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
淩尋莨到底還是由着她了,因為鑰匙她要,人她也要。
畢竟若是狐貍精死了,她恐怕也會因為生不出魔種而死掉。
所以……還暫時需要她的身體,所以,才會想要護着她。
走到鬧劇中央,敦霜雪已經鬧起來了。
雲識好像隐約記得,之前她都是婦人打扮,而今日卻穿了一身利落紅裝,墨發盡數梳了起來,格外爽朗。
她正冷笑着,不管不顧在衆目睽睽之下,朝着面前的柳之行厲聲道:“我從來敢愛敢恨,自那天起我就夜不能寐,你和淑梅的那等子腌臜事我并不知有多久,但即使只有那一回也很是讓我惡心,你對得起我嗎?如今竟還将真玉牌換成了假玉牌來毀我鈍器宗萬年清譽!”
這兩天,每每和他虛與委蛇都讓她萬分惡心,若不是為了在所有宗門面前揭開他的真面目,順理成章地拿回宗主之位,她當時就想一劍殺了他。
她不怕讓世人贻笑大方,只怕這醜惡的男人不能遭到萬人唾罵。
她也早知道玉牌是假的了,但不在乎,能為他加一宗罪何樂而不為。
她也只恨自己,沒有早點認清這僞君子的真面目,且為了這僞君子在父親在世時屢屢傷了他的心!
柳之行本來見到她帶着弟子過來,以為她是來幫自己助陣的,雙眼都亮了起來,可當時有多喜悅,這時的心就有多寒,他只是嘴皮動了半響,最終擠出一句話:“你竟然算計我!你瘋了嗎!”
“呸!柳之行,你辜負了我們敦宗主,你還有臉了!”
有弟子連忙維護着自家宗主,此時所有弟子眼中皆是厭惡與不解的視線,看得柳之行頭皮發麻,更不要說一旁的舒梅,她可是一宗之主。
如今,也只有死不承認了!
舒梅大呵一聲,顯然很是惱火:“你們自家的事,将髒水引到我身上來做什麽?沒做過自是沒做過,天地良心,你這是污了我的宗主威嚴,我宗弟子絕不會答應!”
“對!哪能平白無故空口無憑就這樣誣陷我們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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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隽宗的弟子也沖了上來,不過顯然聲音很小,卻又有一女聲冒了出來:“就憑你敦霜雪的一句話,就能一人污了倆人清白嗎,何況事關我舒隽宗的顏面,我姐姐她絕不會這麽糊塗!”
“對!我們舒隽宗不能受這個冤枉!”
說話的正是舒隽宗副宗主,這一句話也徹底燃起了舒隽宗弟子的抵抗,這可是事關宗門顏面!
柳之行遮掩下眼中怒火,可恨他們這麽多年的感情在,舒梅卻将事情撇的一幹二淨,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抵死不認!
他擡起頭,十分誠懇又歉意地說着:“霜雪,你誤會了,前日我只是找別人請教做頭發而已,我知曉你十分喜愛各種編發,所以學來逗你開心。”
他情真意切,敦霜雪卻冷笑連連,就算舒梅這賤人今日有她宗護着,柳之行這渣滓也絕不能放過。
好不容易矛頭轉移到別人身上了,暗自竊喜的邵材哪能讓事情就這樣翻轉過去,連忙扯着大嗓門問敦霜雪:“敦宗主,我雖知道這等子腌臜事,但我指證別人也不信啊,你可能找到其他指證之人?”
說起指證之人,敦霜雪微低頭思慮了起來。
雲識才考慮着要不要冒着被邵材認出來的風險出面将事情鬧大,忽地感受到有人碰了她一下,擡起頭,就見是女主蘇如韻,她滿臉義憤填膺,輕聲說着:“雲識,我們上去作證吧 ,不能讓敦宗主被人冤枉,而且這樣假玉牌也能找出來了!”
