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退休的第17天
顧客慈的速度倒是不慢,不到半個時辰便從屋子裏出來了。
東方不敗的視線十分謹慎地先從顧客慈的衣擺往上看,見顧客慈穿的是男裝并且着裝整齊正常這才松了口氣擡眸看向站在面前的男人。
只見平日裏将頭發随意一紮了事渾身上下寫着散漫二字的顧客慈此時将頭發也用白玉簪子束起,餘下的發絲披散在身後卻并沒有像東方不敗那樣用玉環扣住發尾,而是散落在肩頭。
那張輪廓分明如精雕細琢面孔絕不會被人看出半分漂亮陰柔,額前微微散下來的碎發劉海更為男人平添了一份獨有的慵懶意味。不論是誰見了都免不了感嘆一句顧客慈的好顏色。
只不過……
東方不敗看了眼外面初春的天,問只穿了裏衣內衫就出來的顧客慈:“外袍呢?”
顧客慈眼巴巴地看向東方不敗,頗有些可憐兮兮的意味:“沒有找到合适的。”
東方不敗:“……”
含春在他身邊伺候了十多年,心思玲珑細膩,在顧客慈搬進主院之後含春不可能犯下缺了顧客慈的合身衣裳這種錯誤。
“別人家的夫人都是穿正紅,我衣櫃裏一件紅的都沒有。”顧客慈的眼角眉尾都耷拉下來,“先不說夫君都沒有明媒正娶,風光大辦,如今要去見夫君後院的妹妹們,我卻連一件能穿出去的衣裳都沒有……”
“撲通”一聲,是樹杈子上努力聽壁角看戲的雪貂被顧客慈這幅模樣驚得後爪子一滑掉進花叢的聲音。
東方不敗幾乎能聽到自己後槽牙摩擦的聲音,他目光沉沉地看向入戲十分的顧客慈:“想要正紅?夫人自去穿件淺色的,本座給你染一件如何?”
顧客慈臉上的表情沒有因為東方不敗明顯有些不耐的語氣而顯露出絲毫變化,笑吟吟道:“別人的血太臭,我嫌棄得很,我的血倒是顏色正好,前幾日滴在夫君的臉上,倒像是顆殷紅的小痣,好看極了。”
前幾日承了顧客慈人情的東方不敗心下暗惱,可面前之人拍又拍不死,留着還有大用,思來想去當下竟真的拿他沒有辦法。當即拂袖沉着臉在雕花椅中坐下,冷聲道:“含春。”
候在十幾米外卻一直關注着這邊的含春當即快步趕過來:“教主。”
“哪裏需要這麽麻煩?”顧客慈卻上前一步擋在東方不敗與放快腳步走上前來的含春中間,垂眸看着東方不敗,輕聲道,“夫君的衣櫃裏,不就有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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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不敗的手驟然收緊,在椅子木質的扶手上留下深深的五道手指印。
顧客慈站在東方不敗的身前,撐在椅子扶手的兩側微微躬下身子靠近東方不敗,用着在旁人眼中看來親昵的動作,唇齒卻未曾觸碰東方不敗的任何一寸肌膚:“夫君衣櫃後面的那件衣裳繡工極佳,顏色正紅,最是般配我不過。夫君便用那件衣裳抵了應當給我的明媒正娶,鳳冠霞帔如何?”
如果說之前的東方不敗只是微怒,此時的東方不敗身周的氣勢已然是夾雜着殺意的盛怒,他擡眸直視顧客慈近在咫尺的俊臉,冷然譏諷道:“夫人的眼睛可真的是無縫不鑽。”
顧客慈看着這雙漂亮的眼珠裏滿是怒意與一絲微不可查的狼狽,心下暗道一聲糟糕,計劃得好好的要示弱,結果看着這人口不對心的傲嬌模樣就忍不住想逗,這會兒又是逆着把人捋炸毛了。
這軟飯對他顧客慈來說怎麽就這麽難呢……
摸着鼻梁緩緩起身後退兩步,顧客慈輕咳一聲,準備及時止損率先認錯:“那就麻煩含春姑娘為我……”
“下去。”
含春對着下令的東方不敗一福身,轉身便離開了主院。
顧客慈:“……?”
東方不敗甩袖一道氣勁将敞開的門關上,從雕花椅中站起身子,冷冷開口,神情喜怒難辨:“夫人不是說想要那件衣裳?”
顧客慈心下嘶了一聲,總感覺這回好像是玩大發了,嘴上卻道:“夫君這是要答應送予我了?”
