景】
【以及,這個哥跟二中校長是朋友關系】
何硯之視線微微一凝——居然還查出點出乎意料的東西。
【幾年間這家公司被舉報的次數有數十次,我這邊暫時查不到舉報人的實名信息,但顯示至今還有人在舉報,如果您需要,我們可以繼續嘗試,看能不能查到一些信息聯系上他們】
何硯之:【可以】
硯總在這邊準備搞“大動作”,那邊俞衡竟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可以評價的詞。
……他現在有點後悔讓妹妹跟張思蕊道歉了。
這種話都能說出口,真是打十頓也不為過。
俞微哭得撕心裂肺,好像很久都沒有這麽委屈過了,俞衡也不阻止她,只默默輕拍她的背。
何硯之隔着網絡信號都聽得十分揪心,心說這是給小妹妹欺負成什麽樣啊,而且最可氣的恐怕還不是張思蕊,而是他們班主任。
張思蕊有這麽多歹毒的心思,跟她家裏的教育也不無關系,她父母難辭其咎。
這一家子估計都不是什麽好鳥。
同樣不是好鳥的硯總突然有點不服氣——他的人,他自己還沒說什麽,什麽時候輪到外人評頭論足。
不是有那麽句話嗎,“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回就讓他們看看到底誰更“惡”。
他何硯之別的不擅長,就幹壞事最拿手。
小保镖還沒留意到自家雇主又要攪弄什麽風雲了,也無暇留意,俞微哭了好半天才慢慢止住眼淚,他終于得以把車繼續往前開。
俞微抽噎着說:“我不……不想回家,今天能不能不……回家。”
“不回家你去哪兒啊?”
“去酒店住行不……行?”
“酒店?”俞衡詫異地瞧她一眼,“有家不回你住酒店,而且你怎麽跟爸說?”
俞微:“就說我去……同學家……寫作業了。”
“你快得了吧,你長這麽大也沒哪天去同學家寫作業徹夜不歸過,”俞衡否定了她這提議,“這樣吧,要不你跟我去何硯之那。”
“……不太好吧,”俞衡低聲說,“不會打擾你們嗎?”
“一晚而已,有什麽好打擾的,”俞衡踩下剎車等紅綠燈,“快決定,不然我得調頭。”
“他沒同意的話,我……”
“他同意,我同意他就同意,看你的意思。”
何硯之聽着聽着覺得有些不對——啥玩意兒啊,俞衡要把妹妹拐回他家?
雖然他确實不介意,但怕人家小姑娘介意。
俞微:“那……也行吧,只要不回家,怎麽都行。”
俞衡“嗯”一聲,伸手一指副駕的抽屜:“裏面有紙,趕緊把眼淚擦擦,哭成這樣,都不漂亮了。”
俞微還在輕微地抽氣,将擦過眼淚的值揉成一小團,忽然她輕輕吐出一口氣,艱難地說:“哥,你說……媽媽是不是真的因為我才……”
俞衡一愣:“什麽?”
“是不是因為我才……沒的?”俞微嗓音顫抖,“如果我沒有出生,媽媽就會不走,家裏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我是不是才是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