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趙紫薇非要追着雅治跑出來幹什麽，恐怕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因此等到了外面的咖啡店坐下，她自己也很快承認：“我覺得卓鶴有點大男子主義，什麽都不告訴我，整天只是說不用我管、不要我分心，就好像他能處理一切似的，還是舅舅您比較坦誠。”
“這有什麽奇怪，我妻子也不清楚我在忙什麽，哪個男人會跟別人分享自己的煩惱？那樣活着還有什麽用處？”泷本雅治平日說是風度翩翩、倒也深不可測，沒想到會如此自負。
趙紫薇呆若木雞：“你們家直男癌是祖傳的吧？”
泷本雅治被她逗得大笑起來：“都是中國人，你怎麽一點都不像我姐夫？”
“……廢話，中國十三億人。”趙紫薇吐槽完畢，提起自己的正經目的：“其實我是想問問您，關于卓鶴爸媽的事……”
雅治沒有父母，僅比他大十歲的優香就是他最重要的親人，所以提起這些，他也收斂了許久沒有出現的輕松笑意，回答道：“你應該知道了，當時卓鶴躲去中國，是因為老會長忽然急病垂危，我姐姐身為女人沒有繼承權，而卓鶴想要繼承就要等到成年，很多跟着老會長多年的人都動了不軌之心，态度最為出挑的，是個叫南田浩二的家夥，作為老會長最得力的助手的他，掌握了松川會大量資源，為了唾手可得的利益，三番五次刺殺卓鶴，包括後來我姐姐、姐夫的慘死，都拜這渣滓雇傭的殺手所賜。”
自古以來，豪門多敗事，紫薇雖然痛心，卻不算吃驚：“今天有聽伊藤說，他畏罪自殺了？”
雅治冷笑：“什麽自殺？我和卓鶴追查多年，不僅找到了他動手的種種證據，還發現為他提供途徑和線索的真兇另有其人，可惜過程中不小心走漏了風聲，還未來得及付諸什麽行動，南田就暴死家中了。”
趙紫薇大概明白他的意思，點頭道：“所以當時幫他做了案的人，就是後來逼死他的人，恐怕現在對卓鶴步步緊逼的老頭子們，個個有份。”
“這是最壞的情況。”泷本雅治說：“這幾年，我們仍在堅持尋找南田浩二的獨生子，盡管希望渺茫，但是為了姐姐和姐夫，是絕不可能放棄報仇的。”
紫薇親人各個安好，她雖覺得血債血償未免執念太深，卻也因為自己無法親身體會各中感受而沒妄加評論。
“小鶴不願意你在他身邊，是怕你和卓先生一樣成了松川會的犧牲品。”泷本雅治喝了口咖啡：“但是身為他的舅舅，我倒是希望趙小姐堅定些，我還在等着抱外侄孫。”
趙紫薇知道原委，稍微安心，托着下巴哼哼：“想得太早了，我們可是純潔的男女關系呢！”
從十幾歲就在外面花天酒地的雅治聽到此話，瞬間就被咖啡嗆了個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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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川會主卧房雖然占了宅院裏最好的風水位，卻仿佛受了詛咒般，一年四季涼飕飕、冷冰冰的滿是陰寒，大概源于寂寞太久了吧？
卓鶴三年前繼任後才名正言順的搬入，再往前的住客，是他獨自在此睡了大半生的外公。
這個屋子幾十年沒有聽過歡聲笑語，恐怕它若有靈，如此無精打采也算不奇怪了。
日複一日坐在燈下看書的面癱君，忽然發現自己莫名的開始走神，再瞧瞧時間，已過十點十分。
果然有期望就會叫人失常，從前趙紫薇不在這裏的時候，每天和每天都沒什麽不一樣，他也就心如止水，坐看雲起雲落了。
半個小時又悄然過去。
“當當當當！”伴随着陣陣輕快的腳步和快樂的語調，格格大人終于拉開門回到家，笑嘻嘻的跳到卓鶴面前，歡天喜地的追問：“好不好看？你快說，好不好看？！”
她不知纏着雅治從哪裏買了件藕粉色的和服，繡工精致，輕巧可愛，襯着那張無需任何裝扮的俏臉，像是個商店櫥窗裏的人偶娃娃。
卓鶴本來沒用心在翻書，聽她這樣講，反倒瞥了眼就低下頭：“還好。”
“你也嫌棄我！你舅舅就一直嫌棄我，說只有你媽媽穿和服才漂亮，你們全家都是刻薄鬼！”趙紫薇扔下手裏的小包，郁悶的罵道。
卓鶴從未掌握哄人的天賦技巧，自己把女孩子惹惱了，也只是淡淡地擺事實：“穿什麽，你都還是你啊。”
“不跟直男說話！心累！我去洗澡！”紫薇扭頭要走掉，卻又被他拉住手腕。
