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退休第5天
“教主,這是下面錢莊遞上來的假銀票,出處還未能查清。但是花家已經派了人去查這件事,想必朝廷那邊很快便能反應過來。”桑三娘将一個匣子放在桌面上遞到東方不敗面前。
東方不敗拿出來看了看,全部都是同號的銀票,幕後造假之人想必是直接仿制了雕版。
只要能做出以假亂真的銀票,同樣的方法便能做出其他編號的銀票,就是不知這幕後之人是真蠢到只想得到假銀票的利益,還是所圖更廣。
旁邊的童百熊撓了撓頭,反正此時書房只有他們三個,他也就直說道:“朝廷自己出的纰漏,咱們都是按照規矩取的銀票,兄弟們照常用不就行了?那大通錢莊還能不認怎地?!”
“這可都是一千兩的銀票,兄弟們拿什麽用?”桑三娘沒好氣的瞥了眼童百熊,嗆聲道,“這可都是咱們鋪面收來白花花的銀子兌換回來要入賬的銀票!朝廷既然已經開始查銀票案,那便總有一日會收回這些假銀票,到時候萬一朝廷空着手來要,咱們給是不給?”
“他們敢!媽了個巴子的老子兄弟們掙的血汗錢,他們還敢直接伸手要?!”童百熊聽明白了之後頓時一拍桌子瞪起眼睛。
桑三娘翻了個白眼,轉頭看向桌後兀自拿着假銀票垂眸不語的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屈起手指輕輕叩了叩桌面,淡淡道:“往下說。”
“其他倒也沒啥,就是有兄弟上報說是上官雲那厮和平南王府有來往……”
童百熊說這話的時候有些猶豫,但想起之前東方不敗說的事無巨細但凡有異的話,還是将沒有确切證據傳回來的事說了出來,“這事兒沒找着證據,上報的兄弟是當年早早跟着咱們的那一批,已經沒了。”
“平南王?”東方不敗擡眸,神色不明。
童百熊:“對,就是平南王府,上官雲那厮也不知道在搞什麽。”
東方不敗看臉色并沒有責怪童百熊調查不力的意思,這讓童百熊松了口氣,桑三娘也不再緊繃:“其實平南王倒也不足為慮,畢竟手着兵權的是太平王,那平南王也不過就是個花架子妨礙不到咱們日月神教。”
太平王。
東方不敗默不作聲。
在他的記憶裏,朝廷可從來沒有什麽平南王太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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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如何?”他不着痕跡地詢問。
“五岳劍派還是那副道貌岸然的老樣子。只不過教主閉關的這幾年倒是有不少青年俠客打出了名頭,塞北的西門吹雪約戰岳不群贏了個漂亮,當時岳不群臉上那挂不住又裝作輸得起的表情……啧。”
桑三娘這會兒想起當時線報上傳來的消息就忍不住想笑,“嵩山派的好幾個弟子被那西門吹雪追殺取了性命,列出的罪證條條是道證據确鑿,左冷禪都有些日子沒來找咱們弟兄的麻煩,光顧着擦自己家不幹淨的屁股了。”
西門吹雪,又一個沒聽過的名字。
東方不敗不再問了,此番的江湖或許日月神教還在,故人仍在,卻的的确确不再是那個曾經的江湖。
當年武功已臻化境的東方不敗曾經在江湖遍尋敵手卻無所獲,此時聽到這般的消息自然起了幾分興致,只是……
東方不敗在桌下的右手輕輕搭在左手脈搏之上,一觸而分,神色晦暗。
當初他神功大成之後內力突飛猛進,武功也如同江河彙海一般日益精進。
但随着時間的流逝,他變得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的性情,體內的寒流在經脈中橫沖直撞使得他每日都身處經脈斷裂的劇痛之中,後來更是走火入魔經脈錯亂修為大退。
若不是他當機立斷扶持出一個男寵做筏子尋機閉關療傷,想必東方不敗走火入魔的消息第二日便會插上翅膀飛到五岳劍派之中。
可饒是東方不敗也沒能料想到,他竟然會在朝夕相處之中對一個男子動了真情,一個幾乎将他的驕傲踩在泥裏辜負他卻在最後舍命抱住任我行讓他逃走活下來的人。
一個他重生以來一直不願面對的人。
“啓禀教主,夫人求見。”
婢女突然的聲音驚醒了東方不敗,他坐在雕花椅上向後微微靠,冷聲道:“進來。”
門被婢女推開,然而站在門邊的人卻讓屋子裏的桑三娘和童百熊倒吸了一口涼氣。
童百熊更是一個沒忍住罵了句髒話,只不過尾音被東方不敗掃過來的視線塞回了嘴裏。
顧客慈一身淡紫色的裙裝,這次的裙裝并沒有尺寸不合的問題,将顧客慈不該露的地方盡數遮了個幹淨,只有那白皙的脖頸露在外面,可顧客慈身形高大又肌肉分明,被裹在女裝裏非但沒有美字可言反倒多了幾分滑稽可笑。
那黑發倒是被巧手的婢女挽成發髻簪了頭面,看上去十分的典雅美麗——如果忽略顧客慈那張臉的話。
東方不敗的喉結上下湧動,半晌才開口:“誰給你化成這樣的?”
