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信來了。
家寧正在整理房間,把不要的東西扔掉。
家寧爸爸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貨進門,嘴裏叼着一封信。
“嗯嗯……”寧寧。
家寧出來,看見父親這副模樣,也不好意思笑,趕忙取下信。
“呼,累死了。”家寧爸爸籲出一口氣。
“爸爸,你先休息,這裏我來整理。”家寧笑,她是個幸福的女兒,父母都不來橫加幹涉她的生活,也不作興私拆她的郵件。
把父親置辦回來的年貨放冰箱的放冰箱,進儲藏室的進儲藏室,一切完畢,家寧坐下來看信。
家寧,請允許我冒昧的提出見面的要求。
水鳥仿佛思量良久,在整張信紙的最後,寫了這樣一句。
我會在五角沉降花園內等你直到這一日結束,我将穿白衣黑褲。
家寧遲疑,去,或者不去?會不會又是一個讓她傷心失望幻滅的騙局?
納納還未出發去加州過她的寒假,聽說神秘的水鳥提出見面,妩媚的大眼一瞪。
“去!為什麽不去?如果他真誠要和你交往,自然是要見他的。如果不是,我把他揍得鼻子出血。”
納納挽衣撸袖,一副功夫女郎的模樣。
家寧想了想,然後笑。可不是,願意花這樣一番心思,只是要騙她,但她至少享受了一段開心時光。那麽,即使是一個騙子,也不妨見他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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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面當日,納納很花了心思打扮素來簡約派的家寧,一件白色cashmere雙翻領毛衣,配一條灰色直管長褲,穿一雙尖頭牛皮平跟短靴,外面罩了一條米色風衣。
家寧堅持不肯披頭散發,納納拿家寧沒轍,只能任家寧将頭發紮成一束馬尾巴,用帶黑水晶的發圈紮住。
等兩人整裝完畢,一起出門,才走到樓下門廊,便有穿制服的中年男子上前來問好。
“沈家寧小姐,你好。”
家寧同納納互看一眼,不知道他的來意。
“我家水鳥少爺派我來接你,鄙姓任。”
家寧發誓她看見司機眼裏閃過的笑意,隐忍克制,但,他掩藏得并不成功。
司機引家寧和納納到停在門廊外花壇邊的黑色Benz旁。
低調有禮,不算張揚。這是家寧對水鳥為人的印象。
“那麽我呢?”納納有意為難司機。
“許納納小姐是嗎?水鳥少爺說如果你有興趣的話,也請你賞光。”
納納原就是要跟家寧一起去,替家寧把關的。
現在聽他這樣說,更是當仁不讓,上了車。
司機嘴角的笑意更盛,這樣兩個性格迥異的女孩子,竟然做了這麽久的好朋友,不曉得是誰遷就誰多一點。
一路上,車裏都流瀉着優雅輕柔的音樂,司機并不多嘴,車子開得沉而穩。
等到了沉降花園,停妥了車,司機替家寧納納開門,目送她們進入花園內。
花園裏頭有不少人。鍛煉身體,溜滾軸溜冰,看書。
家寧努力在為數不少的人群裏尋找白衣黑褲的目标。
驀然,家寧看見一個穿白色套頭毛衣黑色牛仔褲的男孩子坐在臺階上,耳朵裏塞着耳機,正埋頭看東西。
納納也看見了,推推家寧。
“會不會是他?”
“不知道。”
“那我們走近點看。”納納拖着家寧就往男孩子方向去。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得家寧已經可以清晰地看見男孩子頭頂形狀完美的發旋。
男孩子似乎感覺到灼灼目光的注視,慢慢的,輕輕的,擡起頭來。
家寧仿佛被施了魔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倒是納納,錯愕不了幾秒,脫口喊:“任海鳴!怎麽會是是你?”
白衣黑褲的任海鳴合上手裏的書,摸起一旁擱着的手杖,有些費力地,站了起來。
“你、你、你怎麽……”納納幾乎口吃。任海鳴在大學圈子裏,也算得上是風雲人物運動全才,網球籃球排球短跑長跑都很拿手,怎麽如今要拄手杖?
