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觀花會
韓香雪和楊楚楚對視一眼,韓香雪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就你這副犟驢脾氣,如何扳倒得住那只千年狐貍,”
江陵素來喜歡簡單,鬥來鬥去光是聽着就頭大。江陵不願同她們在這裏牽藤扯蔓地聊個沒完,也無暇顧及她們,因為手頭上還有幾道菜肴要做。
她滿腦子想的是接下來要上哪道菜和要準備些什麽東西,根本沒心思也壓根沒聽懂她們說的什麽千年狐貍跟自己有什麽關系。
韓香雪見她軟硬不吃,原想激怒江陵,讓裴府的兩個女人之間彼此鬥法,她們一旁看個熱鬧就好。如今江陵不上鈎,繼續呆如此悶熱無聊的地方也是無趣,便讪讪離開。
此時的清風堂裏,主位已經有人坐了,正是皇帝和麗貴妃。
皇帝已過不惑,個頭中等,身材微胖,皮膚白淨光滑,常年迫于孫相的權勢之下,他的身上看起來少了那麽一絲皇權威嚴,多了一絲唯諾。
坐在他身旁容貌明豔的女人正是韓香雪的長姐,她一襲緋色貴妃禮服,高聳發髻上插滿珠花,一支镂空飛鳳金步搖長長垂下在她面頰前微微晃動,看上去雍容華貴。
楊楚楚趕忙福身見過皇上貴妃,韓香雪則親切地叫了聲長姐姐夫,麗貴妃寵溺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故作嚴厲道:“就你頑皮,也不看看今日這是什麽場合,”
韓香雪吐了吐舌頭,和楊楚楚挨着坐下。
安陽公主坐在貴妃娘娘左手邊,安陽公主身邊則坐着裴洛城,孫季安坐在皇帝的右手邊,剛好與他面對面坐着。
今日座次排序十分有趣。
韓香雪坐下以後才發現,外出一趟回來後,原本坐在她右手邊的人已經換成窦尚書的女兒窦纓兒。韓窦兩家前一陣因為争地的事兒早就鬧得烏眼雞一般。如今兩家女兒卻坐在一起,自然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若不是礙于陛下龍威,恐怕早就厮打起來。
男人們坐在一起很自然地聊起了朝政。
一個吏部頭發胡子花白的張姓官員道:“去年陛下對科舉進行了改革,采用糊名制,将考生的姓名等重要信息遮擋住,實打實為了朝廷拔擢了一批優秀的人才,”
說着他看向裴洛城,“小裴大人就是最好的證明,這麽好的改革為何今年竟然突然撤掉,依然延續老舊的法子,這不是倒行逆施嗎!”
表面看去是在質疑皇帝,實則是在暗諷孫家。誰人不知宣朝一直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不單考官由丞相府指定,就連被錄取後所有上榜進士名單也要一并交由丞相,最後由他來決定三甲排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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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也就是裴洛城高中一甲進士那年,是皇帝好不容易争取來一次改革機會,考官由他欽定,所有考中進士的人員考卷皆由他親自過目。
作為一名吏部高級官員,他心系朝廷安危自然希望可以将這次改革繼續推動下去,無奈孫家權勢太大,今年又把這個權力收了回去。
由丞相府拔擢起來的人自然算是他的嫡系。
這樣也滋長了朝廷結黨之風。
孫季安自然聽出他話外的意思,他嘿然一笑,帶着一絲不屑,“張大人今年貴庚啊?”
張姓官員恨恨哼了一聲,“老朽今年六十有三,”
“啧啧啧,你看看你這眉毛胡子都白了,是時候致仕回鄉抱孫子了,老了就要給新到的年輕官員讓位子,別占着茅坑不拉屎!”
那老者氣得漲紅了臉,緊跟着咳嗽了兩聲,坐在他旁邊的人忍不住在他後背輕輕拍了兩下以示撫慰。
誰知孫季安橫眼過去,又開了口,“拍馬屁也知道向誰拍,他一個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拍了也沒用。萬一拍到馬蹄子上不小心把自己傷了,就不太好了。”
那人愣了一下,吓得趕緊把手縮了回來。
裴洛城知道這位老臣,他無兒無女,家中只有一個發妻已于去年去世,他今日敢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忤逆孫家,是抱了必死的決心。
可是他不希望看到更多人死于孫家的荼毒之下。
他勾唇一笑,轉向皇帝,“孫将軍說的是,張侍郎的确年歲已大,已不适合繼續留任,懇請陛下批準他致仕還鄉!”
那老者愣了一下,擡手指着裴洛城,顫顫悠悠道:“沒想到你也被他姓孫的收買了,悲哀啊!真是我宣朝之大不幸啊!”
裴洛城擔心他情緒再如此激動下去,會真的激怒孫季安,他微微偏頭給身後的柏葉使了個眼色,柏葉心領神會快步走到那位老者身邊,“您請吧!”
老者奮力甩開他的手,恨恨道:“別碰我!我自己會走!”
柏葉跟在那位老者身後,一路将他帶出裴府。直到将他送上馬車,這才隔着窗簾道:“老先生,您不要怪我們大人,我們大人也是有難言之隐,”
那老者緩緩掀開車簾,“我懂——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你們大人這是在保護我,怕我再說下去會招來殺身之禍,當年這座宅子的主人吳尚書,他致仕還鄉時,同我說,這位小裴大人将來比大有可為,這老家夥看人眼光一向很準,我信他這次也不會看錯。老朽已是風燭殘年,無兒無女無依無靠,什麽也不怕,大不了就是脖子上挨一刀,碗大的疤……若是能為扳倒孫家盡一份力,我這把老骨頭也算是值了。”
他放下車簾,沉聲道了一句,“替我謝謝你們大人了,告訴他,他的好意老朽心領了。”
說完,便吩咐車夫駕車離開。
孫季安并沒有看透裴洛城的心思,還以為他很識趣地維護了自己,便笑盈盈地端起酒杯看向裴大人,“來,幹了!”
裴洛城也端起酒杯,點了點頭,一飲而盡。
皇帝看了看裴洛城又将視線掃向孫季安,“其實,張侍郎剛剛提的建議,朕倒是覺得還不錯,孫愛卿不妨考慮看看,”
“陛下——”皇帝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孫季安打斷,他微揚着下巴,态度頗為傲慢,“您其實可以選擇什麽都不說!”
皇帝尴尬地笑了笑,與身邊的貴妃相視一眼,一臉無奈。一旁的麗貴妃早已氣得渾身哆嗦,那兩只藏在華麗的寬袖下的手緊緊抱住皇帝的胳膊,表面卻依然含笑迎人,“孫愛卿,小裴大人請我們到府參加這一年一次觀花會,孫愛卿莫要發這麽大的火,張侍郎已經離開了,眼下又對陛下出言不遜。難不成愛卿是想把這裏所有人都惹惱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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