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夜至, 銀白的月色傾灑而下,透過自北極櫃仙山上垂懸下墜的無數道飛瀑,與濺起的水花、與蕩漾的湖面, 折射出媲美星辰的光華,将小神女湖城包裹在一片華麗的水和光之中。
城中的廟會共有兩處, 分別在城東和城南, 前者雲集山海界經典小吃,後者集雜耍玩樂為一體。
難得出來玩一次,炎禾領着弟弟妹妹們把兩個廟會都逛了。
姜瑀是行走的廟會美食博主,一路上吃個不停,同樣的食物, 他看一眼就知道哪個更美味,聞一下便能說出烹制時用到的調料。
林小鳶是吃不下去了, 跟在他身後觀摩了小半條街,嘆為觀止!
這種情況, 不拜饕饕為師很難收場。
姜瑀搖頭擺手的,光是想起下午饕餮大人的冰冷眼神都要窒息了……拜師還是算了罷,他無福消受。
落麟在山海界年輕一代中頗有聲名, 脫胎于鐘山之神胸前最堅硬的龍鱗, 在人界走動時是畫煙熏妝的搖滾女孩, 連手指甲都塗黑色的, 酷斃了!
廟會上不少小妖怪認出她,膽子小一些的保持距離跟在後面,要是不小心跟她有視線接觸還會興奮得捂嘴尖叫。膽子大的主動跑來求合照, 問她和共工結下梁子這事真假與否?
也是這時, 林小鳶才得知落麟在搖滾節上得罪的是共工。
這位大佬是山海界衆多水神中的其中一位, 等級上無法與應龍相提并論, 但他有一個響亮的身份——祝融之子。
按輩分算,誇父是他的曾孫,現今生活在山海界的誇父族都是他的後裔。
共工常居人界,是個熱愛音樂的暴脾氣文青,一手創立西梅搖滾音樂節,在業內小有名氣。
落麟在他的地盤上帶頭打架鬧事,搞得他十分沒有面子,遂,對其下了江湖追殺令,揚言要砍她一只手。
消息傳遍山海界,落麟還沒反應,護短的鐘山之神先把共工揪出來打了一頓!
砍我女兒的手,你有沒有問過我?
再後來的吃飯言和,都是由共工的老子祝融出面,又請來白帝少昊當和事佬,燭龍才勉強作罷。
不過私下,燭龍可沒少嘲笑落麟。
終于栽了吧?阿爹彈指一揮間幫你擺平了,有沒有很感動?下次出事第一時間找誰,你弄清楚了沒?
以上。
聽完全程的林小鳶低頭打量自己,不知道以這副模樣站到老林跟前,他會是怎樣的反應?
這樣的麻煩,老林是驚喜多一點,還是驚吓多一點?
不到真正見面的那一刻,林小鳶真猜不出爸爸的反應。
湖城上,仙宮中。
群芳殿內大佬雲集,美酒飄香。
整個殿中,英招嗓門最大!一屁股擠開窮奇,穩穩坐到朱厭旁邊,逮着他追問小說後續,求劇透!私生飯都比他矜持。
饕餮回來後,先到住所洗漱了一番,又換了身幹淨嶄新的衣裳,這才慢悠悠的踱來。
進殿,白澤帶頭鬧:“來遲了,罰酒三杯!”
饕餮笑了:“三杯?看不起誰呢?”
轉頭吩咐女官,把仙宮裏的酒都擡到這兒來,要是不夠,趕緊差人下山去‘舟船來’買,他今天到‘舟船來’的地下酒窖看過,數量可觀,應該能讓在座的老酒鬼們盡興。
至于他,只能收着點兒了。
放開的話,吞了整個北極櫃,還不夠他塞牙縫。
乘黃見無底洞竟然不似往常那般垮着個臉,還眉開眼笑的,好奇問:“今天在山下城裏逛了一天,遇上什麽好事了?”
饕餮不答他,徑自在谛聽身旁坐下,話中有話:“你認為呢?”
若今日在山下的‘撞見’于他來說是意外收獲,那對于一早就知情的谛聽大人而言,可算是一份長久都能收獲的樂趣?
