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沒錯,就是我傳出去消息,你就等着被人碎屍萬段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要你交出紫荊簪,老夫興許能給你一個全屍。”
“紫荊簪在你手上吧!!給我!!”
“我要你魂飛魄散!”
“主人!你不要死!!”
“對你來說,我就是父親的影子,這一生都沒辦法改變了嗎?”
“我在上界等你。”
“蟬羽,我們不會分開的。”
………………
…………
……
許落顏又一次從夢中驚醒,發覺自己渾身冷汗,很不舒服地叫來了丫鬟,讓她們準備熱水想擦擦身。
“姑娘這是又做惡夢了?看來田媽媽去廟裏求的平安符沒什麽用啊……”綠襟一臉憂愁地從衣籠裏拿出了幹淨的衣衫,放到床邊備着,又去準備擦身的帕子。
沒一會兒,田媽媽和紅袖便擡了熱水進來,綠襟和紅袖開始伺候許落顏擦洗,田媽媽站在一旁有些惱怒地說道:“虧那些和尚還是出家人呢,保證的話一點用處也沒,改明兒我就找他們算賬去!”
“算了。”許落顏沒精神地勸阻道,她從小到大便經常做噩夢,如今眼看着到了及笄的年紀,噩夢更是頻發,已經很久沒有睡好覺了,但……也習慣了。
夢中的世界群魔亂舞,她卻不覺得恐怖,還很熟悉,但這對于出身商人之家的許落顏而言,明明是個不可能的世界。她莫名其妙地有些确信,那也許是自己前世的經歷,只不過許落顏不敢随便亂說這種話,就怕被傳出去,人家當她瘋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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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過身,換了幹爽的亵衣,許落顏看離天亮要不了多久了,便想穿了外衣起床,田媽媽趕忙将她壓了下去,勸道:“姑娘好歹再眯一會兒,哪怕睡不着,躺着也好。”
田媽媽是許落顏的奶媽媽,從她出生起就在她身邊照顧着,比她的母親更親近。既然田媽媽如此說了,許落顏也沒太反抗,乖乖地閉了眼。
綠襟和紅袖兩個安靜地退了出去,田媽媽則是輕輕拍着許落顏,還哼起了童謠,直到見她呼吸平穩了,才停下來。
這商人許家,據說百年前和當朝開國皇帝許峥嵘是一家,不過亂世之初,許峥嵘投身軍旅拉起了大旗,商人許家怕惹麻煩,便與其斷開了關系,沒想到最後竟然還真被許峥嵘奪得了禦座。
商人許家戰戰兢兢地躲藏了一段時間,就怕當了皇帝的許峥嵘找上門來,報複他們當初不顧骨肉之情斷絕關系。不想,人家胸懷天下,壓根沒把過去當回事。平靜地過了好一段時間,商人許家膽子又肥了起來,覺得自家好歹也是皇帝老家,皇親國戚來着,便去了京城想攀關系,卻被許峥嵘命人給扔了出來。
接着商人許家以為自己這下是真的惹火皇帝了,等了半天,也沒見砍頭的旨意下來,總算是安生地窩到江南,乖乖做回了生意人。
許落顏乃出自許家二房,其父許啓明早年到山東運貨出了意外,如今不死不活地癱在床上動彈不得。其母趙氏原是江南一落魄書生的女兒,那書生突然中了舉人後,一直想擡高自家地位的許家,便打着提早投資的心态,将趙氏迎進了門。不過許落顏的外公人品不太好、運氣也不太好,中了舉人一年後,沒當上大官,反在秦樓楚館猝死了,實在叫人難以啓齒。
本來吧,像是二房這種情況,在大家族中應該很不好過的。許落顏的父親不中用了,母親也沒什麽家世可言,許落顏這個四姑娘在家排位不上不下,應該很受冷遇才是。但大房的老爺卻很有人情味,一直幫持着二房,對許落顏也很好。
總體來說,二房雖多少受了些排擠,可生活水平不差,許落顏一直都很感謝大房。
迷迷糊糊似睡非睡間,她聽到了雞鳴聲,睜開眼的時候,田媽媽就坐在她的床頭守着她。這叫許落顏想從小到大的時候,田媽媽就是如此親力親為照顧她的,心下很是感動。
“姑娘醒了,剛才可有睡着?”田媽媽柔聲問道,就怕驚了這個寶貝疙瘩。
許落顏坐起身,即使沒有真的完全睡着,她卻還是點點頭,“有媽媽在,自然是安心地睡了。”說着,她憊懶地靠到了田媽媽懷裏蹭了蹭。
田媽媽輕點了一下她的腦門,笑道:“姑娘多大的人了,還撒嬌呢。”親自伺候着許落顏洗漱、換衣裳、梳頭,将丫鬟們該做的事全包攬了,紅袖和綠襟也就只是打個下手,幫忙遞個東西而已。
在自己房間裏稍稍用了些糕點,許落顏便早早帶着紅袖和綠襟去往太夫人李氏那裏請安,即使太夫人這會兒還沒起身,也得乖乖去到院子裏等着。
要說這太夫人,好歹也是許落顏的親祖母,照理二兒子成了活死人,總該心疼些孫女吧。奈何太夫人看不順眼趙氏,連帶着趙氏生的許落顏也看不順眼起來,每次請安都沒好話。底下的小輩們也見風使舵,可勁兒地欺負許落顏。
正因為如此,許落顏更加不能出錯,免得給母親添亂、也給對他們二房好的大伯父添亂。
