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發賣
書琴看到李媽媽之後也是紅了眼眶，盡管她之前曾經好幾次來看過李媽媽，但每一次的感覺都不一樣，她覺得這次的李媽媽比她上次見到時又蒼老了幾分。李媽媽之前對她和竹韻，梅香都是頗為照顧的，樂逍遙裏就李媽媽一位年長的伺候蘇燦的貼身媽媽，書琴三人對于李媽媽也是尊尊敬敬的，這下看到李媽媽成了這副樣子，心裏是既心酸又難過，在心裏又對林姨娘記了一筆，同時更加讨厭她了。
蘇燦并沒有立刻上前去，她和書琴在一個角落裏站了一會兒。
看得出來，李媽媽在這裏并沒有多高的地位，她身邊的衣服還有一大堆，就有一個年輕的丫鬟又抱着一堆衣服走了過來，扔在李媽媽的面前，“李媽媽，這些你也一并洗了吧，我還要去給林姨娘送東西呢。”
李媽媽手下的動作沒有停，她沒有擡頭看站在她面前的丫鬟，“你別以為攀上了林姨娘就不用做這些事情了，人家壓根就沒講你放在眼裏，還真以為自己能飛上枝頭了，再怎麽樣也是個奴才。”李媽媽雖然善良心性直率，但這并不代表她就會任人宰割。
那年輕的丫鬟見她拒絕了，伸出腳踢了一下面前的木盆，嘴裏還在說着，“哼，你這老婆子，就算你是大小姐院子裏的掌聲媽媽又如何，還不是被林姨娘調到了菏這裏做雜役，我看呢，你也不可能在回去伺候大小姐了，還是在這裏好好的洗你的衣服吧。”
“對啊，你還是安安分分的洗你的衣服吧，別想些不切實際的，你睜大眼睛瞧瞧，可別認錯了主子。”
“你什麽意思，別這麽不是好歹，我告訴你，林姨娘遲早成為這府裏的女主人，等我被林姨娘調到她院子裏，看我怎麽對付你，大小姐恐怕早就将你忘的一幹二淨了吧。”
李媽媽沒有再說話，專心的做手底下的事情，林姨娘當真是打的一手好牌，收買人心很順手，将手都伸到了這後院的角落裏，恐怕在府裏其他的下人們看來，林姨娘遲早是這蘇府的女主人，所以，這一個一個的都上趕着去巴結。
丫鬟的得不到李媽媽的回應，覺得無趣，揚起下巴轉身就走，卻被面前站着的兩個人堵住了去路。
這個年輕的丫鬟來蘇府還不到一年，自然是沒有見過蘇燦的，所以，此刻，她看見蘇燦和她身旁的書琴，也是一臉茫然。
雖然她不知道蘇燦的身份，覺得蘇燦面生的緊，但蘇燦着一身緋紅色織錦妝花錦衣，頭上插着一支镂空蘭花珠釵和一支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鸾點翠步搖，明明是很簡單的裝扮，卻處處透漏出不凡的氣質。所以，她此刻也不敢怠慢，生怕得罪了面前的女子，說不定是府裏請來的貴人。
那丫鬟微笑着開口說，“不知這位小姐來此處是……”
那丫鬟還未說完，書琴就呵斥出聲，“大膽，誰給你的膽子這樣和大小姐說話。”蘇燦一直靜靜的站在那兒，就是不說話也讓人不容忽視。
那丫鬟驚愕了一下，瞬間就變了臉色，她剛才和李媽媽說的話也不知道蘇燦聽見了沒，她“啪”對我一聲，跪在地上，“奴婢有眼無珠，冒犯了大小姐，還請大小姐恕罪。”
蘇燦低頭，笑盈盈的說，“怎麽，不認識我呀，我看你剛才不是說的挺起勁的麽，現在怎麽怕成這樣，怕我對你做什麽啊，你不是巴上了林姨娘，這府裏的女主人麽，怎麽會這樣啊。”
丫鬟的心裏一個咯噔，沒想到大小姐居然聽見了她說的話，她來蘇府快一年了，都沒有見過大小姐一次，這府裏對我奴才們都在傳，大小姐是因為惹怒了老爺，被老爺趕到寺廟去清修了。但後來聽說，傳這些話的奴才們都受到了懲罰，漸漸的，就沒人再敢提這件事了。
不論這件事是否是真的，但大小姐現在就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而且府裏的人都知道大小姐和林姨娘不合，她剛才那樣說，恐怕已經是觸碰了大小姐的禁忌。
丫鬟哭着向蘇燦移近了一步，抓着蘇燦的裙角哭喊着，“大小姐，是奴婢不長眼，奴婢知錯了，求大小姐開恩啊。”
蘇燦俯身拍掉丫鬟的手，不緊不慢的說，“你急什麽，我又沒說要把你怎麽樣。”
經過這麽一番鬧騰，這邊的動靜自然就引起了李媽媽的注意。
