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安慰
“……你瘋了吧!”費铮猛地翻身坐起,“深更半夜翻牆出學校,被抓到你要被通報批評的!”
俞衡:“愛批就批,都大四了,再不挨批也沒機會了。”
費铮:“……”
無言以對。
俞衡不顧舍友勸阻,毅然沖出宿舍——這個點宿舍樓已經鎖門了,不過一樓熱水間有窗戶直通樓外,防護欄上的安全鎖早被男生們破解了,但凡有喝酒喝多了不能按時回來的,都從這裏翻進翻出。
宿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能抓到就抓,抓不住也就算了。
俞衡輕車熟路地從窗戶翻出,幾乎沒搞出什麽動靜,他趁着宿管沒看見,一頭紮進濃密的夜色裏。
随後他又給何硯之打了兩個電話,依然提示關機。
學校大門有門衛值守,俞衡并沒往那邊去,而是沖向一個偏僻的小門,這門是那種對開式的栅欄鐵門,很高,想翻出去得有點技術才行。
小保镖不愧是保镖,能給何硯之當保镖的,身上功夫又怎麽可能差。他攀上鐵門、翻出、落地一氣呵成,整個過程甚至沒超過十秒。
鐵門随着他的動作輕輕搖晃,發出些微的響動。
夜裏偶爾會有保安巡邏,但現在并沒巡邏到這邊,附近完全看不到人影。
門外就是大馬路,俞衡腳步不停地沖向路邊,左右看了看,沒有出租車。
這個點很難打到車,何硯之那輛SUV被他停在學校停車場裏,也開不出來,他稍加思考,索性沿着人行道直接狂奔了出去。
此時此刻,何硯之還不知道他家小保镖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他半夜被噩夢驚醒,只感覺渾身都不舒服,胃裏翻江倒海,被迫爬起來去廁所吐。
俞衡簡直像個鎮宅神獸似的,有他在,邪祟就靠近不了,一旦他不在,各種災禍就要卷土重來。
Advertisement
何硯之扒着拖布池幹嘔,因為晚上沒吃飯,什麽也吐不出來,但胃裏就是惡心。
就在他覺得自己命不久矣的時候,忽然聽見外面有動靜,好像有人回來了。
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幻聽了——淩晨一點,誰回來了?
俞衡?
很快他的猜測得到證實,他聽到有人大聲喊他:“何硯之!”
卧室裏燈開着,俞衡箭步沖進來,第一眼沒看到人,心裏便“咯噔”一聲,再一回頭,發現廁所有人影晃動,忙趕過去看,果然看到他在裏面。
見何硯之還是個鮮活的何硯之,他提起的心這才稍微回落,同時擰起眉頭:“手機為什麽關機?!”
何硯之一愣。
他忙洗了嘴,扭頭看向對方,就見俞衡站在廁所門口,居然氣喘籲籲,身上一件半袖已經濕了,額頭頸側還在往下淌汗。
這是……跑回來的?
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俞衡上前一步,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努力壓制着情緒:“你到底怎麽回事?”
何硯之也不知道是該驚吓還是該驚喜,反正被這麽一驚,胃裏惡心的感覺被壓下去一些。他怔愣片刻,非常疲倦地垂下眼:“對不起啊,手機中病毒了,不是故意關機的。”
俞衡:“……”
病毒?
浏覽小黃網去了?平白無故中什麽病毒?
他明顯不太相信這個解釋,又問:“你大半夜不睡覺在這幹嘛呢?不舒服?”
何硯之渾身都疼,也沒什麽精神解釋,只簡短道:“沒什麽,做了個噩夢,吓醒了,來洗把臉。”
然而他過于蒼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身體出賣了他,俞衡伸手覆住他額頭:“不燒啊,你又神經痛了?”
何硯之沒搭腔。
“晚飯是不是也沒吃?”
“……”
硯總心虛有兩種表現,一種是強裝鎮定并強詞奪理,另一種是直接不吭聲,垂眼不敢看人。
現在明顯是後一種。
俞衡感覺到他心裏有鬼,自然不肯就這麽不明不白地算了,但繼續追問好像也問不出什麽來。
于是他略一思考,拿起了對方扔在床上的手機。
何硯之連忙從衛生間追出來,試圖阻止:“別打開!”
然而已經晚了。
俞衡一開機,那段視頻又附骨之蛆般冒出來,他沒有防備,也被吓了一跳,滿臉錯愕地擡起頭:“這什麽?”
“……叫你別開機了,”何硯之嘆氣道,“病毒,整蠱視頻,一個微博號僞裝成我粉絲給我發的。”
俞衡把那段視頻看完了,臉色變得非常陰沉,視頻開始自動循環第二遍,他只能跟何硯之一樣強制關機,并說:“明天我去派出所報案。”
“報什麽案啊,是你太閑,還是警察太閑?”何硯之有氣無力地說,“這東西明顯是針對我的,估計只發給了我一個人,沒造成什麽社會危害,就算真的能抓到人,是罰款,還是批評教育?撐死了拘留個三五天,有用嗎?”