雲識只能半推半就地走上前兩步,又微微皺着眉頭,腦中靈光乍現便捂住自己的眼睛,朝她低聲說着:“昨日我不是棄權了嗎?那是因為忽然發現一緊張眼睛就疼得厲害,還忽然有些看不見了,于是去找師尊的,作證是可以,你讓我先戴上白绫,不然等會一緊張……”
蘇如韻看她閉着眼眼尾有些紅的樣子,連忙應是。
拿出白绫遮住眼睛,雲識這才松了口氣,她是想繼續将事情鬧大,最好鬧得不可開交,可她這雙眼太過惹眼,就算當初化為公子哥的模樣時多了幾分英氣,也不可避免地給邵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扶你吧。”如此,蘇如韻正想扶她上前呢,偏偏又掃到前方回過頭來隔着好幾排弟子看着她們的淩尋莨,眸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麽,卻使得她愣了一瞬。
說起師叔,她和一起入門的姑娘們本是氣憤無比的,但後來又聽說了她英勇無比的屠魔事跡,一時間既欽佩又難受,最終只能遺憾绾姐姐錯愛了,愛上了這麽個冷血戰神。
“你扯着我的衣袖,将我引上去就好。”眼前一片黑暗,雲識只是手擡高了點,又笑了笑。
蘇如韻頓時想到雲識可能是怕她扶着她上去,等會會一道牽連了她,頓時感慨她太過善良。
思緒間,師叔竟走了過來,又在她愣怔之時停在她們面前,眉頭微皺,略一伸手便隔着衣綢握住了雲識的胳膊,聲音很是清冷。
“為師帶你去。”
感受到她握着自己手臂的力道,雲識輕輕點了點頭,又跟着她朝前走的步調慢慢走着。
“師尊會護着我嗎?”她輕聲問。
沒有聲音回答她,只是握在她手臂上的手輕輕滑了下去,一只纖細柔軟的手牽住了她的手,又被廣袖遮擋住。
是微涼的溫度,卻讓她即使在黑暗中都感到溫暖。
直到耳邊傳來熱火朝天的議論聲。
“怎麽難道就她一人看到這柳宗主和舒宗主的醜事嗎?我瞧着清官難斷家務事,這孰是孰非還說不準呢。”
“是啊,讓她說個證人就這麽難嗎?柳宗主繼任以來的口碑也一向極好的呀。”
“你們不清楚我們宗內事,就別在這嚼舌根!”有極為惱怒的聲音。
穿過人群走到稍微空一點的地方,雲識又聽到了似乎是敦霜雪的聲音。
“我如何沒有證人,只是可恨你們這對破布爛衫直到這時都還在想着能遮掩你們的醜事,瞧,我的證人來了!”
敦霜雪早被這四面八方的視線給逼得不行,徒然掃到從人群中出來的雲識,即使她雙眼被白绫遮住,即使當時是在夜晚,唯有幾盞紅燈,但這姑娘靈器宗的服飾和标致的小臉她是不會忘的,此時更是雙眼都亮了起來,朝着那方挪了幾步,好奇地問着:
“這位姑娘,雖不知你現今為何眼縛白绫,但你既然走出來了,便是想與我作證的吧?”
喧鬧的人群頓時聲音都滞住了,紛紛瞧向敦霜雪看的那方。
只見他們一向清冷的師叔此時牽着一位眼縛白绫的弟子走上前去,再仔細看,這是他們師叔那唯一的小徒弟。
感受到四面八方的視線,雲識裝作向師尊身後縮了縮,這才顫巍巍開口道:
“我只是從昨日開始便眼睛疼,紅彤彤的,這才束了起來,但前夜确實是瞧見了鈍器宗的柳宗主和舒隽宗的舒宗主一同走向淩雲殿內左方那一排空客房的最裏間,他們行為舉止很親密的樣
子,因為對兩位宗主些許崇敬,所以才跟過去看到他們一起進了客房,我後來還和兩個朋友說了這件事的。”
此話一出,立刻引起一片嘩然,更別提人群中更有兩道怯生生的女聲搭腔。
“是的,前一夜我們還把雲識的話當做是玩笑話呢。”
随即便是鋪天蓋地的議論聲湧起。
“我的天,真是真的啊!那敦宗主親眼撞見該有多心痛!”
“何況這渣滓本就是入贅得來的宗主之位,他怎麽對得起敦宗主的!”
“這一對破布爛衫真是不配再站在宗主之位上!”
……
敦霜雪在這樣的聲音中愈發挺胸擡頭,雙眼更加淩厲了起來。
可柳之行已然狗急跳牆,渾身顫抖着指着那小姑娘就罵:“誰知道你有沒有和敦霜雪串通好!何況眼戴白绫,萬一是瞎的呢,一個瞎子如何看得到這些!”
他又轉頭朝着敦霜雪聲淚齊下:“霜雪啊,我早知你已經不滿我很久了,不滿我這麽多年都沒能給你個一兒半女,但萬萬不能拿宗門聲譽開玩笑啊!”
一旁的舒梅看到那小姑娘身前面色愈發冷凝的淩尋莨,面色慘白起來,暗恨柳之行此時的瘋狗亂吠,将事情越發鬧大了。
敦霜雪只是冷笑着,她早在看到淩尋莨時就底氣十足,敢問如今修仙界,除了幾位常年閉關的尊者,誰的修為能有這位被譽為修仙界戰神的淩尋莨高,更別提其覆滅魔界的手段。
看只看這位小姑娘在淩尋莨心中的地位了,柳之行自尋死路,她今日非得讓他如喪家之犬!