李媽媽看着站在她不遠處的蘇燦和書琴，不敢置信，她伸手在自己身上胡亂摸了兩把，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是真的，不是幻覺，蘇燦回來了。她欣喜的走過去，“大小姐，你……”她想說你終于回來了，但轉念一想蘇燦離家的事情沒幾個人知道，又生生止住了。
蘇燦對着來人扯出了一抹發自肺腑的微笑，“李媽媽，你受苦了。”
李媽媽連忙擺手，“不苦，不苦，這算什麽。大小姐，你怎麽來這兒了。”
“李媽媽，瞧你這話問的，小姐來這兒，自然是接您回去的，這兒哪是您呆的地方，樂逍遙可離不開你呢。”書琴看着李媽媽，抿唇一笑，怎麽這李媽媽在後院呆的時間長了，腦子都不轉了。
蘇燦側身對書琴說，“好了，別貧了，快去幫李媽媽收拾東西。”
書琴和李媽媽離開後，蘇燦看着面前淚眼婆娑的丫鬟說，“你叫什麽名字。”
“回大小姐，奴婢名叫翠玉。”
“這名字到起的不錯，來府裏多長時間了。”
“十個月了。”
蘇燦笑的意味不明，“十個月，那這時間也不算短吧。人看着挺機靈的，怎麽腦子就拎不清呢，。”
“大小姐。”翠玉一時沒明白蘇燦話裏的意思。
“林姨娘許了你什麽好處，瞧你忠心耿耿的，林姨娘自己恐怕都不知道還有你這麽一個對她衷心耿耿的丫鬟吧，翠玉，你看着挺機靈的，怎麽在有些事情上就看不透呢，是誰告訴你林姨娘是這府裏的女主人，我怎麽不知道啊。”
翠玉之前就知道大小姐和林姨娘不和，現在自己說的那些話被蘇燦聽見了，她頓時就覺得自己的日子要到頭了。
她哭着對蘇燦說，“大小姐，奴婢也是聽別人說的，奴婢什麽都不知道啊，大小姐，你要相信奴婢，奴婢知道自己一時失言，奴婢知錯了。”雖然翠玉之前在李媽媽面前威脅說，林姨娘重用她的時候，一定不會給李媽媽好果子吃，但其實她自己心裏清楚，林姨娘根本就不可能記得還有她這麽一號人，怎麽可能會為了她得罪蘇燦。所以，她只能靠自己。
蘇燦看着哭的梨花帶雨的翠玉，好笑的挑眉，“哦？聽別人說的，那你給我指指，是誰說的，指出來了我就不對你追究，你知道的，這做奴才最重要的就是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別随意猜測主子的事情，傳主子的謠言可是大忌，想必這個道理你也是明白的吧。”
蘇燦說的翠玉一怔，連哭都忘了，這件事根本就沒人和她說過，一切都是憑借着她的觀察，自己猜測的。這會兒，蘇燦讓她指出來，哪裏有人讓她指啊。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怎麽了，讓你說是誰說的就這麽難，還是說，你不願意說啊，你就這麽護着她呀。”
“大小姐，我……”
蘇燦看着結結巴巴，淚痕滿面說不出一句完整話的翠玉，微微俯身說，“你怎麽了，說個話結結巴巴的。難不成這裏面還有什麽隐情啊，我給了你機會，說不說可在于你。”
翠玉“我……我……我……”了半天，還是沒說出一句話。
最後，只能一個勁的磕頭認錯。
書琴和李媽媽出來的時候，翠玉的額頭已經磕的紅腫破皮。這翠玉也是使了勁的。
“小姐，她怎麽還在這兒啊。”書琴指着發髻淩亂的翠玉，驚訝的說。
蘇燦無奈的說，“她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你說我能怎能辦。”
書琴對林姨娘是深惡痛疾的，她看着翠玉憤憤不平的說，“小姐，和她這種人還有什麽可說的，一邊巴結着林姨娘，一邊又來求着您，這種牆頭草，說的話您可不能信。”
蘇燦笑着搖頭，“你這小丫頭。”
“翠玉是吧，你就對林姨娘這麽有信心，要是我不做點什麽，是不是你們以為我樂逍遙的人都是可以随意被欺負的。”
“大小姐……”翠玉擡起頭無措的看着蘇燦。
蘇燦繼續說道，“李媽媽是這府裏的老人了，撇去她是我院子裏的掌事媽媽不說去，就單憑她的資歷，也不是你這個小小的丫鬟可以欺負的。更何況，你來蘇府都十個月了，不會不清楚，我是最護短的。”
“所以……”蘇燦附身挑起翠玉的下巴，望着她的眼睛，“你剛才這麽欺負我院子裏的人，你說我能饒過你嗎？”
“大小姐，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了，是奴婢有眼無珠。”