清晨露重,今天這天氣尤其的涼,許落顏明明都多穿了幾層衣服了,還是覺得冷。不過今日正逢十五,在她見到自己的母親走來之後,便覺得什麽忍耐都是值得的。平日裏趙氏因要照顧丈夫,都不會來請安,只有初一和十五會出現。趙氏住的院子又是整個許府最偏僻的,許落顏走過去都要花好久,去了也常因“姑娘家過上病氣不好”而吃閉門羹。
許落顏笑着看向母親,雖然很想親近親近說些話,但是在太夫人院子裏她不敢放肆,便只是盯着趙氏看,希望她回自己一個微笑也好。
然,可能是丈夫癱瘓的緣故,趙氏的表情永遠那麽寡淡,對着女兒也沒什麽好臉色,她跟許落顏一塊候在院子裏的時候,看都不看其一眼。許落顏也算是習慣母親這種态度了,即使心裏低落,面上依舊平靜恭順。
天逐漸大亮起來的時候,其他人都陸陸續續來了太夫人這裏,有說有笑的,就只是無視趙氏母女倆而已。
不一會兒,太夫人的貼身丫鬟碧環便讓衆人進去了。許落顏和趙氏都在最角落坐下,安安靜靜地。
聽着大家在那邊說話讨祖母歡心,許落顏仿佛外人一般,既無傷感也無喜樂,僅是輕撫着自己手腕上戴着的佛珠,等祖母發話散夥。
許落顏出生的時候,手腕上便有一道青黑色的胎記,仿佛鎖鏈般正好繞了手腕一圈,又像是蛇一樣的紋路。她還在襁褓中的時候,家裏請過得道高僧來查看怎麽回事,那高僧看過許落顏後卻什麽都沒說,留下一串佛珠就走了,連酬勞也沒收。
從此,許落顏便被戴上了這串佛珠,權當是遮擋這醜陋的胎記了,長大後也沒有換戴其他漂亮的镯子。不過這胎記成了太夫人厭惡許落顏的原因之一,她甚至覺得許啓明會出意外,都是許落顏這不肖女克的。
“……我看着,老二的情況是好不了了吧?”太夫人的話,将神游的許落顏拉了回來,趙氏站起身回話。
許落顏暗自舒了口氣,還好不是問她,不然剛才的情況她可沒辦法好好回答,到時候又是一頓批。
“我苦命的兒啊,娶了你這個下不了蛋的母雞,與其讓老二往後無人送終,還是過繼個嗣子才好!”太夫人出身不高,說話也沒什麽教養,只是家中她輩分最高,也沒人敢對她的說話方式有意見。太夫人如今這話有夠尖酸刻薄的,許啓明癱在那裏,趙氏就算想生也生不出來啊。過繼的事可不是小問題,嗣子人選更是關系到其他幾房,衆人的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許落顏漲紅了臉,有心想幫母親說話,但她才一動,站在一旁的趙氏便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讓她起身。
趙氏福了福身,即使穿着冷清,也掩蓋不住她的淑豔無雙,臉上完全沒有被羞辱的憤恨,平淡道:“全憑母親做主。”
太夫人看了她的臉就生氣,“行了,就知道你是個沒用的,也沒指望你。”說着,太夫人看向自己的三兒媳魏氏,問道:“錦兒如今有一歲半了吧?”
魏氏見太夫人才說過繼,就問起自己的小兒子,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支支吾吾地沒回話。
太夫人氣性大,雖然她有點想法讓魏氏的兒子過繼,但還沒完全下決定呢。看着魏氏的态度就知道她不樂意,太夫人便一掌拍了桌子,怒道:“我問你話呢!你以為我要你兒子過繼麽!我還沒發話,你少在那邊自作聰明!!”
魏氏被婆婆怒罵,臉上更加不好看起來。連帶着在她身邊的幾個女兒,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得得,你們一個個都是沒出息的貨!滾回去!”太夫人火大地起身進了卧室,留下其他人面面相觑。
碧環跟着太夫人進去了一下,又出來道:“夫人和姑娘們請回吧,太夫人說要歇息。”
衆人們說了些“請母親保重身體”之類的場面話,便陸陸續續走了。
出了太夫人的院門,趙氏便加快了步伐,一點都沒有要跟女兒一同回去的意思,加上她與許落顏的院子完全是兩個方向,許落顏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在轉角消失後,便低沉地往自己院子裏走。她沒有注意到,三房幾個庶出的姑娘和嫡出的三姑娘說了幾句話,讓三姑娘變得滿臉怒火。
才路過花園呢,她身後就有人追了上來。
“你站住!”聽到一聲嬌喝,許落顏轉頭看去,喊住她的正是三房的三姑娘許佳容。
才一會兒的時間,許佳容便沖到了許落顏面前,因為前者比後者大半歲,許落顏有禮地福了福身,才道了句“佳容姐姐”,便被賞了一記耳光。
紅袖立刻上前護住了許落顏,憤憤道:“三姑娘這是做什麽!為何要打我家姑娘!”
“區區一個丫鬟給我滾開!”許佳容吼道,她身後的丫鬟立刻上前壓制住紅袖,接着她又道:“好你們個不要臉的二房,你母親自己生不出兒子,就想搶我的弟弟!看我不打死你!!”說完她就動手了,直往許落顏的臉上招呼。
綠襟為許落顏擋了幾下,被許佳容的另一個丫鬟拉扯住了。而許落顏被許佳容打得頻頻倒退,偏偏她又不敢反手,想到二房的處境、母親的處境,許落顏就是有再大的氣也得忍住。
卻不想,許佳容越打越狠,抓着許落顏拼命撓,最後竟然一把将她推進了旁邊的池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