雲識倒是對那些被罵的話沒什麽感覺,只察覺到了現場越來越緊張的氛圍,以及身旁源源不斷散發出的陰寒之意。
她被徒然往後拉了一下。
淩尋莨将她徹底擋在了身後,接着看向柳之行,唇角露出一抹冷笑,眼中的光仿若睥睨衆生,又仿佛萬年寒潭。
“我淩尋莨的人誣陷你這只臭蟲?為了什麽?是有什麽好處?”
她不停反問着,被微風浮動衣袂,吹起額際青絲,一步步朝柳之行走過去。
周圍的氛圍似乎降到了冰點,随着她擲地有聲的冷漠聲音而變得鴉雀無聲。
柳之行徒然察覺到一抹危險之意,心中狂跳不止的同時卻在繼續顫着牙關反抗:“我左右不過說了你徒兒兩句,你殺魔确實是了得,怎的,還想傷了修仙之人?要知道若是傷了我,遭了因果,你的修仙之途可會……”
他的聲音下一秒卻戛然而止,因為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威壓。
不只是他,場上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了,有修為低的弟子更是口唇發白,動彈不得。
但那卻也是一瞬間。
衆人只看到一抹紫光自靈氣閣門前一閃而過,柳之行甚至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喚出本命靈器,眼上便傳來撕心裂肺的痛苦,霎時間再顧不得其他慘叫起來。
他滿眼鮮血,渾身顫抖着彎腰捂住眼睛,慘叫聲幾乎傳遍了整個閣前至後山,那不停流出的鮮血讓人望而生怖。
他只能連忙将渾身靈氣往已漆黑一片的眼上彙,祈求能夠治愈,可被那紫級靈劍傷了,談何治愈!
周圍的邵材倆人早已滿心驚詫地躲到了一旁,都知道淩尋莨會有所行動,但誰也沒想到她竟會因為一個‘瞎’字而親自毀了柳之行的眼睛。
淩封歸依着這些時日師妹對這徒兒的看重,早知會如此,她最是冷情,但這樣的人又往往最是護短,他只是嘆息了一聲,
卻也并未去攔。
雲識一直站在原地,感受着微微的風聲,聽着那凄厲的嚎叫,但此時此刻,她卻詭異得愉悅非常,她只是又感受到有白衫拂到她的臉上,淩尋莨似乎重新站在了她的身前。
她伸手扯住她的白衫,聽到她略顯厭煩的話語:“若你是該殺之人,便不會有因果……”
淩尋莨滿眼厭惡地使了個術法祛除劍上的鮮血,又将靈劍收起來,無視場上的氛圍與那凄厲的慘叫,又擡眼看向柳之行,一字一句道:“現在,将那腌臜事說清楚,還有玉牌的真假,便饒你不死。”
她冷厲的話語傳到每一個人的耳中,頓時将所有人的視線都彙聚在了柳之行身上,只見他渾身顫抖,卻恍若發瘋了一般,癫狂地大笑道:
“好啊!好啊!你們今日縱容這鐵石心腸的女人因為一句話而傷害同門,用這等酷刑來逼供!何曾想過他日也會和那被她覆滅的魔界一般!血流成河!”
他癫狂笑着,朝後仰,一副以死明志的樣子。
“哦?那就成全你~”淩尋莨只是又将目光挪向一旁渾身緊繃的舒梅,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又挪回到柳之行身上,再一次召出靈劍,一步步地走向他。
她踏雲靴踏在地面的聲音也仿佛似一聲聲踏到人心間。
柳之行聽到聲音,渾身篩糠似地抖着。
舒梅卻在淩尋莨滿眼冰冷,即将揮劍渾身溢出威壓時被那血紅刺紅了眼,驚恐着下一個就是自己,忽然跌坐在地,滿眼流出眼淚來,大叫道:“留他一命!我說!我都說!”
聽到那聲音,柳之行才徹底癱坐了下來。
淩尋莨收了劍,一雙丹鳳眼掃向舒梅,如同看死人一般。
她聽到舒梅顫抖着咬牙切齒的聲音:“我那日确實是和柳之行去了那個寝屋……”
正當所有人反而都松了一口氣時,淩尋莨又忽然收了劍,施施然走回原地,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只是淡淡說着:“果然,我徒兒說的沒錯。”
所以,這麽大陣仗只是為了證明她徒兒說的沒錯?
那一刻,還有些發呆的雲識忽然感覺到四面八方莫名其妙的熾熱視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