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追妻ing1
山間的深夜溫度更涼, 謝崇硯倚在車前,望着田園木屋的窗戶。
程梵具體在哪個房間,他并不知曉, 只是望着亮起的微弱燈光, 凝神想事。
二樓, 程梵悄悄趴在窗口打量着樓下的謝崇硯。他睡不着, 本以為這個時間,謝崇硯已經離開,但走過來才發現, 謝崇硯還站在樓下。
屋外刮着風,山林的樹葉窣窣作響。
不久,他見謝崇硯抽完一根煙, 擡頭望着自己這裏, 開車離開。
程梵自言自語:“這麽晚了,附近有賓館嗎?”
也不知為什麽,明知道謝崇硯明明已經走了,但程梵還是鬼使神差般裹上衣服下樓。怕打擾到別人, 他的腳步聲很輕很輕。
推開木門,外面的冷風裹挾沉樹葉塵土, 程梵眯起眼睛。
山路崎岖, 謝崇硯這個時間走,會不會很危險?
他依着盤旋的山路, 尋着汽車尾燈, 可看了半天, 也沒看見謝崇硯的車。
這時, 身後忽然響鞋踩着幹木枝的聲音。他下意識回頭,發現謝崇硯将車停在木屋側邊, 正專注看着自己。
謝崇硯沒戴眼鏡,眼眸清微淡遠,修長的手指夾着一根煙。
“你要吓死人。”程梵抱怨着,裹緊外套不自覺向後退一步,眼睛心虛看着別處,“你不是走了嗎?”
謝崇硯低吟:“你不是也走了嗎?”
程梵一時語塞:“睡不着,我出來透氣。”
謝崇硯走到他面前,視線落下,勸說:“進去吧,外面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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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梵咕哝:“不用你管。”說着,他作勢要離開,走了幾步,嫌棄回頭:“你怎麽不回家?”
謝崇硯:“太晚了,附近沒有賓館,我在車上将就一宿。”
程梵張了張嘴:“誰讓你這麽晚還往這裏跑。”
謝崇硯斂着眸:“我怕再晚些,貓貓就去別人家了。”
風拂着碎發,程梵心神一動。
良久,他別扭反駁:“我才不會随随便便跟人家走,我的眼光很高。”
謝崇硯低笑一聲:“嗯。”
程梵忽然意識到什麽:“還有,我本來就不是你的貓貓。”
謝崇硯一副了然的樣子,縱容地點點頭。
程梵自知強詞奪理,腳步動了動:“這次我真走了。”
謝崇硯:“好,晚安。”
程梵轉身,踢着旁邊的碎石,每走一步都停頓兩秒,手指攥着拳頭,臉埋在外套領口。
忽然,他停下轉身:“謝崇硯,看你這麽可憐,我可以勉強收留你一晚。但你要在大家起床之前偷偷離開,避免被別人發現。”
謝崇硯思索片刻:“和你擠在一起,我怕你休息不好,我還是睡在車上吧。”
程梵輕哼一聲:“你想太多,誰讓你跟我擠在一張床上?屋裏有沙發,那才是你的歸宿。”
謝崇硯莞爾,若有所思道:“可以,謝謝你收留我。”
程梵驕傲轉身:“不用,你如果出了意外,我以後就算去找第二春都于心不安,永遠活在前夫的陰影籠罩下。”
謝崇硯聽見前夫幾個字,眼神閃了閃,随後面不改色跟着程梵。
木制樓梯踩在上面,會有咯吱咯吱的響聲。謝崇硯随程梵走進二樓最西側的房間,放眼打量,裏面很溫馨,但面積不大,家具只有一個衣櫃,一張床和一個沙發。
程梵将外套脫下,把折疊沙發打開,目測時有幾分為難。謝崇硯的身高,睡在上面似乎有幾分憋屈。
他回頭:“你試試,腿能伸開嗎?”
