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紅耳朵
蔣容再見到霍一鳴。
是幾天後,在崇華區中心一家有名的私房粵菜館。
這家私房菜位于市中心黃金地段高層大廈的75樓,四周牆面皆是透明的鋼化玻璃。
華燈初上,可将崇華區繁華的夜景一覽無遺。
當時她酒飽飯足,喊服務員結了賬,正挽着高景行的手準備離開餐廳。
一站起身,包廂區恰好也走出來了一行人。
高景行看了一眼,當即站定在過道上,畢恭畢敬地對其中一人打了個招呼。
“老師。”
他微微鞠躬。
很少見到他這樣恭敬的姿态,蔣容不由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受禮的那人,雖已一頭半白的頭發,但五官深刻,身板直挺,依舊氣質不凡。
居然是孫亭生。
旁邊還有兩位穿着西裝打着領帶的陌生中年男人。
以及,依舊是T恤加牛仔褲的霍一鳴。
蔣容愣了愣。
礙于場合,她沒有直接打招呼,只對孫亭生和霍一鳴微微颔了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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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一鳴看着她放在高景行臂彎處的手,抿了抿嘴唇,沒有回應。
一雙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小高,上次一別才沒幾天,沒想到今晚又碰見了。”
孫亭生看起來心情不錯,快步走過來,拍了拍高景行的肩膀,“什麽時候飛紐約?”
“是明天一早的飛機。”高景行斂眉回答。
“好,好。”孫亭生點點頭,“這次出行,你務必要把握機會。”
“是。”高景行斂眉,“多謝老師為學生搭這條線。”
“你是我最出色的學生,這點小忙,能幫的我一定幫。”孫亭生說完,背手站着,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又道:“對了,你上次問我的事情,我替你打聽過了,本來是打算這幾天給你發郵件,既然遇見了,不如便趁此機會直接跟你說吧。”
聽起來是要談公事。
蔣容想了想,稍稍踮起腳,附在高景行耳邊輕聲道:“那你們慢聊,我自己先回去。”
高景行輕拍了拍她的手,表示同意。
霍一鳴看着他們之間的動作,睫毛一顫,終于垂下了眼睛。
孫亭生不動聲色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蔣容,話鋒一轉,向高景行道:“小高,說了這麽久,你也沒向我介紹,這位小姐是?”
“抱歉,失禮了。”
聞言,高景行握着臂彎處的手,半側過身子,向孫亭生介紹道:“這是舍妹,蔣容。”
又轉過身來,道:“這位是我大學的恩師,孫亭生教授。我這次過來,就是為了拜訪他。”
其實蔣容都已經猜到了,但沒表現出來,只禮貌笑了笑,恭敬道:“孫老師您好。”
孫亭生的表情也很舒緩,跟她握了手,主動說道:“又見面了,蔣小姐。”
高景行微微詫異,“你們見過?”
孫亭生指了指身旁的霍一鳴,說:“這是我侄兒,跟你同屆,不知道你見沒見過,他跟蔣小姐關系不錯,請蔣小姐來我們家裏吃過一頓便飯。”
高景行聞言,挑着眉看向霍一鳴。
霍一鳴也正好擡頭看向他。
兩人面無表情地看着對方,半晌,才互相颔首致了致意。
……
這小子。
高景行無聲地扯了扯唇角,向孫亭生道:“那麽,老師您覺得是直接在這裏再開個包廂,還是換個地方?”
孫亭生背着手,頗有師者威嚴,道:“直接這裏吧,省點時間,別挪地方了,正好我有兩個對這方面略有研究的小輩過來,你們也好見面聊聊。”
旁邊兩位一直沉默着的中年人這時才向高景行點頭示意。
高景行也颔首應了,回頭對蔣容說:“你等一下直接打車回家。”
“這裏回去太遠了,打車好貴,我坐地鐵就好。”蔣容無時無刻都以自己的荷包為首位,但還是秉着剩下的一點良心問了,“明早要去送你嗎?”
