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退休的第12天
廖玮跟着含夏低着頭走進主院的時候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他能聽到自己胸膛中因為緊張而劇烈跳動的心髒。
但是他并沒有後悔,在看到主位上表情不愉的教主之後心下更是慶幸将心上人勸住沒有同他一起前來的決定。
能做各地鋪子掌櫃的大多數都是東方不敗知曉的人。而眼前不過而立的廖玮是如今幾個一把手掌櫃裏最年輕的,他卓越的賺錢本事是一個原因,而另一個緣由……
他是資歷最老的李掌櫃的外孫,是東方不敗舉薦并且曾經給予信任的掌櫃。
可是在上一世,這個人最後卻迎娶了向問天的徒弟,成了向問天的心腹,至死都對向問天忠心耿耿。
向問天手中源源不斷的錢財銀兩大多數都是從他手中鋪子盈利裏暗中分出去的,楊蓮亭幾次三番針對此人卻硬是找不出賬面上的不妥,難以發難。
這樣一個人,居然被顧客慈不痛不癢的幾句話便釣來投誠?
“廖玮見過教主,見過教主夫人。”
顧客慈沖着賭輸的教主大人眨了下眼睛,見東方不敗不理他,無趣地轉頭看向廖玮:“廖掌櫃可是想好了?”
廖玮撩開衣擺直挺挺跪下,目光灼灼:“倘若能達成心中所求,廖玮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哦?這麽說來,廖掌櫃以往便是渾渾噩噩混日子不曾盡忠職守?本座看那杭州的商鋪賬面做的十分漂亮,沒有半點疏漏。”
東方不敗的語氣聽不出喜怒,手裏撥弄着一條青玉短珠串,一顆一顆圓潤的玉石主子擦過白皙的指腹。
廖玮面對東方不敗的發難伏地叩首,再度起身時不慌不忙道:“小人自幼長于神教,對神教乃是忠心耿耿,二十年前小人與摯愛相知約定相守,承教主當年舉薦之情,一同前往杭州打理商鋪生意。”
廖玮雖自幼在黑木崖長大,但是與沒有父母蔭蔽教導武學的楊蓮亭不同,他的父母便是黑木崖的教衆,父親更是當年東方不敗還未發跡時便跟在身側的弟兄。
只是他自幼不喜習武,唯獨喜歡鑽研算盤經商之術,他年紀輕輕便被派往江南還是當年東方不敗發現了他的本事着力培養的緣故。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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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不敗手上撥弄珠子的手一頓。
他當年的确是舉薦了兩人前往杭州商鋪,可那兩人……
顧客慈像是看出了東方不敗那微一蹙眉思忖的緣由,嘴角微微提了一個弧度,問廖玮道:“廖掌櫃這是怕今日沒有命走出主院,所以才勸住了方掌櫃沒有一同前來?”
東方不敗掐珠子的手一用力。
是的,他當初派出去的是兩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全黑木崖都知道東方教主有了一位十分寵愛的男夫人,是以廖玮對承認自己與愛人關系并沒有多少忐忑。不過他倒是因為顧客慈的一語道破暗自心驚了一瞬。
“夫人好生敏銳!”廖玮先是對着顧客慈敬佩地拱手,然後繼續道,“去到杭州後第五年師傅病逝,小人奉命全權接管了杭州的商鋪成了掌櫃,起初在杭州時并沒有諸多事宜,直到教主……登位後不久,向左使便找上門來威逼利誘小人為其做事。”
東方不敗是怎麽上位的并不是個秘密。而如此敏感的時間點和地點,東方不敗幾乎是第一時間想到了關押在杭州西湖底的任我行。
一股森冷濃郁的殺意彌散開來。
原來早在這麽早的時間,向問天就在暗自布局計劃。
顧客慈舒服的眯着眼打了個哈欠,見廖玮跪在地上沒忍住發抖。當即起身走到東方不敗身側輕輕挨了下東方不敗的胳膊:“夫君,收收氣勢?”
東方不敗沉默着将手挪開,殺意卻在下一瞬收斂了許多。
顧客慈對東方不敗的嫌棄行為不以為意,厚臉皮地繼續站在椅子旁邊蹭殺氣。
反正這個時候東方不敗不可能在屬下面前避着他走,更不會在沒聽完緣由之前甩袖離開,大好機會不貼貼才是浪費。
廖玮咽了口唾沫定定心神才低着頭繼續道:“向左使給阿英下了毒,要求小人每月以杭州商鋪盈利的一成換取解藥,至今已獲利八千三百萬兩,這是小人這些年來做的賬本,還請教主查驗。”
說罷長出一口氣,從袖中取出一本藍皮賬本膝行上前雙手呈上。
東方不敗翻了兩下賬本就随手放到了一旁,冷冷瞧着廖玮:“已經背叛過的人,本座為何還要再用第二次?”
廖玮像是早就知道東方不敗會有此一問,不由得擡頭看了眼站在教主身側的顧客慈,暗想果然是枕邊人,對教主的了解遠勝他人,嘴上有條不紊回答:“前不久向左使從小人處提出了這一季的利潤,小人暗自順着銀兩的流向查到了幾位教中有異心之人,記錄了每個人與向左使接觸首尾的名單就夾在賬冊之中。
小人知道小人辜負了教主的信任,不應當再有任何奢望。但還請教主留小人一命為教主更好的分憂解難。”
廖玮用行動證明了他的有用。
這實在是一種十分聰明且分寸得當的行為,聰明到不像是一個被向問天如此拙劣手段便拿捏了這些年的人能想到的法子。
東方不敗不用想都能猜到是誰在背後幹的好事,當下也懶得計較,手指一重捏碎了珠串上其中一顆青玉珠,露出內裏紅褐色的藥丸。
“張嘴。”
紅褐色的藥丸被氣勁彈入廖玮口中,廖玮一噎,下意識合上嘴,那藥丸入口即化,頃刻間便順着喉頭流入食道。
廖玮知道這是什麽,卻沒想到教主會如此看重他,将教衆只有香主以上地位教衆才配服用的三屍腦神丹賜予他。
三屍腦神丹固然是劇毒,但此藥可使習武之人練功更加順遂,不會武之人哪怕中毒重傷瀕危也能吊着一口氣盡可能拖延到被救。
“帶着方英去找平一指解毒。”
廖玮大喜過望,連忙跪拜:“多謝教主!”