東方不敗站在原地停頓了好一會,沒再說什麽,轉身朝着內室走去。
顧客慈站在原地絞盡腦汁想着這回該怎麽順毛,還沒等他想出辦法,眼前一黑,一道陌生卻又熟悉的清淡香味頓時萦繞在鼻尖。
——是他曾經在東方不敗身上聞到的味道。
愣愣地抱着紅色的外袍,顧客慈低頭看着那還沒抖開只是看布料便能看出繡工了得的外袍,是真的有些意外東方不敗竟然會願意将自己的衣袍給他。
畢竟在古代世界的原住民眼裏,衣裳絕對是一件很私有的存在,就如同顧客慈手上的這件紅衣,從那香味中便可以猜得到東方不敗定然是曾經穿過或是長時間接觸,才會讓身上獨有的味道浸入面料裏彰顯着上一位主人的存在。
“愣着作甚?”東方不敗不耐的皺眉,“穿上。”
本來只是想逗弄一下東方不敗然後就去找外袍穿上的顧客慈動作一頓,老老實實按照東方不敗的話将那外袍穿在最外面。
正如之前顧客慈掃過一眼猜測的一樣,這是件正紅色的外袍,從面料織進去的暗紋能看出是和東方不敗此時身上深紫色的面料當屬同一款。
只不過這件衣裳卻是只做了多一半,衣擺袖口和前襟都還只是用針線粗粗釘住定位,并沒有縫制。
只不過就單單從目前的樣式來看,這件紅衣……着實不像是男裝,雖然尺寸遠遠比尋常女性要大了幾圈。
東方不敗繞到顧客慈的身後,擡起手指将想要跟着轉過來的顧客慈按住肩膀怼回去,淡淡道:“站着別動。”
金針擦過裏衫的摩擦讓顧客慈背部的肌肉下意識的收緊,他能感覺到身後人輕輕按住衣角走針引線的動作,也能感覺到衣裳原本有些偏小的尺寸随着這人手指的移動慢慢變化着。
肩寬,腰圍,臂長,前襟……
顧客慈在袖中的手握成拳又努力松開做出一副淡然又漫不經心的模樣,眼底卻翻騰着暗色的洶湧。
東方不敗自然與尋常的繡娘不同,他的走針速度極快也足夠穩,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顧客慈身上的這件紅衣便已經被完美地改成了一件正紅色的外袍,合身的尺寸與豔中帶穩的紅更襯得顧客慈俊美非凡,意氣風發。
這件衣服當初是按照他的尺寸做的,原本就不是女子的尺碼,如今放一放尺寸,倒是正合适顧客慈。
看着面前的作品,東方不敗的眼中劃過一絲滿意,他随手捋平了顧客慈肩膀處的褶皺,正欲收回手後退,卻被顧客慈擡手攥住。
顧客慈握着東方不敗的手,指腹處的繭劃過東方不敗上一瞬還撚着繡花針的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趕在東方不敗反應過來之前松開手,低低一笑:“多謝夫君。”
東方不敗的臉上飛快地劃過一絲不自在,抿了抿唇,神色不變道:“夫人如今可去得後院了?”
“自然去得。”顧客慈眉眼中寫滿了溫柔,“有了夫君的這件衣裳,刀山火海,再沒有哪處地方去不得。”
從剛才拿出那件衣裳就在心中設想了無數個顧客慈可能會有的反應。
但當真正面對非但沒有錯愕厭惡眼神反而愈發溫柔,像是得到了什麽回應的顧客慈時,東方不敗竟然再一次的在顧客慈面前出神了一瞬。
他還清楚的記得,當初他第一次在楊蓮亭面前繡花做衣時那人的表情,哪怕掩蓋得飛快,東方不敗仍舊從那雙平日裏帶着讨好懼怕的眼睛裏看出了一絲錯愕與鄙夷。
所以這一次,他選擇從顧客慈的身後開始動作,想必依照顧客慈的心性本事,那些時間足夠他掩飾住眼中的情緒。
顧客慈與楊蓮亭不一樣,比起楊蓮亭,如顧客慈這般武功不知深淺又做事看似荒誕卻進退有度的人。
若是兩人在隐去身份行走江湖時相遇,或許還會因為這有些相似的恣性行事而成為江湖知己。
在這樣一個人的眼睛裏,東方不敗不想看到曾經在楊蓮亭處試探出的鄙夷之色。
“顧客慈。”東方不敗停下了朝着院外走的腳步。
正暗搓搓用手撫摸身上衣裳的顧客慈疑惑駐足擡頭看向身前的人:“嗯?”
東方不敗背對着顧客慈:“在出去這道院門之前,本座允許你問一個問題。”
顧客慈倒是的确很想問一個問題來着。
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外袍,又瞧了瞧東方不敗身上的,這兩件明顯和衣櫃裏其他的衣裳不是一個水準的嘛。
“唔,夫君……還能,給我再多做幾件不?”顧客慈厚着臉皮小心翼翼地試探,“要不,五件?”
對上東方不敗猛然轉身的錯愕眼神,顧客慈忍痛收回了一根指頭:“四件?”
見東方不敗沒反應,顧客慈表示真的不能再少了,小聲嘟囔道:“一年有四個季節呢,春夏秋冬至少都要有一件吧……”
東方不敗深深看了顧客慈一眼,轉回頭擡步跨過了主院的院門。
而就在他轉身之後,原本掰着指頭算衣裳的顧客慈垂眸,忽而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