“你起不來,”高景行還不了解自己的妹妹麽,只交代道:“回到給我發個信息。”
蔣容乖乖點頭。
孫亭生此時卻插了一句話,“這麽夜了,讓女士一個人回去怎麽行,”他拍了一下霍一鳴的肩膀,“我侄兒開了車過來,讓他送蔣小姐一程吧。”
衆人聞言,瞄了一眼餐廳牆上的時間。
……才九點不到。
蔣容自從剛才霍一鳴避開自己視線之後,就一直沒怎麽看他,這時被這麽說了,只好擡頭道:“不必麻煩霍先生了,我住得太遠,不順路的。”
“沒事。我送你。”
霍一鳴的回答适時響起,聲音很低啞。
聽得人耳朵癢癢的。
蔣容看着他的眼神,咬了咬嘴唇,沒出聲。
“那便有勞霍先生了。”高景行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這兩人,做主替蔣容答應了下來。
霍一鳴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随後幾步跨過來,對蔣容說:“走吧。”
蔣容瞪着他難掩亮光的眼睛,憋了半晌,才“嗯”了一聲。
從75層下去地面,是一段不短的時間。
寬敞的電梯裏,除了他們,只有零星幾個人。
蔣容站在後面的角落裏,專心致志地盯着液晶顯示屏上不斷減少的數字。
霍一鳴站在離她一臂遠的距離,單手插袋,沉默不語。
封閉的空間裏,只聽得見電梯運行的細微聲響。
蔣容偷偷瞄了一眼霍一鳴英俊的側臉,突然感到了一種微妙的焦慮。
叮。
下落到59層時,電梯停了下來。
門向兩邊緩緩打開。
突然湧進來一大群穿着西裝的年輕男女,脖子上還挂着不知名的胸牌,應該是同一個公司出來的員工。
“旁邊兩臺電梯在維檢,我們有點趕時間,拜托各位擠一擠哈,就幾分鐘,拜托拜托行個方便,不好意思了哈。”
其中一個看起來年紀稍長的男子,推着一車紙箱随着人流進來,一邊擠一邊道歉。
原先站着的幾個人都沒有出聲抱怨,理解地向後讓了讓。
也虧得這電梯沒響超重警報。
蔣容本來就站得靠後,所以這下也沒再往後退。
但這一股人流實在有點洶湧,站在她前面的一個年輕小夥子不斷後退,直到不小心撞到了她。
“瓦力瓦力。”他回頭,雙手合十,滿臉歉意地講了句日語。
“沒關系。”
蔣容擺擺手,只好又勉強往後挪了一步。
這一挪,直接把後腰貼到了電梯後面的不鏽鋼扶手上。
“嘶——”
她今天穿了一件短打上衣,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
腰部的皮膚很敏感,突然碰到不鏽鋼冰冷的觸感,不由被激得顫了顫。
這棟大廈每日出入的人流量巨大,電梯扶手不知道有多少人摸過碰過。
她有點小小的潔癖,不願身體皮膚與之直接接觸,心中不免泛起一陣不适。
可是由于她剛才讓了一步,那個年輕的小夥子已經理所當然地挪進了她剛才的位置,她如果再往前一點兒,就要生生貼上他的後背了。
沒辦法了。
她皺着眉,挺了挺腰,準備耐着性子忍過這幾分鐘。
沒想到這時霍一鳴突然伸了一只手臂過來。
蔣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看向他。
他也正看着她。
并用手掌穩穩地撐住她的後背,将她與扶手架開空隙。
随後橫過精壯的手臂,搭在了冷硬的扶手上,
蔣容死死地瞪着他。
他的耳尖轟地一下便變得通紅。
手臂僵直着,一動都不敢動。
只用一雙眼睛濕漉漉地看着她漲紅的臉頰。
高速電梯下行速度很快。
但蔣容卻覺得時間過得格外漫長。
令人難耐的漫長。
感官被無限放大。
她甚至覺得能數清電梯內衆人吐息的頻率。
霍一鳴擋在扶手上的手臂緊緊貼住自己赤`裸的皮膚。
很熱。
她沒有動,就那麽任由自己挨着他。
撲通——
撲通——
也不知道是誰的心跳聲。
連電梯裏嘈雜的交談聲都無法将其掩蓋,那麽清晰,那麽滾燙地傳入她的耳廓。
叮。
終于,電梯在一樓停下。
一大半人都湧了出去。
電梯的空間又恢複了舒适的寬敞。
霍一鳴看了一眼蔣容的發頂,無聲無息地收回手臂,先她一步跨了出去。
蔣容暈暈乎乎地也跟了出去。
怎麽回事?
不應該到地下停車場取車嗎?
“在這裏等我,我去開車過來。”
直到出了大廈旋轉門,霍一鳴的耳尖還是泛着可疑的紅。
他沒敢看蔣容的臉,交代了句話便要獨自到馬路對面去。
“你的車沒停在這裏嗎?”
蔣容叫住他。
他匆忙地回了個頭,眼神多少顯得有些狼狽,道:“剛才去PAT大樓談事情,談完直接走路來了。”
PAT大樓是市中心有名的高層寫字樓,離他們現在所在的這棟大廈也就10分鐘左右路程。
當然,10分鐘是指步行。
“那我也一起過去吧。”
蔣容擡頭,看着不遠處PAT大樓巨大的點陣字LOGO,道:“免得等一下你又要開車繞來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