謝崇硯目光落下:“應該可以。”
程梵點頭,鑽進被窩:“裏面是浴室,你如果需要洗澡就進去洗,我要睡覺了。”
謝崇硯:“我洗臉刷牙就行。”
程梵懶懶應着:“嗯…我行李箱裏有牙刷,你自己拿。”
謝崇硯:“謝謝。”
程梵似乎很喜歡白色,就連行李箱也是純白色的。裏面的東西分類整齊,很容易就找到洗漱用品。
但謝崇硯看見了另一樣東西,他送程梵的手表。
他不動聲色将行李箱拉好,脫下外套走進浴室。
十分鐘後,他從裏面出來,眼睛看着程梵,站在床邊:“睡了嗎?”
程梵回頭:“沒。”
謝崇硯主動問:“可以聊聊天嗎?”
程梵莫名看他:“嗯。”
謝崇硯拿來一把椅子,坐在程梵面前,聲音很輕:“那天在鷹園的事,怪我,沒有提前和你解釋清楚。但我實際上,很開心。”
“開心?”程梵疑惑問:“為什麽開心?”
謝崇硯:“因為你的維護,讓我很有安全感。”
程梵皺眉:“但我鬧了笑話,你們一定很掃興。”
謝崇硯:“沒有。沒人笑話你。”
程梵垂着頭:“你不用騙我,我知道大家都不喜歡我,嫌棄我,反正這麽多年,我都習慣了。”
謝崇硯擡眼:“為什麽會這麽想?喜歡你的人有很多,比如,支持你的粉絲們。”
程梵手指攥着棉被,沒忍住擡頭問:“你呢,你喜歡我嗎?”
謝崇硯沉默片刻:“不喜歡的話,我今天就不會來了。”
程梵聽見這句話,微微一怔。
喜歡,應該是有的。
但應該只有一點點。
不是愛情。
這些道理雖然了然于心,但程梵依舊有一點開心,臉燒得厲害。
他重新躺回被窩,脊背對着謝崇硯:“你別以為,你說這些花言巧語,就能讓你成功追到我。”
謝崇硯輕笑:“實話實說。”
程梵将腦袋使勁埋在被窩,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那你,喜歡我什麽?會不會覺得,我脾氣不好,和我相處很累?”
謝崇硯語氣帶着幾分詫異:“看來你的自我評價,比較中肯。”
程梵忽地起身,頭發因動作幅度大,輕輕炸起:“你在說我壞話,別以為我聽不出來。”
謝崇硯想了想,低吟:“還好。”
程梵:“真的?”
謝崇硯:“嗯。”
程梵心情頗好,這幾天的陰霾一掃而空,“我要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謝崇硯:“晚安。”
半夜,程梵的眼睛睜開又閉上,回憶着謝崇硯的那段話。
這應該算是告白吧。
對的,就是告白。
過了幾小時,程梵依然沒有睡着。他怕謝崇硯半夜冷,悄悄從衣櫃取出薄被,為謝崇硯填上。
當面前那鬼鬼祟祟的身影離開後,謝崇硯緩緩睜眼。
他望着面前的月色,專注想着。
像程梵這樣,脆弱又容易哄,還心心念念護着自己的可愛小朋友,大概世界上只有這一個。
手掌觸摸着棉被,他勾唇笑了。
第二天,程梵早晨醒來時,房間已沒了謝崇硯的影子。沙發上的薄被疊得整整齊齊,桌子上擺着幾束新鮮的野花,應該是謝崇硯留下的。
他赤着腳,迫不及待跑到野花旁,看見下面留下一張紙條。
“謝謝你的留宿——備胎二號。”
程梵噗地笑出聲,将紙條仔仔細細又認讀一遍,最後疊好放進口袋裏。
“留宿?說得這麽暧昧幹什麽。”
程梵邁着小跳踏進衛生間,洗臉準備錄制節目。
今天,第二位嘉賓徐嘉憶即将到來。陳奕川正在端早飯,看見程梵溫和道:“早上好。”
程梵心情很不錯:“早上好。”
由于徐嘉憶臨時決定提前參加錄制,早餐是節目組準備,沒用嘉賓自己烹饪。
徐嘉憶坐在中央,帶着金絲邊眼鏡,手邊ipad中顯示股市圖,俨然一副精英派頭。
程梵心裏暗暗想着,同樣是26歲,帶着金絲眼鏡,氣質相差太多。
他朝徐嘉憶打招呼:“您好。”
徐嘉憶露出微笑,用标準的F國語說了一句:“Bonjour(你好)。”
錄制開始,清粥小菜,蟹黃小籠包,都是程梵喜歡吃的。
陳奕川替坐在程梵旁邊,很安靜,幾乎不說話。
徐嘉憶比較健談,天南地北都可以聊,像方磊這種見多識廣的人,都被他問懵了。
“你們這個木屋,建築比例不夠嚴謹,經過我的估算,十年後有倒塌的幾率。”
沈敘捧着粥,問:“徐先生,您的大學是學習建築方面的嗎?”
