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芳逝
鮮花盛開的五月。
威遠侯的府邸,後院卻修葺甚是精致的小院子裏,院子裏種植着薔薇,在五月的陽光下怒放着。院子裏不似其他院子那般熱鬧靜悄悄地似乎能聽見微風拂過鮮花樹木的聲音。
明慧眼神空洞地躺在床上,被褥淩亂,明慧白皙如玉的皮膚上青紫痕跡斑斓,一行清淚順着眼角流出。
……
不知躺了多久,明慧沒有開口喚人,自己慢慢坐了起來,拉過丢在一旁的衣物抖着手一件一件自己慢慢穿戴好。
走到菱花鏡面,明慧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這是在姐姐威遠侯府的客房。
為何,為何會這樣?怎麽會這樣?為何會和自己的姐夫威遠侯……?
自己怎麽面對自己的夫君?明慧扭頭看向被威遠侯崔觐丢棄在地上的金簪,眼睛堅決地看着尖銳的簪子。
沒有顏面回去見自己的夫君,還不如就這麽死了以示明志。
明慧緩緩起身,朝簪子走去,撿起簪子朝着自己的脖子刺去,血滴如鮮紅的珊瑚一下就冒了出來。
不對!疼痛讓明慧似乎讓明慧想到了一些蹊跷。
明慧皺眉,收回了手。
不對勁。
自己的丫頭呢?剛自己那般求教,卻不見自己的丫頭,也不見威遠侯的人,客廂房雖然就住了自己一個人,不過伺候在這客廂房的丫頭婆子們呢?
姐姐說身體不好,甚是想念自己,想接自己過來小住兩日。今日,在姐姐那喝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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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客房沒多久就口幹喉燥。
口幹喉燥?明慧揪緊了金簪。
那茶有問題,在姐姐那喝的茶。那今日是姐姐她下底?
明慧臉色一白,一股冷意從背脊處升起。
姐姐她怎麽會?明慧着緊握着雙手。
“妹妹。”門外的聲音響起,“聽人說你身子不适,現在感覺怎樣?可要請大夫?”
身子不适?這客房動靜這麽大,雲雨過了這麽久了才出現,明明就踩着點過來的。
明慧把着雙手縮在衣袖內,轉頭看向進屋的明玉。
明玉身着紅色的襦裙,衣袖裙裾處用金線和銀線繡着祥雲和花朵圖案,頭梳着百合髻,頭上綴着紅寶石的步搖随着她的腳步一步一搖,甚是優雅靈動。
身後跟着丫頭綠瑩和綠籬。
明慧看着明玉帶着笑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忍不住讓後退了一步,明慧緩緩擡頭凝視着她的雙眼,“姐姐,你給我下藥?”
聲音輕飄飄的,語氣很是肯定。
明玉與她對視了一眼,拿出帕子捂咯咯一笑,說道,“妹妹你與侯爺以前也是有婚約的,今日了了以前的夙願,不也是美事一樁。”
“姐姐,你怎麽可以如此對我?我是你親妹妹啊。”明慧盯着她,痛心說道。
“姐姐?”明玉輕蔑一笑,“我哪來的妹妹,告訴你範明慧,我只有哥哥和弟弟,從來就沒有妹妹。”
“你,”明慧狠狠地看着她,“你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對我,我家侯爺會為我讨個公道的。”
“你?妹妹你不過是人家一個妾而已。”明玉揚眉,“範明慧,你今日不會天真的以為你家侯爺會為了你這麽一個玩物而跟威遠侯府交惡?”
“而且,”明玉掃了她一眼,伸手直直地指向明慧一笑,“今日這一出,你以為你家侯爺不知道?”
柳恒之,他知道這圈套,還讓自己來威遠侯府?明慧面如土色地往後退了一步。
明慧手微微發抖,咬了咬嘴唇搖頭,“不會的,不會的。”
“啧啧。”明玉輕輕拍手,“範明慧,實話跟你說了吧,你不過是柳恒之親自送來的一件禮物而已。”
明玉微微低頭吹了吹指甲,笑道,“範明慧,你太天真了,前途和女人誰更重要?更何況這女人不過是玩物的妾而已?聰明人都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明慧臉上僅存的一絲血色褪得幹幹淨淨,道,“不會,侯爺他待我情深意重。”
“情深意重?”明玉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嗤笑地看向明慧,“待你情深意重?你擡去慶元侯府……,”
頓住微扭頭問道,“綠瑩,妹妹她去慶元侯多久了?”