谛聽秒懂,豁地大笑,舉起杯子往口中送酒,喝之前,存心揶揄他:“如是樂趣,哪怕羲皇再親手烤一塊肉喂你吃,你也想象不出來。”
饕餮喜怒莫測的望了他一會兒,點頭淡道:“有你的。”
“哎呀,現在知道也不算太遲!”谛聽換了副息事寧人的求和嘴臉,一手攬着他的肩,一手為他倒酒,湊到耳朵邊小聲,“當初去到公園見到她的第一眼我便知她來歷。除了燭龍,我們當中任何一個打算收養她,我都會極力阻止。你知道的,養孩子這件事也只有燭龍合适!”
饕餮默不作聲。
谛聽知他有計較,又道:“我可沒撺掇小丫頭來影響你什麽,是你看她格外順眼,雲山樾也是你自己張羅的,你扪心自問,這幾年一心鑽研廚藝,偶爾和大家聚聚,是不是很開心,日子過得很惬意?”
饕餮飲了他倒的酒,“你看小風筝也很是順眼。”
谛聽露出個享受和回味兼具的表情,開口抒發起來:“其實一開始我也很糾結,說出來吧,掃燭龍的興!一直捂着不說,我反倒成了幫兇?”
饕餮斜眼睨過去:“難道不是?”
谛聽不演了,收起一身浮誇氣:“不能這麽說,我也有憐憫之心。”
林鳶并沒有做錯什麽,她唯一錯的不過是投胎運氣太差,遇到糟糕的父母。
莫名其妙穿越到類似平行時空的另一個界,若能維持原本的姿态形容,谛聽相信,以她的能力,建立全新的生活只是問題而已。
“偏偏她那麽小,每天吃多少,什麽時候吃,都要看喂養她的人如何打算。這種時候,還有一個能随時随地聽到她心聲的我在旁邊,她對我是很忌憚的,本身也認為用嬰兒體博得燭龍的同情因而被收養是占便宜的欺騙行為,甚至數次央我幫她向燭龍坦白。”
饕餮聽得失笑:“這孩子也太誠實了……”
谛聽看着他頗為複雜的臉孔,問:“換做是你一早知道真相,你又能如何?”
才剛浮現的笑容定在臉上,饕餮無法作答了。
過得片刻,不知他想到了什麽,無奈的笑着搖了搖頭,眉眼裏流露出的情緒只有一種——慶幸。
慶幸林鳶來到這個界,變成嬰兒的她在最初的最初,先遇到的是他們。
慶幸這段緣分發生,讓大家關系變得更加緊密。
而短短五年,他也找到了新的、有趣的方向。
所謂:活着的意義。
小風筝功不可沒。
至今日,真相大白,回憶逐一浮現,饕餮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個孩子到底為自己帶來了什麽。
那些茶餘飯後的夜晚,八角亭裏看似無所事事的閑嘴,是她為他驅散寂寞的獨特方式。
以前他一度覺得煩,而今回想起來,真的好溫暖……
谛聽一直在觀察饕餮的神色變化,上古來的情誼了,了解之深。
這家夥最忌被人當傻子耍,讨厭被欺騙,眼裏心裏容不下丁點兒瑕疵。
越在意,越上心,他會計較得越發厲害。
見他舒展眉梢,面容恢複平靜,谛聽暗中為小風筝送一口氣,再趁熱打鐵問:“想通了?開心了?渾身都舒适了?”
饕餮都要應聲了,略微刻薄的唇張開到一半又重新抿合,将原先的肯定式咽回肚中,移眸看向殿外——
“老家夥們,我來了!!!”
“你們不知道我這幾天是怎麽過的,太造孽了真的!”
“還沒上菜嗎?我只有一個時辰!”
“快——上——菜!”
少年版燭龍像卷得毫無章法的小旋風,頂着一頭紮眼的白毛闖進殿中,嗚呼哀哉的停不下來。
大家讓他閉嘴,別嚷嚷,別破壞相聚的氣氛。
燭龍被嫌棄了也不惱,随便找張空桌坐下,十分自信地說:“這種聚會沒有我在,你們有什麽氣氛可言?”
惹得噓聲連連。
滾回偏殿趕作業去吧你!
燭龍倒在軟墊上蹬腿賣萌耍無賴,揚言要離家出走,說得好像他常住鐘山,是個沒有叛逆期的乖寶寶一樣。
饕餮受不了的搖頭,“小風筝還擔心不知如何面對,害怕燭龍不接受她的說法還是怎麽的?她連我這關都過了,面對這種缺心眼的老父親很難嗎?”