徐嘉憶:“不算是,業餘愛好。”
沈敘繼續問:“您都有哪些業餘愛好?”
徐嘉憶:“我喜歡晨跑,喜歡做俯卧撐,每天極度自律。就像俯卧撐,我十分鐘可以做300個。”
方磊和沈敘互相對視,随後笑了。
這時,一直未說話的程梵點點頭,附和徐嘉憶的話:“十分鐘300個,一分鐘30個,平均兩秒鐘做一個,還是前後保持一定速度的情況下。”
他的目光落在徐嘉憶年紀輕輕就有的啤酒肚上,若有所思:“看來您的俯卧撐,不怎麽标準,建議更換新的運動方法。”
在場的人全部笑了,陳奕川手托着下巴,看程梵的眼神多了幾分欣賞。
徐嘉憶含糊不清:“可能我記錯了,是半小時三百個。”
[哈哈,終于有人敢戳破徐嘉憶了。]
[方磊:我知道他裝逼,但我不敢說,我憋的好難受。]
[程梵太敢說了,我覺得這種訪談節目就要敢說敢問。]
早餐繼續,程梵慢條斯理剝着雞蛋,徐嘉憶開始談起自己的公司。
“我的公司相當于我第二個家,我的孩子。從白手起家到成為罕見的獨角獸企業,我付出了很多。為了公司,我可以付出一切。”
程梵與他平視:“一切?”
徐嘉憶篤定:“嗯。”
程梵發出疑問:“包括生命?”
徐嘉憶:“對。”
饒是陳奕川這種見過世面的人,都再也忍不住笑意。方磊咳嗽兩聲,掩飾尴尬。
程梵若有所思:“我不理解,生命都沒了,您就不怕您的獨角獸成為別人的公司?”
徐嘉憶一怔:“我只是打個比方。”
程梵點頭:“哦,就是誇大的意思。”
徐嘉憶忙解釋:“不完全是。”
程梵不再詢問,捧着粥碗一臉無辜:“我理解了。”
[笑死了,包括生命?]
[徐嘉憶:忽然覺得,我被程梵套路了怎麽辦?]
[程梵太逗了,真敢說啊。]
這次對話,迅速被網絡傳播出去,程梵和徐嘉憶的問答被列入采訪名場面,冠以耿直boy的名號。
一上午,徐嘉憶都不敢跟程梵聊天,趁着程梵洗菜的功夫,才敢在鏡頭前與方磊沈敘吹牛裝X。
陳奕川一直跟着程梵,兩人一人洗菜,一人摘菜,很默契。
周圍溪邊有魚,程梵提出想去撈魚,陳奕川欣然同意。
攝影師在後面準備戶外用具,陳奕川跟程梵悠閑走在前。
這時,陳奕川問:“小梵,你和謝總認識?”
程梵:“嗯。”
陳奕川點點頭,沒再接着問下去,畢竟從昨天兩人的氛圍來看,關系并不尋常。
他回頭看眼攝影師,笑着:“你沒發現,徐嘉憶上午都不愛和你說話。”
程梵揚眉:“怕我揭穿他呗。”
陳奕川問:“不怕得罪他?”
程梵:“不怕。”
陳奕川:“我第一次,碰見你這種性格的男生。”
程梵自語:“我知道,我的性格不讨喜。”
陳奕川反問:“怎麽會?你很可愛。”
程梵眼尾輕輕挑起:“真的?”
陳奕川:“嗯,我喜歡你的性格。”
程梵抿着笑意:“最近總有人說喜歡我,昨天也有人說喜歡我。但他說的是,喜歡我這個人。”
陳奕川見他這麽開心,故意問:“收到心上人的告白了?”