“可是……”
“別可是了,”何硯之打斷他,“要怪就怪我自己,看到提示不安全還非得手賤點進去,以後我直接設成不接受私信,萬事大吉——我累了,睡覺吧。”
他說着把輪椅停在床邊,試圖把自己轉移回床上,然而他渾身發虛,胳膊也沒勁兒,一次竟沒能成功。
俞衡內心掙紮片刻,還是只能先放下那個惡毒的視頻,他扶了對方一把:“我去給你熬點粥吧?”
“不用了,都這麽晚了。”
“餓着肚子能睡得着嗎?”
何硯之沒接話。
“我去熬點,哪怕喝半碗也行,”俞衡伸手幫他擦去額頭的冷汗,放緩了聲音,“疼得厲害嗎?”
何硯之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厲害不厲害:“幫我拿個藥。”
家裏的藥最多的就是布洛芬,俞衡雖然不太情願讓他吃,但還是幫他拿了,順手遞給他一杯熱水:“不是說不管用嗎?”
“好歹有點心理安慰吧。”何硯之摳下三顆膠囊,就水一口氣咽了。
俞衡也不好說什麽,只能先去廚房熬粥,布洛芬可能會刺激胃,還是趕緊吃點東西的好。
何硯之倒在床上,拿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只感覺太陽穴突突地跳,想睡覺,但一時半會兒又睡不着。
腰腿間絲絲縷縷的抽痛讓他微微痙攣,想克制着不抖,發現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居然因為一個整蠱視頻把自己搞到做噩夢驚醒,還條件反射似的開始神經痛,未免也太丢人了。
俞衡很快熬好白米粥,裏面加了白糖,端到何硯之跟前,把他從床上扶起來,又怕碗太燙他端不住,遂搞來一個小床桌,把碗放在桌上。
何硯之其實沒什麽胃口,但胃一直不舒服,不吃點東西估計是消停不了了,只好勉為其難地把粥往下咽。
俞衡看他這麽憔悴,不免又氣又心疼,想現在就給那個發視頻的人渣揪出來暴揍一頓。
但眼下更重要的是讓何硯之趕緊休息,他只能壓住一腔怒火,輕聲說:“我今天就不應該回學校……害怕了嗎?”
“跟你沒關系,”何硯之緩慢地喝着粥,“我本來早早睡下,想直接睡到天亮,誰成想做噩夢了……要是不做噩夢,興許也沒事。”
俞衡順嘴問:“夢到什麽了?”
他問完又立刻覺得不妥——都說了是噩夢還要追問,再讓他回憶起來,豈不更難受?
好在何硯之也沒太在意:“還能有什麽,夢見開車從山上沖下去呗,我都好久沒夢到過了,真的很刺激,比VR體驗還真實。”
他本來想笑一下以表示自己還好,但笑得太過勉強,就顯得格外凄慘。
他自己也意識到表情管控不合格,嘴角那點微小的弧度很快掉下去,他已經精疲力竭,連演戲都演不下去了。
俞衡見狀,趕緊把話題引開,他輕拍對方肩膀:“別再想了,一個夢而已,醒了就什麽事都沒有了,都過去了。”
何硯之點頭:“我知道。”
俞衡嘆口氣:“你先喝,我去沖個澡,很快就回來。”
他一路從學校狂奔回來,出了一身汗,就算何硯之不嫌棄,他自己也沒法帶着一身汗味抱對方睡覺。
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沖了澡,從浴室出來的時候,何硯之剛好把粥喝完。
白天還挺精神的硯總現在像盆半個月沒澆水的綠蘿,葉子趴趴着,看上去快要死了。俞衡換上幹淨衣服,趕緊把他揉進懷裏:“有好點嗎?快睡覺吧。”
何硯之輕輕“嗯”一聲,疲倦地合上眼。
胃裏好歹有了點東西消化,便不再找他麻煩了,布洛芬也逐漸生效,神經痛稍微緩解了一些。他實在是太累了,鼻端萦繞着俞衡身上沐浴露的清香,緊繃的神經便不由自主放松下來,像沉下一塊大石,砸起洶湧的睡意。
就算睡着以後還會做噩夢他也管不了了,反正俞衡在旁邊,驚醒了也有人照顧。
抱着這種心态,何硯之再也撐不住,很快睡了過去。
俞衡一直抱着他不敢松手,只感覺他身上很涼,掌心和額頭始終汗津津的。
何硯之睡着了,俞衡卻毫無睡意,他眉頭緊鎖,心裏竟無端開始後怕。
他要是今晚沒回來……這貨要怎麽辦?
手機不能開機,明明還有其他方法聯系他,家裏又不是沒有電腦,随便登上企鵝或者微信,給他發個消息,他立馬就從學校趕回來。
是怕他擔心故意沒告訴他,還是真的沒想到?
怎麽能這麽笨?
俞衡有點生氣,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麽,心說還好自己果斷趕回來了,不然真有個三長兩短……
他不敢再往下想。
他輕輕嘆口氣,又把對方抱得更緊了些,拿起手機想看一眼時間,卻看到宿舍群裏刷了很多條消息。
最新一條是費铮發來的:【@俞衡你還好嗎兄弟?回個話啊,你被門衛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