谛聽差點把酒噴出來:“原來你知道自己這一關有多難過。”
“我只是在這裏與你說,可沒有刁難她半分。”饕餮自斟自飲,将下午在舟船來的小聚快速複盤,确實是沒有刁難的,結論道,“她就是想得太多了。”
“擁有很多,難免會害怕失去,害怕自己做不好,讓在意的人失望。”谛聽看着坐在對面的白毛,心間忽然生出以前從未有過的情緒。
饕餮與他感同身受,羨慕起沒心沒肺超快樂的燭龍大人。
谛聽甚至開始自省:“仔細想想,以前的我對自己要求太嚴格了,對我的學生也是……”
他在外形上是很占優勢的,剛到南城大學那會兒還被學生選為‘最帥教授’來着。
遺憾嚴厲嚴謹的教學态度漸漸拉低了學生們對他的期待,後來還出現了逃課的情況。
鐘山之神不停在眼前賣萌、鬧騰……周圍的人包括他在內沒有誰覺得煩。
谛聽就反思,倘若平時課上活躍一些,課下溫和一些,他本身變得讓學生喜歡多一些,孩子們會不會因為喜歡他這個教授,對他教的這門課多花些功夫?
答案是肯定的。
饕餮和他不一樣,不需要讨人喜歡,燭龍的快樂只會襯托出他的日常無趣,這種時候,怎麽做才能讓自己快樂起來呢?
“西西和小九到城裏玩去了是麽?”他問的同時,輕描淡寫的翻手捏了決,冰藍色的蝴蝶從指間飛出,蹁跹着向腳下的小神女湖城飛去了。
“傍晚去的,說是跟我們喝酒沒意思。”谛聽盯着他手上的動作,心聲入耳,揚唇笑了,“你這一手,夠燭龍難受一陣子了。”
饕餮冷着臉輕哼:“誰讓他平日不管鐘山事務,輪到這種放下公事和大家一起玩樂的時候,又被十幾個書記官抓起來趕工!”
因此錯過了女兒的變化之時,最後一個知道真相……也是活該!
饕餮說風涼話時,正好和燭龍對上視線。
當事龍敏銳得很,剛坐下去,視線交織的一剎,他雙手撐在桌上,直起腰杆兒隔空喊話:“直覺告訴我,你在說我的壞話!有沒有?!只用回答我‘有’還是‘沒有’!”
人來瘋,說的就是鐘山之神了。
“沒有,我們以為你今天出不來,西西和小九覺得聚會少了你不熱鬧,下山玩兒去了,我傳訊叫她們回來。”饕餮面不改色的說完,拿起酒杯淡淡然的喝。
燭龍狐疑的盯着他,不吭氣。
還別說,他這個少年形态,眼睛圓溜溜,眼珠子黑白分明,搭配略帶嬰兒肥的瓜子臉,十分有元氣。
饕餮與他保持對視,順勢想到沒心沒肺的小風筝。
尤其那些安寧無趣的夜晚,他獨自在八角亭下,或煮茶,或小酌,終歸孑然一身。
那般時候,連永遠不會背叛他的木偶侍從都不會呆在身邊。
可是那般時候,有個吃飽喝足的小家夥總會晃悠到他眼前,邁着小短腿在他周圍繞圈圈,跟他閑扯,為他驅散他以為并不存在的寂寞。
而這些年,燭龍仿佛沒有下限的賣萌耍寶,在性格迥異的大家之間孜孜不倦的發揮着調和劑的作用,從這一點看,沒有血緣關系的父女兩還真是迷之相似……
這就是傳說中的緣分?
饕餮無解,搖着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只有谛聽意識到了,不過小會兒的功夫,八角亭下陪伴的畫面在他腦海裏浮現了兩次,後面這次的情緒比前一次更飽滿,心也是暖的。
山海界的大可愛,非鐘山之神莫屬。
燭龍抓住饕餮搖頭的動作,正要繼續嚷嚷,被他先一步叫停:“行了,我好得很,沒自閉,你換個對象關注。”
“是關心!”白毛糾正完了,精神抖擻的移眸看向坐在饕餮旁邊那位老兄弟。
谛聽眼皮都沒擡起來,直接威脅:“如果你想把今天的聚會變成‘鐘山之神的初戀故事專場’,我很樂意——”
話到一半,白毛嗚嗚哇哇的打斷。
晚了,所有人停下一瞬,目光整整齊齊的給到鐘山之神。
窮奇把桌子拍得巨響:“好家夥,養孩子創業搞上市公司,竟然還有時間背着我們偷偷摸摸談戀愛?”