程梵點點頭,随後又搖頭不肯承認:“不是心上人,我不喜歡他。”
陳奕川看透一切,說着他道:“小梵不喜歡他,但小梵很開心。”
“對。啊,不對。”程梵背着小背簍快速跑着:“我不跟你說了,你總是套我的話。”
陳奕川笑聲爽朗:“你慢點。”
撈魚陳奕川比較擅長,他先下水,覺得溪水有些涼,于是朝程梵說:“小梵,我撈魚,你指揮我。”
程梵站在岸邊,已經準備拖鞋,奇怪問:“是你眼睛近視,找不到魚嗎?”
陳奕川:“對。”
程梵點頭:“行,我幫你指出位置。”
[嘶,剛才我注意到陳奕川下水時皺了皺眉,估計水很涼吧?]
[陳奕川好暖啊,有錢有顏有身材,還不像徐嘉憶那麽喜歡裝X,我太愛了。]
[我覺得陳奕川對程梵好得不正常,太體貼了。]
[嗐,說不定人家就是很紳士的人呢,不要過度揣測。]
[別的不說,兩人這身高差,這cp感。]
過了一小時,陳奕川上岸。
程梵接過他的魚簍時,發現河水冰得厲害,蹙着眉問:“是不是特別冷?”
陳奕川坐在岩石上:“還好,我家在南方,從小下水撈魚,習慣了。”
程梵蹲在他旁邊,抱着魚簍,覺得陳奕川好像什麽都會,并不像從小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少爺,應該吃了不少苦。
回去時,他問:“不會又是你弟弟喜歡吃魚吧?”
陳奕川:“他不喜歡吃,但魚有營養,我會給他煲魚湯。”
程梵由衷感嘆:“你弟弟真幸福。”又想起自己的“哥哥”,他自嘲一笑,同時對陳奕川的弟弟更加羨慕。
有這樣一個人寵愛惦記,該多幸福。
他對陳奕川印象更好了一些。
“你弟弟在哪個大學讀書?”程梵有些好奇地問。
陳奕川神色明顯異樣:“不在國內。”
程梵:“這樣啊。”
一天的錄制,在還算輕松的氛圍中結束,明天嘉賓們會暫時離開,等待下次錄制。
原本,程梵以為陳奕川會回容城,但交流過後知道他要在濱潭留一段時間。于是和他一起乘坐飛機返程。
“你住在哪裏?”
“我麽?我住在麗水汀畔。”
程梵驚訝:“這麽巧?”
陳奕川:“你也住在那裏?”
程梵:“嗯嗯。”
陳奕川:“既然這麽巧,下飛機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我助理接我。”
這個問題,令程梵陷入猶豫。
老實說,他跟陳奕川認識的時間不長,但通過幾次相處,陳奕川對他很照顧,為人也正直得體。
程梵并不排斥和他成為好朋友。
而且陳奕川對他,也只是當作朋友去相處,應該沒有摻雜別的感情,不用刻意疏離。
于是程梵點頭:“可以,但我需要和安晴說一聲。”
陳奕川:“好。”
簡單商量一番,下飛機後,程梵随陳奕川一起乘車回家。
一上車,陳奕川便從車載冰箱中拿出一杯果汁和咖啡:“想喝哪個?”
程梵故意道:“奶茶。”
陳奕川皺了皺眉:“這裏沒有奶茶,路過奶茶店我給你買一杯吧。”
程梵:“我開玩笑呢,喝果汁就好。”
陳奕川莞爾:“好的。”
但路過奶茶店時,陳奕川還是讓司機停車,下車去給程梵買奶茶。
程梵試圖阻止,但陳奕川速度很快。
捧着奶茶,程梵很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陳奕川:“不麻煩,我也想喝了。”
到達麗水汀畔,司機先把程梵送到住處。陳奕川同程梵一起出去,替他拿着奶茶:“還有一杯,也是店鋪力薦新品,你也拿走吧。”
程梵小聲道:“謝謝你。”
陳奕川:“不客氣。”
不遠處的深藍色轎車,謝崇硯坐在主駕,抿着薄唇,神色不快。
為了給程梵驚喜,他一大清早載着滿車玫瑰去機場接機。
可能因為關掉通訊設備的緣故,程梵沒有收到他的信息,下飛機也沒有及時開機。
所以當謝崇硯看見疑似程梵的身影在不遠處的轎車上出現時,迅速跟了上去。
直到在路邊奶茶店,謝崇硯才看清楚與程梵坐在後排的男人,是陳奕川。
程梵跟陳奕川的關系,似乎很不錯,不然陳奕川也不可能屁颠屁颠給程梵買奶茶。
停好車,謝崇硯看着後備箱的玫瑰,面無表情關上。
程梵正在那裏抱着墨墨,看見他進來,問:“你也剛回家?”