顧客慈走近東方不敗,一股濃烈的脂粉香氣頓時席卷而來,猛烈地沖擊着童百熊和桑三娘的嗅覺,距離更近些的童百熊更是一個噴嚏打出來半晌沒緩過勁,挪開視線不去看這個寬肩蜂腰身形高大的教主夫人,心裏暗暗叫苦前兩天禁地看見這人的時候不是還正常着嗎?!
脂粉是很香,但清淡雅致的時候是撩人,濃烈沖鼻的時候便是殺人于無形了。
東方不敗僵硬着身子坐在雕花椅中,表情木然地看着顧客慈那張被塗抹得比牆膩子還白的臉盤,眉毛不知道用了多厚的胭脂蓋住了原本的眉形花了兩條柳葉彎眉,紅色的胭脂在眼皮上明晃晃昭顯着存在感,還有那唇上的紅……
如果不是東方不敗曾經見過顧客慈那張臉有多驚豔俊美,他是絕對不敢相信這世上能有人将那麽一副皮囊折騰成這般的鬼樣子!
“夫君這是怎麽了?”顧客慈俯身靠近東方不敗,沒有碰到東方不敗哪怕一片衣角,身上的味道卻仿佛張牙舞爪地進攻向坐在面前的人,“這不是夫君喜歡的妝容嗎?我對着那仕女圖用心描繪勾勒了許久,夫君不滿意嗎??”
東方不敗:“……”
一旁本來眼觀鼻鼻觀心當自己不存在的童百熊和桑三娘沒忍住用眼神偷瞄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的臉一黑:“胡言亂語!本座何時讓你化成這般模樣?!”
“那梳妝櫃面上的仕女圖一看就是被翻了好幾次,夫君若是不喜歡翻看它作甚?”
顧客慈擡手掩唇而笑,這一笑臉上的脂粉竟然撲簌簌掉下了不少浮粉輕飄飄地落在東方不敗放在搭在椅子靠背的手臂上。
脂粉熟悉的細膩觸感讓曾經每日塗脂抹粉的東方不敗手指一顫,不可否認,他送那些女裝給顧客慈的确是存着想看旁人眼中男人着女裝模樣的心思。
但顧客慈卻一次又一次用事實沖擊着東方不敗已然搖搖欲墜的女裝審美。
這樣的衣着妝容……
東方不敗淩厲如刀的眼神頓時刮向屁股粘在椅子上還不肯離開的桑三娘童百熊兩人。
兩人還沒膽子大到真的敢這麽看東方不敗的房內事,當即十分有眼色地抱拳離開。
“嘶……沒想到教主竟是喜好這一口……”走遠了些之後,童百熊撓了撓臉頰,嘶了一聲,“前幾天那小白臉也算是一個男兒模樣,怎麽就……”
桑三娘心思細膩,看出了方才在房中東方不敗有不自然與惱怒。但是唯獨沒有被冒犯的殺意,心裏頓時将這位教主夫人的地位提了提。
畢竟能活到現在,這位教主夫人想必還是在某些方面得了教主歡心的。
教主的确是出關到今日都沒踏進後院一步……莫非當真是喜好變了?
童百熊:“唉,不對啊……你知道那小白臉叫啥不?”
桑三娘一頓,這才發現他們對于這位憑空出現的教主夫人竟然一無所知。
……
書房內,童百熊二人剛出去東方不敗反手就是一掌将顧客慈拍到一邊。
直到鼻尖那股濃郁到膩的脂粉香氣淡了些才如釋重負地揉了揉額角。
“你到底想做什麽?”
“什麽做什麽?”顧客慈漂亮的眼珠裏寫滿了無辜,“這不是夫君送來的衣服首飾?我只是不忍心埋沒了這麽好看的衣裳,梳妝打扮一下而已。”
東方不敗冷笑:“本座或許的确殺不了你,但是讓你日後不得靠近黑木崖半步只是一聲吩咐罷了。”
這般不經逗,唉。
顧客慈提着裙擺施施然在方才桑三娘的位置上坐定,雙腿交疊身子向後靠,一只手擡起撐着腦袋笑道:“我只是仰慕東方教主的威名,教主何必如此拒人于千裏之外呢?”