“想看你的笑，多過于華麗的衣裳。”卓鶴認真的表态。
趙紫薇瞬間羞赧，雖然企圖憋着，卻還是忍不住樂得露出可愛的小牙。
卓鶴讓她坐到自己身邊，又清楚的說：“如果你總喜歡往外跑，除非是陪表舅，否則我會叫人跟着你的，雖然小時候不喜歡父母這樣對待我，可也沒別的好辦法。”
“知道了。”趙紫薇竟然聽話，沒有反駁。
卓鶴稍微安心，忽然從茶幾上的花瓶中掐了朵像緞子布似的紫薇花，輕輕的別在她的發絲間，又傾身吻上她的唇。
這深夜間僅剩不多的溫存，讓格格大人的少女心又複活了，捏着和服緊張到心跳加速。
片刻之後，卓鶴低聲道：“你臉紅了。”
紫薇眨眨眼睛，又笑了起來。
倘若生活只剩下眼前的良辰美景該多好。
她扭頭瞧了瞧這不知道年歲的華麗大屋，問道：“我能看看你媽媽的照片嗎？”
并未猶豫的卓鶴，起身去裏屋的櫃子裏拿來了相冊。
趙紫薇好奇的翻起來，泷本優香在那些老相片的模樣，仍舊和記憶裏一樣完美，不知道那些口口聲聲懷念她的人們，是如何忍心集合起來，成為殺死她的劊子手的。
翻着翻着，紫薇又跟發現新大陸似的指着優香和小卓鶴的合影說：“哇，你正太時期就是個面癱呀！呆呆的，好萌！”
從未被人用“呆”形容過的卓鶴，倒是淡定，反問：“那你呢？”
想起家裏那些穿着公主裙玩泥巴的黑歷史，趙紫薇壞笑：“不告訴你。”
卓鶴不以為然的重新拿起書本。
紫薇趁機躺到他腿上賴着，剛決心去洗澡的勤快勁兒也沒了，閉上眼睛，假寐很快就成了熟睡。
世界一片安寧。
卓鶴輕輕地撫摸着她的腦袋，有那麽一瞬間的錯覺，爸爸媽媽回來了，暹羅貓回來了，少年的自己回來了，歲月靜好，什麽都不曾改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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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要替面癱君分擔的格格大人，還真的照着會規學習起來，每天一身規規矩矩的和服，焚香沐浴、打掃靈堂，幫魚貫而來的客人準備各種茶水點心，笑的溫柔可親，也未再惹什麽麻煩。
若不是太了解這姑娘的秉性，恐怕就連卓鶴也會被她乖到不行的樣子欺騙了。
果然，四處偷聽打探了一周多，格格大人就趁着吃飯的時候，鬼鬼祟祟的拿出張支票來說：“那個……你是不是有公司需要資金周旋呢？”
卓鶴放下碗，皺眉看向她。
“這個是我從前做廣告啊，炒股票啊，投資朋友公司之類的積累下來的，雖然不是很多，但也絕不少了，你拿去用吧。”趙紫薇不是個特別熱愛奢侈生活的人，她在北京甚至連個房子都沒買過，積蓄通通拿出來，的确是個令人咋舌的數字。
卓鶴當然不會想要：“不用了。”
“講好了我要養你的！”趙紫薇笑，硬是把支票塞進他手裏：“一時間叫我拿更多也沒有了，但以後我還會有別的辦法，如果你願意去北京投資，那就更簡單了！”
“想和委員會競争，這是個無底洞。”卓鶴沒有撒謊。
“我知道！但我是和你站在一條船上的！你不要小瞧我，也不要把我推開好不好？”趙紫薇握住她的手腕：“我以後會叫那些老頭看看，老娘也不是好欺負的！”
卓鶴沒再多說什麽，曉得就算今天把支票撕了，日後紫薇還是會給雅治送過去。
比起有限的金錢，更令他印象深刻的，是這個姑娘沒有保留的幫助自己的心。
反倒是此刻接受下來，她便沒辦法控制自己到底用不用了。
想清楚後，面癱君便說：“謝謝。”
趙紫薇松了口氣，立刻拿起飯碗香甜的吃了起來。
卓鶴輕聲問：“你真的不給自己留退路嗎？”
趙紫薇吃着東西聲音含糊不清，回答得卻非常自然：“大不了，最倒黴的結局，就是陪你一起挂了，怕什麽，十八年後……”
“別胡說了。”卓鶴彈了下她被蝦球塞得鼓鼓的臉蛋。
紫薇差點噎住，咕咚咕咚喝了半杯果汁，認真的說：“因為我不想要更差的結局，不想讓你找到機會再丢下我。”
卓鶴搖了搖頭，情不自禁的說道：“你總是這樣，就算想走，也許我也舍不得了。”
“啊！”趙紫薇忽然拿出手機：“你再說一遍，我要錄下來、錄下來！”
卓鶴僵硬地用手擋着鏡頭，不得不承認，這丫頭雖然在某些方面成熟了不少，可在另一些方面，卻幼稚的永遠都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