燭龍梗着脖子犟嘴:“什麽叫背着你們!想談就談了,難道還要給你們寫報告做申請?”
谛聽不得不提醒:“客觀陳述事實,到底談了麽,你就管那叫‘談戀愛’?”
“最終季都被你追完了,你反倒來問我談了沒有?”燭龍站起來,插着腰回話,完全不虛!
谛聽似笑非笑:“行吧,是我草率了,接下來你準備自己說,還是我代勞?”
氣勢洶洶的白毛少年瞬間蔫兒了,表情逐漸愁苦。
應龍的苦情戲滿分:“我們這麽好的關系,我什麽都不知道!這叫好兄弟?!”
刑天舉着酒壺朝他走過去:“來來來,給我們好好說一說,你老家堆積的那批公文,挑個百來本送我這兒,我幫你批。”
朱厭跟着起哄:“現成的寫作素材就在我面前?關門,不要放過他!”
燭龍慌了,一臉拒絕的往後退,卻還惦記刑天剛才說的話,忍不住讨價還價:“一百本講兩分鐘,來不來?保質保量不保真!”
等一下,英招覺得這話有哪裏不對,保質保量,不保真?
那不是任由你編故事,我們聽個寂寞?
能得你,當着面都敢忽悠,摁住揍一頓再說!
仙山之下,城裏是越夜越熱鬧。
兄妹五人逛完廟會也累了,移步‘老鐘家’溫泉客棧——泡湯解乏!
客棧是鐘山之神的産業,引鐘山地脈深處與燭龍同根同源的火之水為源頭,有修複靈力、保持活力的奇效。
店內主打休閑度假養生護理,服務品質追求極致的精心和細膩,界內大中型城市、熱門旅游景點均有分店。
小神女湖城的這一家‘老鐘家’的地段最好,獨占城南一座湖心島,正上方便是仙宮,背靠一片九丈寬的飛瀑,正面可将江城中三個不同的景點收入眼中。
炎禾提前跟分店掌櫃打過招呼,預留了最好的家庭套房,吃的喝的,還有更換的衣物都準備好了。
兄妹五人一到,掌櫃親自領他們去往套房。
穿過茂林修竹的大堂,外面是一片湖域,湖面上錯落着造型不一的建築,四五層樓高的洋房、青磚造的四合院,還有迷你小皇宮……混搭得絲毫不顯違和。
掌櫃的走在湖面上引路,波紋自腳邊漾開,沒有丁點兒聲響。
林小鳶跟在哥哥姐姐們身後,每走一步,內心都充滿新奇!
湯泉中的靈力需要現調配,用花香還是別的香料,都是可以選擇的,掌櫃的邊走邊詢問少東家們的意思。
炎禾要了四個标準湯,一個不加任何靈力的普通湯。
掌櫃是‘老鐘家’的開店元老,本身是一尾成了精的錦鯉,林小鳶走進店裏的那一刻就發現她是人,看到她心間那枚靈火印,心裏雖有疑問,但不問,才是職業素養的體現。
落麟要在湯裏加一些取自翼州的水靈,猙要貼近零度最好是有碎冰的冷湯,炎禾的湯最熱,一般的妖怪沒法兒挑戰的那種,姜瑀把店裏不限量供應的冷飲都點了一遍。
林小鳶思前想後,什麽也沒加。
她一介凡人出來玩,還是少搞些花裏胡哨玩意比較好。
錦鯉掌櫃把少東家們的要求記下,轉頭說起快要開門的燈節。
山海界還保持沿用着古代的十二時辰制,燈會從寅時開始,也就是半夜三點整。
燈會與林小鳶認知裏的完全不同,時間一到,城中各處開啓空間入口,裏面是另一番永夜天地。
這次‘老鐘家’贊助了廟會和燈節,所以客棧的花園裏就有一個入口供店內的客人們自如來去。
姜瑀開靈識四千三百年有餘,參與過的燈會屈指可數,曾随燭龍征戰的炎禾落麟也只去過兩次。
猙說:“現如今只有九鳳神女大婚這樣的喜事才會特地劈出空間來辦燈節,那裏面最為接近上古,天地初開,天和地之間的界限并不十分明朗,世間處于一片混沌之中,故而需要點起燈火,照亮視野。”
在那樣的環境裏辦燈節,一則有追源的深意,二則也是為了讓現在的山海界居民切身感受真正的上古。
炎禾道:“燈節的壓軸是靈鬥大賽,也就是用靈力鬥法比武,最終的獲勝者将成為領主,等到燈節結束後,空間也會實體化,根據領主的要求變成相應的模樣,并入現今的山海界。”