“不準笑。”東方不敗面無表情。
這人臉上平日裏看着也算光滑無瑕,怎地上了妝這麽多褶子?
顧客慈很聽話地收起唇角的弧度,估摸着東方不敗的忍耐怕是已經到了極限:“我既然是夫君的夫人,夫君是不是應該多陪陪空閨寂寞的夫人?”
東方不敗的視線在顧客慈的臉上找不到聚焦點,最終停留在顧客慈的眼睛上。
即使妝容荒誕,那雙眼睛也依舊如同最上好的黑珍珠一般內蘊漂亮,半晌才開口吐出一個字:“哦?”
“夫妻恩愛,琴瑟和鳴,自然是要先同房才是——”顧客慈狀似害羞地低了頭,感受到東方不敗身上一觸即發的怒意和殺意,語調一轉又柔柔道,“但夫君與我畢竟相識不久,夫妻情分淡薄,那便……先從同院開始習慣好了。”
一副好不委屈又善解人意的模樣。
“本座只給你一次機會,你究竟想要什麽。”
東方不敗本就為數不多的耐心在顧客慈幾次三番踩着他痛點胡鬧的行為中已經消耗得一幹二淨,他打開桌上放着的小匣子揮袖推到顧客慈面前,裏面是一小堆金瓜子。
“不說,就給本座滾出黑木崖。”
顧客慈伸手撚起被放在最上方的那顆,柔軟的金子表面還殘留着雪貂的牙印,委屈道:“我想要的不過就是和夫君朝夕相處罷了,夫君為何如此猜忌于我?”
這麽快就能将他一路走來用的金瓜子盡數追回,這日月神教還真是不簡單呢。
“朝夕相處?”東方不敗挑眉,“看來本座的院落的确有東西能讓夫人安眠無憂?”
顧客慈自上黑木崖便沒有入睡這件事并不難調查。事實上,他也并未調整呼吸做出熟睡的假象,他昨日在東方不敗面前突然入睡的蹊跷,任誰都能想到顧客慈的睡眠情況有異。
顧客慈對東方不敗有所圖謀,這才能讓東方不敗接受顧客慈的存在。
畢竟想要留在這位心思細膩又陰晴不定的教主身邊。若是真的沒有什麽把柄攥在對方手裏,做慣了上位者的教主大人怎麽可能放心的下?
顧客慈眼神哀怨的掃了一眼東方不敗:“夫君家大業大,養一個吃不了多少又不會平添麻煩的夫人又有什麽難的呢?”
“是不難。”得到答案的東方不敗臉色很平靜,垂在手指輕點扶手,冷聲道,“但日月神教不養廢物。”
顧客慈若想留,便要證明他的價值和本事。
顧客慈的視線在東方不敗的身上轉了一圈,忽然起身繞過桌案走到東方不敗身邊俯身靠近他的耳畔。
東方不敗因為那再次襲來的濃烈脂粉氣蹙眉屏息,卻聽到那道不再故作女子嬌柔的嗓音恢複了他本來的低沉,意味深長道——
“夫君的忍耐力着實令人佩服,畢竟走火入魔可是很痛的——”
濃烈俗豔的脂粉氣和男人身上一瞬即逝的危險戰栗荒誕地交織在一起,東方不敗的瞳孔驟然一縮,擡手攥住顧客慈的手腕,手指用力扣在了這人的脈搏命門之上。
顧客慈“哎呀”了聲做出吃痛的樣子,嗔道:“我哪裏有胡鬧?夫君送來這些不就是想看我梳妝打扮成女子模樣,怎地我來了,夫君卻不曾正眼瞧我一下呢?”
東方不敗放開顧客慈根本把不出深淺的脈門,面上辨不出喜怒。
顧客慈卻反手攥住東方不敗的手指,一股溫熱的內力從兩人手指相接的地方順着經脈流轉到東方不敗體內,猶如帶着暖意的春水滋潤傷痕累累的經脈。
“夫君內力深厚武功高強,世間能解決夫君走火入魔之人寥寥無幾,而我卻是其中之一。若是養了我,夫君便再也不必承受經脈錯亂走火入魔之苦。”
“我會很乖的。”顧客慈放開東方不敗的手,手指在退開時在東方不敗手背上輕輕一劃,壓低聲音溫柔呢喃,“不知夫君……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