看着廖玮歡天喜地的離開,顧客慈伸手将東方不敗轉手就随意放在桌面上的青玉珠串拿起來細細端詳了一陣,學着東方不敗方才的動作手上一用力,珠子十分不給面子的紋絲不動。
身旁傳來一聲輕笑,顧客慈轉頭看向不知何時從賬冊裏移過來視線的東方不敗,癟了癟嘴将珠串塞回到東方不敗手裏:“夫君再捏一個給我瞧瞧?”
東方不敗挑眉:“三屍腦神丹造價不菲,極為珍貴,暴露在外不到五息便會化為濃水消失無蹤,夫人如此好奇是想嘗一嘗味道不成?”
顧客慈:“夫君嘗過的味道,我倒是的确很想嘗一嘗——”
東方不敗的眼神一變。
他當然也曾經服用過三屍腦神丹,甚至任我行那時經常故意在三屍腦神丹即将發作的日子前将他派遣出去辦事,最長的一次東方不敗整整熬了半個月的毒發,憑借着深厚的內力才抗住了毒性回到黑木崖。
但也是因為那一次,任我行對他的忌憚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最終促使任我行拿出了葵花寶典這種對東方不敗而言難以拒絕且沒有拒絕餘地的陽謀。
将手中的玉石珠串放到一邊,沒有理會顧客慈的話,東方不敗繼續低頭翻看廖玮呈上來的賬本,房間內頓時安靜下來。
顧客慈夠了桌上果盤裏的糕點,靠在東方不敗的椅子旁邊開始像倉鼠一樣用門牙一點點磨着啃,點心屑如同雪花一樣沾染上了東方不敗深色的衣角,讓東方教主額角的青筋一跳。
忍了又忍,東方不敗咬牙:“顧——客——慈!”
“唉!”顧客慈咽了嘴裏的糕點響亮地應了一聲,回看東方不敗的眼睛裏閃爍着亮晶晶的光芒。
“滾出去!”
要不是看在顧客慈或許能在他走火入魔經脈錯亂之時起到作用……
“夫君對斷袖之癖,龍陽之好如何看?”
正想着,東方不敗的思緒被顧客慈的問話打斷。
他愣了一下,想起方才廖玮因為一個男人背叛神教的事臉上便是一寒,冷聲道:“兩個男人,違背天道人倫,簡直荒唐!”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顧客慈從袖子裏抽出手帕擦着手指上沾染的點心油污。
而東方不敗幾乎是第一眼便認出了那是他出關那一日丢棄在黑木崖崖頂的那方手帕。
——竟不知什麽時候被顧客慈拿了去。
顧客慈雙手抱胸,笑問道:“楊蓮亭也是個男人,為何夫君就是對他另眼相待呢?”
“本座與那人并無任何瓜葛!”東方不敗直截了當的否認。
顧客慈立刻道:“行啊,那我今晚就去風雷堂将那楊蓮亭宰了。反正那厮又沒什麽武功,不過就是一刀的事兒。”
東方不敗站起身,陰沉道:“膽敢在本座的黑木崖妄自行兇,你當本座死了不成?”
“争風吃醋的事怎麽能說是妄自行兇呢?”顧客慈笑嘻嘻地狡辯,“平日裏可沒見教主對黑木崖的每位教衆都這般上心。如今我不過是說說,教主便坐不住了,作為一個不受寵的正室夫人,為了争寵做出什麽事來可都是情理之中——”
“顧客慈!”被連續挑釁又擠兌的東方不敗臉色終于難看了起來。
顧客慈卻驀地收起臉上的笑,深邃的眉眼輪廓讓他整個人頓時顯得鋒銳起來:“楊蓮亭比起顧客慈而言,充其量只算得上是一把卷刃的菜刀,東方貴為一教之主,武功獨步天下,為何要舍珍珠而取那魚目呢?”
說這話時,顧客慈濃密的睫毛微微垂下,陰影遮住了平日裏總是帶着笑意的眸子,在眼睫的縫隙間傾瀉出濃重而深邃的黑:“教主何不試着握一握顧客慈這把刀?”
“只要教主馴服了這把刀,”顧客慈伸出舌頭潤了潤嘴角,眼尾逶迤出上揚的弧線,唇齒間再度咬出曾經暧昧撩撥東方不敗的話,“他就會很乖的。”
語氣中不再是以往漫不經心的調笑,帶上了十成十的認真。
東方不敗蹙眉,對顧客慈此時帶着些許侵|略意味的眼神視若無睹,将手中的青玉珠串放回桌面的空匣子裏:“這又和斷袖之癖有何幹系?”
“當然有關系。”顧客慈回答,語調蕩漾,“因為這把世間罕見的刀只接受教主的美人計這一種馴服方式——”
東方不敗聞言終于看向顧客慈,神色和語氣都帶着毫不掩飾的驚訝和費解:“你竟當真喜歡男人?”
似是非常不能理解為什麽會有正常陽剛的男人不喜歡美好柔軟的女子,反而去喜歡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