林小鳶滿心好奇:“聽起來跟城市開發新區差不多。”
炎禾點了點頭:“可以這麽理解。”
猙一臉倨傲:“空間實體化比在人界開發個新區難多了,一次至少需要集結五名上古神,五種不同的靈力注入空間,促使萬物生長。與此同時,還需四時主以四季之力為媒介将空間與山海界同步相連,過程中不可打斷,稍有不慎就會前功盡棄。”
這題姜瑀也會,忙表現道:“建在青丘城旁邊的大王城就是第一屆靈鬥大賽的産物,大王城的城主叫榑木,是顆巨大的神木,神通是有一些的,但跟老爹他們沒法兒比。他對九尾狐大人一見鐘情,仰慕萬分,九尾大人那個‘青丘第一美全界後援會’就是他搞出來的,他是會長,組織能力特別強。還有槐江山北邊的俊傑城,不周山南三裏的電光城,都是山海界從人界剝離後才有的新城。”
這次燈節結束後,山海界将會誕生第四座新城。
城主花落誰家,将是本屆靈鬥大賽最大懸念!
錦鯉掌櫃笑眯眯地說:“小生不才,也報名了,淘汰賽在明日卯時三刻,少東家們若感興趣,可以來看上一看。”
林小鳶給他打氣:“那你可要加油!”
錦鯉掌櫃重在參與,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标:“撐過淘汰賽,我就獎勵自己休個超長年假!”
言語間,來到一棟建築前,具有隐秘性的薄霧向周圍散開,四樓的小洋房呈現于眼前。
林小鳶擡頭一看,愣住。
這不是我家?
連0016的門牌號都一模一樣!
炎禾他們也是一頭霧水,搞不清狀況。
錦鯉掌櫃雙手交疊于身前,昂首挺胸的站在門側,介紹道:“這是我們‘老鐘家’上個月剛推出的‘關于林家的一切’沉浸式體驗套房,由燭龍大人親自拍板敲定,全界連鎖店統一上線,一經推出就引發了預訂熱潮!這次得知少東家們将贲臨本店,燭龍大人特定叮囑小人保留了這套房,力求讓各位少東家獲得賓至如歸的體驗與服務!”
落麟神情語調都淡淡地:“也不能說不好。”
姜瑀把‘失望’寫在臉上:“是老爹的惡趣味沒錯吧?”
炎禾嘴角直抽抽,不想說話!
猙受不了的吐槽:“什麽鬼……”
林小鳶呆呆望着近在眼前的自己家,被耍的感覺油然而生,轉而化作一種‘終于來了’的松弛。
就知道爸爸不會坐以待斃,眼睜睜看着他們在城裏玩耍。
哪怕我在趕作業也要強刷一波存在感——的意思。
不愧是我爸!
‘關于林家的一切’主題套房,這對于山海界的居民來說是個吸引入住體驗的點,想了解鐘山之神在人界的生活點滴嗎?來老鐘家吧,這裏有你想知道的林家的一切!
對炎禾他們這些當事崽就只有純粹的整蠱了……
既然是老林事先做好的安排,大家都無話可說,各回各的房間去泡湯。
不過在林小鳶這裏還是有點新意的。
走進自己房間的一瞬,她看到厚厚的奶白色地毯,天花板上的充滿童趣的手繪,罩着公主紗帳的小床,床頭擺放着她近來正在看的繪本,而小黃人睡衣整齊的碼放在床的一端,等待某個乖巧的五歲半寶寶自己去更換。
橢圓形的穿衣鏡裏,無法隔着一定的距離照出房間主人的全貌。
她長大了。
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
林小鳶走到鏡子旁的絨面小凳上坐下,探手拿起散落在化妝臺上的仙女棒細看,上面有她用吃水果的叉子歪歪扭扭劃刻出的‘是小鳶的’四個字。
還真是一比一完美複刻……
只可惜她已經沒辦法穿下最喜歡的小黃人連體睡衣,爸爸也不會驚喜出現給她念床頭故事。
此情此景,有點想老林。
窗外忽然傳來竊竊的對話聲——
“不對啊,怎麽會是個成年女子?”