謝崇硯視線落在那杯奶茶上:“嗯。”
陳叔這時候走下樓,和藹笑着:“梵梵,謝先生把你接回來了?”
程梵一怔:“接我?”
謝崇硯淡淡道:“我去機場接你,慢了一步,看見你和陳奕川走了。”
程梵:“你怎麽不提前說?”
謝崇硯走到水吧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你的手機關機了,沒收到。”
程梵恍然,開機後才發現微信的信息,“你應該更早一點。”
謝崇硯點頭,帶着低氣壓獨自上樓。
程梵望着他的背影,疑惑看着陳叔:“誰招惹他了?”
陳叔不明:“可能沒接到你,有些郁悶。”
程梵當即翹起唇角:“我又不會怪他,至于這麽失落嗎?”
陳叔:“那你去哄哄。”
程梵揚眉:“我才不去。”
三天的舟車勞頓,程梵很累,簡單洗完澡,下樓吃飯。
陳叔坐了一大桌子拿手菜,非常豐盛。
程梵見謝崇硯的座位空着,問陳叔:“他在忙什麽?”
陳叔:“一直在工作。”
程梵:“您去叫他下來吃飯。”
陳叔:“我叫了,謝先生今天很反常,說不餓。”
程梵仰頭望去,跑上樓去敲謝崇硯的門。
書房裏,謝崇硯盯着空白的word文檔已經有一小時。
他在深思。
他覺得,今天的自己有些陌生。
他竟然因為這點小事,遲遲沒進入工作狀态。
胸腔似乎被什麽東西強烈壓着,憋得厲害,這種感覺非常不舒服,但又形容不上來。
謝崇硯給自己倒了一杯涼水,猛灌下去。
可當他想起滿車的玫瑰沒送出去時,好不容易壓下去的一團火,又反複湧上來。
看着水杯,他覺得自己很幼稚。
他居然因為這件小事不想吃飯,甚至在聽見敲門者是陳叔而不是程梵時,莫名失落。
謝崇硯心态失衡了。
他從未體驗過這般感覺。
這時,外面再次響起叩門聲。
程梵的聲音出現:“謝崇硯,你還吃不吃飯?陳叔做了很多好吃的,你不出來吃,我和墨墨都分掉。”
謝崇硯胸腔起伏,努力恢複心态,挂起平日從容溫和的表情,推開門:“剛忙完工作,我們下去吧。”
程梵抱着墨墨,挑挑眉:“切,你簡直是工作狂。”
吃晚飯時,墨墨因為三天沒看見程梵,始終黏着他,坐在懷裏蹭着他不肯下去,時不時發出奶乎乎的聲音。
謝崇硯看着墨墨:“真會撒嬌。”
程梵回:“我喜歡愛撒嬌的墨墨。”
謝崇硯沒胃口,嘗了兩口菜,朝他說:“明天爺爺要去拍全家福。”
程梵擡起頭:“那我去嗎?畢竟以後我們離婚,未來全家福中還得把我裁掉。”
謝崇硯順着他說:“沒關系,以後我們再重新拍。”
程梵表情當即就變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抱着墨墨就要離開。
謝崇硯眼疾手快,攬住他的胳膊。
程梵悶聲道:“你幹什麽?”
謝崇硯覺得自己有些過分,明明可以直接說,卻故意惹程梵生氣。
“你的尺碼,我早就給設計師發過去,四套衣服已經做好了。”
程梵神情微動:“真的嗎?”
謝崇硯:“嗯,兩周前給的。”
程梵算了算時間,那時候是兩人關系最親密的時候。
他重新斂起笑意,眼眶還留着霧蒙蒙的濕氣。
“誰要跟你照全家福,我還嫌累呢。不過既然你衣服都給我做好了,我就勉為其難接受。”
謝崇硯:“好。”
—
第二天,兩人出發前往全家福拍攝地。程梵問:“今天你的親戚們都去嗎?”