“回夫人話,六年了。”
明玉搖頭看向明慧,“六年前,你不過也是父親送給當時還是慶元侯世子的禮物而已。”
明慧腳步一軟,忙伸手扶住了桌沿,“你說父親他,……。”突又搖頭,“不是這樣的,恒之與我情投意合……。”
看着面如土色的明慧,明玉得意地朝她走了過去,伸手擡起她的下巴,“範明慧如果我是你,早在六年前就一根繩子了結了自己去,呀,瞧我這記性。”
明玉起身拿出帕子擦了擦剛摸過明慧下巴的手指,道,“也難怪,當年的事你也不知道,只當自己是邂逅了文采出衆的才子。”
明慧聽着她的話,有不詳的感覺,似乎有什麽就要破繭而出。
才子佳人。
明慧似乎全身的力氣一下被抽走。
“如果沒有父親和母親的謀劃,妹妹你能在自家後院巧遇慶元侯?”明玉笑意盈盈地看着明慧解釋道。
“這不是真的?”明慧搖頭,突搖頭,否決道,“不會的,父親母親不會那麽做的。”
“哈哈哈。”明玉哈哈大笑,“父親母親?那是我的母親,你的母親芳菲郡主是父親當年親手下的毒,父親會喜歡你——這個他恨的女人生的女兒?”
父親恨親生的娘親——芳菲郡主?
“你不過是父親送給慶元侯的禮物而已。”明玉輕蔑地暼了她一眼,輕啓紅唇。
不過是送給慶元侯的物品而已!明慧耳邊回蕩着這句話,心似乎被利劍穿過,一絲腥甜從喉間湧起,她從小到大一直敬重的父親,雖然不親近,可那也是自己從小尊敬的父親啊!
“父親……他為何如此對我?”
明玉斜睨了她一眼,說道,“因為柳恒之手裏有一顆歸元丸,而弟弟需要歸元丸。”
只為了弟弟範琦,把自己送給了別人做禮物換取一顆歸元丸。
……
“那。”明慧緊握着自己的雙手,忍住心口的絞痛,問道,“那晚也是父親和母親策劃的?”
明玉輕蔑地點了點頭,呵呵一笑,“六年前那晚,你們喝的桂花酒裏可是參了媚藥的。”
“那這次又是為了什麽?就算侯爺他想要出人頭地,想要更大的權勢,可你又為了什麽?”明慧冷笑着問道,“把自己妹妹和夫君送上了床,你又為了什麽?”
“我!”明玉亦冷冷地迎上她的眸光,“當初如果不是你外祖母以權勢相壓。我母親和父親就不會被生生拆開。這麽多年就算母親早已被扶正,可你一直占着嫡出女兒的位置生生壓我一頭。如今你不過是慶元侯送給我家侯爺的玩物而已,能伺候侯爺是你的恩典。”
“你。你們……。”明慧伸出左手在嘴角一抹,低頭一看手心鮮紅的血跡如盛開的芍藥,擡頭紅着眼看向明玉,“你,給我下了毒。”
明玉瞅着她嘴角的血絲,微微一笑,“範明慧,你以為我容得下你?”
“哈哈哈哈。”明慧仰天狂笑,突地往前一撲。
“幹什麽?啊……?”明玉厲聲扭頭,臉上一痛,下意思把明慧一推。
明慧被推得一個踉跄,往後退了幾步,跌倒在地上,右手握着一根金閃閃的金簪,血跡整順着金簪的往下滴。
“夫人。”身旁的丫頭綠瑩忙一邊拿帕子,一邊大聲喊道,“快請大夫,夫人受傷了。”
明玉伸手在臉上一摸,一手的鮮血,臉上火辣火辣的痛。
“賤人,你竟然敢刺我。”明玉怒視着明慧,朝她走去。
“夫人。”綠影忙拖住明玉,勸道,“夫人治傷要緊。”
這一動一陣一陣的從臉頰傳來,明玉感覺似乎臉上血冒得更多了起來,忙扶着綠瑩的手頓住了腳步,陰狠地掃了一眼明慧,扭頭吩咐聞聲而進的丫頭婆子,“給我剁了她的右手指。”
說完,在綠瑩和幾個婆子簇擁下匆匆離開。
窗棂中洩進來的月光柔和地照射在明慧的身上,傳來一陣陣的絞痛,右手的手指也鑽心的痛。明慧全然不顧這些,只是輕輕摟着雙臂看着那一抹柔和的月色,臉色蒼白,眼神含恨。
父親毒殺了自己的親生母親,當自己是禮物送人,自己不顧一切與柳恒之交心,那時自己豆蔻年華與慶元侯柳恒之才子佳人傳為佳話,就算後來知悉他早已成親,自己也排除了萬難只願能與他能白頭到老。當年外祖母被自己氣得病倒。卻不想,自己只不過是送給他的禮物而已,而今又被他當做了禮物送給他人。
自己敬愛的父親與自己姐妹情深的姐姐和對自己一直慈愛的繼母,卻是害死自己母親和殘害自己到如今地步的惡人。
鼻尖傳來濃濃的煙味。
明慧微微扭頭看着窗棂的火焰,再看向門的方向,同樣是火焰。
要燒死自己?
殺母之仇,毀自己一生之恨,這都還沒算清呢?自己怎麽能死?可是,如今她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又能如何?
明慧仰頭哈哈哈大笑,“我範明慧以血起誓,詛咒你們今生不得好死,若有來生,定讓你們血債血償。”
大火越來越大,凄厲的笑聲在熊熊大火中響徹了半個威遠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