“你好,許納納同學。”他向納納微笑,然後轉向家寧,往日陽光般燦爛的眼睛裏,竟有些許情怯。“你好,家寧。”
納納看這兩人的情形,突然笑了笑,她才不要當一百只光的電燈泡。
納納悄悄離開了,把家寧留給任海鳴,她很放心。
家寧怔怔望着眼前這個在去年情人節教人期待失望落淚的男孩子,胸口有種難以名狀的滋味,憋得她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家寧。”任海鳴道歉。
“為什麽騙我?”家寧才不要聽道歉,她要知道理由。騙她很好玩麽?先是爽約,然後又鮮花禮物小紙條地來撮哄她,再是道歉。
不不不,家寧不領這個情。
“可以陪我坐一會兒嗎?”任海鳴神色有些黯然,右手拍了拍右腿,“它現在不中用了,站不久。”
家寧雖然胸中盈滿氣憤,卻還是扶着他坐了下來。
家寧看得出,他是真的站不動了,那條腿有點顫抖,額上也冒汗。
“我知道你一定很氣憤,覺得我戲弄了你。可是,家寧,請你原諒我身不由己。”任海鳴分了一只耳機給家寧。“請聽我解釋。”
耳機裏,傳來張學友的歌聲。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兒也謝了……
家寧疑惑地轉頭看着他。
任海鳴朝家寧笑了笑,伸出右手。然後把右手的衣袖拉了上去。
家寧看見一條長而猙獰的刀疤,盤踞在他明顯瘦了很多的手臂上。
“我出了事故,在醫院裏治療了很久。這條手臂,神經受到傷害,已經不象以前那麽靈活自如。我現在學習運用左手。”他輕聲說,低垂的睫毛下是淡淡的悵惘。
家寧想起了自己收到的第一份包裹,那是他用自己不靈活的右手和笨拙的左手完成的嗎?
“我不願意你看見我躺在床上不能動彈自理的模樣,所以,寧可教你失望,也沒有立刻聯系你。”他聲音又低了一分。“可是,家寧,我是那麽喜歡你。好不容易鼓足勇氣約會你,卻讓你一個人聽音樂會,我很內疚。”
“所以你匿名送禮物給我。”家寧覺得心底一角,倏忽柔軟。
任海鳴點點頭。他不想傷害家寧細膩柔軟的心。
“你覺得自己身體已經不複從前,所以把名字拆開,海鳴,水鳥。”家寧此時豁然開朗,她早應該想到的。
任海鳴又點了點頭,他是能言善辯的,可是面對喜歡的女孩子,便無由地腼腆羞澀。
家寧仔細打量他,他的皮膚較之從前,蒼白了些,身材也瘦了,肌肉沒有以前結實。
然而,家寧卻替他慶幸。雖然他沒有詳細描述,可是家寧相信,那一定是一場重大事故。他能活下來,他們能見面,消除誤會,已經是命運的善待。
“我,可以繼續和你見面嗎?”任海鳴問家寧。家人都怕女孩子嫌棄他,一直不贊成他見家寧,怕他傷心。可是,他相信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所以執意以這樣的面貌,和家寧見面。
家寧輕輕握住他的手。
“當然,我還要聽你跟我講NBA歷史,一起讨論究竟是林語堂的小說吸引人還是張恨水的小說有魅力,然後去看好萊塢大片和歐洲文藝電影。”他們在通信時常常聊起這些。
任海鳴聽了,臉上露出連陽光也為之失色的笑容來。
“累不累?冷不冷?我先送你回家吧?”家寧握緊他的手,感覺他的手有些微涼意。
“好。”任海鳴體力大不如前,他也不想強撐。在家寧面前,他可以做真實的自己。
出了花園,司機已經将車停在花園前來接任海鳴,他上車,朝家寧揮手。
“下次見。”任海鳴期待地說。
“下次見。”家寧微笑着允諾。
家寧自己散步,往公交車站去。
背後忽然隐約傳來交談聲。
家寧并不愛聽人是非,可是,交談裏的名字吸引家寧聽下去。
“剛才那個好象是任海鳴。”甲女問。
“是他。”乙女肯定。
“怎麽會瘸了?”
“聽說是去年情人節那天去買花,不慎被車子撞了。活是活了下來,但是卻落下後遺症。”乙女口氣不無惋惜,帶點可憐。
“唉,好好的一個帥哥。”甲女嘆息,“又少了一個帥哥。”
“是啊。聽說他那個女朋友在他住院的時候就把他給甩了,一次也沒來看過他。”
“真現實。”
“可不是。”
家寧閉了閉眼,沒有繼續聽下去。
原來,還有這些她不知道的事。
原來,在她和納納各自療養心傷的時候,他,一個人在苦苦掙紮。
她不知道,她錯怪了他。
可是,他還是一如繼往地,喜歡她,送花給她。
家寧回到家,納納正坐在客廳的沙發裏喝家寧媽媽熬的八寶粥,看到家寧進門,連忙把剩下的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