“噓!小聲點兒,別讓她發現我們。”
“怕什麽,區區人類,沒那麽好的耳力。”
“沒想到她長得挺好看的。”
“這就叫好看了?真沒見識。”
“我、我又沒去過人界……”
“別聽他瞎說,林小鳶這個長相在人界算美人了。”
“在我們山海界也……勉強算吧!”
“可是她怎麽那麽大?!”
“人類本來就長得很快,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不是,真的大了,燭龍大人養的崽崽才五歲半,五歲的人崽就跟我們現在這樣差不多!”
“真的假的?”
“都聽我說,我爸在人界公幹,弟弟上人界的幼兒園,今年馬上升小學了,相當于人類幼崽的六歲,我弟你們都見過吧?”
沉默一陣,對話繼續——
“莫非她不是林小鳶?”
“剛才她又是跟炎禾他們一起來的,錦鯉掌櫃還一并稱呼他們‘少東家’來着。”
“對啊對啊,你說她一個人類,怎麽會跟炎禾落麟他們同行?”
“難道那個傳言是真的?林家小妹一夜之間長大啦!”
“不會吧……”
“難不成吃了靈丹妙藥?”
“別瞎猜,是不是林小鳶還不好說呢,我們去前臺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好,走,錦鯉掌櫃能看到少東家的靈火印。”
“他要參加靈鬥大賽,就拿這個做話題套路他。”
“妙啊……”
……
外面的動靜很快消失了,林小鳶有些僵硬的坐在妝臺前,心情複雜。
很顯然,剛才她被一群山海界的小妖怪圍觀了,他們還準備去套錦鯉掌櫃的話,對真相的渴望不亞于人類小孩!
等等,玩耍整日,她一個人類行走在山海界的城中都足夠惹眼,更別說跟炎禾哥哥他們同行。
小家夥們還說了,錦鯉掌櫃能看到靈火印。
那到底因為掌櫃是鐘山人士可以看到,還是修為到了境界能看到?
細想下來,處處都是破綻,所以街上才有了‘林家小妹一夜之間長大’的傳聞!
怎麽辦,事情朝着她完全沒有預料的方向去了,還在仙宮趕作業的爸爸會收到城裏的消息嗎?
早晚的事!
林小鳶想得出了神,冷不防,面前的鏡子裏響起熟悉的聲音——
“你瞧她那一臉驚悚,像不像去年夏天在江城度假,晚上非要逞能陪我們看恐怖片,結果全程不敢把視線集中在電視上的樣子?”
“知道逃避無用,想面對又缺乏些微勇氣。”
“嘁,不就是坦白麽,怕甚?最多你爸不要你了,小姨收留你,養你一輩子。”
“你通告排得滿滿當當,即便收留了她也沒時間照顧,還是跟我罷。”
“說得好像你工作不忙似的呢。”
“至少我有三名助理可以輪流照顧她。”
“那回頭我也多招幾個助理就行了。”
鏡子裏,兩個女人為大風筝的‘撫養權’争執起來,口吻語氣雖溫和,卻都沒有退讓的意思。
林小鳶在最初的慌亂過後聽出了人聲!
“大姨,小姨,你們怎麽在鏡子裏啊?”她站起來,弓着背向妝臺上圓形的鏡子湊近。
鏡中争執停下,似是從裏面向她望來。
九尾故意逗她:“你先回答我,燭龍不要你了,你是跟大姨呢,還是想跟小姨?”
林小鳶表情艱難:“我還是想跟爸爸的……”
這話回得太絕了,她說完之後連忙給自己找補:“不管我和爸爸的關系會變成什麽樣子,你們永遠都是我的大姨小姨!”
完畢,下意識屏息,等那二位表态。
鏡子裏沉默了一小會兒,西王母松口道:“行了,別逗她了。”
九尾噗嗤一聲笑:“我們小風筝長大了,也變漂亮了,小姨我啊,是越看越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