“李媽媽，我不是故意的，求你幫我勸勸大小姐吧，是我錯了，不該那樣對您。”翠玉知道蘇燦是為了李媽媽出頭，她轉身抱着李媽媽的大腿求情。通過這些日子的觀察，她知道李媽媽是個心軟的。
“都收拾好了。”蘇燦問向書琴。
“好了，李媽媽也沒多少東西。”
蘇燦：“那走吧。”這地方蘇燦不想再待下了。
“是，小姐。”
翠玉聽着她們的對話，心裏一喜，大小姐這麽做是不是代表着就不再追究自己了，她咬緊唇，低下頭，斂去眼底的欣喜。
“小姐，那她……”書琴指着還跪在地上的翠玉。
蘇燦沒有回頭，“去找個牙婆子發賣了。”
“是。”
“大小姐，大小姐……”翠玉跪的時間有些長了，膝蓋發麻，突然站起有些還有些不穩，走了兩步都沒能追上蘇燦，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蘇燦一行人越走越遠。翠玉是被他爹賣進蘇府的，因為嗜賭成性，還不了債就只能發賣女兒。
翠玉打心裏是不想離開蘇府的，雖然她只在後院做着雜活，但她一直對自己有信心，相信自己能得到主子的青睐。而到了牙婆子的手裏還不知道會過着什麽樣的生活，會被賣到哪裏去，而通常被大戶人家趕出去的丫鬟都不會找到一個好的下家。
翠玉不甘心，但她現在無能為力，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想着未來的日子，她心如死灰的癱坐在地上，目光空洞。
李媽媽已經有一年的時間沒有踏足樂逍遙了，突然回來，一時之間還有些感慨。她看着熟悉的院子，熟悉的牌匾，登時就紅了眼眶，“我還以為，以後都不能在小姐您身邊伺候了呢，沒想到……。”沒想到還能再回來。
院子裏的紫薇花開的正好，看樣子已經開了有些時日了，地上鋪滿了落花，淺淺的一層，露出底下的青草，和李媽媽心中的場景一模一樣。
蘇燦看着盛開的薔薇笑道，“李媽媽，以前是我不在，才會讓你被人欺負了，但是，既然現在我回來了，就不可能再讓你受欺負的，我樂逍遙的人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能随便動的。”
書琴也在一旁說道，“就是，李媽媽，瞧你說的可怕的，小姐怎麽可能不管您呢，再說了，後院那哪是您呆的地方，樂逍遙還是需要你的。”
李媽媽心裏一暖，果然在這裏才最有人情味，不過，她還是笑着說書琴，“你這丫頭，當着小姐的面兒，怎麽越說越離譜了。”
一直等在屋裏的竹韻和梅香聽見院子裏的動靜，出了屋子，看見李媽媽後，眼裏都是欣喜。
梅香還好點，可能是經常去看李媽媽，也可能是因為她性格的原因，雖然淡定，但也明顯的能從她臉上看得出很高興。而竹韻則是什麽都表現在臉上，圍着李媽媽叽叽喳喳的說個不停。
李媽媽也是好久沒看見竹韻了，在後院一個人一年多，她也是想這三個丫頭的，尤其是每天都像個開心果似的竹韻，她已經好久沒有看到這樣的笑容了。
經過一上午的折騰，蘇燦回到樂逍遙的時候已經是太陽高挂了，她簡單的用過午飯，囑咐了李媽媽一些事情，就去休息了。
躺在貴妃榻上，蘇燦一時睡不着，她在腦海中回想了一下今天中午發生的事情，蘇府雖然人口簡單，但好歹也是一個知府的府邸，所以，很多事情都不像她想象的那麽簡單。她發現自己其實一點都不适合宅鬥，林姨娘的段數應該算是比較低的，和那些侯府的姨娘們比起來是簡單多了，蘇燦覺得自己也就這樣了，也幸好林姨娘不是什麽厲害角色，否則，自己恐怕還沒完別人，就先被對方給玩死了。
再說今天說錯話的那個翠玉，這種事情應該是發生在大宅院裏的常事了，一般亂嚼舌根的奴才，都是要受到嚴懲的。其實蘇燦在看到哭的梨花帶雨的翠玉紅腫着一雙眼睛，額頭也是紅腫破皮的時候，她就已經心軟了，但是她又很清楚，她的身份和所處的這個位置不容許她有憐憫之心，尤其是對不忠心的奴才，所以去，最後，她只是讓人找牙婆子将翠玉發賣了，沒有對她施加別的刑罰，那種懲罰下人的事情她暫時還做不來。
想着想着，就一陣困意襲來，蘇燦的眼皮一一眨一眨的，在不知不覺中，蘇燦就歪着頭在榻上睡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