謝崇硯:“嗯,爺爺的三個兒子,兩個女兒,都會帶着各自的家人照相。”
想起謝崇硯最後會和大伯、二叔、小姑分道揚镳,甚至一些人會锒铛入獄,程梵覺得謝老應該會很傷心難過,尤其是未來看到這張全家福的時候。
但那些人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到達拍攝地,程梵跟在謝崇硯身邊,遇見一些親戚時,微微颔首。
每個人都有單獨的化妝間,謝崇硯就在程梵隔壁。
第一組是民國風全家福,程梵的衣服是淡灰色長袍,很貼合他的尺寸。
造型師悉心替他搭配造型,特意利用他頭發微卷細軟的特點,将劉海放下變成偏分,氣質顯得十分乖巧。
紅唇誘人,色淡如水。
縱使造型乖巧,程梵眼角微微上揚時,也壓不住與生俱來的那股子驕矜。
換完裝,程梵走出去,與謝崇硯碰個正着。
謝崇硯的服飾并不是馬褂長袍,而是一套民國風白色西裝。領帶花紋由紅白灰三色組成菱形搭配,給整體的白增添幾分跳躍色彩。
金絲眼鏡和這套衣服非常和諧,謝崇硯皮膚偏白,像出國歸來的俊朗少爺,走路時纖細漂亮的手輕輕擺動,程梵盯着他,心跳得厲害。
謝家大大小小20餘人,程梵和謝崇硯站在謝老身邊,最亮眼。
攝影師拍攝時,不停地稱贊謝家子孫氣質出衆。
程梵斂着笑意,離謝崇硯偷偷站近一些。
本以為拍攝完全家福可以更換下一套衣服,誰知謝老發話:“你們要不要去拍攝自己小家的全家福?尤其是崇硯和程梵,結婚時你們拍結婚照了嗎?”
謝崇硯:“可以,正好補一下。”
除了三叔一家,其餘的親戚不太感興趣,幹脆坐在一旁看謝崇硯和程梵拍照。
程梵被這麽多人盯着,非常別扭不适,但令他更緊張的,是謝崇硯。
攝影師本就最中意兩人,一個高挑儒雅英俊,一個明豔可愛驕傲,還沒拍攝,他便有些期待成片。
“謝先生,你坐在椅子上。程先生,您站在謝先生腿邊,謝先生要摟着程先生的腰。”
攝影師殷勤指導。
程梵渾身發燙,耳朵紅得厲害。靠近謝崇硯時,他措手不及扶着椅背,卻被攝影師提醒要扶着謝崇硯的肩膀。
馬褂長袍穿在程梵身上,并不肥大顯得人不那麽精神。
相反,馬褂尾端恰好在腰線上側,謝崇硯手臂輕輕一攬,纖細的腰線即刻被勾勒出來。
程梵重心幾乎壓在謝崇硯肩膀上,呼吸漸漸急促。
迎着衆人的目光,第一張照片拍攝完畢。攝影師立刻道:“程先生,接下來您順勢坐在謝先生的腿上就好。”
程梵明顯不好意思起來,抿着紅透的嘴唇,猶猶豫豫。
謝崇硯脊背挺直,并沒半分猶豫,反而大方地将腿微微岔開,示意程梵坐在自己的右腿上。
程梵慢吞吞虛坐上去,體态僵硬,很不自然。
攝影師輕輕蹙眉,正要提醒。
謝崇硯右腿無意動了下,導致程梵重心不穩,連忙勾住謝崇硯的脖子,身體結結實實坐在他懷裏。
攝影師笑了笑,趁機抓拍。
程梵雙腿已經離地,完全不敢擡眼,不敢看親戚們的表情,更不敢去看謝崇硯的表情。
謝崇硯看着他睫毛不停顫動,不動聲色笑了。
攝影師:“ok,下面拍攝第三組照片——”
話未說完,謝崇硯看向攝影師,深邃的眼神別有深意。
攝影師喉結動了動,說:“這組要更親密一些,程先生保持不動,可以有些害羞,謝先生低頭親吻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